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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魏晋南北朝时的宗教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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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精通教理,亲讲《维摩》;且迎菩提流支,从事译务;国内寺院多至万三千余所,僧侣至二百万人,西域沙门有三千之多,可谓北朝佛教最盛的时候。

    从此以后,历隋唐而至清,帝王信佛非常之多,佛教在中国兴盛之故,大半因此。下文当再详说。

    三 佛道的混合

    晋代之初,研究道家学说者,群以注老庄之书为务,如孙登、王弼等的注《老子》、向秀、郭象等的注《庄子》,皆足以觇当时的学风。南北朝时,道教渐形成为具体的宗教,设坛场,授符箓,营斋醮,哲学的道家,至是完全成为宗教了,但皆从摹仿佛教而来,马端临说[189] :“理致之见于经典者,释氏为优,道家强欲效之,则只见其敷浅无味;祈祷之具于科教者,道家为优,释氏强欲效之,则只见其荒诞不切矣。”(见《文献通考·经籍考》五十二)释道两家的互相摹仿,固为不可掩饰的事实,所以自晋代以后,两教在思想上、仪式上,都有渐趋于混同之势。它们在思想上既同属于厌世,在仪式上又复有经典科教的办法,黄冠缁流无非一邱之貉,于是乎道佛本一、三教同源的说素,也渐渐地产生了。我们若从当时道教所发生的派别,与佛教的派别互为比较,也可以见得在思想上的相同。

    (一)虚无派,根据老子无名无为的学理,以为天地万物莫不以无为本,所以王弼注《老子》,有“道以无形无名,始成万物”的话。这与佛教中以无为主的成实宗没有两样。

    (二)崇有派,与虚无派立在相反的地位,裴所著《崇有论》以为,老子之有生于无,虽以无为辞,而旨在全有,力辟当时虚无派的谬误。与佛教中一切有部的俱舍宗相同。

    (三)神仙派,《抱朴子》是这一派的代表,以玄为天地宇宙的本体,合乎玄道的便可以成神仙。《畅玄》篇中说:“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胞胎元一,范铸两仪,吐纳大始,鼓冶亿类。”此殆以老子“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的话做根据,与佛教认真如为不生不灭的宇宙本体,一样是大乘教的思想了。

    (四)无君派,《抱朴子·诘鲍》篇载抱朴子与鲍敬言讨论无君问题,说甚长,抱朴子说:“鲍生好老庄之言,以为古者无君,胜于今世……夫强者凌弱,则弱者服之矣;智者诈愚,则愚者事之矣;服之,故君臣之道起焉;事之,故力寡之民制焉。”此种主张,似今之无政府主义;但是他们的主张废君,却不是为了伸张民权,乃是觉得人君易于作恶,这与佛教敝屣尊荣,认富贵为罪恶之源一样观念。

    可以提出来比较的问题很多,现在不必再举,已经可以证明佛道思想的融通,又加以仪制的互相取法,自然渐趋一致了。周颙与张融讨论这个问题,曾经著通源之论,[190] 言释道本无二致,尝喻之曰:“昔有鸿飞天……越人以为凫,楚人以为,人自楚越耳,鸿常一鸿乎。”[191] 周颙就张融“致本则同”之义,[192] 说道:道之虚无,与佛之法性,本末无二,道之虚无为形式,佛之虚无为法性[193] (见《弘明集》卷六)。故顾欢《夷夏论》中说:“佛即道也,道即佛也……泥洹仙化,各是一术,[194] 佛号正真,道称正一,一归无死,真会无生,[195] 在名则反,在实则合。”同时有明僧绍、谢镇之、朱昭之、朱广之、释慧通、释僧愍等与之辩驳(见《弘明集》卷六卷七)。[196] 这都是认佛道思想一致的论调。至于建寺观,塑神像,礼经忏,虔礼拜,在种种仪式和制度上又复相同,故中国民众对于二教的观念和信仰,初无何等轩轾。

    四 佛道的争端

    佛道两教,思想仪式既趋一致,何以复发生争端?这种争端并不是由于两教本身而起,乃是一般有权势的人借此以行使他的权威。佛教所遭遇的“三武一宗”之厄,在佛教则张大其辞,自召其祸,如《佛道论衡》所记斗法等事,与《弘明集》所搜集的论文,[197] 类皆抑彼扬此,足以激起道教的反感;在道教则利用帝王权威,表显其嫉妒的摧残。因此,道佛两教,便发生了纷争,[198] 兹仅就三武一宗的历史事实略为说明:

    1.在后魏太武帝时,他是一个崇信道教的人,曾经自号为太平真君;道士寇谦之与其宰相崔浩,逢迎帝意,劝灭佛教。适于一佛寺中发见妇人及武器,便据为理由,以兴大狱,奏毁天下佛寺。帝遂敕令臣下,坑杀僧尼,破毁经像寺塔。虽有太子百般谏阻,终不见听,幸太子遣使泄其谋于僧众,令亟避免;但庙宇佛像,已毁坏无遗了。这是第一次道教得势佛教遭殃的事。

    2.北周武帝,[199] 听信道士张宾的话,[200] 欲废佛寺,乃于建德三年邀集百官,令沙门与道士辩论,沙门智炫等竭力抗辩,[201] 帝虽偏袒道教,亦不能屈,于是连道教一并废毁。寺观庙宇悉改为王公邸宅,僧侣道士悉充军民,北地的佛道宗教,一时销声匿迹。这是第二次从佛道争衡而至于两败俱伤的事。

    3.为此后之唐武宗时,他也是尊信道教的,曾经师事道士赵归真,请除灭道教以外的宗教;同时罗浮山道士邓元超,[202] 衡山道士刘元靖,[203] 也有同样的奏请,宰相李德裕等也都赞同,于是在会昌五年,有毁废各教的事。其时佛寺被破坏的有四万余所,还俗僧尼有二十六万多人;钟盘铜像,毁以铸钱,铁像改铸农具,其余金银佛像悉纳于官。同时遭厄的又有景教、祆教、摩尼教等。这是第三次道教得势各教失败的事。

    4.为五代时的后周世宗,他也有毁佛寺三万余所与佛像铸钱的事。虽不是起源于道教,但佛教亦受极大的打击。这是第四次佛教遭厄的事。

    综上看来,佛道两教的互相水火,大多发动于道教的嫉妒;但是佛教虽屡遭摧残,不久仍恢复旧观,流传不断。在一般社会人士看来,这种争端是两教的自身问题,与民间的宗教信仰绝不发生任何影响,而且因佛教频受摧毁之故,民间的拥护佛教反更出力。因为中国国民的宗教容纳性,不但认佛道二教可以并行不悖,即任何其他宗教,亦很容受不拒的。

    第四节 佛教思想的影响

    一 灵魂存灭的讨论

    这个问题的发端,是从梁范缜所著《神灭论》起头的。他看见当时佛教传布的兴盛,认为于国家社会有很大的害处,所以想从根本上推翻佛教。在他所著的三十一条问答之中,曾经自述他的理由,说道:

    “浮屠害政,桑门蠹俗,风惊雾起,驰荡不休。吾哀其弊,思拯其溺。夫竭财以趣僧,破产以趋佛,而不恤亲戚、不怜穷匮者,何邪?[204] 良由厚我之情深,济物之意浅。是以圭撮涉于贫友,吝情动于颜色;千钟委于富僧,欢怀畅于容发。岂不以僧有多稌之期,友无遗秉之报,务施不关周给,立德必于在己;又惑以茫昧之言,[205] 惧以阿鼻之苦,诱以虚诞之辞,欣以兜率之乐。故舍逢掖,袭横衣,废俎豆,列瓶钵,家家弃其亲爱,人人绝其嗣续;至使兵挫于行间,吏空于官府,粟罄于惰游,货殚于土木,所以奸宄弗胜,[206] 颂声尚权,惟此之故也,其流莫已,其病无垠。若知陶甄禀于自然,森罗均于独化,忽焉自有,怳尔而无,来也不御,去也不追,乘夫天理,各安其性,小人甘其垄亩,君子保其恬素。耕而食,食不可穷也;蚕以衣,衣不可尽也;下有余以奉其上,上无为以待其下;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为己,可以为人,可以匡国,可以霸君,用此道也。”(见《弘明集》卷九)

    他的反佛理由,在这一段话里已叙述得很详尽。后世如傅奕、韩愈等反佛文章,[207] 亦不过拾其余唾而已。从他这篇洋洋大作发表以后,一时信佛的人便起了极大的恐慌;梁武帝竟诏敕臣下著论辩驳,当时显宦名士高僧,著文辩驳者有六十三人之多,搆成一回极大的笔战。其妹婿萧琛也曾加入辩驳,[208] 曹思文最为努力,有《重难神灭论》之作,范缜皆一一加以还驳,针锋相对,可说是宗教史上的奇观,我们可以从《弘明集》中看见两方面的论调。

    现在我们把他三十一条问答总括起来,大概可以看出他的意见。

    1.他以为形与神(即肉体与灵魂)是一个东西,所以说“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

    2.他用许多比喻来证明他的论据,他以为神与形,犹利之于刃,舍刃即无利,又如木之与质,人生如木之有质,岂有异木之知。[209]

    3.他辩驳知虑是神的话,以为知虑是心器所主,心器为五脏之一,是亦神即形之证。

    4.他又辩驳人死为鬼的话,以为皆属妖妄,大凡历史冤鬼索命等事皆不足信,人灭为鬼,鬼灭为人,决无此理。

    5.他又以为古人为宗庙祭祀,乃圣人从孝子之心所以设教,并不是真有鬼。

    这些是三十一条中的大概意见,而辩驳他的文章中,也不外根据这几点,这里无庸琐说了,参阅《弘明集》便可以明白。现在我们可以把关于这个问题的意见,从古代至今的学者中略略提及。

    历史上态度最明了而承认灵魂不灭的,首先要算墨子,他在《明鬼》篇里举出许多冤鬼索命的事,证明鬼神的存在,人身虽死,灵魂不灭。其次如道家的老子说:“以道莅天下,[210] 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亦不伤人”(见《老子》第六十章),似乎也是承认有神的。列子、庄子分精神骨骸为二,如曰:“精神者天之分,骨骸者地之分……精神入其门,骨骸反其根。”又说:“死于是者,安知不生于彼。”(见《列子·天瑞》篇)这是明明承认神不灭的。庄子尝以薪火来比喻形神,如曰“指穷于取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陆树芝以薪比肉体,以火比精神(见《庄子雪·养生主》篇)。文子更有“形有靡而神不化”的话。足以证道家思想也是信神不灭的。孔子虽没明白地说过,[211] 但“祭神如神在”,似承认神不灭的。惟荀子则不然,他说:“君子以为文,百姓以为神。”(见《荀子·天论》)[212] 他不承认鬼神的存在。汉的王充与荀子意见相同,他说:“人之死,犹火之灭也,火灭而耀不照……火灭光消而烛在,人死精亡而形存;谓人死有知,是谓火灭复有火也。”(见《论衡》下《论死》篇)他又以水凝为冰,比喻形神的关系。范缜的意见,实渊源于荀子、王充,说理尤复相同。

    同时,在晋初讨论这问题的,先有慧远的《形尽神不灭论》,郑道子的《神不灭论》;他们都以佛教立场,以薪火为喻。慧远说:“火之传于薪,犹神之传于形……惑者见形朽于一生,便以谓神情俱丧,犹睹火穷于一木,谓终期都尽耳。”(见《弘明集》卷五)这是解答当时的一种问难。郑道子之作也是答客难的,共五条,其大意:“形与气息俱运,神与妙觉同流……各有所本,相率为用。”他又以为“因薪则有火,火本自在,因薪为用”,这与桓谭所说“精神居形体,犹火之然烛”同一意义。凡此皆先范缜而讨论形神的关系。同时,在范缜、萧、曹的讨论之外,还有沈约的几篇著作————《形神论》、《神不灭论》、《难范缜神灭论》,[213] 与萧、曹、慧远等有同等的价值(上皆见《弘明集》卷五卷十)。

    二 三教同源说

    自康僧会初至江南时,阚泽便有答吴主三教对比之问说:“孔老二教,法天制用,不敢违天;诸佛设教,天法奉行,不敢违佛。”牟子作《理惑论》,论儒佛思想之一致;道安以《老子》语解《般若经》。这些可以说是三教一致的最初意见。晋初老佛思想既趋一致,但多有怀疑于儒佛的不同,于是有孙绰倡儒佛一致论,[214] 他所著的《喻道论》则说:“周孔即佛,佛即周孔,盖外内名之耳[215] ……佛者梵语,晋训觉也;觉之为义,悟物之谓,犹孟轲以圣人为先觉,[216] 其旨一也。周孔救极弊,佛教明其本耳,共为首尾,[217] 其致不殊。故逆寻者,每见其二;顺通者,无往不一共。”[218] (见《弘明集》卷三)

    继之者则有张融,他与道士陆修静为友,自称为天下之逸民,临终左手执《孝经》、《老子》,右手执《小品》、《法华经》,以表明其三教同重的思想。同时周颙尝与之讨论释道,张融所著《少子》五卷虽已失传,[219] 但在《弘明集》中尚可以见他们互相问答的话(见《弘明集》卷六)。张融曰:“道也与佛,逗极无二,[220] 寂然不动,致本则同;感而遂通,达迹成异”,世人不悟其同,故设鸿之喻,[221] 以明同者其本,异者其末,故其结论则曰:“道同器殊。”就是说:在形而上方面的道,本来是一;惟在形而下的器方面,方有释教道教之分;不但佛道本于一源,即一切圣人的道,都是没有分别的,所以说“百圣同投,本末无二”,竟承认万教一致的。顾欢亦有同样的论调,所著《夷夏论》有“释道二教,在形而上之道则同,在形而下之器则异,故不可以道之相同,而器亦云一致。理之相若,俗亦尽然,佛教向西夷而发,道则向中夏而生”等语,[222] 且曰:“道即佛,佛即道,在名则反,在实则合。”又以舟车行远为喻,以为行水行陆虽不同,而致远则一。这些都是六朝时三教同源的意见,这种意见影响于后世亦非常之大。隋之王通,虽为纯粹的儒家,但却本修齐治平之道,观察三教的利害,说道:

    “诗书盛而秦世灭,非仲尼之罪也;虚玄长而晋室乱,非老庄之罪也;斋戒修而梁国亡,非释迦之罪也。《易》不云乎?‘苟非其人,道不虚行’……或问佛?子曰:‘圣人也。’曰:‘其教何如?’‘西方之教也。’”(见《文中子·周公》篇)

    他以仲尼、老庄、释迦并列,认三教同一,无异南北朝时的论调。唐初虽有道释争次之事,但是从武则天明定位次以后,[223] 德宗则开三教讲论,宣宗以后,每逢皇帝诞辰,必行三教谈论。韩愈虽辟释老,谓李翱《复性书》参杂释老,[224] 但他自己所著《原性》,以子思孟子为骨干,实以释老为枝叶,尝说“彼等以事解,我以心通”,[225] 实已非儒教的本来面目,而含有释老的意味,实足以开理学的先河。宋代理学,虽明言反对佛老,而其思想实已充满佛老质素。僧如契嵩,尤力求儒佛调和,所著《辅教编》,[226] 与宋儒理论完全相同。德洪有诗赞契嵩[227] :“吾道比孔子,譬如掌与拳,展握故有异,要之手则然。”王浮著《化胡经》,谓释迦文殊乃老子尹喜所化。法琳作《破邪论》,谓佛遣弟子教化震旦,孔子即儒童菩萨,老子即摩诃迦叶。穿凿附会,以诬破诬,异常可笑;但三教一致之思想,亦可见其普遍了。刘谧著《三教平心论》,[228] 多言三教本一之理,这种思想大都根源于六朝而来。

    三 佛教宗派的产生

    初期佛教本没有什么宗派,佛灭后五世纪前,只有所谓大众上座之争,厥后意见纷歧,又别为二十部。马鸣、龙树而后,大乘说起,根据原始戒定慧三学,制教化教,执有执空,遂各异其趋向,于是渐演成为各种宗派。入华以后,罗什译经,始有宗派的流传,喜研《三论》的,则称为三论宗;讲演《成实论》的,则称为成实宗;有玩索《涅槃经》的,有学习《法华经》的,有弘传《地论》、《摄论》的,皆无非根源于一经一论,而发挥其意旨。隋唐以后,宗派始确然成立,便有普通所谓十三宗,即毗昙、成实、律、三论、涅槃、地论、净土、禅、摄论、天台、华严、法相、真言等是。厥后并涅槃于天台,并地论于华严,并摄论于法相,正式流传的,只有所谓十大宗派了。

    言十大宗派的区别:毗昙宗则重三世因果,四谛十二因缘;成实宗则重人空法空,破除二障;律宗则重止持作持,戒行清净;三论宗则重破除邪执,显示正观;净土宗则重澄清念虑,往生净土;禅宗则重以心传心,恢复本来面目;天台宗则重教相观心,融悟三谛;华严宗则重法性真如,圆融无碍;法相宗则重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真言宗则重无显非密,无密非显。说来本极话长,无烦琐说了。我们在这里所应当知道的,就是有什么宗派在中国思想界发生过影响;追溯它的渊源,却不能不说到晋朝的南北两系统。南方系统中以慧远为领袖,北方系统中以罗什为领袖。慧远为道安弟子,居于江西的庐山,可为当时南方佛教思想的中心,静修禅定,勤求出世,持“沙门不拜王者”的主张,以摄心克欲为第一义。在庐山所开的白莲社,入社念佛的僧俗凡百二十三人之多,大半皆由北方慕道而来。现在所流传的《莲社高贤传》所列十八人中,如雷次宗、周续之等,皆当时的学者。谢灵运为慧远弟子,陶渊明常往来庐山,虽未列名在十八贤中,却与莲社有密切关系。他们都抱着高逸之风,承当时崇奉老庄余习,安闲乐道,啸傲山水,不独影响于南北朝一般的人生观,且为佛教思想中最有潜力的一派。后来所产生的净土与禅,不可谓非根源于此。因为莲宗所揭橥的口宣佛号、心观佛德,注重在三学中的定慧,定心凝观,虽不能与后来“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禅完全相符,而返观自心,从教启悟,确也是一种禅理,包含于当时念佛的意义之中。谁也不能否认千余年来佛教思想最普遍于中国社会的,就是念佛与参禅的两种修行方法;不独在梵刹中出家和尚暮鼓晨钟,奉此为唯一法门;即三家村的老媪与智识界的居士,也莫不知道口宣阿弥陀佛、心念如来。其影响之大,无待赘言。

    至于北方思想,自罗什译经长安,当时参与逍遥园译务的有八百人之多,罗什弟子三千,尤为北方佛教的中坚分子。当时所译出的佛典,如《成实》、《三论》等论,空宗理论藉以广传;同时如《法华》、《般若》,亦皆于空论有所依辅。固不待道猛、僧柔、慧次等的讲演《成实》,道朗、僧诠、法朗、吉藏等的发扬《三论》,慧文、慧思、[229] 智等的宣传《法华》,而三论宗、成实宗、天台宗,已于其时开其端倪。其译经中的影响最大者,厥为般若部诸经,一切皆空之理赖以宣传。是以罗什所传,大都偏于空宗,且趋重于理论方面,与南方系统之趋重实行,似有不同。

    此外尚有两种极普遍的思想:一为克欲的戒律,一为哲学的唯识,影响亦非常之大。当时所译出的《四分律》、《十诵律》、《僧祇律》,虽亦成为不同的派别,但在普通佛教认受戒为入道的第一法门,以为戒行清净,定慧自生,实属一致。不独有出家的具足戒条,尤其有在家的优婆塞(夷)戒律,是以设戒坛,度僧尼,不待相部、南山、东塔之分,而律宗已成为佛教中的重要法门。悟道莫先于禁欲,在中国思想中实生重大影响。理学家所讨论的天理人欲,普通社会所持的戒杀放生,何莫非渊源于此种思想而来。

    唯识为法相宗的哲学主张,其宗派的成立虽始自唐玄奘的弟子窥基,而当时凭法相以研究本体却早具有。[230] 《俱舍》的七十五法,《成实》的八十四,分析色心王所之理,不独在心理学上有相当的根基,尤为哲学上的智识论。法相所主张唯识百法,分析更较详细,哲学上的价值更为一般人所承认。从现象的观察以求得真理,适用三支因明的论理方法,承认阿赖耶为唯识种子,而归结于种子生现行,现行薰种子,逃不出唯心论的哲学研究。不过这种明显的智识论,确为近代一般智识阶级所欢迎,也有法相宗人的特别发挥,影响亦很不小。

    此外虽尚有大乘终教的华严,秘密庄严的真言等,然只供少数学者们的高深研究,与普通的社会思想似无直接影响。所以在普通所谓佛教十宗派中,在当时及后世思想界中发生较大的影响的,只有上述的几种,如:念佛,参禅,一切皆空,制欲的戒律,与智识论,数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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