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草木皆兵

   「淡橙阿姊……千万别乱来……」

    「红杉！你说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在无理取闹！」

    「真的？可是自愿送你，没有任何代价？」淡橙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像是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说出口似的。

    季行云看到红叶双目轻闭，手成莲指，正忘神地与大地之灵沟通，阻碍淡橙。

    「就是有这种人啊！」

    「乱说，我哪会偷东西！」季行云的语气有点冲。也难怪，他的脸蛋还因为疼痛而扭曲着，因被倒吊而脑部充血，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经过岩石自然过滤后清澈无比的净水，由水泉底部涌出，然后又在鸡蛋形的泉下方没入地底。

    「哼！」淡橙不理她，走到季行云旁边。

    红叶这时神色惨白惊慌地跑到木灵旁边，声音有点颤抖。

    就在季行云将要绝望之时，口鼻中吸入的又变成清新提神的空气。

    季行云小声笑着也摘了两颗树果，说道：「这就没问题了。」

    更难得的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尽可能地保持森林的原貌，不妄伤一株小草、不破坏一片叶子。

    本来她只是想要给季行云这个讨厌的城市人一点难堪，把他赶出视线范围。哪知季行云竟然还身藏绝技，并非一般的城市人。出手也就渐渐不加节制，到了现在却又演变为以一敌二的情况。

    季行云很想答话，问题是木灵拉扯之下，他为了忍住不发出痛苦的叫声就已经用尽心力了，只要一张口，马上就会发出惊人的哀嚎。

    「红杉！来，让我重新介绍这位客人！」

    蓦地见到山中一处清泉，说是自然的奥妙也不过分。

    季行云与红杉两人对看了一眼，只能无奈地苦笑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别人送的！」季行云着急的叫着。

    ……两个女孩的斗嘴变成无意义的争吵。

    「当然，那可是前任的主人亲自为我别上的！」季行云真的生气了。

    惊虽惊、奇归奇，被这「叶雨」射中可不是开完笑。

    却见季行云的动作变得更迟缓，这一次并非外来的无形压力！而是整个身体机能受到干扰……就像吸入了麻醉气体一般。

    草木皆兵本来是形容一个人在惊慌时，把草木当成敌人在害怕。现在季行云遇到的可真的是「草木皆兵」。

    「你这城市人，身体复原了还不给我滚出森林！」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由下坡传了出来。

    淡橙功力虽浅，动作倒也灵活，就由这树移到那树。同时一手轻敲树枝，落叶纷飞。

    季行云虽然已经知道淡橙强悍的原因，但依旧对她没办法。

    「没关系……这衣服又不急。」说罢，红叶就拉着季行云的手，一蹦一跳地走出小屋。

    不单是季行云，红叶也睁大双眼，无从理解淡橙的态度怎会做出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水泉的四周布满清香的香木，阳光由密林的空隙撒下，映照着泉水波光荡漾。

    红叶用带着威胁的目光扫射红杉，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季行云。

    「那就是了，我也是这世上的一份子，自然有权享受这自然的美好，你也没权力赶人吧……」

    淡橙心中的怨气一古脑地往季行云身上发泄，根本失去理智。

    要打架、用武力吗？身为武议团的小队长，自然不会怕这阵仗。

    「喔……真是难得一见。据说山狒是山中的智者，也是天生的造林者，更是少见稀有的动物。」

    淡橙不管红叶的叫骂，木笛放到口边吹了几个音调。然后附近的草木像是回应般，也发出沙沙的音。

    季行云又猛力摇摇头，把脑子中千年木乃伊可怕的形象甩出他的幻想画面。

    在这靠近黑暗山脉的山区森林，可是满布荆棘、崎岖难行。夜俱人在此活动竟然也没被他们走出路来。

    红叶马上反驳道：「乱讲！外表变年轻了，可是内在还是古老的！哪有老太婆会去喜欢一个年轻小伙子的道理！」

    这个木灵根本就是以土石、植物作为容器的能量聚合体！季行云用劲一掌的结果是更强大的反震之力，搞得他气血翻腾。

    惊的是淡橙明明就是功力浅薄，却能把树叶当成飞刀、利刃在用！

    季行云也不管脚伤，还以手代脚向前爬去，同时激动的骂道：「恶婆娘！把东西还我！」

    季行云没有犹豫，回劲掌全力施用，就打在……看起像是手腕关节的地方。这一打，吃亏的竟是季行云。

    知道是一回事，能够与之抗衡则是另一回事。就像明白水因地心引力而由高往下流，但要阻断引力的作用让水不往低处流，并不是明白水会往低处流的道理就能做到。

    红杉摇摇头道：「淡橙别乱说话，真知大人与我们的习惯不见得相同。更何况这位季先生也不过二十上下，怎么可能会是真知大人的情人。」

    红叶心中则是又高兴却又有点不高兴。尤其是淡橙充当小云的拐杖、小心地搀扶，两人状似亲密，红叶就嘟着嘴，也不明白心中的不快来自何方。

    季行云双手艰难的挥动，两道残月斩发出，人也快退、拉开距离，争取时间。

    红叶却是脚一点，叫道：「好凉……」然后就直接踏入泉中。「好舒服……这泉水对身体很有帮助，小云也下来啊……」

    地面微微晃动，大量的能量往地下集中。

    不过这对红叶与季行云根本无妨。红叶有时走在树上、有时落在岩石、有时草上轻点，在这密林之中有如自家庭院一般悠闲漫步。

    季行云心想淡橙显然是青木兄姊同族的好友，要不得罪她，而让她知难而退恐怕得花不少工夫。

    四周不少森林动物在此饮水。有狮子也有花鹿，在这各种动物和平相处，好像忘了生存竞争的杀戮，形成一种奇妙的景象。

    季行云脸色甚是尴尬，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停了一好会才道：「这森林、这天地，可是你所拥有？」

    虽然传闻中的天人神通广大，但拥有上千年的寿命……这也太可怕。一百多岁的老人，身体再会保养也几乎快腐朽了。上千年？那不成了木乃伊！

    打架虽输，至少也得保住武人的气节，怎么能为「小小」的疼痛而示弱。所以季行云两唇紧闭，用力咬牙。

    看她在水中不亦乐乎的样子，季行云也心动了，将要入泉，却出现干扰。

    红杉误会了，不过季行云觉得也没必要解释。只是夜俱人习惯在病人旁边大吵大闹吗？那位可怜的伤患阳桧好像一直得不到安静的环境。季行云不免同情起阳桧……

    世上有许多事情原本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却会失控发展成难以弥补的重大事件，现在淡橙也有这种感觉。

    这个木灵在淡橙的指示下，又抓住季行云的双手，这下子战斗算是结束了。

    「红叶！不要多事！」淡橙在这时发出生气的责骂。

    淡橙用木笛碰了一下木灵，这个木石组成的巨人瞬间就失去了生命力，变成一堆泥土。它握紧季行云的双手也顿时垮坏。季行云就无力地摔倒在地。

    季行云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倒是发现红叶的目光多了一种敬佩的讯号。

    而经过水泉长期地流动与冲刷，泉地为光滑的岩石，泉岸靠近上方的多为泥土，下方则土石相间。树根抓着泥土，也成了边岸的一部分。

    季行云心头千百思量……才道：「那是……我、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送的……」

    淡橙用力地把耳饰扯下，又道：「老实招来，这个珍贵的真物是怎么来的！」

    「真的……可是你不是正在做新衣服吗？」季行云一听自然很高兴。

    「哈……总有一两个例外。」

    突然季行云所立之处激烈摇动！绝对不是地震，因为就只有季行云所立之处在摇动！

    双方僵持不下。

    季行云苦笑。早知道就不该让淡橙有机会引发力量，现在就是想逃，恐怕也是力有未逮。

    任何人面对这种对待，又怎能有着好心情。

    淡橙不客气地拉住季行云的耳朵，语气不复凶恶，急躁地问道：「说！这个耳饰打哪来的。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季行云又惊又奇。

    关心自己兄长的红杉只点点头，也无心再多作回应，担心的目光一直放在阳桧身上。

    「不、不、不，没这回事。真知大人们的行事又岂是我们所能了解。像是冬藏真知大人，外观看来可比春苏真知大人年轻得多了。可是探究其灵气却又比春苏真知大人还要古老，肉体的外观对真知大人并没有影响，重要的是心境，也许季先生得到一位才变年轻的真知大人的青睐也说不一定。」

    那气弹自淡橙手中发出时是非常地弱，可是一打出后就快速「长大」！

    季行云虽然有红叶陪着，不过心情一点也不好。

    手脚、身体，是由泥土、石块与树根、树藤、杂草聚合而成，看起来是无比的怪异，把季行云头在下、脚在上的倒吊抓着。

    红叶闻言，心中可不高兴了，却又无法明白自己在不高兴什么，只是有种失望又落寞的负面情感充斥心房。

    季行云与淡橙纠缠了好一会，也渐渐明白夜俱人是怎么运用大地之灵。

    红杉脸色甚是不愿，小声嘟嚷着：「不过是一个城市人……有什么好介绍的……」

    「真不知道谁才是住在森林的人了。小云好厉害，跟阿哥一样。看来我还有得学呢！」

    用力挣脱，无奈！这杂草像是吃了大补帖，变得又强又韧，一时间竟然无法挣脱。

    红杉的情况虽然好一点，不过也没正眼看过季行云，仿佛把他当成瘟神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夜俱人的内息普遍不强，真气都用来放出在这自然界之中，融入生活的环境之中，等必要之时再向大地之灵借用力量。

    淡橙伸手就往季行云身上抓去。这一手平淡无奇，劲力也轻，季行云随手一拨就将她的手弹开。

    淡橙心中气极了，季行云的身手让她生气，红叶胳臂向外的举动更让她怒焰高涨！心中被怒火所填满，出手也就完全不留情。以笛代剑，不留情地刺向季行云。

    季行云紧随而行，也是悠游自得仿佛又回到深山的生活。

    红杉在小屋中，发现出去采药的淡橙居然「恰巧」与季行云等人一同回来，而且好像成了好朋友，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既是疑惑，又是不谅解。

    「这位是季行云先生，真知大人的朋友，是真知大人授予真物的诚挚之友。」

    季行云想要避开，脚却又受到阻力。这次可不单是那种无形的压力，而是被地上的杂草确确实实地缠上了！

    淡橙也是，只是期待与威胁的对象交换过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