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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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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GIFT OF SIGHT

    我听说,现在许多孟加拉女孩必须自己找一个如意郎君。我也曾经必须找到自己的夫婿,但是神帮了我。也许这是因为我从儿时就虔诚供奉湿婆。我结婚的时候还不到八岁,可是我在某次轮回的罪孽使我无法完全得到我的丈夫。三眼母神难近母拿走了我的两只眼睛,在往后的一生里,她拒绝让我亲眼看见自己的丈夫。

    火一般的洗礼从我的童年时代就开始了。我还不到十四岁,就生了一个死胎,我自己也几乎死去。不过如果一个人注定要受苦,那么她是没有机会太早死的。如果一盏油灯要燃得久,就必须有足够的油,在黑夜结束之前,它是不会熄灭的。我熬过了自己的疾病,但可能是因为身体衰弱、内心悲伤,或者其他原因,我的眼睛也受到了影响。

    当时我丈夫正就读于医学院。他怀着学生的热忱,马上抓住这个机会检验自己的医学知识。他开始亲自治疗我的眼睛。我兄长当时也在读大学,学习法律。有一天,我兄长来找我丈夫,对他说:“你这是在做什么?库苏姆的眼睛会被你毁掉的。找一个真正的好医生来给她检查吧。”

    “如果找个好医生来,”我丈夫说,“他能给她什么新的疗法?所有可用的药我都很清楚。”

    我兄长生气了,说:“这么说,你跟你们医学院里最高明的能人没两样了?”

    “你读的是法律,”我丈夫说,“你懂什么医学?等到你结了婚而且必须动用法律的时候,比如处理你妻子的财产,你会来找我参谋吗?”

    我心里想:“两位国王对战的时候,老百姓最好躲在一旁别挡道。我丈夫跟我兄长在争吵,可是最后付出代价的还是我。”我也一直认为,自从我出嫁之后,我大哥与他的朋友再也无权干涉我的生活。我的悲喜、健康与疾病,都交托在我丈夫手中了。

    就因为这点小事,我丈夫与我兄长之间的关系变得很紧张。我原已泪水涟涟,现在更是时常落泪,但无论我丈夫还是我兄长都不明白真正的原因何在。

    一天下午,我丈夫正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我兄长突然带着一位医生来了。医生为我检查之后说,要是不治疗,我眼睛的情况会恶化。他开了一些药,我兄长马上派人去买。医生离开之后,我说:“大哥,我求你不要插手我现在正在接受的治疗。”

    我从小就非常尊敬我兄长,对他讲话这么直接,对我而言是很不寻常的。可是我很清楚,他背着我丈夫给我安排的治疗,对我不会有任何好处。我兄长似乎也对我的直率感到惊讶。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我不会再带这位医生来了,可是请你试试这些新开的药吧。”药买来了,兄长向我解释该如何使用,然后离开了。在我丈夫下课到家之前,我把这些瓶瓶罐罐、涂刷、说明书都拿走,小心丢进我家庭院的水井里。

    我丈夫似乎因为对我兄长不满,现在更加卖力地治疗我的眼睛。他每天换用新药。他给我戴眼罩,不然就是眼镜;他叫我给眼睛点眼药水,不然就是涂药粉;我还勉强吞下他给我的难闻鱼油,那东西让我反胃。他每次问我现在感觉如何,我就说:“好多了。”我甚至说服自己,流泪是好事;后来泪水停了,我认为这是要开始好转。可是没过多久,我的眼睛就疼痛难忍,视力模糊,而且头痛得我打滚。我看得出来,连我丈夫也泄气了。可是过了这么久才第一次请医生来,他很难找到借口。

    于是我对他说:“如果要让我大哥安心,请医生来又有何妨?他最近实在气得毫无道理————很让我难过。你还是可以继续为我治疗,不过为了和气,也可以请个医生来。”

    “这个办法好。”我丈夫说。当天他就请了一位英国医生来。我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不过看来这位先生把我丈夫狠狠训了一顿,因为他垂着头,默默站在一旁。医生离开之后,我握住我丈夫的手,说:“本地医生就能胜任了,何必找这么一个自命不凡的白皮驴来呢?这个人怎么可能比你更了解我的情况?”

    “你的眼睛现在必须动手术了。”我的丈夫很紧张。

    我假装很气愤,然后说:“如果必须做手术,那么一开始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你以为我会害怕吗?”

    我丈夫恢复了自信,说:“有几个男人能这么英勇,不怕自己的眼睛被切开呢?”

    “说不定他们只是在妻子面前展现英雄气概。”我打趣道。

    “你说得没错。”我丈夫说着突然脸色苍白严肃,“男人从根本上是受虚荣心驱使的。”

    为了冲淡他的严肃,我说:“难道你想跟我们女人比谁更虚荣吗?甚至在这件事上我们也是有优势的。”

    这个时候,我兄长来了,我私下跟他说:“大哥,最近我一直在用你带来的医生开的药,眼睛好多了。可是几天前我一时疏忽,把该内服的药涂在眼睛上了,于是视线又开始模糊。我丈夫说,我得动手术。”

    “我以为你用的是你丈夫的药,”兄长说,“所以很恼,一直没来看你。”

    “没有,”我说,“我一直私下用你那位医生的药。我没告诉我丈夫,免得他生气。”

    你瞧,女人不得不说这些谎!我不能惹我兄长生气,也不能伤害我丈夫的自尊。母亲得哄着孩子,妻子得让丈夫高兴————女人不得已的欺瞒就是这么寻常!不过我这番谋划已然有了成果,我在失明之前还能看见我丈夫与我兄长和解。

    我兄长以为我的视力受损是因为他私下安排的治疗,而我丈夫感觉要是一开始就听我兄长的建议就好了。他们俩都感到内疚,因此都渴望得到原谅,于是彼此拉近了距离。我丈夫向我兄长请教,求其指引,我兄长也在所有事情上征求我丈夫的意见。

    最后他俩同意请一位英国医生来为我的左眼动手术。我的左眼情况已经很糟,没能熬过手术这样的激烈手段,仅剩的那点微光也完全熄灭了。然后我的右眼也一点一点陷入了黑暗。一片幕布拉上了,永远挡住了我在儿时婚礼上掀起盖头的时候[70],眼前初次见到的那张点着檀香粉的年轻脸庞。

    有一天,我丈夫来到我床边,对我说:“我不会继续哄骗你了。是我毁了你的眼睛。”

    我从他的声音听得出来,他已经快哭了。我双手握住他的右手,说道:“别担心,你只是拿走了属于你的东西。如果是别的医生毁了我的眼睛,难道就能令人感到安慰吗?如果注定没有人能治好我的眼睛,那么我失明的唯一安慰就是拿走我视力的人是你。有一次,罗摩没有找到足够的鲜花供神,于是牺牲了自己的眼睛。[71]我也把我的眼睛献给了一位神祇————我向你奉上了我满月的光华,我清晨的朝阳,我天空的蔚蓝,我大地的青绿。向我描述所有令你高兴的事物吧。我将从你那里获赐双眼视物的恩典。”

    这一切我无法完全表达————我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描述;可是这就是我长久以来的感受。有时,疲惫淹没了我,我的信念开始衰退,我开始觉得自己遭到了损害,是悲惨、不幸的,那时我就告诉自己:倚赖这种慰藉、这种奉献,我就能让自己从这样的困境中重新振作。那一天,部分是因为我说的话,部分是因为我说不出的话,我觉得自己向他表达了我的感受。他答道:“库苏姆,我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对你造成了损伤,我永远也无法将它弥补如初。可是我会待在你身边,尽一切所能代替你失去的视力。”

    “这么做没有意义,”我说,“我不准你把自己的家变成盲人的医院。你必须再娶。”

    接着我正要详细解释为什么他必须再娶,可是我突然稍微呛了一下。我还没有缓过呼吸,他就抢着脱口而出:“我可能愚蠢,可能傲慢,可是这并不表示我缺德!我亲手把你的眼睛弄瞎了,在此我向最受崇敬的黑天起誓,如果我遗弃你再娶,错上加错,就如同犯下了弒父或者杀害婆罗门的大罪!”

    我不能让他立下这么可怕的誓言,我要拦住他,可是我的泪水涨满胸臆,阻塞了咽喉,最后夺眶而出,泪流满面。我没法忍住泪水,因此说不出话来。我一边听他说着这些,一边以枕头掩面,喜极而泣。我失明了,可是他不会离开我!他会把我紧拥在心口,仿佛一个悲悼的人不肯放弃自己的哀痛!我从未期盼得蒙如此恩典,但是我自私的内心却为之狂喜。

    等到我一开始的阵阵泪雨结束之后,我抱住他,让他的脸靠在我胸前。我对他说:“你为什么要发下这么可怕的誓言?我要你再娶,并非为了你自己幸福。你有一个地位与我相等的妻子,对我有好处。我因为失明而无法为你做到的,我可以交给她去做。”

    “家务有仆人来做,”我的丈夫说,“对我来说,你是女神,我怎么能为了自己方便而娶一名仆人,让她与你平起平坐?”他捧起我的脸,在我的额头印上了纯洁的一吻。这个吻仿佛在我的眉宇之间打开了第三只眼睛,立刻为我注入了神性。“好吧,”我想,“现在我失明了,无法在具象、外在的世界里继续当一名主妇,但是升华了,我可以当一尊女神,造福我的丈夫!不再有谎言、欺瞒,主妇命中注定的恶意与虚伪,对我而言到此结束了。”

    但是那一整天我的内心都在挣扎。我深知我丈夫的恶誓将使得他不会再娶,我为此狂喜。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这种喜悦。但是我内心的女神却说:“也许什么时候,对你的丈夫来说,再娶比严守誓言更有益处。”我内心的女人答道:“的确有可能,可是他已经立下这样的誓言,就绝不能再娶了。”女神又说:“也许吧————不过你也没有理由这么高兴。”女人又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毕竟他已经发了誓。”双方就这么你来我往。然后女神不说话了,以沉默表示反对。可怕的黑暗包围了我的整个内心。

    我丈夫心中自责,不让仆人服侍我,而是自己随时陪伴在侧。一开始,我很享受自己在每一件小事上都无能为力,只能依赖他,因为这样就能让他永远在我身边。我无法用自己的眼睛看见他,所以我想让他待在身边的欲望越发强烈。从前我用双眼从他身上得到的喜悦,现在由其他感官分享————而且每一种感官都抢着索取更多。现在如果我丈夫外出工作一段时间,我就感到失落、无依,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我紧紧抓住。从前我丈夫去学校上课,如果过了时候还没回来,我就把窗户打开一点,看着外面的马路。我仿佛是用我的眼睛把我跟他所在的世界联结在一起。现在我失去了视觉,于是全身都在奋力朝向他、寻找他。我的世界与他的世界之间的重要桥梁已经坍塌。如今我与他之间是无法穿越的黑暗,我只能无助焦急地坐着,等着他从属于他的彼岸回到我的此岸。也因此,每当他必须暂时离开我哪怕一会儿,已经失明的我就会全身都渴望紧紧地攀住他,绝望地呼唤他。

    但是这样的渴望与依赖是不健康的。对做丈夫的来说,即使没有失明这样的重荷,妻子就已经是一项负担。吞没一切的黑暗必须由我独自承受。我暗自立下重誓,决不以失明一事把我的丈夫拴在身边。

    没过多久,我就学会用听觉、嗅觉、触觉协助我照料自己的日常生活。我甚至可以比从前更熟练地料理家务。我开始觉得,我们干活儿的时候,视觉可以给予协助,但也会使我们分神,两者不相上下。

    双眼负责守望,双耳就怠惰了,听见的远比应该注意的少得多。而现在,警戒的双眼不在了,我的其他感官就开始冷静地善尽职责。我不再让我丈夫代劳,并且重拾之前我为他做的家务。

    “你这样就剥夺了我弥补的机会。”我丈夫说。

    “什么弥补,我可不懂。”我说,“我为什么要给自己增加短处呢?”无论他怎么说,我都让他不必继续跟在身边,恢复自由对他来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所有男人都不应当发誓一辈子为失明的妻子服劳役。

    我丈夫取得了行医资格,他带着我迁居乡间。回到农村就像是回到了我母亲身边。我在八岁时离开乡村老家去了城市,其后的十年里,在我心中,我的出生地变得如影子一般模糊。我的视力还在的时候,加尔各答把我的记忆排挤了出去。等我失去视力,我才明白加尔各答哄骗了我的眼睛,却无法充实我的心。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但童年的村庄在我心中亮了起来,犹如繁星璀璨的夜空。

    到了露水季的第二个月[72],我们搬到哈希姆普尔。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新的地方————我看不见这个地方是什么样的,可是它用我童年的气味与感官拥抱了我。黎明时的微风,来自新犁过的饱含露水的田地;到处弥漫的甜蜜气息,来自田里金黄色的芥菜与木豆;牧童的歌声;甚至崎岖小路上牛车的辘辘声响:这一切都令我激动。我人生初期的记忆原本已经被埋没,现在似乎又活了过来,以不可名状的声音与气味环绕着我。我失明的双眼完全不是障碍。我回到了童年————唯一无法回到我身边的只有我的母亲。我在脑海里看见外祖母在阳光下披散着稀疏的头发,在院子里晾晒一排排木豆酱[73]。可是我再也听不到她那苍老动听的声音,颤颤哼唱着本村圣徒轻快吟诵的圣诗。湿润的冬季空气里,回荡着稻谷丰收节的喧闹;可是在工棚里忙着打谷的人群中,我儿时村里的玩伴又在何处?傍晚,我听见远处有牛群归栏,我想起母亲手里提着一盏灯,正要走过去把灯放在牛栏里。潮湿草料的气味和稻草正在燃烧的烟气,进入我的内心,我仿佛听见铙钹与铜钟————来自老家水塘边的比德亚兰卡尔家族神庙。这就像是有人用筛子把我人生前八年的一切都筛过了,然后把我围裹在它最精髓的气息与风味里。

    我还想起我幼时的虔诚:我在清晨摘花,献给湿婆。天啊,加尔各答的熙熙攘攘、喧嚣繁华,如此扭曲了人的内心!宗教失去了简单的本质。我在失明不久之后,有一位老家的朋友来访,她对我说:“库苏姆,你不感到愤怒吗?如果我是你,我绝对无法忍受我丈夫出现在我眼前。”我答道:“我的眼睛的确看不见他了,因此我对自己毫无用处的眼睛感到恼怒。可是我为什么要责怪他呢?”我的朋友拉班雅因为他没有及时请医生而愤怒,而且也在鼓动我为此愤怒。我向她解释,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智慧和愚蠢给我们带来各种喜悦与痛苦————无论我们喜欢与否。可是如果我们在内心保持坚定的信仰,即使身处烦恼之中,也能拥有平静,否则我们就会在嗔怒争斗之中浪费一生。失明已经是重担,那么我为什么要对我的丈夫心怀怨怼,增加我的重担呢?拉班雅很不高兴从我这样的年轻女子嘴里听到如此过时的观念,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告辞了。可是我得承认,人的话语里可以藏着毒药;没有一句话是完全无效的。她星星点点的怒火进入我的内心,我把这些火花踩灭,可是依然留下了一两处灼伤。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加尔各答有着太多话语、太多闲言,于是人在思考的时候就很容易过于严厉,壁垒分明。

    来到乡村之后,我为献给湿婆而采下夜花[74],它们清凉的花香使我的希望与信念苏醒过来,就像我童年时那样光明清新。我的心里与家里都充满神的灵。我低头行礼,口中说:“主上啊,我没了双眼,这是好事,因为你是我的。”

    然而我大错特错。称神明“是我的”,也是虚荣。“我是你的”才是我们有资格说的话。那一天很快就要到了,到时候神会让我不得不说出那句话:到时候我什么都没有了,却必须继续挣扎;到时候我对任何人都不再拥有资格与权利,除了对我自己。

    有一阵我们的生活很幸福。我丈夫成为颇受敬重的医生,收入也很体面。可是金钱并不是好东西,它会妨碍心灵。当心灵主导一切时,它自会为自己创造喜乐;可是一旦财富开始追求快乐,心灵就无事可做了。原本由心灵的喜乐主宰的地方,现在遭财物支配。我们得到的不再是幸福,而是物质。

    我说不上来到底是因为哪句话或者哪件事,但可能是盲人的洞察力更敏锐,或者什么其他原因,总之我看得很清楚:随着物质财产的增加,我的丈夫变了。他年轻时曾深深关注正义与不公、对与错,现在却日益麻木。我记得他从前经常说:“我不是为了谋生而学医,而是为了努力给穷人带来福祉。”每回说起那些被请去诊治垂死病人,却坚持先收费才把脉的医生,他都嫌恶得几乎无话可说。可是我看得出来,他现在已经不再这样。有一回,一名贫妇紧紧抱住他的脚,哀求他救她的独子一命,却被他甩开。最后我说服他前去诊治,但他完全不用心。我记得很清楚,当年我们手头拮据的时候,他对于不正当的财路是何态度。如今,他在银行里存着许多钱,有个富人的秘书来找他,与他密谈了两天。我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过后他跟我随意聊起别的事情,我心里有种不安,知道他在打算的不是什么好事。

    我在失明前最后一次看见的丈夫,如今在哪里?他曾经在我无法视物的双眼之间轻轻一吻,让我升华成了女神,现在他怎么样了?那些突然受到强烈情感打击的人,可以借着又一次情感上的搏动而重新振作。可是那些一天天、分分秒秒从骨子里越来越冷酷的人,他们在情感上的能力逐渐被外在的成功扼杀————在我看来,这些人没有出路。

    我跟我丈夫之间的视觉鸿沟本身并不算什么,可是当我明白,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上并没有他,我从内心感到厌恶。我失明了————我坐在内心的一个角落,那里没有世上的光。我那年轻的爱意依然鲜活,我的虔诚依然完整,我的信任依然不可动摇。我供奉的夜花,以少女的细心谨慎安放整齐,在我人生之初就已奉献给神,这些鲜花上的露珠尚未干涸。我身处的世界荫凉清爽,永恒常新,而我的丈夫已经离开我的世界,迷失在金钱的荒漠之中!我相信的事物、我拥有的信仰、我珍视远胜尘世财宝的一切,现在都被远方的他嗤之以鼻。从前,我们之间并没有这样的鸿沟。年轻的时候,我们是在同一条路上前进,可是后来(他和我都不知道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我们的道路岔开了,而现在当我呼唤他,他已经距离太远,听不到了。

    有时候我会想,我想得太多是不是因为我看不见。如果我看得见,就可以看到世界本来的样子。

    有一天,我丈夫对我说了一样的话。那天早上,一位穆斯林老人来请他去医治他得了霍乱的孙女。我听见老人说:“先生,我很穷,但是真主会赐福予你的。”我丈夫说:“真主做什么都不够。你先告诉我,你能为我做什么。”我听见这话,心里想:“神让我眼盲了,为何不让我也耳聋呢?”老人哀叹道:“唉,真主啊!”然后就离开了。我马上让我的女仆去把他带到女眷闺房的后门,我对他说:“老大爷,这些钱给你请医生为你的孙女治病。你去村里请哈里什医生————并且请你为我的丈夫祈祷吧。”

    那一整天我都没有胃口。我丈夫午休起来,问我:“你怎么看起来这么闷闷不乐?”我正要像平时那样回答————“没事,一切都很好”————可是作假的时候已经过了,我明白地告诉他:“我想了很久,有件事要告诉你,可是我想不出该怎么说。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向你解释清楚我的感受。不过我认为你自己心里一定也知道,我们一起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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