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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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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哪儿去?”

    “到瓦尔哈拉饭店去。”

    “找爱德华?”

    “是的,找爱德华。”

    她抖动白菜肉卷。“你反对吗?”她随后问道。

    我望着她。我有什么理由反对呢?我想。我本来是想反对的呀!一瞬间,我想撒谎,但是我知道,她已经看穿了。“你也不想待在红磨坊了?”我问道。

    “我早和红磨坊一刀两断了。这种事你就是没放在心上。不,我不待在那儿。干我们这一行要饿死人的。我待在城里。”

    “在爱德华那里。”我说。

    “是的,在爱德华那里,”她重复一句,“他把酒吧柜台给我。我要当酒吧柜台的招待。”

    “那么你也住在瓦尔哈拉饭店里?”

    “我将住在瓦尔哈拉,在顶楼屋架下,而且在瓦尔哈拉干活。我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年轻,在没有人愿意聘请我以前,我必须找个固定的工作。马戏班没什么指望。当时我不过是最后一次尝试。”

    “人家还会聘请你干许多年,格尔达。”我说道。

    “这方面你一点不理解。我知道我做什么。”

    我望着在窗前摆动着的红葡萄蔓。我没有什么理由可说,但是我觉得自己像个逃避责任的人。我同格尔达的关系已经不像一个士兵在休假时同一个女人睡一两夜的关系了,对于两人中的一个来说,这种关系总是比后一种更密切一些。

    “我想告诉你本人。”格尔达说。

    “你想告诉我,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了?”

    她点点头。“我规规矩矩干活。爱德华是唯一能提供我一个固定工作,即一个职位的人,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不想撒谎。”

    “为什么————”我截住她的话。

    “你想问为什么我现在还跟你睡觉?”格尔达回答,“你不知道所有浪游艺人都是易动感情的吗?”她突然笑了。“与青年时代告别。你来,白菜肉卷已经好了。”

    她把盘子放在桌上。我在一旁看着她,骤然感到悲伤。“怎么,你伟大的、美妙的爱情怎样了?”她问道。

    “没有的事,格尔达,完全没有。”

    她盛满盘子。“要是你跟这姑娘有点关系,”她说,“你千万别把跟其他人的恋爱经历告诉她。你懂吗?”

    “是的,”我回答,“很遗憾,格尔达。”

    “为了上帝的缘故,只管吃!”

    我瞅着她。她安静地、大方地吃着,脸部表情明朗而又坚定。她从童年起习惯于独立生活,深知自己的处境,并且很知足。我所缺少的,她样样都有,我真想要她,爱她,那么生活将像水一样清澈,我将永远知道我需要的一切,当然不要过多,可必须是无可争辩的。

    “我要求不高,你知道吗?”格尔达说,“我这个人是在鞭子抽打下长大的,后来我从家里跑出来。如今我尝够了我的职业的滋味,我想安定下来。爱德华并不是最坏的人。”

    “他轻浮而又吝啬。”我说,并立即悔恨自己说了这种话。

    “这比吊儿郎当、恣意挥霍好一些,假如一个人想同另一个人结婚的话。”

    “你们想结婚?”我吃惊地问道,“你真的相信他?他会利用你,尔后同某个有钱的饭店老板的小姐结婚。”

    “他对我没有任何许诺。我不过为了酒吧柜台跟他订了个合同,期限是三年。三年后他将会发觉,他少了我是不行的。”

    “你变了。”我说道。

    “哎呀,你这个傻瓜!我不过是下了个决心而已。”

    “用不了多久,你将同爱德华一道咒骂我们,因为我们总还有便宜的餐券。”

    “你们还有吗?”

    “还可以用一个半月。”

    格尔达笑了。“我不会咒骂的。再说你们当时购买餐券也没少付过钱。”

    “这是我们唯一做得成功的投机生意。”我瞧瞧格尔达,她正在收拾盘子。“我将把餐券留给格奥尔格,”我说,“我再也不去瓦尔哈拉。”

    她转过身子。她的脸微笑着,但是她的眼睛并未笑。“为什么不去?”她问道。

    “我不知道。我想是这样。但是我或许会来的。”

    “当然你得来!为什么你不该来呢?”

    “是的,为什么不来呢?”我沮丧地说。

    楼下响起低沉的电子琴声。我站起来,走到窗口。“这一年过得多快呀。”我说。

    “是的。”格尔达答道,把身子靠着我。“真特别,”她喃喃地说,“人家对像你这样的人有好感,而你偏偏和人家合不来。”她把我撞开,“你给我走,到你那美妙的情人那里去————你对女人知道什么?”

    “一无所知。”

    她微微一笑。“你也先别去试,孩子。这样好一些。现在你走吧!这东西你把它带上。”

    她拿来一个硬币给我。“这是什么?”我问道。

    “是个把众人背过河的男子。他带来幸福。”

    “他给你带来幸福吗?”

    “幸福?”格尔达回答,“那可能有一堆呢!或许有。现在你走。”

    她把我推出去,在我身后关上了门。我走下楼去。在院子里我遇见两个吉卜赛女人。她们现在要在酒店里表演节目。女摔跤演员早就走了。“年轻的先生,给您算个命好吗?”年纪小一些的吉卜赛女人说。她散发着大蒜和洋葱味。

    “不,”我说道,“今天不。”

    卡尔·布里尔家里气氛极其紧张。一堆钱摊在桌上,必定有几万亿。对手是个长着海狗脑袋的男子,一双手非常细小。他刚刚检查过钉在墙上的钉子,此刻走回来。“再加两千亿。”他用爽朗的声音说。

    “行。”卡尔·布里尔回答。

    对赌的人把赌注放上。“还有人赌吗?”卡尔问道。

    没有人吭声。大家觉得这回赌注太大。卡尔冒着晶莹的汗珠,但是充满信心。赌注他出四成,对方六成。他允许海狗再在钉子上轻轻地敲一锤,所以赌注才由五比五变成四比六。“您演奏《小鸟夜歌》好吗?”卡尔问我。

    我坐到钢琴旁。紧接着贝克曼女士穿着粉红色和服式晨衣登场。她与往常不同,不像一尊铸像,她那山峰般的胸脯在起伏,仿佛山下爆发一次地震,她的眼睛也与往常不同。她没看卡尔·布里尔。

    “克拉拉,”卡尔说道,“这里的先生们除了施魏策尔先生以外你都认识。”他做了个漂亮的手势,“这是施魏策尔先生。”

    海狗带着惊异的、有点担忧的表情欠欠身子。他斜起眼睛瞟着钱,然后看看像布伦希尔德一样壮实的女士。钉子用棉花裹着,克拉拉摆好姿势。我演奏起二重颤音,随后停止。全场鸦雀无声。

    贝克曼女士镇静地站着,全神贯注。接着她的身子抽动两次。突然,她对卡尔·布里尔投去一束狂乱的目光。

    “抱歉!”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无能为力。”

    她从墙根走出去,离开了工场。“克拉拉!”卡尔喊道。

    她没回答。海狗哈哈大笑,开始收钱。布里尔的酒肉弟兄们像触了电。卡尔·布里尔叹着气,扑向钉子,又折回来。“等一会儿!”他对海狗说,“等一会儿,我们还没有完呢!我们赌赛是试三次。现在才两次。”

    “已经三次了。”

    “您可不能这样武断!您在这方面还是新手。刚才是两次!”

    汗水从卡尔的额头上淌下来。酒肉弟兄们又找到话说。“刚才是两次。”他们证明。

    于是发生了争吵。我没留心听。我觉得自己像是坐在别的星球上。这感觉是短暂的、紧张的、可怕的,我高兴我又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海狗充分利用这形势,他只有在再加一笔三比七即海狗出三成的情况下,才愿意接受第三次。卡尔·布里尔冒着汗,接受一切条件。就我所观察的情况来看,他把半个工场,包括快速钉掌机都押了上去。“请您来一下!”他在我耳边说,“您跟我上楼!我们必须使她改变主意!她是有意这么做的。”

    我们爬上楼梯,贝克曼女士在等卡尔,她穿着印有凤凰的和服式晨衣躺在床上,心情激动,作好战斗准备,对于喜欢胖女人的男人来说,她显得格外美丽。“克拉拉,”卡尔耳语地说,“为什么要这样?你是有意这么做的。”

    “是这样?”贝克曼女士说。

    “肯定是这样!我知道!我对你起誓。”

    “别假宣誓!你这无赖跟霍亨索伦饭店的女出纳睡过觉!你这只叫人作呕的猪猡!”

    “我吗?弥天大谎!你从哪里知道的?”

    “你瞧,你承认了。”

    “我承认?”

    “你刚才承认的!你问我从哪里知道的。要是没有这回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同情地望着这个蛙泳运动员。再冰冷的水,他从不惧怕,但是他在这儿无疑是输了。在楼梯上,我劝他别拌嘴,干脆跪下来求贝克曼女士宽恕,当然什么也不承认。现在他没这么做,而是指摘她跟一个叫克莱策尔先生的事。回敬他的是鼻子上可怕的一击。卡尔往后一蹦,用手去捂他的大鼻子,检查鼻孔是否出血,狂叫一声俯下身子,准备像个老战士抓住贝克曼女士的头发,把她拖下来,一只脚踩到她的颈项上,用他沉重的裤带猛抽她那肥大的屁股。我不轻不重地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他转过身子,准备对我进行攻击,瞥见我那恳求的目光、我举起的双手和我默默念着的嘴,立即从寻衅斗殴中猛醒过来。他那双灰色的眼睛里,人的理智又发出亮光。他点点头,血从他鼻孔里喷了出来,又再转过身子,在贝克曼女士床沿旁俯下身子叫道:“克拉拉!我什么也没做呀,可是请你饶恕我吧!”

    “你这猪猡!”她喊道,“你这笨猪猡!我的衣服!”

    她把那件贵重的和服式晨衣拖到一边。卡尔的血淌到床单上。“该死的骗子!”她说,“还有那一件!”

    我发觉,卡尔这个诚实的头脑简单的人,在这一跪立即产生效果之后,又要狂怒地站起来。若是他鼻子淌着血去扭打一场,那么一切都完了。贝克曼女士或许可以原谅他跟霍亨索伦饭店女出纳的事,但若把她的衣服扯破了,她永远也不会宽恕的。我从背后踩了他的脚,一只手把他的肩膀往下摁,说道:“贝克曼女士,他是无辜的!他为我作出牺牲。”

    “什么?”

    “为了我,”我再说一遍,“在一道打过仗的伙伴们之中,这类事是经常有的。”

    “什么?你们该死的战斗友谊,你们这些骗子要我相信这种事!”

    “这是牺牲!”我说道,“他介绍我同女出纳认识,事情就是这样。”

    贝克曼女士站了起来,眼睛冒着火花。“什么?您不会劝说我相信像您一样的年轻人会飞去找那又老又弱的贱货,例如霍亨索伦饭店那具僵尸吧!”

    “不是飞,夫人,”我说道,“但是,饥馑时鬼也会吃苍蝇!假如一个人非常寂寞————”

    “一个像您这样的年轻人,也可以找其他人呀!”

    “年轻,可是穷,”我回答,“妇女们今天都想让人带到酒吧间去。我们谈论此种事,您也得对我承认,假如您不相信我这个在通货膨胀风暴中的单身汉同女出纳的事,那么要求受到全韦尔登布吕克最美最令人感兴趣的女士宠爱的卡尔承认这种事也是不公正的。”

    最后几个字起了作用。“他是个无赖!”贝克曼女士说,“不公正倒是真的。”

    卡尔动了起来。“克拉拉,你是我的命根子!”他在染上血的床单上低声号叫着。

    “我是你的摇钱树,你这冷酷的石头!”贝克曼女士又把身子转向我,“和霍亨索伦那半死不活的婆娘怎样了?”

    我矢口否认。“没什么!没有发生什么事!我感到恶心。”

    “这件事我本可以事先告诉您的!”她心满意足地回答。

    战斗的大局已定。我们都在后撤,只有一些零星小磨擦。卡尔答应给克拉拉一件印有荷花的海蓝色和服式晨衣和天鹅绒拖鞋。然后他去用冷水冲洗鼻子,贝克曼女士站起身子。“赌注下了多少?”她问道。

    “非常多,”我回答,“几万亿。”

    “卡尔!”她嚷道,“分给博德默尔先生一份,两千五百亿。”

    “当然,克拉拉!”

    我们走下楼梯。楼下坐着那只海狗,卡尔的朋友们看守着。我们获悉在我们离开时他曾企图耍花招,但是卡尔的酒肉弟兄们及时把他的锤子夺走。贝克曼女士轻蔑地笑了笑,三十秒钟之后,钉子已经落在地板上。她在《阿尔卑斯山的夕照》乐曲声中像帝王一样威严地离开了。

    “伙伴就是伙伴。”卡尔·布里尔后来激动地对我说。

    “这事情义不容辞!但是,那女出纳的事怎样?”

    “怎么办呢?”卡尔回答,“您知道,有时晚间一个人心绪恶劣!即使垂死的人也得说话!我想从众人中把我的顾客夺回来。但是您,亲爱的朋友,您要什么,就挑什么!”他指着皮革制品,“送给您一双一级皮鞋,无论您喜欢什么样的,黑色鹿皮、棕色、黄色、漆皮、野兽皮,您要什么?我亲自来做。”

    “漆皮。”我说道。

    我走回家,看见院子里有个黑影。这真的是老克诺普夫,他刚巧比我早一些到达这里,并且准备亵渎那座方尖碑,仿佛要宣告自己未死。“上士先生,”我说着,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根据您自己幼稚的主张,现在您已经有您自己的墓碑了。请您使用吧!”

    我带他到他所买的那块峁形碑去。我在房子门口等着,目的是不让他使用黑色方尖碑。

    克诺普夫凝视着我。“用我自己的墓碑?您发疯了?它现在值多少钱?”

    “按今天美元牌价是九十亿。”

    “而您要我朝碑上撒尿?”

    克诺普夫的眼睛不知所措地张望了几秒钟之久,然后他抱怨着摇摇晃晃进了屋。任何人无法办到的事,所有制这个普通概念办到了!上士使用自己的盥洗室了。他不需要共产主义了!所有制意味着秩序!

    我还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并思考着:自然界从阿米巴开始,用了几百万年时间,经过鱼、青蛙、脊椎动物和猴子才产生出老克诺普夫,一个生物,里面全是物理和化学上的奇迹,一套具有高度创造力的血液循环系统,一颗令人崇拜的心脏,一个肝脏和两个肾,与它们相比,IG 颜料工厂简直是令人可笑的粗制滥造的工厂。而这一切,这个经过数百万年一点点完善起来的杰作,被称之为编内上士克诺普夫,它之所以产生,不过是为了在地球上榨取可怜的农民数十年,尔后用从国家那里领来的微薄养老金终日酗酒!的确,上帝有时也辛辛苦苦地做了无用功!

    我摇头晃脑地扭开我房间里的灯,凝视着镜子。那又是自然界的另一个杰作,它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关了灯在黑暗中脱去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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