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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微笑。我朝着阿希尔村人与他们的先人发起毁灭性的挖苦攻势,而贾希尔村的每个人都因为我的风趣笑破了肚皮。我真是无比开心。

    到最后,阿希尔村也弄出一份报纸。他们一点也不咬文嚼字,兜头就是辱骂,其程度之狂热、言语之粗俗下流,就仿佛报纸上的每个字都在你眼前尖叫。两方村民都很清楚其意图。而我依然按照我的习惯,以幽默、精微、反讽去攻击我的对手,于是我的朋友和敌人都看不懂我要表达的意思。

    结果是,虽然我赢了论战,可是每个人都以为我输了。于是我忍不住写了一篇关于品位的训喻文————但是我发现这也是个严重的错误,因为要嘲笑美好的事物很容易,要嘲笑本来就可笑的事物却很难。哈奴子孙能够欢乐嘲弄摩奴子孙,摩奴子孙却永远也无法给哈奴子孙戴上嘲弄的枷锁;于是品位就被哈奴子孙的怒骂咆哮取代了。

    我的雇主对我也冷淡了。我在公共集会不受欢迎。我出门的时候,不再有人称颂我或者与我交谈。人们看到我的时候甚至开始大笑。这个时候,我的笑剧已经被完全遗忘。我感到自己就像一根烧完的火柴,曾有过一分钟的光彩,然后就熄灭了。我心灰意冷,再怎么搔头也写不出一行。我开始觉得,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普拉巴怕我。她不敢靠近,除非我主动让她过来。现在她发现,跟一个写讽刺文章的父亲比起来,泥娃娃这个伴侣还是好太多了。

    有一天,很明显,阿希尔村报的焦点已经不是贾希尔村的地主,而是开始集中在我身上。报上写了许多粗鄙的内容。每个朋友都带了一份来给我,还饶有兴致地念给我听。当中有几位说,不管其内容如何,文章本身是非常高明的————他们指的是文中的诽谤明显易懂。这样的评价我听了一整天。

    我家前面有个小花园,一天傍晚我正独自在那里踱步,心中十分烦闷。鸟儿归巢,鸣啭已息,个个轻松地沉浸在黄昏的静谧中,而我则想着,鸟类没有讽刺作家的小圈子,没有关于品位的争论。不过我仍在专心思考如何巧妙回应那些毁谤我的人。尽善尽美的缺点之一就是并非所有人都看得懂,粗野的用语才是常见的,所以我决定以合适的粗野风格写一篇回应文章。我决不让步!在这个时候,我在昏暗夜色中听见一个微小的、熟悉的声音,然后我感觉到一只温柔、发热的小手碰了碰我的手。我当时心烦意乱,所以即便那声音与触感很熟悉,我也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那声音才在我耳边轻轻响起,那细柔的触感也才明晰了起来。我身边有个小女孩,她正温柔地呼唤我:“父亲。”她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拉着我的右手温柔地在她的脸颊上贴了一下,然后就慢慢走进屋里去了。

    普拉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我,没有这样主动接近,表达爱意。因此这天傍晚,她轻柔的抚触一下子进入我的心里。

    稍后我回到屋里,看见普拉巴躺在床上。她看起来很虚乏,双眼微微闭着;她躺在那里,像是一天过后开尽的花。我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热;她的呼吸也很热,太阳穴的血管在跳动。我这才明白,这孩子生病难受,所以才去找我这个父亲,满心渴望得到父亲的照料与关爱;而那个时候她的父亲正聚精会神地想写出一篇尖酸文章,好让贾希尔的报纸印出来。

    我在她旁边坐下。她没说话,只是把我的手拉过去,握在她发烧滚烫的手心里,然后放在她的脸颊上,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点了一堆火,把贾希尔与阿希尔的所有报纸都烧了。那篇还击文章我始终没写。这样认输,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快乐。

    普拉巴的母亲过世的时候,我把她抱在膝上。而现在,在把她的“后妈”————我的文章————火化之后,我再次把她举起来,抱在怀里,带她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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