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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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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尔若能助朕铲除权奸,朕当以尔为国相。”毫不犹豫,秉常便郑重地许下了诺言。

    耶寅低着头,跪在暗红的地毯上。十步以外,秉常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大椅子上,打量着这个从宋朝归来的年轻人,叶悖麻的儿子。

    石越说完之后,便唤众人在亭中坐了。侍剑远远看见,连忙亲自端着茶点送上来,然后便退了下去,守在园门口。

    兴庆府。某处。

    这种感觉非常好。

    在这邸报之上,有一份吕惠卿的奏折全文。吕惠卿以归来州乞弟叛乱之事,大做文章。认为这件事情证明了石越之前的“怀柔”之策失败,他要求朝廷发兵平叛,斩乞弟以正法纪,并且认为宋廷不应当只满足于石越建蕃学等怀柔的策略,而应当借乞弟之事立威,然后要将天下所有的羁縻州逐步变成普通的州县,将不纳税不服役的蛮夷,变成编户齐民。如此,宋廷可以变相地开疆辟土,增加土地、人民与税收。

    潘照临不待他说完,便击掌道:“我亦是如此说。”

    “这怎可一概而论?!”石越愤然道,“这根本是个泥潭!”

    石越沉吟了一会儿,忽然便不再问耶寅之事,转而问道:“夏主待禹藏花麻如何?”

    “耶寅之不能降宋,正若下官之不能降夏。”

    潘照临鞭辟入里地分析着,他所说的,亦是石越所考虑的。青唐吐蕃的根据地,在拉萨、青海,以宋军目前的实力,休说根本无法在那种地区作战。纵然宋廷不惜血本,发动战争,又有什么用?受制于当时的条件,那里根本不是宋朝能驻兵久守的地区。若不能有效控制,不过是灭一青唐,又生一青唐。还不如尽可能地维持一个安定的局面。毕竟,现在的青唐,是一个亲宋的青唐。石越与潘照临屡次商议,都认为宋朝的上策,是一方面保持一种蓄而不发的态势,以强大的军力国力,让青唐知道与宋军武力对抗,绝不是一个好主意;另一方面,则小心地安抚拉拢青唐,维持宋蕃同盟,在其内部培植、扶持亲宋的力量,通过双边的贸易与交流来影响他们。

    陕西安抚司,燕歌亭。

    石越摆摆手,苦笑道:“乞弟不值一提。”

    一口气吃个胖子,有时候也会噎死自己。

    石越点点头,道:“翊麾可知耶寅其人?”

    “君家真是满门忠义。”

    “原来如此。”石越微微一笑,道:“那倘若以其辅佐夏主,西夏足以为大宋之患吗?”

    一个被宋朝打怕了的西夏,一个实力受到削弱的西夏,一个被限制在河西走廊的西夏,既不会对宋朝构成太大的威胁,又必然会与青唐吐蕃有着激烈的利益冲突,这显然是一个理想的选择。

    “皇上未必会这么想。以我大宋之兵势,而今又有几人会将西南夷放在眼里?”潘照临语带讥刺,“何况薛奕在海外一帆风顺,凭什么到了国内就会有波折?更何况,吕相公此策一定,未晓得让多少人看到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但如今西夏未破,岂可两面用兵?”

    “秉常与耶寅能做到哪种程度,全看他们的造化。”石越淡淡地说道,“我不会掣肘前线将领,若这些西夏人没有本事,皇上在汴京,已经替秉常造好府第了。”

    “与耶寅一起回去的俘虏当中,事先要安插一些人。如若秉常真能活着走出贺兰山,纯父须早做准备,到时候免不得要安排一些‘忠臣义士’去投奔他;那些素来敌视大宋不可救药者,该铲除的也要铲除。”石越端起茶来,轻轻抿了一口,轻描淡写地说道:“总之,贺兰山那边发生的事情,大宋该知道的都要知道;那些文臣武将当中,要有些仰慕喜爱大宋的人物;要尽力让秉常把目光投向西方,而不是回过头来看贺兰山。”

    当然,最重要的是,被赶到河西走廊的西夏,必须是一个不会盲目地仇视宋朝的西夏。一定程度的仇视是不可避免的,当年大月氏也曾经仇恨匈奴。但是只要这种仇恨不发展到盲目的程度,那么历史的仇恨,绝对比不上现实的利益。

    “陛下何出此言?!”

    耶寅顿首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不过是为人臣子的本分。然陛下欲除权奸,非得内外相济不可。”

    “陛下明鉴,臣苟且偷生,不过负国恨家仇,欲有所为也。”耶寅咬牙道。

    对此种可能,石越并不介意,相反倒有点期待。西域的重新洗牌,会多么深刻地改变世界运行的轨道?被历史学家们称为“中亚交通岛”的地区,向来是亚欧大陆最敏感的地区!

    换句话说,这是宋朝版的改土归流。

    “那……”潘照临不禁怔住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听闻石越为人精细多智,你又如何入得他幕府?”秉常狐疑地问道。

    “千头万绪,多半是被累倒的。”潘照临摇头道,“司马君实告病,文彦博孤掌难鸣。他将这些发给公子,自然有他的用意。但文彦博老矣,且毕竟是枢密使,岂能干预尚书省之事?而其余的朝中大臣,能看到吕惠卿之策会激致叛乱的不少,能看到西南叛乱不易平定的,如今却是少之又少。而今虽然连平乞弟之军都尚未出,但大宋的一只脚,却是已经踩进这泥潭中了!”

    “与薛奕一道,翊麾定能看到另一个天地。”石越说了一句文焕此时无法理解的话。对文焕的这个安排,其实是石越主动与文彦博商议的结果,广州房实际是宋朝的海外情报机关,他相信文焕在那里,可以找到新的生命。

    “公子但谓‘西夏未破’,不晓得他人看来,却是‘西夏大定’。况且这是乞弟先叛乱,非是他们逼起叛乱。”

    也许自己该效法石越,能够容忍、接纳即使是别有用心的人,才能够真正的网罗人才。

    无论是黄头回纥也好,还是西州回鹘也好,原本都不过是西夏人的手下败将。若不是西夏将经营的重点放在东边,这两个国家早就被兼并。

    “哦?”石越与潘照临、司马梦求相顾一笑,又问道:“翊麾以为他会降宋吗?”

    “正是。”

    “内是禹藏花麻,外则是石越!”

    “唉!”石越将枢密院发来的文书丢到公案上,长叹一声,半晌无语。

    没有人敢保证西迁后的西夏不会咸鱼翻身,实际上石越隐隐感觉到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历史上亚欧大陆东部民族竞争中的失败者,西迁之后翻身的比比皆是。石越对此印象太深刻了。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被金灭掉的辽西迁后,便曾在中亚地区称王称霸,横行一时。以时间而言,与此时相差不到一个世纪。

    “陛下,自大夏国以西,还有宽广无垠的土地。”耶寅的声音低沉,眼睛发亮,整个人都沉浸在对西方那广阔大陆的遐想当中,“东朝太强大了,绝非昔日之东朝可比。而今大夏国形势已失,若继续抱残守缺,与东朝针锋相对,决不会有任何出路可言。臣冒死直言,我大夏之未来,便在那贺兰山的西方!陛下若欲中兴大夏,除此之外,再无他途!”

    司马梦求不觉莞尔,他忽又想起一事,忍不住向石越问道:“学士既早有决断,为何竟不用文焕?文焕之才智,十倍于耶寅,既得夏主信任,又忠于大宋……”

    潘照临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调侃道:“纯父不曾作文章吗?不知早先多留些伏笔,后面方有文章可做嘛。”

    “任何君主,身边都不会只有贤臣而无奸臣,亦不会只有奸臣而无贤臣。君之贤明与否,不过是看他是否能够分辨臣之奸贤。但比此事更重要的,却是凡为君主者,须懂得不要从臣子之动机来判断是非,而要从事情之本身来判断是非……”秉常忽然想起这么一段话。这是他在读《战国策》之时,李清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战国之时,纵横之士朝秦暮楚,难道是那些君主们不知道他们的行为吗?为何明知纵横之士绝非忠臣,但是那些君主还会采纳他们的意见,被其游说呢?当他向李清发问时,李清如此回答他。

    石越摇了摇头:“耶寅回报之前,我便与文相公商议过了文焕的任命,我亦不能未卜先知,岂能先行料到?若西夏人抵死不肯西迁,我还在为如何制衡青唐而发愁呢。”司马梦求与潘照临都忍不住笑起来,石越笑道:“世事确是变化难料。若是西夏西迁之后,反而不断扰边为患,倒不如先行斩草除根的好。非止领军诸将,我亦曾想要将西夏人一网打尽,不欲其西渡贺兰。便是现在,我肯容得他们西迁,但谁又敢肯定,西夏人不会因怀恋故土而重燃烽火呢?不过耶寅的出现,让我看到了至少西夏人还不全是榆木脑袋,还懂得将眼睛向西看,并且他还教会了秉常向西看,我总算可以两害相权取其轻。若全是嵬名荣之辈,我料他们纵是退过贺兰山,亦不过是欲待机重来。此辈的双眼,这一世是注定只会向东看了。我又岂能容得他们从容西迁?不过,纵是现在,我虽肯容他们西迁,李宪、种谔、折克行辈却未必容得。秉常能不能跑掉,还要看他的造化。”

    “迟早有一日,会给翊麾公正的评价的。”石越淡淡地说道,却是许下郑重的诺言。

    潘照临撇撇嘴,不以为然:“不过是狗急跳墙而已。”

    “行大事者,欲招揽人才,不宜过于挑剔。石越入西平府后,网罗吾国为梁氏所抑、素不得志之文武计数十人,或荐之为官,或举之为将。无非是收揽人心,网罗豪杰之意。其蓄臣,不过是备非常之用,非引为腹心者。臣亦算不得入其幕府,不过暂随其府中,以备咨询而已。”

    石越从厚厚一叠文书中拣出一份来,递给潘照临。

    “……河西走廊在宋,则青唐为宋之敌仇;在夏,则青唐为宋之藩盟。取河西走廊易,而守之则难。兵少不可守,兵多则困于转运……”

    秉常疑惑地望着耶寅。

    “司马君实……”

    不过石越既不想炫耀自己的深谋远虑,也不想表露自己软弱的一面。

    一个白袍男子站在亭中,低声吟哦着唐人的这首《燕歌行》。他面容瘦削,脸色苍白,仿佛是大病初愈,而眉宇之间,又似有无尽的沧桑。

    就在这一天,石越接到枢密院的通报:归来州乞弟反!

    “内外相济?何谓‘内’?何谓‘外’?”

    耶寅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一张发黄的纸来,双手捧着。侍立在秉常身边一个心腹的侍卫连忙上前来,接过去递给秉常。

    “禄位非臣所求。但梁氏专权,忠臣义士无不切齿,君父之仇,不得不报。”

    南方迟早要巩固,要改变,但是不必通过这种激进的手段。

    的确很干净。司马梦求不由得在心里点点头,将来就算有人得到风声想追究此事,最多也就是石越识人不明,被耶寅所欺。而只要兴庆府果然发动了兵变,那么石越更是有功无过。让秉常跑掉,那是前线将领无能。至于耶寅又投效了夏主,那不过是蛮夷“反复无常”。

    帝国的疆域,也绝非越大越好。

    谁想要直接而深刻地改变世界,就请在中亚交通岛推倒一张多米诺骨牌。

    “朝廷对乞弟用兵,可能亦会等到春季……”潘照临沉吟道。

    司马梦求在旁含笑道:“正要恭喜文君,兵部已除君翊麾校尉。”

    简短的对答之后,秉常沉默了一会儿。

    “吕惠卿!吕惠卿!”石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此时厅中只有潘照临与侍剑在,他可以暂时放纵一下自己的情绪。

    石越甚至不敢肯定他决定的背后,有多大程度是受到自己心中的这种期待的影响!

    “陛下,只要大夏不亡国,东朝就不会侵犯祖宗之陵寝。若大夏亡国,则祖宗不得血食矣!”耶寅说的是铁一般的真理。

    “且尽人事,听天命吧。”石越捏着那张邸报,指甲几乎将纸背掐透。他自然会上疏,但是他也明白,他远在陕西,想要改变一个由宰相力主推行的政策,其希望微乎其微。

    “那么学生要做些什么?”司马梦求此时才发现,其实所有的事情,石越与潘照临早已谋划妥当了。但石越花这么多心思与他解释此事,让他参与机密,除了绝对的信任之外,肯定也还有需要他做事的地方。

    更何况,今日之大宋,已经不会害怕任何老虎。

    “学士果真决定放秉常过贺兰山吗?学生总担心会遗虎成患。”司马梦求望着石越,神情间有一丝犹豫。他所担心的,还不止于此。身为职方馆知事,他自然明白,果真要故意纵秉常过贺兰的话,宋廷是绝不可能允许的。虽然他相信此事石越一定会做得漂亮,不至于留下把柄,但是若有万一,却是了不得的大事。且世间无不透风的墙,稍有不慎,就会流言四起。

    石越再次扶起文焕,温声道:“不负国家者,国家必不负之。翊麾于国有功,这是理所应得的。不过,而今西夏未定,此事暂时不宜声张,翊麾还要忍耐一段时间。”

    “叶将军殉国,是国家失一栋梁。”秉常感慨地说道,所谓“国难思良将”,秉常的确很困扰于人才的凋零。“你是在西平府城破之时被俘,而后入石越幕府的?”

    耶寅慷慨而谈,指点江山,秉常听到他勾勒的美景,亦不禁怦然心动。

    潘照临接过来打开,原来是一份与枢府文书一道发来的邸报,他只略略扫过,脸色立时变了。

    “既是如此,你回兴庆府何事?欲游说我吗?”秉常的话里充满了苦涩。

    况且,他也不用在乎耶寅是不是间谍,即使多上耶寅一个间谍,局势也不可能变得更坏。石越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或者,石越之所以纵耶寅西归,原因也不过是如此,若他能起点作用固然好,即便起不了作用,跑掉一个耶寅,也无关大局。

    “石越?”秉常不禁愕然,禹藏花麻倒也罢了,石越如何会助自己?

    秉常看着耶寅,他不知道是该相信他,还是该怀疑他。

    西夏就是第一张牌!

    这些话,全是真话,但却又都不是真话。耶寅的确是个引子,但绝不是决定性的因素。而文焕,石越不让他再赴西夏,也绝不是因为他事先已经与文彦博商议妥当了。

    “下官但有所知,自当知无不言。”文焕连忙起身,恭身回道。他心里当然清楚,若仅仅是宣布自己的晋升与任命,根本不可能劳动堂堂的三品重臣。

    “臣不敢欺君,然臣亦不曾诳石越。”耶寅抬头凝视着秉常,沉声道:“臣为陛下所定之策,不过是‘尽诛梁氏,举族西迁’八个字!”

    “翊麾不必多礼。”石越快走两步,亲手扶起文焕。

    秉常再度默然。石越的举措,他也有所风闻。据说石越在宋军占据的西夏各地都张挂了求贤令,无论是文是武,只需有一技之长,或德行可取,无论自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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