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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明清及近代的宗教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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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宗教生活概况

    一 佛道的衰落

    以曾经做过皇觉寺小沙弥的明太祖,对于佛教当然有一种特别的因缘;故即位以后,锐意振兴佛教。惟因为元代佛教所发生的流弊,乃加以严厉的约束,凡欲为僧者,必须经过经典考试,给予度牒,不准私自薙度。设僧道录司,专管佛道二教。成祖以禅僧道衍(即姚广孝)之力,得逐惠帝而为天子,于是重用姚广孝,与元代的重用刘秉忠如出一辙。校刻藏经,实为成祖对佛教最大功绩。[465] 武宗信佛尤笃,惟世宗因信仰道教之故,毁宫中佛像及京师佛寺,道士邵元节、陶仲文皆为显宦,道教之势力渐大,竟因误服道士王金丹药而死,佛教又复隆盛起来。其时佛教,分禅讲教三种,禅重参悟,讲重说法,教则专事祈祷礼拜等仪式。佛教的形式虽具,精神已渐衰落,喇嘛教的势力犹驾佛道而上之;但普通宗教思想皆趋于三教一致,即佛教亦仅余禅净二宗流行民间。清代以满族入主中国,有蒙古人尊崇喇嘛之遗风。惟清代帝王中颇知尊重儒术,提倡佛教,以笼络中国人民。顺治为帝,亦如明代限制僧徒出家,但游民之穷无所归、以僧院为逋逃薮者,又比比皆是。于是流品既杂,佛教愈陷于破产地步。同时以尊崇喇嘛之故,留宫唪经皆为喇嘛,真正佛教已无足述。

    但是清代诸帝中,如顺治、康熙、雍正、乾隆,皆喜参禅理,尤以雍正的《御选语录》收其禅师名言,与乾隆的集刻《龙藏》,[466] 又以满洲语翻《大藏经》为最大工作。嘉道以后,一以因佛教内部的腐化,一以因太平天国的影响,佛教遂一蹶不振了。

    形式的佛教虽衰,而研佛的居士却渐多,如宋世隆、毕奇、周梦颜、彭绍升诸人以外,[467] 江都郑学川、石埭杨文会,皆注意于刻经事业,狄葆贤设流通处于上海,并办《佛学丛报》。民国以后,有中华佛教总会成立,以及上海佛教居士林,佛教净业社,常熟的华严学院,武昌的佛学院,厦门的闽南佛学院,[468] 常州的清凉学院,南京的内学院,都是谋中兴佛学的组织。沙门中有赤山法忍、天宁清镕、鼓山古月、留云密融等宏扬禅宗,谛闲、月霞的大开讲筵,以及天童敬安的奔走护法。发刊杂志的,如太虚所主的《海潮音》,欧阳竟无所主的《内学》,咸期有以发扬教理。当光绪庚子时,自敦煌千佛洞发现唐人写经,最足予不绝如缕的佛教以新生命。于是从最近的佛教看来,寺院的佛教仅存庙宇,为游人的凭吊,与僧徒的寄食,衰落已到极点,而学者的研究,在学理方面却大有发展,思有以迎合时代的潮流。

    至于道教,自明世宗一度尊崇以后便毫无生气,仅有世袭的张天师专恃符箓祈禳以延其残喘。民间的宫观与逐食的道士,亦不过为营业之一,绝无宗教意义。清代帝王中未有注重道教的,甚至康熙有“一切僧道,原不可过于优崇”之谕。道光停止张天师入觐,最近且并张真人的封号亦取消;道教几已无形消灭了。不过学者中对于老庄诸子颇多从哲学方面加以研究,不以宗教上的经典目之了。

    二 基督教的宣传

    自元代亡国,基督教亦随而消灭,至明代末年,基督教又复卷土重来,是为基督教传教于中国第三期。开创第三期工作的教士,要算意大利的利玛窦;其实在利玛窦之前、与利玛窦同时的,又有好些人,不过这些人没有显著的成绩,所以不能取得历史上的盛名。惟有利玛窦,他在1582年偕劳吉耳同来中国,[469] 居于澳门,不久劳吉耳仍返罗马,只留利玛窦一人,潜易僧服至广东肇庆,便在肇庆学习中国语言。后来得到郭制台的允许,代为奏请朝廷,许其留居肇庆,奏请的理由则为:

    “因澳门商旅杂遝,市阗喧豗,为交通孔道,而不便于研究学术,拟在肇庆建筑房屋,设立教堂,得以祈祷、求学、幽居、默想,对于所学必更能增进。”(见《大西利先生行迹》)

    从此,利玛窦便在中国有托足之地,渐渐地扩展起来,以致于成功了第三期的基督教宣传,不可谓非煞费苦心。因为这一期的宣传工作,与前两期大不相同,前两期都是受着皇帝的欢迎、大官的提倡,这一期乃纯从教士自己的努力,并没有借着帝王的势力。我们从艾儒略所著《大西利先生行迹》看来,至少可以看出利玛窦几点成功的要素:

    (一)他善于交际中国朝野的学士名人,当初到香山墺的时候,便得制台陈文峰的邀请同商墺事,及至端州,又获交郭制台、王太守,赠以地图、浑天仪、地球、考时晷、报时具等物,以是乃得于肇庆有立足地。后来获交名士姑苏瞿太素、京兆王玉沙;在江西得谒中丞陆仲鹤及建安王,陈交友之道,作《交友论》以献。显宦如王忠铭、赵心堂、祝石林、王顺菴、吴左海、冯琢菴等,名儒如李心斋、李卓吾、李公素等,莫不与之往还,艾《传》所举不下百人。卒得刘心同之介绍,入京觐见,又获交京中名士,得徐玄扈(即光启)、李我存(即之藻)、杨廷筠的皈信,为此时基督教柱石,称为圣教三杰,利氏著作皆出其手。

    (二)他能努力研究汉学,主张融通儒理。利氏初居端州约有十年,其时专习语言文字,诵读中国书籍,六经子史无不通晓。不独能写作流畅的中国文字,并能摹拟中国下级社会谈吐,熟悉各种风俗礼节,了解中国人固有的宗教信仰,对于儒家的祀祖祭天极主容纳,并且尊敬孔子学说,所以得学士大夫的欢迎与朝廷的优遇。但亦因此引起教会内部的反对,为后来衰落原因之一。

    (三)他能介绍西洋学说,开发中国人的闭关思想。当时中国人绝不知有世界之大与科学之名,一见世界地图、时辰钟等物,咸惊为见所未见。自利氏首先以西洋学说输入中国,使中国在天文、历数、舆地等等学术上,得开一新局面。他所译著的《天学初函》,分理、器两编,一以发挥天主教义,一以介绍格致之学,于中国学术界发生很大的影响。

    综利氏一生工作,不可谓非基督教在中国第三期开创功臣。厥后继承利氏而起的教士亦皆努力于此,藉学术以发扬教义。天主教遂得流行于上级社会,极一时的兴盛,但不久便引起了两次非教风潮,一在明神宗时礼部侍郎沈?主动的,一在清圣祖时钦天监杨光先主动的,虽受一时的极大打击,而基督教潜势力的伟大未见稍衰。及至教会内部发生派别之争,乃有解散耶稣会之举,于是耶稣会自利氏以来一百九十年的工作归于消灭。但耶稣会虽经解散,而别派天主教乃继续传布,至今不绝。距耶稣会灭亡后三十四年,有英国马礼逊传入基督新教于广州,盖即基督教第四期在中国的开始,迄今又传布一百三十多年之久了。当马礼逊初来中国的时候,亦感受很多的困难,不独遭中国人的反对,亦遭外国人的反对,英国商人既设法阻止其来华,葡萄牙人又恐影响其商业,加以天主教在澳门的教士百般的反对,不能入中国境内。但马氏排除一切阻碍,毅然来华,隐居广州有二十七年之久,翻译《圣经》,印刷书籍。[470] 厥后虽有英德美三国继续来华的教士,然皆不能公开传教,进入内地。及至道光年间,因鸦片条约许开五口商埠,教士得传教条约的保护,于是络续而来,宣教事业日渐发达。各宗派之来中国者,有一百三十余派之多。英国教士戴德生到上海,组织内地会,用刻苦的精神,推广及于汕头、宁波等等内地。庚子一役,北方教会受义和团的反对,杀戮教士和教徒无数,但基督教反因此而更形发达。直至民国成立,发生非教运动,基督教自知内容的腐败,力图整顿,有本色教会的提倡,脱离不平等条约的束缚,于是基督教又造成一种新的趋势。总本期基督教的工作,影响及中国思想的改变,有很显著的下列几点:

    (一)平等自由的主张,掀动了中国固有的思想。首先提倡男女平等,兴办女子教育,如福州的敏英女学,自办理至今已历七十余年。于是女子之读书求知者日愈多,受教育之女子从阶级制度中得解放。提倡天足,扑灭缠足的恶风;婚姻自由,打破买卖式的制度。今日女子解放的结果,不能不说是从此起头的。

    (二)介绍科学,较前期基督教尤为努力。当时西来的教士,莫不以翻译西洋科学书籍为最大工作。于是中国学术界鉴于八股试帖的毫无实用,渐知研究科学,破除迷信。当中国尚盛行科举的时候,基督教即仿西洋学校制度创办学校,列格致为学校课程。中国变法维新,废科举,设学校,而所采用的格致课程,尤多仰给于教士的译本。当时教会所设立的译著机关,如至今尚存的广学会,乃其一也。

    (三)德谟克拉西的思想,影响到中国的政治和社会。久伏于皇帝统治下的人民,渐知中国乃中国人的中国,不但发生种族的革命,尤其发生阶级的革命,于是帝制果然推翻了,一切社会的组织亦渐趋于平等。封建社会,阶级制度,渐渐崩溃。当革命未成之前,能公然宣传平等思想,惟有藉条约保护的教会不受政府的干涉。是以有若干革命领袖,都借教会为宣传的地方,孙中山亦曾为基督徒,而受此种思想的影响的。

    现在的基督教虽处在风雨飘摇的时候,为一般社会所唾弃,但追原其起初的贡献,似不能从历史上将它一笔抹煞。

    三 思想解放与趋势

    五十年以前的中国人民,完全处于儒家思想支配之下,只知道所谓三纲五常,紧紧地为旧礼教所束缚。海禁既开,西洋学说随着各国商船载入中国,科学思想,平等精神,渐渐动摇了中国固有的礼教,产生出革命的思想。首先倡种族革命的洪秀全,虽然功败垂成,但种族平等的思想却种入于中国一般人的脑海。可惜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中国人还是皇恩深重,为满清效忠,如曾国藩一流人,为中国旧礼教忠君主义的奴隶,犹抱着天下之大,中国独尊,西学之入,认为是用夷变夏,当加以严厉拒绝。士大夫中既不少此类人,无知愚民因此酿成排外的举动,如义和团的扶清灭洋,结果反受了极大的损失。于是从排外的思想变为媚外的态度,处处以摹仿西洋为事,全盘地承受外来的方法,以为凡属西洋方法都是好的,这是一个极大的反动。康梁维新,演成戊戌的政变,虽亦失败,而满人已知道适应时势,为表面上的敷衍。卒以辛亥一举,帝制消灭,成为五十年来新思想运动所结出的第一果实。

    政治上虽有这一度的表现,而社会思想方面犹复蹈常习故,因循敷衍,于是陈独秀等人以北京大学为大本营,发起新思想运动的团体,发刊的《新青年》杂志,专以破坏旧礼教旧思想为务,青年人受其影响者速于置邮传命。同时胡适等提倡白话文,推翻贵族文学,吴稚晖等提倡注音字母,谋语言的统一,这都是思想解放的先声。厥后五四运动的霹雳,不但惊觉了政治家夜郎自大的心理,更是唤醒了全国人的迷梦。

    从此解放之声,自政治家以至于贩夫走卒,咸知奔驰于自由之路。于是社团的组织日益多,鼓吹的刊物日益众,有关于男女社交的,有关于家庭制度的,有关于文学思想的,有关于经济组织的,有关于伦理道德的,莫不向旧社会旧思想宣布独立,奔向自由的目的。最近三民主义的革命成功,尤注意于民族的解放,努力于国际间的奋斗,从不平等条约中求解放,谋建设一平等自由的新中国。

    宗教思想方面,当然要随着历来的新思想运动发生极大的改变。无论唯心唯物的人,都觉得仪式的宗教是一种迷信的表现,应当从人类社会中把它消灭。尤其是唯物主义者,绝对不承认宗教的地位,要从根本上把它铲除。但在唯心的人,以为宗教尚有其精神上的价值,须从实质上加以改良,把精华的所在提贡于人们。于是现在独盛的佛教与基督教两种,皆起了内部的革新运动,期适应现代的潮流。此外关于中国固有的天祖崇拜,与种种神怪风水星相等迷信,皆已臻于末路,将不旋踵而消灭了。这也是思想解放中的一种趋势。

    第二节 耶稣会的输入与传布

    这时候在宗教中占得最大势力的,除佛教外,只有基督教一种了。佛教在中国已有深长的历史,影响于一般人民的生活自然是很大;不过现在的佛教,也已经从宗教的地位变成哲学的研究了。下等社会的信仰佛教,虽然还是带着迷信的色彩,而智识阶级中人大多主张吸取其学理,打倒其宗教。在佛教本身方面,亦无何种特殊的贡献足以引起社会的注意。

    至于基督教,却占了现在中国宗教中特别普遍的地位,所以值得特别的提起。

    一 耶稣会的输入

    元代在中国传布的基督教,也就是所谓天主教,不过当时有显然的两派:一派叫聂斯脱里派,就是唐朝的景教,一派叫佛兰西司可派,两派曾经发生过冲突;但是在元朝灭亡以后,这两派基督教都一齐消声匿迹。

    明朝的起初,正值欧洲有新旧教之争,那些旧教徒便向东方发展,到了嘉靖三十一年,有耶稣会派教士沙勿略(St.Francisco Xavier 1552),也有人翻做圣舫济,[471] 奉罗马教会之命,从印度来到中国广东的山川岛————葡萄牙人居留地,葡萄牙商人恐怕基督教事业影响他们的商务,竭力阻止他到陆地上去,不多几时他就死在这个岛上。后来就有同派的奴涅司(Nunes 1555)、克鲁司(Cruz 1556),以及奥古斯丁派的赫拉达(Herrade),佛兰西司可派的阿尔法罗(Alfars),先后来华,居于岛上。直至1560年,有法里那尼(Valignani)来居澳门,[472] 因不能入中国境内,乃于1571年建耶稣会教堂于澳门,努力于日本传道事业。他因为不能到中国,所以曾经对中国界上的石山发出沉痛的叹息,说道:“磐石呀!磐石呀!什么时候可以开裂、欢迎吾主啊?”可见当时传道进中国的不容易了。

    到1580年,耶稣会继续派遣罗明坚(Michaele Ruggieri或译劳吉耳)与利玛窦(Matteo Ricci)二人同到澳门,[473] 法里那尼便叫他们入中国传教。不久罗明坚回罗马去了,独利玛窦改换僧服,潜入广东肇庆,这就是基督教在中国第三期的开始。

    利玛窦既然到了肇庆,学习中国语言,得了抚台的允许,请愿朝廷,就在那里建寺营居。十年后他移居到韶州,便把肇庆的寺宇让给司马刘公。起初,他为了便于居留的缘故,曾经身穿僧服,这时候听了范礼安之劝,改穿中国儒者的服装,以便与中国士大夫往来。于是他的生活完全是中国化了;不独专心研究中国文字,更能仿效中国下级社会的谈吐,接交了许多中国文人学士。1601年偕庞迪我同到北京,觐见中国皇帝明神宗,[474] 把经像及万国舆图、自鸣钟、雅琴等物献给朝廷,颇蒙嘉奖,遂赁市房于京师。在京约十年,至1610年病殁,朝廷赐予葬地。

    综计利氏在中国约三十年,由广东到江西又到南京以及于北京,到处受中国士大夫的欢迎,甚至有慕其学问远道来访的。因而皈依其教的有二百人之多,其中如钟铭仁、黄明沙等人,后来竟因此而受极大的艰苦,又有如徐光启、李之藻、杨廷筠等人,帮助他译著了许多书籍。他自己也能写作流利的中文,所献给建安王的《交友论》,出于他自己的手笔,后来经过万历进士王肯堂修改,但是他的原本文字亦很通顺,可见他学问的渊博,所以得人的信仰。欲知他的生平,有艾儒略所著《大西利先生行迹》。

    二 教士的著作与事业

    利玛窦在中国传教的工作,最大的贡献厥有四项:(1)赞扬儒教,(2)结交名士,(3)介绍科学,(4)翻译书籍。大部分的工作还是在著作方面,在韩霖等所编的《圣教信证附录》里提起他所著的书,有《天主实义》、《畸人十篇》、《辨学遗牍》、《几何原本》、《交友论》、《同文算指》、《乾坤体义》、《勾股义》等十五种。

    在这编中所列举的八十九个教士,大多数都有遗留的著作,最著名的如:龙华民著有《地震解》、《圣教日课》等八种;庞迪我有《七克》、《人类原始》等七种;高一志有《西学修身》、《西学齐家》、《西学治平》、《励学古言》、《幼童教育》等十五种;熊三拔有《泰西水法》、《简平仪说》、[475] 《表度说》等三种;阳玛诺有《圣经直解》、《景教碑诠》、《经世金书》等八种;毕方济有《灵言蠡勺》、《睡答》、《画答》等三种;艾儒略有《西学凡》、《几何要法》、《职方外纪》等二十五种;邓玉函有《奇器图说》、《测天约说》等六种;汤若望有《浑天仪说》、《古今交食考》、《恒星表》等二十三种;罗雅各有《比例规解》、《五纬表》等十九种;利类思有《超性学》、《不得已辩》等十八种;南怀仁有《康熙永年历法》、《坤舆全图》等十三种。这些都是关于天文学、历算学、舆地学等等有名作品。此外如傅汎济的《名理探》,则为西洋论理学输入之始;邓玉函的研究《中国本草》至八千种之多,是为中国植物学研究之始;张玛诺的设学淮扬,为中国有学校之始。其他各教士阐道的作品实在不胜枚举,内中有不少尚可以从天主教图书馆中找到的,可见明末清初的教士他们介绍西学的努力了。这些教士大都散处在燕京、广东、江西、江宁、浙江、江苏、河南、山西、福建、陕西等省传教,有几处公共的墓地,如北京阜成门外的滕公栅栏,广东的香山墺,杭州的方井南,南京的聚宝门外雨花台侧,福州北门外十字山,都是当时教士们丛葬的地方,现在还可以找到它的形迹,这也可以看见当时基督教发达的一斑。

    不但如此,当利玛窦传教北京以后,汤若望、罗雅各等教士颇为明思宗所信任,所以当时的教士得在中国十三省中自由传教,于极短的时间内,信道人数达到数万。上自皇帝廷臣,下至庶民士子,都有信仰其教的。瞿纱微、卜弥格竟能感化明熹宗皇后及崇祯帝信教,[476] 同时皇族中受洗者有百四十余人。明室既亡,偏安于两广的桂王,其大臣如瞿式耜(即瞿太素之孙)、丁魁楚(即立唐王于福州者,此二人后皆殉国)、庞天寿等人,首为基督教热心信徒。名媛如金声之女、许缵曾之母(即徐光启孙女)以及清初名画家吴历,都信奉其教。永历太后(圣名烈纳)、马太后(圣名马利亚)、王皇后(圣名亚纳)、太子慈烜(圣名当安)皆受洗奉教。明廷既陷于危难,还想借教士的力量恢复国家,所以派遣教士卜弥格携带永历太后谕文及庞天寿书信,赴罗马呈请法王因诺曾十世;庞天寿复派家人随往,由广州西行,经印度及波斯而至罗马。不意其时适因诺曾逝世,亚历山大第七继任,及卜弥格得新法王覆书回华,桂王已力穷势蹙,播迁云南,永历太后及庞天寿皆已物化,卜氏遂流离安南,次年亦即病死。

    明室既亡,清人入主中国,仍优待当时教士;汤若望以治历算之学,得为钦天监监正之官。当时天主教新当落成之时,世祖亲赐“钦崇天道”的匾额。这些教士因长于历学制炮之术,颇得朝廷信仰;虽先后有沈?及杨光先两次的反教风潮,不久仍渐恢复,能够自由地传布。[477]

    三 教士在科学上的贡献

    明末清初之交,天主教士所以能取得朝廷的信任而有公开传道的机会,都是由于他们努力于科学和艺术的介绍。我们从上述的各教士著述中,看见有许多关于科学艺术的作品,这便是西洋学说输入中国的起端。那时候的中国并不知什么叫做科学,一看见万国舆图、天文仪器、自鸣钟以及关于天算的书籍,都诧为新奇,便引起了许多人的羡慕和学习。在那些教士,不过欲用学术来做传道的工具,想不到却因此下了中西学术沟通的种籽。

    他们在介绍这些学术以外,并且亲身帮助明清两朝铸造枪炮,这原是与基督教宗旨根本违反的,但是却因此反而予基督教以良好的机会,不可谓非绝大的侥幸。首先为明代铸造战炮的,要算罗如望与阳玛诺二人,在1622年的时候,熹宗皇帝鉴于满洲势力的日渐张大,而且有白莲教作乱,把已经放逐的教士(因沈?奏参的)召回来制造铳炮。到毅宗的时候,又继续命汤若望与罗雅各等制造,然卒不能挽回垂亡的明代。偏安在南方的桂王,还想借教士的力量向西方基督教国请求援助,予以精锐的武器,恢复国家;到底因为内乱频仍,满人已乘机侵入,无法挽救。到了清朝,一般教士仍获得世祖的信任,汤若望等继续其治历的职位。及至三藩抗命的时候,圣祖又命南怀仁于治历之余铸造铁炮,造成大小百二十尊,分送陕西、湖广、江西等处;后来又造成轻便的欧罗巴式神威炮三百二十门,在卢沟桥试放,圣祖亲临观看,大加赞赏,赐以工部侍郎职衔,以示优宠。

    至于他们在天文历算方面的贡献尤为巨大;自明熹宗起用教士龙华民、邓玉函开历局于宣武门内首善书院,推步天文,制造天算仪器及纂修历书以后,汤若望、罗雅各、徐光启等亦多参加是项历算的工作。崇祯以汤等所著《新历书》较诸钦天监的推算为准确,遂拟颁布西洋新历,适因明室灭亡,遂不果行。清世祖定鼎后,仍优待汤等,颁行新历,斥去《大统历》,命汤若望掌钦天监印信,引起了杨光先的反对,废弃西历,复用明历。不久又因推测日影的错误,复起用教士南怀仁为钦天监副,又招致恩理格、闵明我、徐日升等共治新历,修整仪器;南怀仁著成《新制灵台仪象志》十三卷,西法新历又复颁行。此后教士中为历政顾问的不一而足。圣祖又命教士等分赴蒙古及中国内地测量地形,制为地图,名曰《皇舆全览图》。可见教士于天文历算炮术舆图等的尽力;西洋物质文明影响到中国的学术界,不可谓非有相当的贡献。

    四 非教风潮与天主教的衰落

    在明清之交,发生过两次非教风潮:一在明神宗时由礼部侍郎沈?主动的,一在清圣祖时由钦天监员杨光先主动的。先是利玛窦既得神宗的尊敬及士大夫的钦仰,教会日臻发达,便引起一般人的反对。及利死后,即有强烈的反动发生于南京,沈?连上三疏奏参远夷,以暗伤王化为理由禁止传教,朝廷卒为其言所动,于是于1616年拘捕钟明礼等信徒八人,严行鞠审,送司法定罪。第二次又拘捕钟鸣仁等十一人及幼童五人,分别定罪。这就是所谓南京教案。由礼部会审了好几次,认为一桩非常重大的案件,那些被捕的人吃了许多苦楚,甚至有因此丧命的,这可以说是中国基督徒第一次为教而死的。西教士王丰肃也被捕监禁,[478] 并移解出境。我们读了当时沈?的三疏及礼部会审的记录,与递解王丰肃的移文,均觉得这次的风潮是非常之大的。其余在中国的传教士也一律驱逐出境,教会几乎因此消灭,虽有徐光启所上《辨学章疏》,竭力为教士等辩护,也没有效果。但是当时朝野中赞成天主教的人也很不少,不过对于这件案子也无法挽救。东林党叶向高曾有《赠西国诸子》诗,盛称其教理的宏深,有“拘儒徒管窥,达观自一视,我亦与之游,泠然得深旨”的话。[479] 李卓吾、李日华、池显方等皆有赠教士诗,极表其敬慕之意。沈光裕听汤若望讲经,也感而赋诗;钱路加有五言二十韵长诗赠汤若望。这些可以见得当时士大夫中对于教会的好感。但是也有痛骂的诗,如姚燮的《天主堂》诗,周瀛暹的《有感》,都以夷狄禽兽骂之。见于文告的也有两方面各是其是的文字,如山西绛县雷翀的告示,题名为“尊天祛邪”,说“佛道二教,使人不尊天而尊己;[480] 西儒修身事天,爱人如己”等云。福建建宁县左光先(左光斗之弟)的告示,有“天主为普天共主,群生大父,利先生首入中华,倡明景教,艾等皆西儒拔萃……盖西儒之学足辅王化,毋妄相揣度”云云。同时福建巡抚海道施邦耀的告示,却诋为邪教,并搜捕信教之人,有“通夷罗在不赦,捕得黄克私、李财六及夷人二名,令县民具结,十家连坐”等话。这可以见得两方面的意见。

    非教文字中的最有力的,莫如黄贞的《不忍不言》、《破邪集》、《请辟天主教书》等。他是一个信佛的人,自称为天香居士或白衣弟子,他的非教理由以佛教为立场,所以说:“佛道至高,以摄九十六外道之法摄之,免其惑世诬民;毋以十字刑枷,置祖宗神祇之上。”他曾经上书于其师颜茂献,举天主教的可患可愤者五条,请其著论辟之。他的《破邪集》中收罗了许多非教的文章,如张广湉的《证妄后说》,有“西人诬妄先师”的话;邹维琏的《辟邪管见录》,有“诪张为幻,左道惑人”的话;释普润的《诛左集·缘起》,有“斩祖先之祀,乱秉彝之大伦,于是集缁素之文,以诛左道”的话。他的原意,欲鼓动佛教的联合战线,所以便引出许多和尚的作品,如普润的《诛左集》,密云的《辨天三说》,袾宏的《天说》,[481] 圆悟的《辩天说》,通容的《原道辟邪说》,如纯的《天学初辟》等类甚多。

    此外如王朝式的《罪言》,钟始声的《天学初征》、《再征》,虞淳熙的《利夷欺天罔世》,林启陆的《诛夷论略》,许大受的《圣朝佐辟》,李生光的《儒教辩正》,陈侯光的《辩学刍言》等类,皆为非教有力的文字。他们非教的理由,大约以破坏中国伦常为骨干,以阴谋不轨为罪状,故能唤起了许多人的同情。

    第二次非教运动由杨光先首先发难,响应的人也不少;清廷竟因此下汤若望、利类思、安文思、南怀仁等于狱,以谋为不轨的罪状,将宣告死刑,同时各省教士都加以拘禁。官吏中有信教者革职处罪,天主教在此时几乎完全扑灭。不意因为迷信地震为天之示戒,竟释放被囚教士,放逐之于澳门,不多几时,又因召制枪炮,得恢复其布教自由。这一次非教也是非常厉害,杨光先所著的《不得已辑要》,中间有三篇《辟邪论》,都是很有刺激性的文字。在钱大昕《笔记》中谓“戴东原尝言,欧罗巴人欲以重价收买《不得已》而焚之”。这是不是事实?现在不得而知,不过在《不得已》中所载的几篇文章,确引起了极大的风潮。其驳斥教义的理由,与沈?等的意见差不多,中间自然有许多不情不实、捕风捉影的话,也是时代思想使然。最足以激动人的地方,就是说教士们的行动都是含着不可测度的危险,包括于“谋为不轨”四字,于是帝王也受了激动,要扑灭它了。他们都以辟邪自命,究竟所欲辟之邪,一半是由于卫孔的热心,一半是由于传闻的误会。在《不得已》书中所刊着的曾国藩《致威妥玛》书与《湖南阖省公檄》中,有许多可笑的话。曾书以孔教为立场,无非那一套用夷变夏的老调,但也写得很有声色;《公檄》举七妄十害,竟有取童精,剜目制药,取黑枣,探红丸等罪名,这种谣传在最近三十年前还很普遍,当时人的智识如此,固不足怪。不过就文而论,比现在一般非教文章,实在还要高明得多。

    这两次的非教运动是不是使天主教衰落的原因?那绝对不是的。天主教真正衰落的原因,乃起于教会的内讧。内讧的焦点就是多美尼可派、佛兰西司可派与耶稣会派神学思想的冲突。耶稣会派自利玛窦到中国来,迎合中国人的风俗习惯,即以崇拜祖先与尊敬孔子,认为无妨教旨,大开方便之门。而多美尼可派等则认为耶稣会士的卖教求荣,便呈控于法王因诺曾十世,[482] 法王便斥耶稣会派的不当。耶稣会派即派遣卫匡国赴罗马申辩,适值新法王亚历山大七世继位之初,听耶稣会派的解释,认为适当。过一年,因诺曾十一世的时候,[483] 为调停两派纷争的意见,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话来解答:“如果这些仪式不是当作偶像的崇拜,而是当作一种社交的方法,便可不必过问。”这种意见不但不能满足两派的意见,反而增加了两方的争论。

    这时在中国总辖教会的主教名叫梅格罗(Maigrot),他也反对耶稣会派的主张,所以报告法王,说耶稣会报告与事实不符,法王克勒勉十一世发教书责耶稣会士的不当,[484] 并宣谕:此后对神称谓,不得用天或上帝,须用天主之名;并遣主教铎罗代表法王觐见中国皇帝,呈递教书。康熙帝告以中国祀祖的意义,否认法王有规定中国教义之权。铎罗见势不佳,深恐清廷与法王发生纠纷,把法王教书匿不发表,想先令清廷承认他有总辖中国教会之权,逐渐使耶稣会派教士服从法王命令,这是他的一种权宜之计。但是康熙帝很右耶稣会派的主张,以为中国之天与基督教之神,是一而非二;中国拜孔祀祖,与基督教义并无冲突;基督教圣书与中国经书可以融通;家中供奉祖先神位,非绝对的不可能。这即是耶稣会的主张。康熙帝便把这意思布告全国教士,凡不遵从此意见的立即放逐出国,所以当时因此被逐出国的教士很多,主教梅格罗也在其内。但是铎罗所携的法王教书,他既然不敢用法王的命令公布,却用自己的名,取其精义,发表公布,谓凡不服从法王命令的立即退出中国。康熙帝见了大怒,拘捕铎罗,放之澳门监视,竟死在狱中。清廷又发一种居留证于教士,凡没有这居留证的不准居留中国。同时法王亦有相反的命令,谓凡不服从法王命令的不许在中国传教;并且为了要实行这条命令起见,派遣嘉禄主教到中国来。他见了康熙帝这样的坚决,同时又听了耶稣会教士的分诉,觉得法王的命令很难实现,他就在法王教书的后面,加上八条调停的话,大旨说,教会所行仪式如果是纯粹的社会仪式,不妨容纳。这种让步原想得到两方的谅解,岂知法王绝对否认,于是当时教士便陷于进退维谷之势。雍正继位,适有教士参与八卦教阴谋嫌疑,于是闽浙总督满宝奏请放逐外人,并禁止诸色人等信教,同时法王亦有解散耶稣会的命令,于是在中国有过一百九十年工作与二十万信徒的耶稣会天主教,就此疾终正寝了。耶稣会虽已消灭,但别派天主教仍得继续活动,如拉杂利司特派的在南北两京,佛兰西司可派的在陕西,密西翁司派的在四川,多美尼可派的在福建,葡萄牙教会的在澳门,可见天主教的传教事业并未中断,不过换了别派的人罢了。这是第三期基督教在中国的大概情形。

    第三节 基督新教百年来的情形

    一 马礼逊的来华

    传入基督新教到中国的,谁都知道是英国马礼逊,他是1807年(嘉庆十二年)到中国的。当时从英国到中国来,只有东印度公司的商船,英国人都反对马礼逊到中国来传教,因为恐怕影响他们的商业,所以不准他买票登轮;他既然不能直接到中国来,他就乘轮到美国,再从美国到中国的澳门(这是西人的居留地),跟着东印度公司中的书记叫士丹顿的,到了广州,他努力于翻译《圣经》的工作。[485] 因为他没有到中国以前,曾经得到一个中国人叫容三德的,教他汉文华语;又在伦敦博物院里得着一本汉译的《圣经》,他就亲手把它抄录三十页,容君帮助他抄到《希伯来书》为止,他就把它带到中国,作为翻译圣经的根据。当时中国官吏对付洋人非常严厉,所以他在广州布道翻译很多不便,就在1812年退到澳门。澳门是在天主教势力范围之下,他所译著的书被天主教认为邪说,悉数焚毁。他又回到广州襄助商务,白天办公,晚上传教著书。他所著的第一本小书叫《神道论赎救世总说真本》,第二本叫《问答浅注耶稣救法》,第三本叫《古时如氐亚国(即犹太国)历代略传》,第四本叫《养心神诗》。因为广州官吏严禁传教印书,不得已将印刷工作迁到麻六甲,1814年有米怜教士到中国来,帮助他创办印刷局于麻六甲,印成马礼逊所译的《新约》并其余所译的书籍(马氏是第一个把《圣经》译成汉文的人,其完成这伟大的工作是在1819年11月25日,脱稿于广州)。这一年在澳门收得第一个信徒叫蔡高,他本来是一个印刷手民,后来为天主教所陷害,死在监里。越二年米怜在麻六甲收纳第二个信徒叫梁发,做中国第一个宣教师,他的坟墓现在迁在广州岭南大学里。马礼逊在澳门译完《新约》后,又译《旧约》,并著成《华英字典》,[486] 这是中国第一部英文字典。他曾经到北京任英使馆翻译,不久即南回。第二年又收了一个信徒叫屈昂,后来在香港帮助李雅各办理印刷事业。[487] 马礼逊死于1834年,前后在中国工作二十七年,在译著的方面与前期的利玛窦差不多。米怜也帮助他译《旧约》,梁发也著了些布道小书,叫《劝世良言》。当米怜在麻六甲的时候,创办一个英华书院,这是教会创办学校的起头,后来李雅各做这个学校的校长。这是马礼逊开创第四期基督教的大概。

    二 基督新教的扩充

    自马礼逊以后,伦敦会继续派教士来华;米怜至广东,麦都思至上海,米怜之子米利尼至宁波,杨格非至武汉、天津,艾约瑟至烟台及北京,于是由粤而推广到北方。李雅各曾把中国的四书五经译成英文,这也是一件极大的工作。

    1830年,公理会有美教士裨治文至广州创办英文报章,为中国有报纸的第一种。1835年有葛兰德女士在新加坡创办女学校,1844年阿尔德女士创女学校于宁波,这都是中国有女学的起始。后来也逐渐推广到福州、直隶等处。孙中山也在1883年在香港喜嘉理牧师那里受洗。从此各教会纷纷派遣教士来华,礼贤会郭士立设教会于香港,王元深(即王宠惠之祖)是首先信教的一个。圣公会有骆君等由厦门而到上海,后来在1851年设学校于上海,即今之圣约翰大学。及至鸦片战争以后开五口商埠,传教士得乘此进入中国自由传教。但是这时候对于教会犹多疑惧,《天津条约》成立后,中国人民的观念渐渐改变,基督教遂得以尽量的扩充。于是先后来中国传教的教会,如长老会的扩充到北方,归正会在厦门,浸礼会在宁波,美以美会在福州,圣道会在天津,内地会在杭州,基督会在南京,瑞华会在河南,信义会在湖北,英美会在四川,协同会在陕西,圣洁会在山西,遵道会在湖南,自理会在云南……都次第建立,到现在多至一百三十余不同的宗派,布满全国,向内地四出布教,虽有小小非教风潮,卒赖条约的保护,一般人民都敬而恨之。其间最努力于传教事业者,要算内地会的戴德生,他在1865年自动到中国来,并不受什么教会的差遣,他穿着中国衣服,与中国人一同生活,用刻苦的精神设立教会于杭州,后来推广到南京、镇江、扬州,以至于安徽、湖南、山西、浙江、蒙古、贵州等处,其范围为最大。他们的传教士都是勤劳耐苦,他们的教会不分国籍,不分教派,也不劝募捐款,全以信仰为基础。五十多年以来,教徒有十二万左右。从内地会开了这种刻苦传道的方法,其他教会都想效法它,于是传教的风气为之一变。

    当时传教的方法,除注重在口讲宣传外,又皆注重于儿童教育,创办男女学校及主日学校。一部分创办译著机关,著作发扬教义的书籍及翻译西洋科学,发行许多布道小品。宣教士如马礼逊、裨治文、李雅各、费来、卫三畏、丁韪良、狄考文等,在著作方面虽不比前期的成绩,但是影响到中国的学术思想者很大。例如花之安用中国的经书来阐明教义,李提摩太用佛理来解释教义,林乐知介绍西洋学术,办《万国公报》,李佳白创办尚贤堂,融通各教,以及其他创办杂志报章,组织天足会、济良所,都对于中国的革新运动有巨大的影响。各处又创设医院,疗治疾病,办理赈灾事务及其他孤儿院、盲哑学校等慈善机关。教会在各处渐渐取得人民的同情,信徒之数日益增加,及今统计有四十余万之多,可以说发达到了极点了。

    三 反教的风潮

    教会既日益发达,人品自渐渐复杂,内地教徒往往有不良分子,借假教势,为非作恶。同时天主教收罗许多下等游民,结怨民众,地方人民皆饮恨侧目,于是各处常有扰动情事,甚至杀害教士,拆毁教堂,外国政府乘机取得许多利益。每一次教案发生,中国便遭一次巨大损失;赔款租地,有好些是以教案为导火线的。又有一事使民教互相水火的,就是教会所宣传的教义,与中国固有的风俗习惯发生绝大的冲突,好像反对崇拜祖先,与反对种种鬼神迷信,主张男女平权……都极端违反一般社会的思想。固执的人认为是破坏中国礼教,等于洪水猛兽,于是一般社会与教会有积不相能之势。又见西教士的举动,都疑心其别有作用,于是发生许多谣言,说他们是外国侦探。果然也有不良的教士,把中国社会中的丑恶情形及国家内幕报告到外国,影响到中国的国际地位。加以历来从战争所受的损失,归咎到教会身上;从此结怨愈深,乃发生庚子年义和团的暴举。这原不能完全归咎于教会,但是教会却也不能辞其咎的。义和团之变原是一种愚忠的举动,北方教会受巨大的逼迫,教士教徒的被杀不计其数。结果,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清帝蒙尘,赔款讲和,中国在国际上又受莫大的耻辱。然从另一方面看来,教会却因此得一良好的教训,不良教徒渐加淘汰,教会根基更加稳固。中国人民对于教会亦改换一种观念,民教渐渐相安,这是从反对风潮中所得的结果。

    民国成立以后,思想自由,从不平等条约的问题迁怒到教会身上,又发生非教运动,比较庚子年的一时暴动更为有力。数年以来,教会日处在反对声浪之中,工作几陷于停顿(这一层下节当另说明)。但同时在基督教中因受了外来的非难,渐渐觉悟,从内部上加以整顿,主张创造本色教会,洗涤西洋色彩,以适合中国固有的国情,所以最近的几年来,宗派思想的渐渐消灭,西国教士的渐渐卸责,教会的名称渐改为“中华基督教”,自立自传的声浪亦日益高唱,教会学校亦渐向中国教育部注册,这些都是从反教而来的影响。同时我们看出,在教会内部有两派思想的冲突,就是所谓新旧的战争,这虽然是教会历史上从来不断的争衡,然而在中国却是因时代的潮流而发生更显著的现象。所谓旧派的,大概受基要主义的影响,认《圣经》为上帝的话,每字每句都当确信不疑,《圣经》所记童女生耶稣、耶稣肉身复活,都是无可怀疑的事实。所谓新派,或者可以叫它理智主义,主张科学宗教相调和,所以对于《圣经》中一切不合理智的记载,像基要派所奉为天经地义的东西,都认为是一种寓言或神话,不是事实,尽可以不去理它,只要注重在耶稣的人格方面。这两派思想,中国教会中已经发现很显著的冲突了。[488]

    四 最近基督教的事业与影响

    最近基督教在中国还不到一百三十年,比较前三期还是很短,但是在这短时间内所成就的事业却已可惊了。现在我们从四部分来观察:

    (一)宣教方面

    庚子的变动是中国基督教在宣教方面一个大转机;庚子以前,全国信徒的数目只有八万五千人,庚子以后,数目的加增是一个几何级数,到现在不过三十年,已达四十余万人(天主教徒尚不在内)。这个调查是否确凿?却不敢断定;而且这些所称为信徒的,是否忠实不含别种意义?也不敢说。不过人数的锐进确是一件事实。其次则为教堂的普遍,无论在通都大邑,总有若干不同宗派的教堂,即穷乡僻壤、山陬海滨,亦莫不有一个小小的教堂与宣教者的足迹。从前所诧为异教的,今则全国妇孺皆闻之烂熟,可见宣教事业的锐进了。据1925年纽约社会宗教研究院调查,在华西教士总数有七千六百六十三人,分驻在七百四十处,又据协进会在1925年的调查,全国天主耶稣教合并计算,教堂有一九二三一所,信徒有二三〇七四四五人,西职员有八六三九人,华职员亦相等,可见一斑了。初期基督教宣教工作都由西国教士主持,最近却从华人自己努力,进展的快速也是为此。国内布道会的组织,传教于云南、满、蒙,自立教会的叠起,自负宣教的责任,以及最近所发生的五年运动,随在足以表显华人努力宣教的精神,期能早达自立目的,脱离外国的经济关系。

    (二)教育方面

    最初基督教设立学校不过是为教育信徒的子弟,俾免受非教会教育的影响;也有些是专门培植传教人材与教会学校教师而设。后来教育的范围渐渐扩大,认教育可以辅助传教事业,于是教会政策中列办理学校为传教重大工作之一,所需经费比任何事业为大。教会学校的进行遂有一日千里之势。据最近调查,全国教会学校有大学十六所,中学二百三十一所,小学六千八百十二所,统计全国大中小学校学生总数有三三七七四四人。教会创办学校迄今已有八十年,其实在八十年前已有香港的英华书院,在中国各省首先办理的学校,如福州的毓英女学,上海的圣约翰大学以及宁波的育英义塾,以及其他所办的男女学校,开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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