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游云修道

    「不对，是以天地为师，观之习之。」

    「不是我在客气，只是我也有自己惯用的利器，绝非看轻您的宝剑。」

    季行云却兴奋地说：「翔明武士，等会你可要辛苦一点。在森林我会尽量放慢速度，可是对没经验的人也许难追了一点，希望你别介意才好。」

    由真气的认识，季行云发现，上清道子的真气团是四名道士中最弱的一位，他与广清散人一样，在凝实的内田之内似乎都还藏着一个若实的真气凝球，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内丹。

    朝翔明沮丧地说道：「可是道师是道师，我们是我们……」

    就算朝翔明没受伤，在这种地形也不能跑得比现在还快，而季行云却还没使出全力！

    「哼！黄口小儿，无识之见。」

    「你有把握就好……」

    尘出道子亦道：「果真是有心人。」

    两位道子因为意见分歧，话题跑到季行云身上也要争他一争。

    「说什么话，要小心的是你。别硬撑啊，觉得真气不继就快点放弃，免得卡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那可就难办了。」

    守真道子却道：「是内探深幽，穷究无尽。」

    「唉，上来就上来了……」

    对于季行云的疑问，他倒是很乐意回答。之前在南郡时，季行云只算一位值得交友的朋友，如今他来到道门的聚会，就代表他具有修道的资格，虽然带他过来的上清道子不太愿意正视这个事实。

    「哪的话，应内自省求真心才对。」

    上清道子心道：「脑子倒是灵活，不会默守成规，倒是可取之材。」转念却又想道：「不成，要是让那季小子参加了集会，我岂不是更摆脱不了那麻烦的小子。我得想办法提高难度才行。」心意一定，上清道子真气转动速度马上提升数成，飞快地就跑往城外的泥泞道路。

    然后想到道虽唯一，但人异、心异，所得之道亦有所异，是大道难寻，抑或众道子亦如瞎人摸象只得一隅，难得全貌，「算了，不论如何，多向诸位道子研讨，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一套修道法门……」

    即使在太宇土生土长的朝翔明，也不得不在这美景之下叹赏不止，感动莫名。

    让广清散人高谈阔论快一个小时后，守真道子才让道童端上茶来，接过茶杯他亲身送给散人，然后笑道：「你渴了吗，这可是上等的雪花蜜茶。」

    季行云见话题已经转向道门学理，便趁机问道：「却不知如何求得真道？」

    三名道子偶发数言，倒是季行云也走了大陆半圈，见闻亦是不少，反而能插上几句话。

    这时上清道子出来打起圆场说道：「不如这样，季居士方由幽异之境归来，不适再探幽境，不如让他随尘出道兄研修十日，再与守真道兄研究十日，然后决定行何法门。」

    「山崖的上方……可恶！道师还真会整人，这可是万年不化的冰崖，哪里能由这攀登而上。如果是一般的绝崖还能设法攀登，可是这冰崖又滑又溜根本无从施力，加上这种冰壁寒绝无比，就算想要钉入岩钉造梯而上也很困难。」

    季行云的传音让广清散人大是惊讶，他反问道：「你已经能够幽视万物，初会幽界！」惊讶之下广清散人忘了要用传音，急着直接喊叫出来。

    能量的流动与交换活动变得更加清晰可视，这奇妙的感觉，让季行云展开了另一道全新的视野。

    广清散人没再说什么，只是露出苦笑，然后就听到守真道子对上清道子问道：「上清道兄，您认为何者为是？以道兄学识该能通晓真道才是。」

    「胡说，道法天地，师法自然，这八个字才是道门至上真理。」

    季行云听着听着便偷偷问道：「尘出道长所言的『深幽』是指为何？这个名词虽有耳闻，却不知其义。」

    「呃？好……」

    守真谦逊的同时，还不忘推销他认定的修道最佳法门，这可让尘出道子看不过去的说：「其实这也没什么，让我带你体悟真正与天地同在的感觉，那才真能令你耳目一新！」

    两位道子只是微笑置之。

    他的声音让争论中的两位道子停下辩论，让三对目光集中到季行云与广清散人身上。

    接着守真道子又开始挤压季行云的真气，这让季行云先是反感，因为他的知感几乎都集中在那，真气被人挤压并不是件好受的事，但是那股真气被挤压后变得更细小而微弱，相对的，想要将精神集中在其中也变得更困难。

    这是怎么回事？真气竟然不会被消融，而且也无法挣脱！守真道子到底想干什么？

    季行云虽是受宠若惊，却也没有得意忘形，他悄悄对广清散人问道：「两位道长似乎都掌握了真道，却不知何者所修的道法才较符合真道？」

    「这不算好办法。虽然也可以像亲王那样攀登而上，不过以我的功力只怕未能登上崖顶。」朝翔明老实的说道：「好惊人的功力，这坚冰在他眼中怎像软泥一般？要我可没办法，用剑代掌也许能攀至半高，不过要是真力耗尽在那不上不下的岂不糟糕……可恶，若没受伤我倒还能一试！」想了想，便道：「不如我将宝剑借你，今年恐是无缘，若能让你上去倒也可幸。」

    「喝了茶，有话再说。不过，有客自远方来，应不是想听你的游历，这精采的故事不如择日再论如何？」

    那位居士又道：「所以我们商讨后决定集合数人分配区域，如此一来，就有可能有一幸运之人能接近老师所前往的地方。」

    「守真老兄，我上次不是说过，在法天境内碰上了个有趣的小朋友，还给了他拜帖吗？」

    两位道子一言不合，在「道理」上起了冲突，季行云还很认真地准备听两位道子辩道，哪知广清散人却拉拉他的手传音道：「小心了，别被卷入，不然可要倒楣！」

    上面有一木造的凉亭，地上铺有木板，道路左右则广植寒带花草，东、南、西三面为断崖，北方则不知延伸至何处。在东面的崖边有数株古松，枝叶长向西面，正好遮蔽凉亭，种种迹象看来，这个地方应该是经过开发与整理，而且一路木板步道由凉亭一直向北铺去，也就是说，上清道子是故意由南面登上以增加抵达此地的难度。

    「尘出道兄别说他人，你还不过来？」

    「又没说不给你，不过是藏在家中没带出来，急什么急！」上清道子怨恨地看着季行云，那瓶老姜酒可是害他收九王子为门下弟子的「祸害」之一，没喝几口却得转让广清散人，让他越想越不甘愿。

    双方互为问候之后，季行云才坐入席中，然后广清散人也加入其中。

    「是的，加上二位共有十人。这一人分配二十里之遥，找起人也许能有希望。」

    这时凉亭中就只剩季行云与尘出道子两人保有五观六识，尘出道子发出令人安心的语气，微笑言道：「若是力有未逮，切莫逞强，自断知觉是非常危险之事，大可量力为之。」

    上清道子跑得轻松自在，可是在后面追的人可就没这份悠闲了。

    硬逾铁石的石魁在黑晶宝剑面前也得称臣，况且是区区坚冰，有这黑晶宝剑的帮助，季行云就一剑、一剑地攀上冰崖，虽然耗时还是顺利登顶。

    「哼，你胆子真不小，坏我复仇大计，现在还有胆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但是季行云发现，虽然精神所集中的真气流越小，所见的世界也相对的越微观。这就像是显微镜换上了更高倍率的视镜，知感所处的世界随着守真道子的动作变小，所看到的东西也变得更大更清晰。

    这种极大的差距，差点让季行云承受不住而迷失心智，不过他还是勉强撑过来保有一丝丝的神识。

    「是……我到了……不对！你怎么会停在这里？不快点追上的话会找不到道师的！」

    纯以真气视物的情况并非第一次，但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其中一股真气之中，却是头一遭。

    「不、不，与小道共同研究才是正途。」

    上清道子却道：「两位道兄若是喜欢，不如就多与他切磋研究。」

    「所谓的『深幽』，是一种很难解释的情境，如果道行没达到『探访深幽』的境界，是无法理解何谓『深幽』。初习之法，先得断除五识，让眼不能视、耳不能听、鼻不能闻、舌不知味、触不知觉之后，让自身处于混源蒙蒙之境。

    接着守真道子竟用真气流动快速排列出文字，季行云努力感应，才明白他写下「共探幽境」四字。

    「当然！」

    这种情形就像是拿针去刺指尖一般，会严重刺|激人的痛感神经那样，让季行云非常在意，也使得他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那股真气之中。

    斐真指着前方答道：「道师闯入森林了。」

    「但是……」

    季行云想了又想，诧异地传音再问：「这可能吗？真气的运作最后是以丹田为收受一切知感的地方，就是要查探自己的身体运行也会受到相当的排斥现象，而难以窥得全貌，只能专一真气步步探索，但这真气一回丹田，则融于内气之中归化混虚再难知感，怎能加以幽视？」

    「我们前方？」朝翔明认真地看着山壁，想了又想才道：「难不成道师藏在山壁之后？这么说来，我们只要找出秘密的入口就行了！」

    「哎呀，你误会了，我是说道长就在这山崖的上方。」

    抱残散人便与亲王离席。抱残散人一离开，广清散人马上就活跃起来，席间剩下的人就只有他是散人，在诸位道子之中也只有他四方云游，没了抱残散人那会施予人的严厉眼神后，席间就成了他述说种种旅游见闻的场所。

    原来是拿他来当赌约了，而且赌注还是一瓶有钱有势也难求的极品老姜酒，难怪广清散人会高兴成这样。

    尘出道子亦道：「没错，道兄您大可直言，让他明白自己修道多年所犯下的最大错误。」

    再度迎上朝翔明鼓励的目光，季行云才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您那重要的佩剑还是收起来。」

    季行云信心十足地笑道：「放心，没问题的。那聚会不可能几分钟就结束，晚到个几分钟又何妨。」

    一走出森林，明亮的光芒就刺入眼中，一面反射着春日那充满朝气阳光的冰壁就立在眼前。

    季行云的话可犯了众怒，几名学士、居士与道童全对他表示出不满的脸色。

    「……是这样吗？」斐真小声地自言自语，他看到季行云表现出来不似自以为是的信心，也许他真有办法，那么在这等待分配寻找的位置，随缘的作法真是最好的选择吗？

    守真道子却悠哉的应道：「你急什么，小道岂是鲁莽之辈。他不过是体验到新生般的感觉还难以分解罢了，难道你忘记初探幽异之境时的心神感受。」

    这个世界处处是惊奇，季行云四处观察了好一会，才想到来这是要与四名道子聚会于幽异之境，可是又不像守真道子那样能够不闭五感就进入这种情境，怎能向他们说明自己也已到来？

    被同门道兄斥责之后，广清散人也不甚在意，只是伸伸舌头，不再往这事探究。

    上清道子就是知道太宇的这个特性，因此打算快速出城就往不毛之地跑去，让想参加聚会的人与又冷又滑的泥泞奋斗。

    守真道子又说：「这么说来，季居士由法天不辞路遥而前来问道？」

    斐真摇头再道：「道师手法了得，岂留痕迹。」

    再看来到此地的有道之士，人数虽是不多，但也有十余名，有的坐在凉亭内谈笑风生，也有的就在草地上高谈论道。他们的打扮可分为三类，一是如同上清道子，身着干净整齐的道服，这一类的道士面容也都较为清爽，虽不见得就是温文儒雅、道貌岸然的样子，至少略带学者风范。

    「你若真能放下一切，求道之路必能康庄快行。」

    尘出道子急道：「对、对，让我与你说道，就知何为正道。」

    「不了，不用算我们两人。」

    季行云仰望崖壁，略为苦恼地说道：「其实要登上去也不难，只是要在不破坏冰壁及以现在所有的装备的情况下，要在短时间内爬上去可就不容易了。」

    这时季行云才缓缓睁开双眼，光线射入眼帘，景物纳入眼中，世界也好像变了！这山顶的风景没有变，但是看到的景物却大不一样。

    「喂，守真道兄，他没事吧？是不是你做得太过火了，让他的神志迷失在幽境之中了。好歹他也是个新手……」广清散人看到季行云一直没「回来」，感到忧虑。

    尘出道子又道：「须弥今天就与抱残好好谈谈这几年来你所悟的道理，若是契合，则是随他云游四方，甚至加入道门之列成为须弥散人亦无不可。」

    这时守真道子的真气又再度入侵，季行云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真气，而放任身体的自然反应，让体内的真气自动攻击入侵的异质真气。

    「不不不，我的方法才是正统的法门，别被这一时的感动给蒙蔽了心志，让我带你同游天地，体验身居简室，目观天下的乐趣。」

    很快地，距离被拉开。

    「这……我想，能不能让我先比较一下……」

    季行云笑道：「倒也不是。不过我不喜欢碰运气，不过要是连找到前人留下的路径的这一点本事也没有，而要靠运气，岂不让道长出这考题的意义全失。既然他开出了题目，想参加盛会自然得解开他的难题，况且这也不算难题。」

    「这几位分别是尘出道子、守真道子还有抱残散人，另外这位亲王虚兆年你已经见过了。」上清道子只为季行云介绍几位道士，而随侍在后的道童弟子则被省略了。

    当他轻快悠闲地跑到善治城界时闲暇地往后瞄去，追上的人大致都是他心中预料中的人选，两名得意弟子、斐真武士等列在最前头，这个情况让上清道子相当满意，不过人影一闪，季行云与朝翔明两人却一前一后由空中跃下也加入领先的行列。

    四名道子是他在这种意境下见过最具人形的四位，强大的真气在体内流动构成了鲜明的人形图案，只是在丹田部位特别深刻。

    亲王目光灼灼盯着季行云，后者坦然对之。

    守真道子虽然掳获季行云的一股真气，却也只是单纯地绑架那一点点真气，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抓走的那一小股真气对季行云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就实质上并没有任何影响，但是处于这种纯以真气知感的状态下，被抓走一道真气却让季行云的知感受到相当大的冲击。

    「什么！你那种风险极高的法门才是危险，稍有不慎岂不心神丧失！」

    「上清道兄，客已来，何不为吾等介绍一番。」凉亭中的一位道子开口，其音清明真切温和非常。

    季行云的精神幽异之境受到强大的冲击，当他的耳朵重新听到声音、鼻子再度闻到味道、皮肤又感受到冷热时，这一切的感觉反而好像假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境让他不太想睁开眼睛，好似耳朵听见的声音与之前不一样，皮肤的触感也变得更加敏锐，而且季行云还有一睁眼，这样的感觉好似就会随着回到现实而消失的想法。

    接近地面时的部分，是融冰滴下所形成的冰笋与冰椎，甚至还上下连接而成冰柱，高一点的部位则是光滑无比的冰壁，冰壁像面大镜映着森林、天空与浮云，在略有起伏的冰镜中，景象带着朦胧与虚幻并反射出点点阳光，让人产生置身于梦幻绮境的感觉。

    斐真这才苦笑道：「怎么追得上？道师行踪无从得知。我们虽然是追得最紧，依然还有近里之遥。道师入林就消迹隐气，不知从何追起。」

    另一名亦是道子打扮的居士亦道：「这大森林之后是连绵山峰，道师很可能就是前往其中一座山峰，可是这森林对面可有延续四百余里的高低山岳，若无确切目标怎能寻得？」

    「去去去，道由心生，一切存乎一心，才是我道真谛。」

    抱残散人斥道：「多言！这事由我判断，要你多言！」

    斐真亦道：「季队长，你别逞能。机缘亦是顺乎天道。」

    然后就看到上清道子面有难色，左不是右亦不是……

    对于上清道子的介绍，那位请他引荐季行云的尘出道子似乎有所不满，他道：「上清，这里何来亲王？有的只是道门友人须弥学士，这可是我辈先进所赐之名，你怎忘了？」

    「守真道兄，你的修为小道向来佩服，但是这最基本的道理，您怎没参透呢？」

    身上有伤的朝翔明渐渐无法与斐真等人并进，可是他看季行云却还是行有余力的样子，便传音说道：「季兄弟，你就别管我了，你可以自己追上去。」

    「怎会！好，就如上清道兄所言，我相信季居士必能明白内探深幽才是通往大道之门。」

    这时候广清散人放出了一道真气送到季行云身上，那股真气一碰到他就消失无踪，不过却让季行云有了感应，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却又难以体会，于是也有模有样地发出一道真气送给广清散人。

    「别客气，每个人的机运不同。你有机会何必顾虑，你若能上去，听到了大道再转述于我不也相同。」

    季行云还发现，尘出道子的能量团每隔数秒就会射出一道不弱的真气流，往天上飞去。

    「一般人若身受如此情境，大致无法身受，这种黑暗、无所知、无所觉的状态足以将人逼疯。不过若能定心自探，很快就能发现自己还没失去一切的知觉，这时真气的知感就能觉醒，然后就能看见世界的另一面，一个如梦如幻，却表现出世界最真实运作的景致。

    季行云笑道：「我想道长没有用破坏冰崖的方法，因为冰壁上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既然道长能登上，就一定有法门可以登崖，只是我们还未得其法罢了。」

    「怎……你觉得这法不好？」

    「你们怎么都停下来了？」朝翔明问了。

    广清散人得意的说：「运气也是实力之一。反正人就是上来了，我们的赌约可没说不能靠人帮助还是依赖工具，你还是乖乖地把那瓶老姜酒交出来吧。」

    两名道子「和颜悦色」的「针锋相对」，只为求自己所修的道法是为正统，尘出道子认为外观天地而后内自觉，守真道子却以为内自修心而放乎天地，两者一求先外而后内，一以先内而后外，方法虽是不同，最后却也都是内外兼顾，只是走的路径有所不同。而上清道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两面不是人。

    三名道子、一位散人，四对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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