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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杞人忧天天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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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大雪一夜未停。

    伙计从里屋出来,又在杞人面前放下好大一盘碎切冷肉,接着很快转向新进来的那人:“客人请坐,吃些甚么?”

    走不上两里地,杞人竟然发现了奇迹。

    “咦,”孙朝宗惊疑不定,“李兄,这人与你不是一路么?”原来出手的并非旁人,却是那一直靠在旁边恹恹欲睡的伙计。

    那人早就凝神戒备,见对方来势太快,不敢硬挡,赶忙一个“移形换位”,闪到一边。番僧一扑不中,抬腿将张条凳直踢向对方面门。那人轻轻巧巧横臂一格,条凳折成两段:“遮莫汝便是那个大都来的甚么骚秃么?”

    彭和尚大笑:“唤叔叔,唤大爷也无用。”两膀奋起千钧气力,兵器当头砸下。堪堪便要敲着敌人的天灵盖,突然斜刺里伸过一物来,“噗”的一声,架住了铁杖。

    “好好,”彭和尚度己量人,明知不是杞人的对手,于是恨恨地说道:“陈朋友好本事,好利器。今日便看你的面上,先饶过了这个骚秃!”说着话,半截铁杖脱手向下掷去,悄无声息地没入脚边硬土地中,只露出不到半尺长的杖头。他忽然又拍拍手掌,仰天大笑三声,一大步跨出店门,就此扬长而去了。

    李思齐点头:“孙先生,城主只令我来迎你——这彭莹玉……谁晓得他来罗山做甚。”孙朝宗冷笑一声:“也罢,先并力除了骚秃再说。”双手金光闪耀,食指周天笔旋转如环,纵身再度扑入店堂。

    杞人急忙说道:“我原在沈丘城‘大肉居’里做事,那里的人大都晓得的。”那汉子托起菜盘,从浓烟深处走出来:“沈丘‘大肉居’,倒好大名气?你做得好好的,为甚么到这里来?”“那是……”杞人面孔涨得通红,“香军与官军几番大战,城里人多逃光啦,没客上门……”

    番僧闻言大怒,暴喝一声,猱身再度扑上。他嗓门本大,又是在狭窄的室内,这一下更是震得人耳鼓都“嗡嗡”作响。伙计急忙伸手捂住双耳,却仍感觉头胀胸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孙朝宗面色极为难看,沉声问李思齐道:“李兄,这彭和尚也是你们请来的么?”李思齐却并不立刻回答,收起长刀,双手五指向天,在胸前交叠,轻声道:“休道石人一只眼。”孙朝宗一愕,随即也同样动作回答:“挑动黄河天下反。”

    杞人醒了。

    “外间风大雪大,”那番僧笑道,“且坐会儿罢,着急走甚么?”那人冷冷一笑:“不敢请教大师法号。”

    杞人呆了半晌,突然一伸手,从破棉袄里掏出一把黑黝黝的菜刀来。“你待做甚么?”那汉子后退一步,横掌当胸,惊问道。

    唆督合十还礼:“既然公子认得,大家便是朋友。这位陈朋友,此间已然无事,咱们一道去察罕处讨杯酒吃,算是借花献佛,答谢你的帮忙,不知意下如何?”杞人一愣,王保保连忙解释道:“义父搬到这左近来了,便在罗山城外,去此不过六七里路。叔叔便请屈尊一顾罢。”杞人皱眉道:“沈丘城破,我道你爹住不得了,定要迁走,可怎么到这里来了?莫非……”王保保笑道:“叔叔猜得正是,只是无需说破……”

    杞人拉高领子,紧紧裹住脖颈,又把一双冻得通红的手笼进袖子,然后跺一跺脚,迳直走进雪地里。

    风更紧了,雪更大了,万事万物,唯有天籁轰鸣。宇宙间仿佛只有他一个生灵,而且天地仿佛连这一个生灵也不肯放过,要置之死地而后快似的。“天要塌喽”,可但凡还有一口气在,谁都不愿意引颈等死,谁都还要最后做一下挣扎——杞人也不例外。

    杞人重新揣好案板、菜刀,转头忙问那伙计:“保保,怎的装扮这副模样,若非你唤我一声,哪里认得出来?”

    王保保一指那番僧,向杞人介绍:“这位唆督大师,大都来的,乃是理藩院的第二签院,人称‘西北第一高手’。”杞人心道,原来这番僧名唤唆督,怪不得彭和尚他们一口一个“骚秃”,叫得好不起劲。绷紧了面孔,也不敢发笑,急忙上前行礼。

    杞人“唉”了一声,撩开破蓝布帘子,径直冲进了里屋。伙计似乎这才明白过味来,伸手去抓杞人:“喂,喂,你进去做甚么?”他一把抓个空,杞人早蹿进去了。

    杞人咬咬牙,结结巴巴地问道:“老板,你、你们这里还要雇厨子么?”“雇厨子?”那汉子回过头来,“你却是谁,怎么进来的?”杞人一愣,随即清清喉咙,把方才的问话又重复了一遍。那汉子一扬铁镬,把菜拨到盘子里,一边不耐烦地道:“不要,不要,你快些出去!”

    挣扎着爬起来,拍掉棉袄上厚厚的雪花。才伸一个懒腰,冷风卷着大雪就直往领口里灌进来,慌得他忙又佝偻下身子。抬头望望天,浓云压得很低,好象顷刻间就要砸落下来,把地上一切全都碾成齑粉似的。

    杞人哪肯轻易离开这里——这里有屋子、有灯光、有活人、有菜香,这些虽然普通,可偏偏外面一样也没有。

    “且住,”番僧暂停进攻,喝问道,“铁冠道人与你怎样称呼?”玄氅人冷笑答道:“老爷行不改名,坐不更姓,颍州‘经天纬地’孙朝宗的便是!铁冠真人是某家的恩师。你待怎的?”

    那伙计伸手在脸上擦了几下,又揪下两撇假须,露出本来面目,原来是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他收了长剑,揖手笑道:“王保保见过陈叔叔——若非叔叔相救,小侄今朝是定死无疑了。叔叔如何落魄到这般模样?若不是那玄铁菜刀、鲛木案板,小侄也几乎认不得叔叔了也。”

    晨光熹微。

    那是一间木柱土墙、茅草盖顶,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小酒馆。

    番僧一拍桌子,突然“哈哈”大笑:“佛爷忍不得了,俺改主意啦。”说着话,踢翻条凳跳了起来,双臂一振,径直扑向那玄氅人。

    番僧喝道:“好,彭和尚,你也来了!”那黄光稳住身形,却原来是个又高又瘦的黄袍僧人,手端一柄碗口粗细的漆黑铁杖。当下彭和尚横杖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骚秃签院。别来无恙乎?”

    半个月前,汴梁派了个千户来,领八百余骑进攻罗山县,结果被守城的红巾军杀得大败亏输。溃军一路东蹿,所到之处烧杀抢掠,片草不留。如今淮河以南,罗山以东以北的数百里内,恐怕要找一个定居的活人都很难了。

    番僧大怒:“休以为食指周天笔无人识得,佛爷偏偏能破!”挥锥便凿。孙朝宗急忙横笔格架,二人重又战到了一处。杞人这才明白,原来那对奇门兵刃,就是中原武林盛传的“食指周天笔”,却不知道这个域外的番僧,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番僧“当当”两声,隔开掷来的铁镬和菜铲,扬声大笑道:“好啊好啊,你们并肩子上罢!”手锥舞开,以短格长,竟然硬接二人招术,堪堪三十余合,又已稳占上风。

    彭和尚笑道:“甚么找死,这招唤作‘棒打狗头’,好过瘾么?”舞开一路“疯魔杖法”,满是进攻招术,直往番僧逼去。

    话音未落,忽然又一个声音在店外暴响起来:“甚么人在此大呼小叫,扰人清梦。先吃洒家三百禅杖者!”杞人被这声巨响惊得一缩脖子,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只见一道黄光从身侧风一般掠过,冲入了店堂。

    “我、我,”杞人收好刀、案,伸手在怀里乱摸,“……我歇一会儿,吃些酒,用些饭,可使得么?”伙计犹豫了一下,望着杞人,眼珠一转:“若是有钞,甚么不行?”

    半块焦黑的门板,承受不住雪压,“嘎”地一声倒在残破的灶边。然后,一切又复死寂,一切又复混茫。

    几缕阳光冷漠地穿过浓厚的乌云,轻尘一样洒在白茫茫的雪原上。远近的残垣断壁,就都在这肃杀孤寂的冬日里,瑟缩着呻|吟起来。

    番僧赶忙奋锥相还。只见一道金光,一派黑雾,翻翻滚滚,把整个店堂都挤得满满的。李思齐和孙朝宗不但插不进手去,更几乎寻不着立锥之地,步步后退,最终也只得闪出门来,和杞人并肩站到一起。

    那汉子冷冷一笑,撩开门帘,把菜递出去:“你看我这里还不是一般?兵荒马乱的,没甚么活路,你且往别处去罢。”

    “唉,”杞人高兴地应了一声,忙拣张空桌子坐下。屁股还没落稳,就听角落里那番僧大笑起来:“好,好。”

    “我怎说来,天要塌了不是——怪道今年天时不正——这往后可真没活路喽!”

    杞人正全身心贯注在刀、案上,毫无防备,等清醒时已经身在半空中。他急忙一个翻身,拿桩站稳,人却已经到了外屋。那伙计斜倚在门边,早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当下走过来,眨眨眼睛:“去罢,这里也没甚么活路,你且去罢。”

    一只可怜的小麻雀,静静地倒卧在雪地中,一任纷纷扬扬的大雪掩埋它孤弱无助的尸体——它是得到大解脱了,可那些依旧在生与死边缘上挣扎的生灵呢?

    此人三十多岁,又高又瘦,左手铁镬似盾,右手菜铲如刀,却原来是一直躲在里屋炒菜的店主人。只见他身法怪异,几步纵跃而前,让过孙朝宗,敌住了那个番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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