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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独向天阙伶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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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眼只见那晋王将长公主猛地拽入怀中,不由分说环住她身子。她在他双臂间颤颤似风中之蕊,紫貂裘半褪,云髻松松欲坠,绵软得任人摆布。眼见晋王俯下身子,将长公主仰后放倒在桌案,低头就覆了上去……商妤惊呼一声“公主”,夺过手边铜烛台,拼尽全力便朝晋王打去。

    他将她的退路全然封死,不留一分余地。

    一夕间风云突变,有人欢喜有人愁。

    原来大婚之日,乌桓人夜袭行宫,趁乱将太子妃劫走以图制挟南秦,途中却被晋王之师截杀,被迫沿路逃遁。边境战事一起,秦齐联军大举攻伐,将东乌桓重重围困。这一众人无法潜逃越境,连日向西逃逸,欲挟太子妃从建昌郡潜回乌桓。

    何况往后谁主东宫,还未可知。总之她已是北齐储妃,谁是储君却不要紧。太子究竟是痴是癫还是魔,又有什么关系。昀凰只是笑,笑意惨淡到极处,反透出绝望的美。

    “我是否处子之身,由得你来检视?”昀凰似笑非笑,松松散着衣襟,乌发映着雪肤,“既是如此,何不叫太子殿下自己来看!”这大胆骇俗之言,惊得众命妇面如土色,窘迫难当。一名年长命妇还欲劝诫,却见太子妃目光掠来,凤眸生寒,“怎么,你想看?”

    商妤全身僵冷,她见过此人出手夺去瑞王之命,见过那一刀的狠绝。她很怕,怕得阵阵发抖,可即便这样的恐惧也压不住心中愤怒——那重帘之后,公主正被人凌|辱,毫无抵抗之力!

    回想当日竹舍立约,他以犀然目光看她,早早道出谶语,“只怕终有一天你会后悔。”彼时她已被置入棋局,犹不自知,却回答说,“悔便悔了,不过是求仁得仁。”

    终于换了称谓,这一声“皇儿”唤得何其慈祥。晋王不动声色迎上她目光,在她眼里见着从未有过的慈爱,仿如世间最温柔的母亲。二人目光交汇,心思各自洞明,看在旁边云湖与骆臻眼里,俨然是母慈子孝。晋王一顿,朝骆后深深叩下头去,“母后慈恩,儿臣万死不足以报。”

    “我倒有心相留,只怕你父皇要不乐意了。”诚王深深看他,笑容透出无奈。晋王温言而笑,“可惜父皇不能驾临此间,否则父子共叙天伦,何其快哉。”二人相视沉默,诚王似欲说什么,终究却只是苦笑,“回去一路当心。”晋王颔首,淡淡扫了商妤一眼,对皂衣剑奴道,“让她进去侍候。”

    他转过身,仅剩一半的面容阴郁怕人,“女子过美则不祥。”

    他臂弯一紧,仿佛是松了口气,眉间眼底却全然不见喜悦。

    便如晋王所言,“自你踏出宫门,已无回头路。”

    ※※※

    晋王蹙了眉,也不多言,手指在她颈项掠过,“那么,你可愿意?”

    消息从宫中传出,皇城内外为之哗然。

    “奴婢不敢!”那命妇慌忙跪地叩首,诸人也随之跪下,连声称罪。昀凰冷冷环视,也不多言,只端坐镜前,轻敲手中碧玉梳,等着更衣梳妆。诸人却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近前。

    晋王妃扶她下了床榻,蹒跚迈至晋王跟前,颤颤向他伸出手。晋王忙起身将她扶住,细看她眉目,竟似一夕之间老去十岁。她久久地看他,眼里似燃烧着两团幽焰,语声低细得只有他能听见,“那个位置只有我的儿子能坐上去……不是尚钧,便是你。”

    纵然已设下七八盏暖炉,将来仪殿的宫人内侍薰得汗流浃背,病后憔悴的骆皇后却依然觉得冷,入骨透髓的冷风无处不在,似乎再多暖炉也驱不散这阴寒。

    谁也未曾想到太子妃竟能获救生还。

    声称太子妃已在行宫遇刺的两名南秦女官,因捏造谎言、欺君罔上,即刻被拘禁下狱。

    昀凰将眼一闭,被这“来日方长”四字刺得痛入骨髓——还有什么能比漫长岁月更令人心凉,往后前路漫漫,只剩她一个人的昼短夜长。

    便是“夺亲之恨”这四个字,似烈火灼烙在背脊。

    皂衣人已将商妤拖至庭中,冷不防被她发狠一挣,张口咬在手背。吃痛之下,他翻掌如刃就要切下她颈侧,将她击晕过去。却听身后有人道,“住手。”

    一生一死之间,令太多人措手不及,仿佛是一夜间忽然降下的大雪,冻结了天地。

    恰此时房门开了,晋王衣冠齐整,从容步出。

    兰汤香飘豆蔻,乳白水雾蒸腾,氤氲在紫檀错金浴桶四周。

    六名女官的目光齐齐落在她赤|裸胴体,从头到脚,自下而上,仿佛在审视研判一只俎上羔羊。

    无需她回答,长公主已低低笑道,“往后,真假都不要紧了。”

    商妤奔进内室,然而眼前一切静好,灯烛映照这长公主幽幽侧影,珠帘微动,帷幔低垂,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一人肃然审视她雪白酥胸,目光停留在娇小的双乳,隐隐流露不屑之色——以这南人女子的单薄,如何能生养出皇家后嗣。那命妇看了看昀凰,见她神色木然、听凭摆布,也便淡了顾忌,伸手探向她双乳……蓦地腕上一痛,竟被太子妃反手拂开。

    她微微笑着,商妤却听得呆了。那一字字从她口中说出,分明有刻骨之伤,却淡漠得无关痛痒。长公主回眸,以一种幽沉的目光瞧着她,“商妤,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恹恹倚在凤榻上,骆后侧脸向内,往日面容丰润美艳,如今却蜡黄枯槁。

    骆后灼灼目光望定了他,唇角抽动,分不出是笑还是悲。

    “公主!”商妤脱口唤她,她却一动不动,端坐着凝望烛影出神。紫貂裘与单衣完好穿着,发髻虽松散,珰环仍齐整。商妤这才缓出一口气,料想她平安无恙。细看长公主眉目容色,除却一如既往的苍白,似乎并无异样,却又隐隐有些不妥。回想方才那一幕,晋王俯身欺近她,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商妤惊疑不定,又不敢出口探问,只得倒了一盏犹带微温的酒递在昀凰手里,给她压惊定神。

    骆后将衣袖轻轻一抽,“你胡说什么。”

    骆后目光一动不动,久久凝在晋王身上,既不作声,也无示意。骆臻深知她姑母的脾性,见她脸上越是平静,越知她心中悲愤,忙牵了骆后的袖角泣诉,“姑母,分明是他们害了尚钧,如今还不放过尚尧,定要赶尽杀绝……这是要将您、将我们骆家逼上绝路啊!”

    商妤只觉迎面微窒,烛台已被脱手击落,立足不稳跌向后去。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怎不令人失笑。

    三道屏风之后,典衣、典仪、典席等近侍女史鱼贯而入,六名内命妇拢袖侍立在侧。

    商妤咽喉被制,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诚王负手踱至跟前。他居高临下看她,目光透着奇异的柔和,语声却喑哑,“南人女子,难得性烈有胆。”商妤愤然挣扎,哀哀望向灯影摇曳的内室,诚王也随她目光瞧了过去,露出一丝莫测神色,缓缓道,“这不好,这很不好。”

    “谁许你放肆?”太子妃漠然面容掠过一丝厉色,语声极轻,却骇得众人都僵住。那命妇慌忙屈身跪下,禀称是宫中规矩,即便皇后大婚之前,也需由内廷命妇检视其处子之身,看是否洁净安健,是否有恶疾云云。

    天公似也畏惧皇家威仪,早早停了风雪,散了阴云。

    守在外间的商妤犹自踯躅忧心,陡然听得里间传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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