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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争篇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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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题)曹操曰:“两军争胜。”李筌曰:“争者,趋利也,虚实定,乃可与人争利。”张预曰:“以军争为名者,谓两军相对而争利也;先知彼我之虚实,然后能与人争胜,故次虚实。”

    基博按:形之而知虚实,则可举军可争利;故以军争次虚实焉。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

    (训义)梅尧臣曰:“聚国之众,合以为军。”张预曰:“合国人以为军;聚兵众以为陈。”

    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

    (训义)杜牧曰:“《周礼》以旌为左右和门。郑司农曰:‘军门曰和,今谓之垒门,立两旌旗表之,以叙和出入,明次第也。’交者,言与敌人对垒而舍,和门相交对也。”张预曰:“军门为和门,言与敌对垒而舍,其门相交对也。或曰:与上下交相和睦,然后可以出兵为营舍。故《吴子》曰:‘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陈。’陈皞曰:‘言合军聚众,交和而舍,皆有旧制;惟军争最难也!’”

    基博按:“军争”非难;“交和”而舍于军争之难!故曰:“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诸家未为得解也!下文言“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乃至云“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安有如所谓“敌人对垒,和门相交”之逼处者耶!或以“交相和睦”为说;似矣,而未尽也!“交和”之谓协同。“舍”非营舍之舍;当读如《文选》张衡《西京赋》“矢不虚舍”之舍,“谓弃也。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所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苟不图其“交和”而协同作战,未可以舍之于军争也!此进彼退,人自为战,不能不谓之“军争”;然而不能谓之“交和而舍”!胜不相让,败不相救,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军争之难,莫难于此!《孙子》言:“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齐勇若一,政之道也。”亦此之谓“交和”矣!下文言“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盖筹可胜于军争之际,而此云“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则为不可胜于军争之先。有一兵种之军争,有多兵种之军争,有一国一军之军争,有联盟国联盟军之军争,皆非“交和”而协同,不能军争以有功!今日之大战,以空军主宰战场;然机之与机,“交和”为难;而非“交和”,必以偾事!何以言之?欧洲上次大战之空战,不过为单机之个别作战;及大队之飞机相遇,则立分散以互追逐;及今之大战开始而有然!彼此机群相遇,无不分散作战;而各自为谋,各逞其能。至一九四二年而战术以革新;始有组织以计划作战而交相协力;不许任何之一机以单独行动也!顾日人则不如此,依然故我,而以一九四三年,大创于太平洋之所罗门!日人毁飞机一百六十五架,而美则仅二十五架;美国空军上尉多玛斯实与于役,而申言所以,谓:“日人零式机以一机一机自为战;而我美空军则以一机一机协同作战!如见我同队之机为敌机所攻;我之第一任务,在救同队之机以突击敌机!我救人,人亦救我!僇力同仇,勿自逞能;不惟空军之基本原则,抑亦飞行员之救命要诀!好大喜功之飞行员,而欲以自显好身手者,无不自误以陷死亡!”此“交和”之难,征于一兵种之军争者也。方大战之未起,空军之“独立论”,甚嚣尘上;始倡于英国皇家空军元帅托兰查特;而义大利杜黑将军,遂以“制空权”一论擅大名!使其说而信,则只用空袭而无事乎海、陆军,可以溃人之国!然一九四〇年六月以后,英之所以未步法之后尘,而为希特勒所溃者;则以希特勒之过信空中轰炸之足以溃英伦,而未以海、陆军协同进攻之故!军事家有一格言,谓:“在严重之地,在严重之时,必集中全力!”以此空中轰炸,亦必得海、陆军协同。反之而海、陆军不得空军协同,则以制空权之为敌有,鲜不摧破!观于今日之大战,而以征空军之不能独立;惟与海、陆军协同,乃以制胜;征之一九三九年,希特勒之摧破波兰然;一九四〇年之摧荷兰,摧比利时,以次摧法,无不然!于时德军所到,战胜攻取;世人每疑德军之有神秘武器!而不知德军陆、海、空三者惊人之协同;所难在各司其局,而不乖于“交和”以相为用;则希特勒纵横欧陆之唯一武器!其他如炮兵之必以步兵协同,步兵之必以炮兵掩护;坦克车亦以不得步兵协同,而为敌人所俘,往往有之!此“交和”之难,见于多兵种之军争者也。抑吾人患日军之空袭,而以无高射炮,无驱逐机之防空武器为大恨!然苏联之御德军空袭也,有高射炮,有驱逐机,而苦于两者之难以协同!盖防空指挥部,分配空中区域以各有责成;驱逐机利用其活动半径,而阻敌机于向目标飞行之时;待敌机窜入高射炮之射程内,则由高射炮轰击。亦或按高度以分区域;敌机在七千呎以上,责之驱逐机之攻袭;至七千呎以下,则以委高射炮之轰击。惟驱逐机追踪敌机以迫近高射炮之射程内,时与敌机同被击落;而敌机则以窜入高射炮之射程内,而无虞驱逐机之追踪,往往集中轰炸以毁高射炮阵地!于是防空指挥部严令驱逐机应不恤冒高射炮火,追踪敌机以协同攻击;宁偕敌机以俱毁,勿纵敌机以遗患!犹之步兵冲锋时,应不恤冒自己炮火以勇往无前也!抑为无办法之办法!此“交和”之难见于防空之军争者也。至于欧洲上次大战,英、法、俄协约,德、奥同盟,角力争雄以延五年,而苦战久不解者,亦以英、法、俄联军之未能“交和而舍”也!大战之起,英、法、俄联军作战,而未有共同之作战目标!德为同盟之领袖,而协约国之敌对主体也;协约国不败德国,不能以结束战争!法国最初之主力指向德国,而进攻亚尔萨斯、罗林两州,势所当然!然西线之法国,既以主力指向德国;而东线之俄国,胡为不急起直追,而以主力相应耶?俄国之用兵德、奥两军,同时进攻;而以主力七军进攻奥国;进攻东普者,仅有那流、尼门两军;虽一战而胜奥,顾无补于战局!而东普之那流一军先歼,尼门一军亦败,士气以丧而影响甚大!假使俄人反其道而施之,以少兵支拒奥军之进攻,而倾国殚锐,以主力指向德国。兴登堡、鲁登道夫虽善用兵;而众寡之殊过悬,又承丧败之余,抑亦何能为役,亦有望风而靡已耳!俄军以乘胜远斗,推锋而前,直走柏林,溃其腹心;而与法军之攻势,东西相应;德人无所措手而一蹶不振矣!德败,而奥之势孤,亦奚以为!然则俄人何为而不然乎?说者曰:“俄之敌,以奥为主,以德为次;政略使然,不得不尔;亦犹奥之敌,俄为主,英、法为次!俄主力不出于东普,亦犹奥主力不出于西线,揆情度势,抑何足怪!”但就战略而论:擒贼先擒王!对同盟军作战,必先击破同盟国之主体;主体一破,而群龙无首,其他自随瓦解!当日之战局,谁为主体?而同盟为德;协约则陆上为法,海上为英。陆上决战,德、法有一溃灭,而战局结束矣!所以协同作战,必先认识作战之共同目标;而惜乎协约三国之昧于此也!旷日持久,而师以老,至一九一七年而协约联军势不支!有人昌言:“联军作战,非有统一之措置,无望于胜利也!”于是英国政府力图“交和”,以英军总司令海格爵士所部军队,交法国倪维尔将军指挥以为康边之总攻击;而两国将士意见横生,不相僇力,以致大败!英国将士则归咎于倪将军之指挥无方,而益以不“交和”!法军创败之余,而叛变屡起;士无斗志!贝当收拾残局以图再振,而虞德人之取乱侮亡以承其敝也,嗾英军大举进攻佛兰德斯以分其势,而亦大败;死伤三十万人!英军总司令海格爵士声言:“所部一年以内,不能再战!”而贝当则以静待美之援兵!俄国则革命起而皇室倾仆;克伦斯基临时政府亦欲奋起以与英、法携手;顾一出兵而大败!然所以大败,则由于俄之缺乏军火与配备,而英、法之接济无路!尝图突破他达尼尔海峡以与俄通道,供应军火;顾无成功!又欲别出一道以通俄,屡为之濒成以屡败;亦以英、法政府及参谋部之筑室道谋,不下决心,不派大兵,是用不规于成也!于是托洛斯基之军事革命委员会,得彼得格勒防卫军之拥护,以倾克伦斯基而与德、奥媾和!德、奥军亦既东顾无虞,而转兵西向以攻义大利;义几不支!作战不力,将士固不能辞其咎;而要由于无共同之作战目标以知所僇力!英国首相劳合乔治以征询英国东线指挥威尔生将军,问:“协约国何以不竞?”威尔生则以书告曰:“无他,无最高指挥也!吾协约国之总司令、参谋长,只专心致知于各自之战区;推而大之,亦只专心致知于本国之得失,而忘其为协约国之一国,遂以七零八落而为局部之战;所谓联盟,其实不过各自为战以对各自之敌人交绥而已!如英国战场之战,法国战场之战,义国战场之战,而非全局通筹之战!其将帅愈有才,其作战愈独立,而愈不喜与联军协同;此实由于吾人不能高瞻远瞩,目光短浅之所致也!吾人之人员、军火、大炮、飞机、粮食、金钱及海上运输,无不超绝德奥以占优势;今日之难,乃在如何及何时集中协约国之所有,用之于当以通力合作;诚窃以为非建立最高指挥,不能以通筹全局也!”劳合乔治大以为然,乃以其年十月三十日,贻法国总理庞雷夫书曰:“三年以来,军事成功之属于德,无可疑者!吾协约国则败不一败,而究其所以,则由于协约国之未能协同作战也!吾协约国之所以为德人所败者,由于指挥作战之无法统一!方战之起也,德人于其盟邦,有绝对之统制权!德人不仅统治其盟邦之军队,有军略上之指挥权;抑亦控制其盟邦之经济与资源;所以德奥同盟之与土耳其,就其作战之僇力同仇言,几成整体之一军事帝国;而诸盟邦之战场如一战场,诸盟邦之指挥为一指挥!吾协约国则不然;作战之指挥权,分掌于英、法、俄、义四国政府,四国参谋机构之手;而四国政府、四国参谋机构之所知者,只有其各自之战场,个别之国力;于是作战计划之所匠心经营,不过一国一战场之成功,而无与于大局!亦有人倡协约国国际会议以欲补救人自为战,力量分散之弊;然会议虽然多次,而全局仍未通筹;充其量,不过求四国不同战略之互相呼应而已!吾协约国无一机构能周知所有协约国之整个实力,而有全局通筹之战略,着眼吾敌人之政治、经济以及其军事之弱点,而集中力量以为决胜之猛攻;此进彼退,各不相谋,所以无成也!吾人试观每年冬季,敌人必厚集其力以猛攻吾协约国中最弱之一国,而予以击溃,剪我羽翼!顾吾协约国各不相顾以坐视德人之兼弱攻昧而不为之所;抑亦不思厚集吾力以猛攻德奥同盟中较弱之一环,而剪其羽翼,长我声势,则是敌人处心积虑以渐剥吾协约国人力物力之优势;而吾协约国一任所为以同归于败,其弊不过各自为谋以不顾大局!吾人如欲转败为胜,惟有协约国家悬一最高之目标,而集中所有之力量,为此最高之目标而合作!诚窃以为协约国不可不有参谋本部性质之联合会议,视协约国为一体,通筹全局;然后集中协约国最大之军事,经济及政治力量,以最有效之方法,猛攻敌人,乃克有济!”庞雷夫极赞其议。及是年十二月四日,劳合乔治、庞雷夫与义大利首相,会于义国列维耶拉区之一小城曰拉普罗,检讨战局。法、义两相,蹙额相对;独劳合乔治把握战胜之决心,而建议协约国之指挥统一!几经商讨,而以决定成立最高作战会议;由英、法、义三国首相或国务总理及其他重要阁员各一人组织之;各国并派军事代表一人以提供专门军事问题之意见。其后美国加入,而以霍荷斯上校代表威尔逊总统;以白立斯将军为美国军事代表。然而最高指挥机构之成立,尚有待也!至一九一八年春,协约国在杜宁召开最高作战会议以成立盟军最高统帅部,而胜负之机以转!法国雷光将军尝以著论,谓:“联盟国之联合作战,有两基本原则:(一)统一指挥,即联盟国须有总司号令之人,而在战略上及政治上,须有统一之措置。(二)联盟国如何抟而为一集中所有之经济资源,以发挥最高效率。”此“交和”之难,见于联盟国联盟军之军争者也。故曰:“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昔胡林翼尝论:“军旅之事,以一而成,以二三而败!唐代九节度之师,溃于相州;其时名将如郭子仪、李光弼,亦所不免!盖谋议可资于众人,而决断须归于一将,此又军事之大较矣!古来将帅不和,事权不一,以众致败者,不仅九节度相州一役!是故军中之事,不患兵力之不雄,而患兵心之不齐;不患军势之不盛,而患军令之不一!”呜呼!自古以来,未有“交和而舍”而以军争无功者也!及挽近世,战局日以扩大,兵种日以复杂,益以征“交和而舍”之莫难于军争矣!

    军争之难,以迂为直,以患为利。

    (训义)杜牧曰:“言欲争夺,先以迂远为近,以患为利,诳绐敌人,使其慢易,然后急趋也。”张预曰:“变迂曲为近直,转患害为便利,此军争之难也。”

    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

    (训义)杜牧曰:“上解曰‘以迂为直’,是示敌人以迂远;敌意已怠,复诱敌以利,使敌心不专;然后倍道兼行,出其不意;故能后发先至,而得所争之要也。秦伐韩,军于阏与。赵王令赵奢往救之,去邯郸三十里,而令军中曰:‘有以军事谏者死。’秦军武安西;秦军鼓噪勒兵,武安屋瓦皆震。军中候有一人言救武安;奢立斩之,坚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复益增垒。秦间来,奢善食而遣之。间以报秦。秦将大喜曰:‘夫去国三十里而军不行,乃增垒;阏与非赵地也!’奢既遣秦间,乃卷甲而趋,二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阏与五十里而军。秦人闻之,悉甲而至。有一卒曰:‘先据北山者胜!’奢使万人据之,秦人来争不得;奢因纵击,大破之,阏与遂得解。”梅尧臣曰:“远其途,诱以利,款之也。后其发,先其至,争之也。能知此者,变迂转害之谋也。”

    故军争为利,军争为危。

    (训义)曹操曰:“善者则以利;不善者则以危。”杜牧曰:“善者,计度审也。”张预曰:“智者争之则为利,庸人争之则为危;明者知迂直,愚者昧之故也。”郑友贤曰:“或问‘军争为利,众争为危’;军之与众也,利之与危也,义果异乎?曰:武之辞未尝妄发而无谓也!‘军争为利’者,下所谓‘军争之法’也。夫惟所争而得此军争之法,然后获胜敌之利矣。‘众争为危’者,下所谓‘举军而争利’也。夫惟全举三军之众而争,则不及于利,而反受其危矣!盖军争者,案法而争也;众争者,举军而趋也。为利者,后发而先至也;为危者,擒三将军也。”

    基博按:“军争为危”之“军”,郑友贤作“众”。

    举军而争利,则不及;

    (训义)曹操曰:“迟不及也。”贾林曰:“举军往争其利,难以速至。”

    基博按:自此以下承上“军争为危”,而专论军争之危。

    委军而争利,则辎重捐。

    (训义)杜牧曰:“举一军之物行,则重滞迟缓,不及于利;委弃辎重,轻兵前追,则恐辎重因此弃捐也。”张预曰:“委置重滞,轻兵独进,则恐辎重为敌所掠。”

    是故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罢者后,其法十一而至。

    (训义)杜佑曰:“强弱不复相持,率十有一人至军也。罢,音疲。”杜牧曰:“此说未尽也!凡军一日行三十里,为一舍;倍道兼行者再舍;昼夜不息,乃得百里,若如此争利;凡十人中,择一人最劲者先往,其余者则令继后而往;万人中先择千人,平旦先至;其余继至,有巳午时至者,有未申时至者,各得不竭其力,相续而至;与先往者足得声响相接。凡争利必是争夺要害。虽千人守之,亦足以拒抗敌人,以待继至者。太宗以三千五百骑先据武牢,窦建德十八万众而不能前,此可知也。”陈皞曰:“杜说别是用兵一途,非十一而至之义也;盖言百里争利,劲者先,疲者后,十中得一而至;九者疲困,一则劲者也。”王晳曰:“罢,羸也;此言争利之道,宜近不宜远耳。夫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苟日夜兼行,百里趋利;纵使一分劲者能至,固已困乏矣;即敌人以逸击我之劳,自当不战而败。故司马宣王曰:‘吾倍道兼行,此晓兵者之所忌也。’或曰:赵奢亦卷甲而趋,二日一夜,卒胜秦者,何也。曰:奢久并气积力,增垒遣间,示怯以骄之,使秦不意其至,兵又坚。奢去阏与五十里而军,比秦闻之,及发兵至,非二三日不能也;能来,是彼有五十里趋敌之劳,而我固已二三日休息士卒,不胜其佚,且又投之险难,先据高阳,奇正相因,曷为不胜哉!”张预曰:“卷甲,犹悉甲也,悉甲而进,谓轻重俱行也。凡军日行三十里,则止;过六十里已上,为倍道;昼夜不息,为兼行;言百里之远,与人争利,轻兵在前,辎重在后,人罢马倦,渴者不得饮,饥者不得食;忽遇敌,则以劳对佚,以饥敌饱,又复首尾不相及;故三军之帅,必皆为敌所擒;若晋人获秦三帅,是也。轻兵之中,十人得一人劲捷者先至,下九人,悉疲困而在后,况重兵乎!何以知轻重俱行?下文云‘五十里而争利,则半至’;若止是轻兵,则一日行五十里,不为远也;焉有半至之理!是必重兵偕行也。”

    基博按:“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近代战术之所谓强行军也;《孙子》以“擒三将军”明其为军争之危;而近代则以强行军争战术之机动,实自拿破仑创之!拿破仑之用兵也,编制之改革,军队之运动,无不创一新纪元;而多本于普鲁士菲列德立大王;由军至师以下逐次分为小部队以增纵队之数,而四面八方,利用多数之道路以向战场集中;欲增大军队之机动及行军力,而以减少军队附属之车辆;是即《孙子》所谓“委军而争利,则辎重捐”;而采用菲列德立编合战术之大团队,以及因粮于敌之法也。于时,英、普、奥诸大将颇以法军之驱市人而战,未经训练,而致疑于其行军力!不意一七九六年九月,芒德之役,法军由德朗蒂以九月五日夜首途,行经丛山叠岭,人马不通之地,中途经勒里古及杰里梅落恼两地,遇敌激战;至八日午前,抵巴撒恼,午后大战,至十日而敌溃追击,十一日,渡耶休河,直薄芒德要塞;凡六日而行军一百八十公里,且战且前;敌人震惊;所以然者,固由拿破仑之责成下级指挥官以人自为战;抑亦下级指挥官之信赖拿破仑而绝对服从也!一七九七年之义大利战役,拿破仑未尝责将士以强行军;然麦色纳将军率所部追敌,以三月十日至四月七日,四星期之间,而行军五百公里;其一部竟超越积雪没胫之阿尔卑斯山。至一八〇五年乌尔穆大战,拿破仑以久练之师,而为强行军,叹曰:“吾未见行军之锐有如此也!”盖其一路,以四军团及骑兵团,行五至六百公里以集中于莱因河畔,而为日二十五乃至二十八,平均每日行程为二十乃至二十五公里。又一路,以六军团及骑兵团,行十三日而集中于多恼河畔;每日行程十六至二十公里。奥将麦克措手不及而被围于乌尔穆,乃率六万余人以降;而法军死伤数百人耳;则以拿破仑之能强行军也!顾拿破仑以为未足!至一八〇六年,普鲁士之役,而以强行军之失之过大,军中谤烦兴!及其大战于耶拿也,自十月八日至十三日,而普军大败!方其时,拿破仑所将诸军之强行军,最大者近卫军团,每日三十公里;最少者第一军团,每日十六公里;其间第三军团,每日二十二公里;第四军团,二十三公里;第五军团,第六军团,每日皆平均二十四公里;而第七军团,则每日二十五公里,次于近卫军团。顾拿破仑意犹未慊;而第六军团长奈将军乃选拔锐卒以编特别师;而于通过山地之时,则控置步兵于后方;而骑兵师推锋直前,以二十四小时行军六十公里,而赴耶拿之会战。及普军大败而法军追击,拿破仑之以垂训于吾人者,则曰:“所谓追击者,使敌无休食之暇,而陷之于溃乱!”益以发挥无上之强行军力,追奔逐北,而普军逃死不遑,全数乞降!于时,第一军团及第五军团士兵,落伍者五分之三;骑兵师之马匹落伍者殆半!而第五军团以三日行军一百五十公里;米友拉骑兵团以四十二日行军一千五百公里!第五军团长兰内司将军叹曰:普人欲以一日行军二十五公里至三十公里制我机先;而不能者;盖我军团一日行军五十至五十五公里,殆倍于普军矣!然“劲者先,罢者后”之兆已形!其后连兵不解,而精练之军以耗,不能强行军以逞拿破仑之大欲;拿破仑叹曰:“军纪日弛,落伍者多,犯法扰民之事百出;而行军之时,不得不集结大兵力于指挥官监视之下;故其行军力,仅及一八〇六年之半,而作战不能应机以疾赴;可恨也!”然一八一三年八月中旬,拿破仑方追击勃里慈尔将军指挥之休勒金军,而骤闻奥俄联军由白门以进逼萨克逊;乃以追击委之大将,而亲率近卫军团及新编各军团,向萨克逊之都城德勒斯登退却,以图邀击俄奥联军于德勒斯登之南;此日之强行军,实拿破仑鼓最后之勇也!盖洛温伯耳以至司德盆,为百五十三公里;而拿破仑将十万众以行三日;其尤出人意表者,司德盆之至德勒司登,为二十六公里;又暴风烈雨,道路泥泞,而拿破仑行以半日;俄奥联军不虞其至而以大败;然辎重捐弃,给养困难;联军虽败,而法亦疲于奔命矣!其裨将杰古宁著书称之曰:“皇帝之战胜在于脚;一日行军三十六公里,不惟接战,而且宿营!”可谓有味乎其言之!杰古宁者,有名之军事著述家也,以一八六八年卒于巴黎;而生于一七七九年,历任奈将军之副官参谋;以一八一一年进级少将;及拿破仑之败,而俄皇亚力山大一世聘任为俄军将军,以参加一八二八年土耳其之役;后为圣彼得堡陆军大学之创设者;于拿破仑之战略战术,耳目濡染,洞明得失,而言:“用兵之法,何害于全战役间实施强行军;然强行军而不审慎,无不陷于全军覆灭;故战之胜,不在脚,而在指挥脚之脑力也!”及上次欧战之初,德人亦以擅强行军而为运动战,法军俄军,屡为所乘!如一九一四年八月,东战场坦能堡之战,其预备第一军及第十七军团,由盎格拉堡转移奥伦斯登以攻击俄军,而四日之间,行二百余公里;计一日平均行五十五公里也。其九月,驻巴黎北之德国第一军,以法国第六军之出击,而转用其兵力于巴黎东北;其第九军团以七日之晨至八日夜半而行百二十公里;则一日行六十公里也。亦为军事家所惊叹!所以欧陆各国步兵,无不训练强行军于平日;而新兵入伍,必先荷枪负囊以习跑步;然后作战无误于应机也!

    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

    (训义)曹操曰:“蹶,犹挫也。”李筌曰:“百里,则十人一人至;五十里,十人五人至,挫军之威,不至擒也!”张预曰:“路不甚远,十中五至,犹挫军威,况百里乎!蹶上将,谓前军先行也。或问曰:唐太宗征宋金刚,一日一夜,行二百余里,亦能克胜者,何也?答曰:此形同而势异也。且金刚既败,众心已沮,迫而灭之,则河东立平;若其缓之,贼必生计;此太宗所以不计疲顿而力逐也!《孙子》所陈争利之法,盖与此异矣!”

    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

    (训义)杜佑曰:“道近,则至者多,故不言死败;胜负未可知也。古者用师,日行三十里,步骑相须;今徒而趋利,三分之二至。”张预曰:“路近不疲,至者大半,不失行列之政,不绝人马之力,庶几可以争胜。上三事,皆谓举军而争利也。”

    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训义)杜牧曰:“辎重者,器械及军士衣装;委积者,财货也。”张预曰:“无辎重,则器用不供;无粮食,则军饷不足;无委积,则财货不充;皆亡覆之道。此三者,谓委军而争利也。”

    基博按:以上言军争之危;以下言军争之法;军争而有法,则“军争为利”矣。

    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

    (训义)曹操曰:“不知敌情谋者,不能结交也。”杜牧曰:“非也!豫,先也;交,交兵也;言诸侯之谋,先须知之,然后可交兵合战。若不知其谋,固不可与交兵也。”陈皞曰:“曹说以为不先知敌人之作谋,即不能豫结外援;二说并通。”

    基博按:此论军争,上说军争之危,下言军争之法,何缘讲到交邻!当以杜说为是。既知军争之危,何可不出以审慎;非知敌谋,不与交兵耳。

    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

    (训义)曹操曰:“高而崇者为山,众树所聚者为林,坑堑者为险,一高一下者为阻,水草渐洳者为沮,众水所归而不流者为泽。”张预曰:“凡此地形,悉能知之,然后可与人争利而行军。”

    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

    (训义)杜佑曰:“不任彼乡人而导军者,则不能得道路之便利也。”何氏曰:“凡用乡导,或军行虏获其人,须防贼谋,阴持奸计,为其诱误;必在鉴其色,宜其情,参验数人之言,始终如一,乃可为准;厚其颁赏,使之怀恩;丰其室家,使之系心;即为吾人,当无翻覆。然不如素畜堪用者,但能谙练行途,不必土人,亦可任也。”张预曰:“山川之夷险,道路之迂直,必用乡人引而导之,乃可知其所利而争胜。吴伐鲁,鄫人导之以克武城,是也。”

    基博按:“地利”者,地之利于我行军者也。上文所称“山林险阻沮泽之形”,不利于行军而利于阻隘。或我之所必争,而不必利我之行军。“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之“知”,“知”之于行军之前者也。“得地利”之“利”,“利”之于行军之日者也。杜氏所谓“道路之便利”,而非“山林险阻沮泽之形”也。夫知敌谋以备交兵,知险阻以审行军,用乡导以得“地理”,三者皆军争之必先有事;苟其不知不用,何能为军争!故论军争之法以前,历举之以明先务之急云。

    故兵以诈立;

    (训义)杜牧曰:“诈敌人使不知我本情,然后能立胜也。”王晳曰:“谓以迂为直,以患为利也。”

    以利动;

    (训义)张预曰:“见利乃动,不妄发也。传曰:‘三军以利动。’”

    以分合为变者也。

    (训义)杜牧曰:“分合者,或分或合以惑敌人,观其应我之形,然后能变化以取胜也。”张预曰:“或分散其形,或合聚其势,皆因敌动静而为变化也。或曰:变,谓奇正相变,使敌莫测;故《卫公兵法》云:‘兵散,则以合为奇;兵合,则以散为奇。’三令五申,三散五合,复归于正焉。”郑友贤曰:“或问:‘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立也,动也,变也,三者先后而用乎?曰:先王之道,兵家者流,所用皆有本末先后之次,而所尚不同耳。盖先王之道,尚仁义而济之以权;兵家者流,贵诈利而终之以变。《司马法》以仁为本,孙武以诈立;《司马法》以义治之,孙武以利动;《司马法》以正不获意则权,孙武以分合为变。盖本仁者,治必为义;立诈者,动必为利。在圣人谓之权;在兵家名曰变。非本与立,无以自修;非治与动,无以趋时。非权与变,无以胜敌。有本立而后能治动;能治动而后可以权变。权变所以济治动;治动所以辅本立;此本末先后之次略同耳。”

    基博按:“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三者,军争之原则也;以下论军争之动作。

    故其疾如风,

    (训义)王晳曰:“速乘虚也。”张预曰:“其来疾暴,所向皆靡。”

    其徐如林,

    (训义)曹操曰:“不见利也。”杜佑曰:“不见利不前。”杜牧曰:“徐,缓也;言缓行之时,须有行列如林木也,恐为敌人之掩袭也。”

    侵掠如火,

    (训义)杜牧曰:“猛烈不可向也。”

    不动如山,

    (训义)贾林曰:“未见便利,敌诱诳我,我固不动,如山之安。”张预曰:“所以持重也。”

    难知如阴,

    (训义)梅尧臣曰:“幽隐莫测。”王晳曰:“形藏也。”

    动如雷霆;

    (训义)王晳曰:“不虞而至。”何氏曰:“藏谋以奋如此。”张预曰:“如迅雷忽击,不知所避;故太公曰:‘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瞬目。’”

    掠乡分众,

    (训义)杜牧曰:“敌之乡邑聚落,无有守兵,六畜财谷,易于剽掠,则须分番次第,使众人皆得往也,不可独有所往;如此,则大小强弱,皆欲与敌争利也。”张预曰:“用兵之道,大率务因粮于敌;然而乡邑之民,所积不多,必分兵随处掠之,乃可足用。”

    廓地分利;

    (训义)杜牧曰:“廓,开也;开土拓境,则分割与有功者。韩信言于汉王曰:‘项王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刻印刓,忍不能与。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以天下城邑封功臣,天下不足取也!’《三略》曰:‘获地裂之。’”张预曰:“开廓平易之地,必分兵守利,不使敌人得之。或云:得地则分赏有功者;今观上下之文,恐非谓此也。”

    悬权而动,

    (训义)曹操曰:“量敌而动也。”张预曰:“如悬权于衡,量知轻重,然后动也。《尉缭子》曰:‘权敌审将而后举’;言权量敌之轻重,审察将之贤愚,然后举也。”

    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

    (训义)张预曰:“凡与人争利,必先量道路之迂直,审察而后动,则无劳顿寒馁之患,而且进退迟速,不失其机,故胜也。”

    基博按:“先知迂直之计者胜”,自承上文“先知迂直之计者也”句来;明为“计”,而非“道路之迂直”。“迂直之计”,即“军争之法”;所谓“以迂为直”,“以患为利”;“后人发,先人至”;此之谓“迂直之计”也。

    右第一节,论军争之法。

    基博按:《孙子》论军争之法,不外二端:敌疑以诈。我动以决。“以迂为直,以患以利”,敌疑以诈也。“后人发,先人至”,我动以决也。“后人发”,所以“其徐如林”,“不动如山”。“先人至”,所以“其疾如风”,“侵掠如火”。我动以决,所以“动如雷霆”。敌疑以诈,所以“难知如阴”。而卒之曰:“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盖谓“军争之法”,不出“迂直之计”;曰“悬权而动”,曰“先知”,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也。然《孙子》所谓“迂直之计”者,盖“以迂为直”,“迂”与“直”一气贯注,《计篇》所谓“近而示之以远,远而示之近”也。近代“军争之法”,亦不出“迂直之计”;特所谓“迂直之计”者,“迂”与“直”为两事:“迂回包围”之谓“迂”。“中央突破”之谓“直”。从前普鲁士菲烈德立大王多用围;而法国拿破仑大帝不废直。迄于第一次欧洲大战,兴登堡与麦耿生,皆德名将;而为“迂”为“直”,韬略不同。兴登堡取胜多用围,而张两翼以困敌人于垓心者也。麦耿生则以精兵猛将,厚集其力,推锋而入以直捣中坚,横截敌军为两,首尾不相顾,而后席卷左右向以包围之;论者咸谓其奇变驾兴登堡之上焉!特是摧其中坚,虽亦可以席卷包围两翼,而未易合围,特如围棋之角与边;不如包围之可以聚而歼旃也!法国兵家,亦主用围。一九三七年,法参谋次长罗亚楚刊布所著《战略之成功与战术之成功》一书,其大指以谓:“用兵之道,在于可战之时,选决战之地,因利制权,以分散敌人兵力,而集中我优势之军队以为攻击;或用中央突破,或为包翼战斗;而历史所启示,包翼战斗,胜利为多;或侧翼以作战,或两翼以并进,运用之妙,成功一也!侧翼之战,创于拿破仑;而施之今日,亦操胜算;所当注意者,今日武器之发展与猛烈耳!”然法人所以为包围者,与德不同。德人之为包围也,以中坚与敌军相持,而张左右翼,迂回敌后,前后合围以相夹击;此攻势之包围,而日人亦仿之者也。法人之为包围也,中路退却以消杀敌势;而左右两翼,则力固防地,扼敌军左右两翼,使不得展;而我中路乃突反攻,与左右翼相应,以围深入之敌军,而聚歼之;此守势之包围,而苏联亦以之者也。顾苏联兵家普力特孟,则颇致疑于包围之已成过去战术,以谓:“包围者,谓向敌军一翼或两翼之侧面攻击也;必始之以行军之秘密,继之以袭击之神速,而后能有功!然以敌人之空军侦索,而我行军之秘密不易保;以敌人之交通机关发达,而我神速之急袭,亦不能制机先!百万军与百万军之战,包围行军,最易暴露,而为敌人所制止!如敌人用疾捷之交通机关,而运大兵以输于我军包围之地;于是乎包围攻击,一变而为正面攻击,势成相持,而我军且殆!如一九一四年,德法大战于马兰;而德军为包围,徒以忽于机械力,遂以偾事焉!是故百万大军之作战,包围战术,殆成过去之历史;而正面攻击之中央突破,乃为新战场之战术尔!”闪电战兴,而疾于用直;苟平原大野,地势便利;而空军之翱翔,机械化部队之冲击,纵横驰骤,得以极度发展,纵贯敌阵,不难包围,何须汲汲求翼侧也!于是中央突破之法,随闪电战以盛行!《孙子》之意,以“迂”为“直”;而闪电之战,先“直”后“迂”。其法,先以纵队直贯敌阵而突破一孔;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推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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