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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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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自荐或是他荐,皆得举荐为官。许多在过往西夏统治时不得志的人,纷纷投效宋朝,成为帮助宋朝统治地方的得力助手。对比起自己身边的人才缺乏,秉常自然是感触良多。

    “祖宗陵寝,一朝弃之……”秉常早已没了与宋朝争雄的心思,但是却依然忍不住犹疑。

    石越不由得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若能早定西夏之事,在朝廷明颁诏令之前回汴京……但他随即便无奈地摇了摇头,西夏又岂是“早定”两个字可以轻易解决的?

    军事手段无法避免,但是必须慎重。宁可多用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的时间,进行慢慢的影响。毕竟,他们对宋朝既无敌意亦无威胁。毕竟,那些人也是自己的同胞。

    待到送走文焕之后,石越望着潘照临与司马梦求,笑着问道:“如何?”

    除此以外,石越也还有现实方面的考虑:他需要尽早结束西夏的战争,早日回到汴京。在那里,还有吕相公的“改土归流”……

    文焕不觉愕然,不知道石越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但他还是认真地思忖了一会儿,郑重地回答道:“若是耶寅相夏,纵不亲宋,亦不至为患中国。下官在西夏时,曾听说他仰慕华夏,看不起蕃人,连西夏文字都很厌恶,几乎恨不能生于华夏。况且他才具有限,纵有心,只怕亦无力。”

    “乞弟在京师以眦睚杀人,潜回归来州,抗拒官兵追捕,进而叛逆,这根本不过是小事一桩。归来州虽远,朝廷要诛此小丑,亦不是甚难事。”石越显然没有将乞弟放在眼里,事实上他早已淡忘了自己曾经见过乞弟此人,“但吕惠卿……吕惠卿……唉!这实是要逼人造反!此策若行,自此西南无宁日矣!”

    “正是臣。”

    这也是一个机会。

    “难得你有此忠心。”秉常温言赞慰着,“可惜的是,你回来得晚了一点。”

    “陛下非亡国之君,则大夏无亡国之理!”耶寅激动地说道,“臣之偷生,正为此事!”

    秉常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激荡起来。西迁也好,固守也好,怎么样也好,对于秉常而言,还都在其次。毕竟他若不重新掌握大权,说什么也是白搭。重新掌握权力,才是秉常梦寐以求的,也是一切的基础,为了这个,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这……”

    秉常几乎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好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绪,缓缓坐回椅子,问道:“莫非石越许和?!”

    石越虽然知道潘照临说的都是此时的人心,但却依然无法释怀。他默然良久,方沉声道:“无论如何,我定会上疏反对。国库本来就并不宽裕,西南用兵,却是个无底洞。”

    一个多月以后,密使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

    大宋对西域真的没有野心吗?司马梦求认真地听着石越的话,冷不丁地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念头:“这不是驱虎吞狼之计吗?”

    而且,还有一个永恒的真理:想要较长久地维持双方同盟,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让双方有着共同的或明或暗的敌人存在。

    “朝廷知道下官非叛臣,于愿已足,岂敢复希冀其他?”文焕并不天真,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公开,实等于送梁氏一道大礼,陷秉常于困境,并且影响到宋朝伐夏的正当性。宋朝无论如何,是不会在此时公布他的身份的。

    石越接过来读时,便觉脑袋嗡地响了一下:“司马君实告病?!”

    “我料断不会有用。”潘照临毫不留情地泼着冷水,“当此之时,人人能看到的,不过是西南易定耳。况且公子若上疏,惟有更遭人嫉恨,难道天下之功,只许公子立得,不许旁人立吗?”

    “此次请翊麾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翊麾。”石越坐下之后,便开门见山。以他的身份,自然也没什么必要与文焕委婉。

    当然,石越并非是一个会把自己的理智全部交给这种浪漫情绪支配的人。通过与文焕的问答,以及之前职方馆收集到的情报,他认为养虎成患的可能性并不大。

    秉常低声叹道:“而今大夏国不过是苟延残喘,朝不保夕。”

    “虽是恩宠有加,但心中亦不免嫌其是蕃人,终不能倚为腹心。”

    这是一张《汴京新闻》,发黄的纸上,印着一幅略显粗陋的地图,东自高丽,远至泰西。

    “当年秦国欲东向争霸,受阻于晋,而西并羌胡,遂称强大。待三家分晋,中原可乘,再挥兵东向,则所向无敌。秦人能做成的事,我大夏亦能做成!”耶寅趁热打铁,继续说以利害,“若是犹豫不决,困守兴庆,待雪化冰消,宋军再至,陛下何以当之?陛下甘做东朝的违命侯吗?!”

    司马梦求又道:“文相公亲自署君为职方馆主事兼广州房知事,此间事毕,文君即可赴广州,日后与薛奕共事。过得三四年,便可重返汴京。”

    “可是叶悖麻之次子?”文焕对耶寅并不算陌生。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就算石越答应配合耶寅,这种事情,种谔又岂是石越节制得住的?至于密约,难道宋朝真的稀罕秉常的承诺?

    “令尊是叶悖麻?”

    在一个多月前,秉常设法绕开梁太后,向石越派去了密使,希望能够了解石越的底线,看看是否能够与宋朝达成和议。战争绝无胜利的希望,这一点秉常已经了解得清清楚楚,但是,无论如何,他也要尽最后的努力。

    “吕惠卿无非是想争宠固位而已。”潘照临并没有石越的那些感慨,他一眼就看穿了事件的本质,当宰相的,比功劳不是比谁砍的首级多,而是看谁倡议推行的政策更成功,更能被皇帝赏识。征伐西夏,石越之功肯定大于吕惠卿,吕惠卿借着机会,在西夏战事将定之时,拿西南夷开刀,也不失为固位争宠之良策。“眼见平定西夏这种不世奇功落到公子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嫉妒。他们见着公子屡战屡胜,便以为西夏尚且如此,西南夷岂足平哉?朝廷与西南夷不是没打过仗,章惇收峒蛮、熊本平泸夷,薛奕在海外,何尝不是征收贡物赋税?吕惠卿亦不是不知道这会招致叛乱,他乃是有恃无恐!若果真能将那些蛮夷变成编户齐民,这功劳亦不在公子之下。”

    一个月后。

    “正是先父。”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边庭飘飘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石越笑道:“他如今分明已是秉常的使者,竟欲游说于我。”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当中。

    文焕默然一会儿,又谢过司马梦求。职方馆绝非他所愿意供职的机构,但是文焕也知道,这种处置,已经是煞费苦心。他并非没有怨言,但他的经历,已经让他懂得不应当要求太多的东西。

    无论哪一样,都是石越不希望看到的。在平定西夏之后,宋朝应当有至少十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巩固、消化目前的成果。历史上有多少帝国,都是在无止境的急速扩张中崩溃的,他可不愿意宋朝重蹈覆辙。

    另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情,是被赶到河西走廊的西夏,其领导者不能够是不世出的英才。

    这一天是熙宁十三年的冬至,宋人三大节之一。每年到了这一日,宋人无论贫富,都要更易新衣,祭祀祖先,彼此馈送礼物。所以,尽管从早上起就下起了大雪,但长安街头,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却依然是络绎不绝。家长也任由小孩子们穿着新衣,在街坊间堆起雪人,呼喊追逐打闹,决不制止。如若不是街上到处都是身着军袍便服的禁军将士,善忘的人们几乎已经记不起战争还没有结束。

    “臣在陕西时,曾数度试探石越,臣以为宋朝之意,亦并非是欲亡我而甘心。东朝之野心,其实是在贺兰山、西凉府以东。陛下请看地图——石越将西凉府至沙州,称为‘河西走廊’。河西走廊以北是大漠,以南则是黄头回纥与吐蕃。今吐蕃依附东朝而攻我,其所欲得者,便是河西走廊之地。若其得偿所愿,则黄头回纥迟早为其兼并。如此,则吐蕃可复唐时之强盛。此亦非宋朝所愿见也。然宋蕃有盟,吐蕃有功无罪,东朝不愿背盟,招致边患,便不敢自取河西走廊,引发吐蕃怨恨。对于东朝而言,倒莫若由我大夏占据河西走廊,如此我大夏、青唐吐蕃、黄头回纥、西州回鹘,相互牵制,皆不足为东朝之患。而东朝据贺兰山之险以守,扼西凉府控河西走廊之入口,占尽形胜,正是进则可攻,退则可守。此乃是石越老谋深算之策。”

    只要保证西夏人西迁后不变成疯狗就行。

    文焕闻言,扑通一声,重又拜倒在地,双眼噙泪:“石帅再造之恩,下官没齿难忘。”他九死一生,捡回一条性命,好不容易才康复,其间翻检报纸,过往之事,早已知道得清楚。对于生死禄位,他早已看淡,由宣节副尉升至翊麾校尉,他也并不如何看重——须知这和他在西夏的地位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道。但是这次晋升,却代表着宋朝对他的承认。此时此刻,纵是死了,文焕也觉可以瞑目。

    秉常的确有点动心。西迁之议,在西夏小朝廷内,也是沸沸扬扬争论过一段时间。但是故土难离,果真要推行起来,却是阻力重重。连梁太后对此也无能为力。

    那边厢,潘照临已渐渐将司马梦求说服。

    “然……然则国中之事,实操于太后、梁乙逋、嵬名荣之手……且贵人多不欲西迁……”秉常终于说出了大实话。他心中又何曾反对过西迁,不待耶寅游说,秉常早就明白,只要西迁,他就有希望重新掌握权力!但是他却一直被另一个死结困扰着——他若不能掌握权力,便不可能西迁!

    “天下知道此事的人,惟公子、纯父与我三人。”潘照临笑道,“不会有任何密约!公子亦不会同意放任秉常西迁。耶寅欲我军在灵州布疑阵,摆出强渡黄河的阵势,分散梁氏兵力;欲我军佯攻青铜峡,而后禹藏花麻以兵败为名,退入兴庆府,趁乱兵变。我军也会渡黄河,也会攻青铜峡,但都不是佯攻,而是大举进兵!”

    宋朝的国力还没有达到一个为所欲为的程度。

    “我们所做的,只是纵归耶寅兄弟与三百俘虏,让他们去兴庆府火并,将来耶寅也有点资本与禹藏花麻唱对台戏。此外,兴庆府之残敌,不过跳梁小丑,大举进兵的日期,似乎亦无必要保密了。”

    “翊麾?”文焕愕然望着石越。

    文焕笑道:“此君志大才疏,然素怀忠义,颇忠于夏主。”

    潘照临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注意到文焕从始至终,所感激的人,只有石越,却一次也没有提到过皇帝。他嘴角不禁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

    “耶寅虽然如约归来,其回报却是不尽不实,颇多隐讳。诚如文焕所言,他终是在替秉常谋划。”司马梦求微笑道,“不过他胆子倒是不小。”

    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叶悖麻的儿子,也是石越的“幕僚”。据说,这个耶寅是主动求见石越,要求随密使回来面见自己的。出乎秉常意料的是,耶寅一见到自己,竟然是以臣礼参拜。

    “石越实无亡我之心,不过不欲授人以柄。彼既欲我牵制青唐,又可轻易得数千里之地,顺水人情,岂有拒绝之理?”

    动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本身。

    “贵人不欲西迁,是欲为守财奴耳。彼辈目中但有家财,何曾有朝廷君王?此不必虑。”耶寅断然道,“至于权奸之臣,臣当为陛下谋之,不除梁氏,西迁之议,终不过是镜花水月!”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高适这首《燕歌行》,真是写尽了征戍之事!”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亭外传来,白袍男子连忙转身望去,却是石越领着潘照临、司马梦求,向这边走来。说话之人,正是陕西路安抚使、端明殿学士石越。他连忙趋前数步,拜道:“下官宣节副尉文焕,拜见石帅、司马大人。”

    双方的代价都太大了。

    秉常苦笑道:“我纵是不舍得割让,难道便守得住吗?若果真能除权奸,我无所惜者。然恐石越未易说也。”

    但这只老虎成为大宋之患的可能性却并不高。

    耶寅却并没有正面回答秉常,只是缓缓说道:“西平府城破之时,臣之兄耶亥亦为宋军所擒。臣能来见陛下,是向石越许诺以臣兄为质,前来游说陛下,借机挑起大夏内乱。若臣一去不返,则包括臣兄在内,凡臣家在东朝者,皆当斩之于西市。”

    “且看耶寅回报吧。”

    石越缄口不言,潘照临望了司马梦求一眼,道:“世上的事,没有只享其利而不受其弊的。亡夏非难事,只须将计就计便可。但此事于我又有何益处?西夏若亡,青唐独大。而今董毡虽然臣服,但蛮夷素不可信,今朝服,明日反,殊不可恃。且青唐占据地利,朝廷亦无力伐灭之。纵能亡其国,耗费国帑,牺牲战士,扰动天下,所得者,不过是一无用之地,守亦不能,弃之可惜。一旦撤兵,不十年间,又有一青唐占据其间,袭扰边境,国家真永无宁日。驭青唐之策,不可使之大,大则难制;不可恃武力而欺凌之,欺凌则易反……”

    西夏有很大可能重新变成一只老虎。

    秉常腮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绷紧了嘴唇。

    潘照临端起茶,送到嘴边,旋即似想起什么,又放下来,道:“我记得何畏之是归来州人……”

    但要使策略可行,宋朝首先就必须防止青唐过度扩张。若青唐的实力不受抑制地增长,那么他们的野心也会越来越大,对于宋朝来说,那会是一个比西夏更可怕的敌人。在青藏高原上打仗还是在陕甘宁打仗,若二者必选其一,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陛下若能割贺兰、西凉以东予宋朝,臣便能说得石越相助。”

    石越又接连问了文焕数十个问题,无不是有关于秉常与他的臣子的关系的,而且常常追根究底,连秉常与臣子之间的一些琐事细节,都不放过。直问了近两个时辰,才点汤送客。

    “你便是耶寅?”

    但石越与他的僚佐们,却无法享受这一切。

    “臣不敢!”耶寅连连顿首,泣道:“臣生为夏臣,死为夏鬼。岂肯为东朝臣?!”

    潘照临苦笑着,将邸报递给石越:“公子看看邸报下面那一段……”

    石越当然知道“改土归流”的后果是什么:一波又一波的叛乱,无止境的用兵,还有无意义的杀戮。

    “故大夏若西迁,宋军一则困于补给,二则限于地势,三则不欲青唐强大,必不至于穷追不舍。陛下西迁之后,当效勾践之行,卑辞厚礼,臣于宋朝;薄赋俭,致生育,训战士,以培元气;鼓励通商,以富国库。十年之后,东顾无忧,而国力初复,则可南向兼并黄头回纥,西向谋取高昌。自景宗皇帝大破甘州回鹘以来,黄头回纥与西州回鹘皆弱,以陛下之明,卧薪尝胆,不一二十年之内,两国皆为吾有。尔后挥兵而西,击于阗、东西黑汗,则大夏中兴,当更盛祖宗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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