舜华

    我浑身冰冷，四肢五骸似乎失去知觉，却又觉得有钻心刻骨的疼痛从身体内部蔓延到每一寸肌肤上去，那感觉仿佛寸寸凌迟。寒冷笼罩之下，我不禁轻轻发抖，可却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或许不该称他为人。

    风雨中，一股气息从右侧向我逼了过来。我凝神定气，意念集中于左手，静中取动，突然猛地抬起手，一颗闪着暖黄荧光的珠子朝右侧射去。

    我扭曲着脸，说：“太疼了，别救我了。”

    我道：“呆在这里能做什么？”

    虽然修行极其高，可我还是闻得到他身山淡淡的狐息。

    那个声音漫不经心地回道：“千心居。”

    我疼得皱起眉头，赶紧几口把水喝了。那手一松，我的脑袋咚地一声又砸回枕头上，顿时眼冒金星。

    暴雨并未停歇，但是雨水却没有打在身上。一个红衣男子蹲在我身旁，手扶天灵，那股热里源源不绝地涌进我的身体，沿着七经八脉，奔腾流走，带给了我力量，也唤醒了我身上剜心刻骨的疼痛。

    我窒息，眼前发黑，剧痛本能让我挣扎，可是无法呼吸让我没有力气。那一瞬间我又像回到了那一刻：潮水般包围过来的士兵，雪亮的尖刀，我仓皇一如被猎人逼到绝路的小兽。然后那个男人排开众人走了过来。我欣喜，呼唤着他的名字。他走近了，近了，英俊的容颜依旧。然后他抽出了配剑。我只一愣，“冰月蝶”已夹带着冷光向我刺来……

    把这东西喝下去，我简直觉得又死了一道。

    闪电划过长空，雷声滚滚，雨更加急促了。

    然后一碗散发着异味的汤药凑到我嘴边。我光是闻了一口那气味就直泛恶，把嘴死闭着。

    我一口气涌上来，差点背过气去！

    没有回音。张开眼，屋里已经没了人。

    梦醒了，生不如死。

    怎么就不能凑巧咬舌自尽呢？

    黑暗中一声嚎叫，什么粗重的东西倒在地上。围结住我的气息瞬间大乱起来。

    舜华眯起了眼睛：“这样称呼你的恩人？”

    已经一脸泪。

    下一刻，一只大手粗鲁地抬起我的脑袋，一个杯子凑到嘴边。

    一道极亮的闪电劈在不远出的小山峰上，那阵光芒让我稍微看清了周围。还站着的野猪只有两头了，可是我手心里握着的，只有一颗念珠。

    我大叫：“我一早叫你不要救我！”

    舜华那诡异飘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以下床了？”

    突然我抓起一个尖利的石头，猛地扎进野猪精的眼睛里。

    那人又帮我把汗擦了去。

    那人又哗地掀开身上的薄被，为我的伤口换药。我一动不能动，就感觉他冰凉的手指在我的身体上移动。

    一连数个颠簸，浪头一转，将我重重摔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我似乎听到腰间骨头喀啦一声响，疼地几欲昏厥过去。

    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喉咙干得要烧起来，从鼻子里哼了几声，帘子一掀，那人走了进来。

    深秋寒冷的风雨中，我躺在河边乱石之上，感觉渐渐高涨的河水漫过了我的膝盖。雨水冲刷着我的肉体和神智，近乎麻痹的疼痛提醒我还活着。

    有一瞬间失去所有知觉。

    大半个月过去，掂量着可以下床了，床边就多了一根拐杖。我拄着，用那条能动的腿，走出了这间屋子。

    药膏冰凉，抹在伤口上却是一阵火辣辣的痛。一番下来，出了一身汗。那人顿了顿，拿湿帕子为我把汗擦了去，又将被子盖上。动作始终粗鲁，非常不情愿似的。

    我问：“我该怎么报答你？”

    我气得骂他：“你这臭狐狸！”

    我冷笑。没有死在那人剑下，却要做了山怪的夜宵。我沈眉莫非该命绝于此？

    舜华挑了挑眉毛，“你想走？”

    我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转。院子不大，四间竹房，干净整洁，草木扶疏，一株山花正开得热闹。

    我垂下手，大口喘气。

    顺过气来，又感觉到了下一股气息在向我靠拢。

    我沉默了片刻，说：“我叫沈眉。”

    我唯一能活动的左手将那串妙安师太赠与我的念珠紧拽住。那日得知了他的消息，匆匆从碧云宫往山下赶，连平日不离身的雪清桃木剑都没来得及带上。中途生变，我被这河水一路冲来，咒符已不知所踪，只有这串念珠还在。

    那个高傲浑厚的声音不耐烦道：“想要活命就喝了它。”

    山妖的气息逐渐近了，那浓郁的腥臊味透过大雨飘到我的鼻端。似乎还不少，三只，还是四只？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满身大汗地醒来，发觉穴道已经解了。满口血腥，舌头生痛。

    我张开眼睛，视线里没有一丝光线。深夜的山林，黑暗如鬼魅一般吞噬了整个天地，寒冷的风呼啸着刮过，夹带着冰冷的雨点打落下来。

    寒冷和暴雨终于离我远去，我仿佛回到了儿时母亲的怀抱，温暖柔软，散发着芬芳。周围的一切变得明亮而美好。我似乎摆脱了那具沉重疼痛的身躯，向着光明飘去……

    我昏迷了多久，无从得知。我甚至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死。

    然后我眼前真的一片黑暗了，瘫软在水中。电闪雷鸣还在耳边，但我已经虚弱地什么都看不到了。

    张狂的红色跃入视线中。高挑飘逸的身影，只觉得像一团飘忽不定的狐火。

    舜华俯视我，不带一丝怜悯。

    老天，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爹，娘，姐姐……

    那两头野猪精见机会来了，立刻朝我奔了过来。闪电中我清晰看到它们发着红光的眼睛，心中恶心，气血翻涌，只凭着一点傲气，使出全身力气，将最后一颗念珠射了过去。

    我重伤之下，还能感觉出这股妖气的不善。我身带血腥不说，修行之人灵气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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