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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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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言是他引以自傲的优点。”

    阿圣顿退还了文件。

    “如何?”

    “这个人是一名暴徒,是一个危险人物。”他说。虽然阿圣顿认为这人很具有浪漫气息和魅力,但他明了R上校不爱听毫无意义的话。

    “他是印度人当中最危险的阴谋家,比其他印度人所做的坏事更为厉害。你应该知道柏林有一个印度人团体,他好像就是该团体的主脑人物,只要把他解决掉,其他人就不成问题了。不过这家伙非常厉害,这数年当中我一直想逮捕他,就在我已几乎感觉到无望时,竟又碰巧得到这样一个良机,所以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捉住他。”

    “你想怎样做?”

    上校露出残忍的微笑:“当然啦,尽快地击毙他!”

    阿圣顿住口不言。R上校在小房间内来回踱步,随即走到壁炉旁,面对阿圣顿,两片薄薄的嘴唇闪过一丝讥讽的微笑。

    “你有没有注意到报告书里最后记载他不搞风流韵事的这一段话?这对从前的他而言是事实,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如今那坏蛋也迷恋女人了。瞧,这是那家伙的情书,以你小说家的立场来拜读这些情书,想必是非常有趣的。现在,为了需要,请你仔细读一读它们,这对事情当有所裨益,你把它带回去吧。像这样强悍的男人为什么会贪恋女色,实在很奇怪,这一点我始终无从揣测。”R上校走近情报箱,取出一包扎有浅蓝缎带的东西。

    阿圣顿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环顾四周,最后他的视线又落回到摆在桌上的美丽花束上。但R上校是个谨慎的人,他绝对不会看漏什么,他已敏感地在观察阿圣顿目光停留过的地方,于是他的脸色马上变得非常难看,那副模样好像是在表示:你在看些什么?!阿圣顿心知对方是个精细人,早就看穿了他心里的事,因此一转眼间,也发现了R上校在收敛起友善的神情,在那儿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言归正传。

    “总而言之,有一个叫作茱丽亚·拉萨利的女人,把詹多拉·达鲁那家伙迷得神魂颠倒。”

    “他们两人是如何认识的?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那女人是舞星,擅长西班牙舞,艺名叫作娜·玛拉涅,是个意大利人,恐怕你也对她略有所闻吧?披肩头纱,持扇子和大把梳子,跳流行的西班牙舞,她大概已在欧洲各地巡回表演了十年。”

    “相当不错的女人嘛。”

    “不!很惨的是这位著名的女人经常在英国乡下巡回演出,在伦敦也有她的表演节目,但是她的周薪从来没有超过十英镑。詹多拉在柏林最下级的歌舞厅里遇见了她。我认为,那女人在欧陆表演是为了提高她作为妓女的夜度资。”

    “战争期间,她如何能进入柏林呢?”

    “有一段时期她嫁给了一个西班牙人,现在虽然分手了,但她仍旧沿用她那西班牙丈夫的姓氏,由此可以想到她应该是持有西班牙护照,所以才能进入柏林的,并且大半是詹多拉在主动追求这个女人。”R上校拿起照片重新端详了一番,接着说,“你或许会纳闷像这样油头大脸的黑家伙,哪里能有这么大的魅力?但印度人实在很容易发福。那女人对那男人也十分着迷,她的热情与其相较毫不逊色,我这里存有那女人写给他的信,当然是抄本,原本则在他的手中。那家伙把情书用桃红色的缎带绾系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收藏着。我虽然不是文学家,但是对信中真切的爱情还分辨得出;你是文学家,请你过过目,谈谈你的见解,别人不是常说没有一见钟情这回事吗?”

    R上校挂着隐隐约约尖酸的笑容,今天他确实非常开心。

    “你用什么办法把这些信件弄到手的?”

    “你猜猜看,我是使用什么方式才能把它们弄到手的?茱丽亚是意大利籍,因此曾被德国驱逐出境,她到了荷兰,才借着有在英国表演的合约,到英国拿到了签证。”R上校扫视了一下书上的日期,然后接着说,“十月二十四日,她从鹿特丹启程前往哈尔维治,后来曾在伦敦、伯明翰、普利茅茨和其他乡镇巡回演出,直到两星期前,我才在赫尔将她逮捕。”

    “根据什么理由逮捕她?”

    “以间谍罪的名义。当她被押解到伦敦时,我还亲自赶往哈勒威女犯监狱去和她见面。”

    在这次的谈话中,有一阵子,阿圣顿和R上校都缄默不语,只彼此交换着目光,大概双方都在揣度对方的思想————阿圣顿专心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全部真相,R上校则在思量应当如何把事态真相恰如其分地告诉阿圣顿。

    “为什么你要拿这女人当诱饵呢?”阿圣顿问。

    “德国政府让那女人在柏林公开表演了好几个星期,然后却毫无道理地将她逐出国门,这一点就很可疑,把它视为间谍案件,并非无的放矢。一个视贞操如敝屣的舞女,在柏林各地表演期间赚了一笔相当可观的钱,这种女人置身柏林,当然不会缺少搜集重要情报的机会,所以我才设法使她到英国去,试探她在英国会耍些什么花样。结果我发现那女人每隔两三天就写一封信寄往荷兰,并且每星期也有两三次接到来自荷兰的信。她略通英文,法文则很流利,她的信大都夹杂着使用法文、德文以及蹩脚的英文,对方则均用英文写回信。那英文信倒是写得很有一手,不过毕竟不像英国人写的英文,他的文笔华丽,颇多夸张之词。到底这个神秘的回信者是何等人物?我对这一个问题已煞费苦心地研究过,在表面上,那仅仅是一封平淡无奇的情书,但内容却蕴藏着烈焰一般的热情。回信来自荷兰,而寄信人既非英国人、法国人,也非德国人,这是显而易知的事实。至于这个男人何以要用英文写信,我们也不妨想一想,英语说得比欧陆各国语言更流利的外国人,这个外国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东方人,但绝不会是土耳其人、埃及人,因为这两个国家是说法语的,根据常识判断,日本人和印度人的英文还算够得上水平,因此我有一种感觉,出没于柏林的印度人集团里的人,有一名就是茱丽亚·拉萨利的爱人,这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不过在搜集到照片之前,我万万料想不到那个人居然就是詹多拉·达鲁。”

    “你是怎样拿到照片的?”

    “那女人随身携带着照片,她收藏得很好,把它混杂在丑角演员、杂耍演员以及滑稽角色的照片堆里,收在皮箱内,倘若有人问起这张照片的来历,她可以推卸说是歌艺团演员的剧照,那就谁也不会对此产生怀疑了。等到她被逮捕的那一天,我向她盘问这张照片中的人是谁时,她始终推说不知道,更有一次狡辩是印度魔术师送给她的,却死都不肯招出这个人的名字。她一直顽强地坚持着,不肯坦白招供,最后我只好交给一个机灵的年轻人代审,结果由那个年轻人查出,在那一沓照片中唯有这张照片寄自加尔各答,更怪的是,照片后面有编号。他记下这些之后,就将照片放回原处。”

    “但是我有一个疑问,那位机灵的年轻人究竟是采用什么方法找到放照片的皮箱的?”

    上校瞪大了眼珠说:“你不必了解这件事情的内容,但我也不妨对你直说,那个年轻人十分潇洒。我得到照片编号后,马上拍电报去加尔各答查询,对方答复说:茱丽亚的爱人就是詹多拉·达鲁。我接到这份情报时确实万分兴奋,我命令加强对茱丽亚·拉萨利的监视。茱丽亚似乎在内心里很倾心于海军士官,这倒是不能怪她的,因为那些海军士官着实具有引诱女人的魅力。战争期间,一个名誉不佳,并且国籍有问题的女人和海军士官接近,终归是一件不聪明的事,所以不久之后,我就得到了更多对那女人不利的证据。”

    “那女人如何寄出情报?”

    “她没有寄出情报,也不想寄出情报。德国宪兵确实有很正当的理由把她驱逐出境,因为她并不是在为德国工作,而是在替詹多拉·达鲁卖命,这女人一心希望在英国表演合约期满后,就飞回荷兰和詹多拉·达鲁会面。她担任间谍工作时用的手法本来就相当愚蠢,这女人虽然有轻微的神经质,但却无碍于事,由于大家的注意力都投注在她身上,所以她也就愈干愈有兴趣,她不必冒险,我搜集到她所写的各类奇妙情报中,有一封信是这样的:‘我有满腹的话要对你说,亲爱的,这些话都是你喜欢知道的事。’这句法文底下特别画线予以强调。”

    R上校暂停了一下,双手搓揉着,疲乏的脸上露出一种魔鬼在享受自己的诡谲似的神态。

    “这件案子,是一个间谍阴谋,这是非常明显的,当然我并不重视这个女人,我的目标是那个男的。我在她打算做坏事时便及时捉住了她,有关那个间谍集团犯罪的证据,我也已经搜集得非常之充分了。”

    R上校双手插进口袋,撇着褪色的嘴唇,咧着嘴开心地笑了:“哈勒威并不是快乐的场所。”

    “哪里会有快乐的监狱?”阿圣顿说。

    “先让那女人尝了一个星期的苦头,然后我才去看她。在那七天之内,那个女人受到了极大地刺激,神志几乎崩溃,据女看守说,她每次歇斯底里时,就会怒骂不休,那副样子就和巫婆差不多。”

    “她美不美?”

    “你自己去看好了,我讨厌那副德行的女人,如果她能够讲究一点化妆术,也许会很美丽。我用仿佛长辈一般严肃的口吻告诫她说,这次她被捕乃是天意,她将要下狱十年。她听了之后不禁大惊失色,我确实已达到使她恐惧的目的,而那个女人却依旧固执地否认一切,但我手里也握有充分的证据。我不厌其烦地对她劝说了三个钟头,我告诉她说,无论如何,她永远不能摆脱罪嫌。最后,那女人还是承受不住一阵毒打,这才和盘托出,她不会再隐瞒什么了。那时我又对她说明,如果她能把詹多拉·达鲁骗到法国来的话,我就释放她,给她自由和保障。起初她仍拼死拒绝答应,歇斯底里地大吵大嚷,说是如果强迫她出卖她的爱人,她觉得还是自杀比较好。我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只在临走时警告她,希望她多加考虑,我在一两个星期内会再去看她。我把她丢在那里一个星期之后才去,在这期间之内,那个女人似乎已经考虑过了,所以她在见到我时,就改用温和的口吻问我,如果她愿意把她的爱人诱到法国来,我会付给她什么报酬。唉,牢狱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的,两星期暗无天日的生活便消磨尽了她的情操,她已感到疲惫不堪,于是当我用平易的办法提出交换条件时,她就一口答应了。”

    “我尚不太明了。”阿圣顿说。

    “是吗?我刚才讲的话,不论愚笨到什么程度的人都会听得一清二楚的,我所说的条件就是:只需将詹多拉·达鲁那家伙诱过瑞士边境,进入法国,我立刻就释放她,随她去西班牙或南美洲,船费均由我负担。”

    “那女人打算用什么方法把詹多拉·达鲁诱来?”

    “那家伙已被这女人弄得意乱情迷了,无时无刻不在盼望和她聚会,由他的信上判断,他好像已被爱情燃烧得快要疯了。这女人必须写信去告诉他,虽然他们曾约好在她巡回表演完毕后到荷兰会面,但她到荷兰去的签证还没发下来,只能够设法拿到瑞士签证,然后她会要求在瑞士见面。因为瑞士是中立国,詹多拉·达鲁在瑞士将丝毫没有安全上的顾虑,而那家伙一听到有相见的机会,一定会乐昏了头而不疑有他,因此我要尽量想办法使他们把会面地点定在洛桑。”

    “有道理。”

    “那男人一到洛桑,女人的信就会在那里等候着他,信的内容是:因为法国宪兵禁止她越境,她只好去特隆,而他们也只能在那里相见。特隆和洛桑只是一湖之隔,也是法国领土。我请詹多拉·达鲁到特隆来的计划,将像这样通过女人的信予以实现。”

    “你有什么把握,那女人会遵守你的计划行事?”

    R上校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但却依然非常高兴地对阿圣顿说:“那女人如果不愿服刑十年的话,就非把他给诱来不可。”

    “很有道理。”

    “那女人今晚会由宪兵从英国护送过来,请你今晚搭夜车护送她去特隆。”

    “要我护送?”阿圣顿不禁讶然。

    “是呀,我想你可以做得很好,因为你比普通人更能了解人性。在特隆一两个星期,你也有散散心的机会,这是座洁净而高级的城市,假如是在和平时代的话,你还可以享受温泉浴。”

    “护送她到特隆之后怎么办?”

    “随你便,我这里有一份注意事项表,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现在我读给你听。”

    阿圣顿留神谛听,不禁暗暗佩服R上校简洁的作风,这些干净利落的办法,只有头脑优秀的人才能设想得这样天衣无缝。

    接着,R上校邀阿圣顿一同进餐,他把阿圣顿带到一个位置良好且能观察街头熙攘人群的地方。在办公时间内,R上校一向手腕高明,口才伶俐,办事果敢坚毅,毫无瑕疵可言,但他走进餐厅时却显得有些羞怯,因此阿圣顿不由得笑了起来。R上校故意装出轻松自如的样子,高声谈论,极力显示他对这种场合的熟稔和老资格。

    借着战争之力,上校被人赏识,身任要职。其实在功成名就之前,他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百姓,过着百无聊赖的生活,就是从他目前的言谈举止也能看出他曾经是这样的一个人。即便这时R上校摆出一副与名流贵族在高级餐厅里同桌用膳的神气,其实他也仍像是一个戴大礼帽的略显拘束的年轻人,在与侍者领班的视线交遇时,他便不由自主地有点手足无措。这当儿,R上校正在东张西望,土黄色的面孔上隐约闪烁着惭愧的神情,同时又显现出自觉满意的微笑。

    阿圣顿同时也发觉有一个体态优雅、相貌平凡、戴着珍珠首饰的黑衣女人,她坐在离他不远的座位上,R上校的目光不知何时也转移到了她身上。

    “那是布里特夫人,是薛欧德尔公爵的情妇,在欧洲可以称得上是首屈一指有权势的女人,脑筋非常优秀。”

    R上校转动灵活的眼珠凝视着她,随即脸色泛红。

    “啊,这就是人生!”

    阿圣顿好奇地打量R上校。奢侈对于没有奢侈经验的人而言是具有危险性的,只要这个人轻易地坠入诱惑的迷雾中,那便不堪挽救。严谨而善讽的R上校面对外在豪华的情调和庸俗的魅力,心旌便为之动摇,而富有高尚教养并习惯于奢侈生活的人,反倒不易为之轻易动心。阿圣顿就此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用膳完毕,两人慢慢地喝着咖啡,阿圣顿眼见R上校对今天的酒菜发出赞赏之声,并迷惘地浏览着餐厅的装潢,整个人好像已浑然陶醉于这种气氛里,于是阿圣顿突然来了个言归正传。

    “那个印度人想必是个相当杰出的人物?”

    “当然,非常之聪明。”

    “独揽大权,还能破坏在印度的英国军队的组织,像这一类智勇双全的人,使我不得不佩服。”

    “我倒没有这种感伤的想法,只知道这家伙是个万恶不赦的罪魁祸首。”

    “如果他拥有两三个联队的炮兵和六大队的步兵,他就决不会再用炸弹。他是手上有什么武器就用什么武器的人,对于这一点,你毫无责备他的理由。自始至终,他似乎并未为己身的利益图谋过,他只将祖国获得自由平等的地位作为毕生最大的心愿,由此推论,这男人的所作所为也可以说是非常正当的。”

    不幸R上校无法了解阿圣顿话中的含意,只固执地回答说:“那是借口,是不健全的想法,我们并不关心你说的这些,我们最刻不容缓的工作是逮捕他,然后枪毙他。”

    “此乃理所当然,何况那女人已经摊牌了,所以这件事能否做成功就只剩行动而已。我是为了遵照你的指示而来的,而我个人对詹多拉·达鲁由衷的敬仰和尊重是另一回事,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一点儿也不会妨碍到我达成任务的信心。”

    R上校再度恢复了他那谨慎小心以至咄咄逼人的冷酷神态,说:“在我看来,这一类事究竟是适合于热情的男人,抑或是适合于有智慧的男人来做,我还未下结论。有一种人对仇敌怀有深切的憎恶,但在打垮对方之后,他满腔的愤恨就会随之烟消雾散,并且容易以满足感来自我安慰,当然,这种人对工作会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狂热。你大概不属于这一类型的人,不过我还搞不清楚,你是不是只抱着像下棋一样输赢都无所谓的心情来完成工作。不过,或许像你这样缺乏工作热忱的人,反而会更符合这次工作的需求也未可知。”

    阿圣顿默不作声,付账之后,他陪同R上校步行回旅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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