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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实篇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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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题)李筌曰:“善用兵者,以虚为实。善破敌者,以实为虚。”杜牧曰:“夫兵者,避实击虚,先须识彼我之虚实也。”张预曰:“《形篇》言攻守;《势篇》说奇正。善用兵者,先知攻守两齐之法,然后知奇正;先知奇正相变之术,然后知虚实。盖奇正自攻守而用,虚实由奇正而见,故次势。”

    基博按:《计篇》曰:“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势篇》曰:“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碬投卵者,虚实是也。”虚实可以因利;奇正所以制权。而《虚实篇》者,所以尽《势篇》之用;欲因利而制权,则不可不知敌之虚实;而欲知敌之虚实,故“形人而我无形”。张预言:“虚实由奇正而见”;吾则谓奇正由虚实而见;虚实所以立势之体;奇正所以妙势之用。“兵之形,避实而击虚”,一语破的,可以揭近代战术运动战之要!运动战之解释不一;而法国陆军总司令加曼林将军乃为明确之诠说,谓:“假定军队不足以控制战略正面,则地域之空间自由必大;而一语自由之空间,斯可以明运动战之定义。”篇中言“攻其所不守”,“守其所不攻”,“进而不可御”,“退而不可追”,皆以明运动战之必善用空间,而毋局于一隅以自坐困也!《虚实篇》为运动战之说明;而以下《军争》、《九变》、《行军》、《地形》、《九地》五篇,则以明运动战不能不受兵情地势之制限!惟明乎运动战之义,而后尽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

    孙子曰: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

    (训义)张预曰:“形势之地,我先据之以待敌人之来,则士马闲逸而力有余。”

    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

    (训义)梅尧臣曰:“先至待敌,则力完;后至趋战,则力屈。”张预曰:“便利之地,彼已据之;我方趋彼以战,则士马劳倦而力不足。”

    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训义)杜牧曰:“致令敌来就我,我当蓄力待之;不就敌人,恐我劳也。”王晳曰:“致人者,以逸乘其劳;致于人者,以劳乘其逸。”

    基博按:《孙子》论兵,颇主主客之说,谓主致人,客致于人;客处劳而主处逸,守为主而攻为客;尤以攻为大戒,曰“攻城则力屈”;曰“下政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其说与英、法兵家之论同,而与德则异!德之兵略,原于菲烈德立大王,以谓:“胜利者,前进也;使强有力而不乘人不虞以攻其无备者,其人则愚人也;为国则愚国也!”于是一脉相承,谓:“非攻不足以制胜!苟失时机以坐待敌攻,不啻自杀!”《孙子》言“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而德之兵家,则曰“善战者攻人而不攻于人也”!自希特勒炫其闪电战以来,环球耳目一新;进攻之胜利,昭然若揭!吾国谈兵者颇炫其说而论攻之为利;然言不要以若是其几也!德国克老山维兹论兵主攻,而读其著书,第六卷论守,未尝不言守之致人,攻之致于人,而足以发《孙子》之义;其持论以谓:“守之为言拒敌之进攻也;而所以为拒,在待敌之进攻耳!不明乎待,不足以言守;而守易于攻者,则以攻者所徒费之时间,无不资守者以便利也!抑攻之所以不如守者,尤在守者得地利以为用也!夫战之所以为胜,不出三端:曰奇袭。曰地利。曰多面攻击。攻者可以奇袭,亦可以多面攻击,而地利,则为守者所擅有!所谓地利者,非断崖绝壁,广谷大川,足以阻攻者前进,河山之险之谓;而用以隐蔽军队配备之土地,亦无不与焉!惟守者为能利用土地以隐蔽军队配备,而攻者则不能!攻者之行军也,不得不循测识,意拟之道路前进;而守者则以熟知当地之形势,厄险阻,构阵地,不现其姿势以行配备,而待敌之进攻。攻者未至决战之时,则不知守者之如何利用地形以为配备焉!此地利之所以为守者所擅有也!至奇袭之有利攻者,惟以全军当敌之全军而限于战略之奇袭;如战略之奇袭无成功;而战术之奇袭,则守者因地制宜之所优为也!多面攻击,攻者亦仅能以全军行之;而就各个部队之袭击言;则多面攻击之利,不得不让于守者;以军之展开及配备,守者得预为之地也。当三十年战争及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之时,军之展开及配备,已为会战计划之主题,而战术之利,遂以属于守者;盖以守者得预先展开其兵力以配备之也。其后军队之机动能力增加,而攻者以占优势!于是守者据大河、深谷乃至山岳以争优势之转归。顾攻者之运动益疾捷,而分割队伍以行迂回,则守者又失据矣!于是守者不得不伸张其战线;而攻者则集中兵力,择守线兵力稀薄之地,而攻其瑕以突破之;则守者不知所以为守矣!于是守者集中兵力而不为展开,以伺攻势之开朗,然后挥兵应之,所谓内线作战,是也。于是守之远心性,以与攻之集中性,相对相杀!夫守者以待敌之攻,止而不动;而运动之自由,不得不让于攻者!攻者之包围及迂回,随时随地,可集中兵力以为多面攻击,由圆周向圆心集中,而兵力随前进以渐结合,则为力益厚;此攻者之利也。然守者之结合兵力与运动而在内线行之;则所以强化兵力者,以视攻者之集中为大!而攻者之数面进攻以向一部队,大抵部队愈小,则愈有效;而推极以施于一人,则无不效!假有一军而受数方面之同时攻击,亦得以抵抗之;一师,则抵抗力稍减;一营,则惟在集团时,聊可抵抗;至于个人,则无能为力矣!然攻者集中之利,施之小部队而有效;而守者内线之利,扩之大空间而增加!何以言之?盖在数千步乃至半哩之内线而先敌所得之时间,未必较数日行程乃至二三十哩之内线上为大!狭隘之内线,为战术之问题;广大之内线,则战略之问题;而完成战略目的之时间,必较之达到战术目的之时间为大!抑又不仅此!战术运用之空间较小,方其会战,一方之派遣,无不在敌前行动;而立于外线者,无不即时警觉!若在战略,则以关系之空间较大,而一方之运动,至少一日之间,不为敌人所知;若以一部队而被派遣于远方往往亘数日而敌人不知之;则以大地之隐蔽,而运用之有方,则内线之利守者,不待言矣!”然则《孙子》所谓“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不以克氏之论,征而可信乎!夫战略战术,须因时以制宜,审势以求当。第一次欧洲大战,法人以守为战,寓战为守,以制德军之剽悍,而希特勒之闪电战,亦未尝不挫于攻苏,而德速战速决之计以堕!至在吾国言吾国,蔡锷将军有言:“兵略之取攻势,固也;必须兵力雄厚,士马精练,军资完善,交通利便,四者均有可恃,乃足以操胜算。普法战役,法人国境之师,动员颇为迅速,而以兵力未能集中,军资亦虞缺乏,遂致着着落陷于防守之地位。日俄之役,俄军以交通线仅一单轨铁道,运输不继,遂屡为优势之日军所制,虽迭取攻势,终归无效。吾国兵力决难如列强兵力之雄厚,能否说到‘精练’二字,此稍知军事者能辨之;至于军资交通两端,更瞠乎人后;如此而曰吾将取战略战术上最有利益之攻势,乌可得耶!若与他邦以兵戎相见,与其为孤注一掷之举,不如据险以守,节节为防,以全军而老敌师为主;俟其深入无继,乃一举而歼除之。昔俄人之蹴拿皇于境外,可师也!”诚哉是言,若为今日之抗战,烛照而数计也!日人之为国也,固好大而喜功,善兼弱以攻昧;夷考其兵略,陆军攻人而不攻于人;而海军则致人而不致于人,往往以逸待劳,而邀击敌舰于日本近海;观于日俄之战,不截击俄大西洋舰队于沿途,而伺之对马海峡,可知也!及其有事太平洋以逞志于美,始为劳师以袭远;而以一九四三年大举以进攻美之中途岛而大败!美国舰队总司令金氏声言:“此之大捷,中途岛陆上基地之飞机,歼敌炸舰之功为大!于是知敌国领海之有陆上飞机基地者,我海军亦不宜轻进以投死地!然美国一万三千万之业余战略家,持论以海军直捣三岛者,大有人在也!”既而日海军避不交绥,而美人则欲求一战而不得!美国海军观察家,则以谓:“日海军非怯也!将伺我海军深入,以运用陆上强大空军,而支援其舰队以歼我于一击也!”日人欲致美海军深入以歼之于日本海,而美人则欲致日海军出战以歼之于太平洋。盖致人,则势险而节短,而力有余;致于人,则长驾而远驭,以势处不足;孰为得失,必有能辨之者矣!

    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

    (训义)曹操曰:“诱之以利也。”梅尧臣曰:“何能自来,示之以利。”张预曰:“所以能致敌人之来者,诱之以利耳。”

    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

    (训义)王晳曰:“以害形之,敌患之而不至。”

    故敌佚,能劳之。

    (训义)何氏曰:“春秋时,吴王阖闾问于伍员曰:‘伐楚如何?’对曰:‘楚执政众,莫适任患。若为三师以肄焉;一师至,彼必皆出;彼出则归,彼归则出;彼必道弊。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误之,既罢而后以三军继之;必大克之!’阖闾从之,楚于是乎始病,吴遂入郢。”张预曰:“为多方以误之之术,使其不得休息。或曰:‘彼若先处战地以待我,则是彼佚也,我不可趋而与之战;我既不往,彼必自来,即是变佚为劳也。’”

    饱,能饥之;

    (训义)李筌曰:“焚其积聚,芟其禾苗,绝其粮道,俱能饥之。”杜牧曰:“我为主,敌为客,则可以绝粮道而饥之。如我为客,敌为主,则如之何?答曰:饥敌之术,非止绝粮道,但能饥之即是。隋高颎平陈之策曰:‘江南土薄,舍多茅屋,有积蓄,皆非地窖,密遣人因风纵火;待敌修立,更复烧之;不出数年,自可财力俱尽。’又曰:‘江北寒地,收差晚;江南土热,水田早熟;量彼收获之际,征兵上马,声言掩袭;彼必屯兵御守,足得废其农时。彼既聚兵,我便解甲。’于是陈人始病。”张预曰:“我先举兵,则我为客,彼为主;为客,则食不足;为主,则饱有余;若夺其蓄积,因粮于彼,馆谷于敌,则我反饱,彼反饥矣,则是变客为主也;不必焚其积聚,废其农时,然后能饥敌矣;或彼为客,则绝其粮道。”

    安,能动之。

    (训义)曹操曰:“攻其所必爱,出其所必趋,则使敌不得不相救也。”杜牧曰:“司马宣王攻公孙文懿于辽东。文懿阻辽水以拒魏军。宣王曰:‘贼坚营高垒以老我师,攻之正入其计。古人云:敌虽高垒,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我直指襄平,则人怀内惧;惧而求战,破之必矣!’遂整阵而过。贼见兵出其后,果来邀之,乃纵击,大破之,竟平辽东。”张预曰:“彼方安守以为自固之术,不欲速战;则当攻其所必救,使不得已而须出。”

    右第一节论致人而不致于人。

    出其所必趋,趋其所不意。

    (训义)基博按:两句承上开下。“出其所必趋”,承上致人;“趋共所不意”,开下击虚。

    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

    (训义)曹操曰:“出空击虚,避其所守,击其不意。”张预曰:“掩其空虚,攻其无备;虽千里之征,人不疲劳。”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

    (训义)王晳曰:“攻其虚也。”张预曰:“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使敌人莫之能备;莫之能备,则吾之所攻,乃敌之所不守也。”

    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

    (训义)杜牧曰:“不攻尚守,何况其所攻乎!汉太尉周亚夫击七国于昌邑也,贼奔壁东南陬,亚夫使备其西北;俄而贼精锐攻西北,不得入,因遁走;追破之。”梅尧臣曰:“贼击我西,亦备乎东。”张预曰:“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使敌人莫之能测;莫之能测,则吾之所守者,乃敌之所不攻也。”

    基博按:我攻敌之所不守以乘其虚,亦必防敌之攻我所不守以乘我虚也;守其所不攻,则守固矣!

    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

    (训义)曹操曰:“情不泄也。”梅尧臣曰:“善攻者机密不泄;善守者周备不隙。”王晳曰:“云不知者,攻守之计,不知所出耳。”

    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

    (训义)王晳曰:“微密则难窥;神速则难应。”何氏曰:“武论虚实之法,至于神微,而后见成功之极也。吾之实,使敌视之为虚;吾之虚,使敌视之为实。敌之实,吾能使之为虚;敌之虚,吾能知其非实。盖敌不识吾虚实,而吾审敌之虚实也。吾欲攻敌也,知彼所守者为实,而所不守者为虚;吾将避其坚而攻其脆,批其亢而捣其虚。敌欲攻我也,知彼所攻者为不急,而所不攻者为要;吾将示敌之虚而斗吾之实;彼示形在东,而吾设备于西;是故吾之攻也,彼不知其所当守;吾之守也,敌不料其所当攻。攻守之变,出于虚实之法;或藏九地之下以喻吾之守,或动九天之上以比吾之攻;灭迹而不可见,韬声而不可闻,若从地出天下,倏入间出,星耀鬼行,入于无间之域,旋乎九泉之渊。微之微者,神之神者,至于天下之明目,不能窥其行之微;天下之聪耳,不能听其声之神;有形者至于无形,有声者至于无声;非无形也,敌人不能窥也;非无声也,敌人不能听也;虚实之变极也!善用兵者,通于虚实之变,遂可以入于神微之奥。不善者,虽欲寻微穷神,而泥其用兵之迹,不能泯其形声,而至于闻见者,是不知神微之妙,固在虚实之变也。三军之众,百万之师,安得无形与声哉?但敌人不能窥听耳!”

    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

    (训义)曹操曰:“卒往进攻其虚懈,退又疾也。”何氏曰:“兵进则冲虚,兵退则利速;我能制敌,而敌不能制我也。”张预曰:“对垒相持之际,见彼之虚隙,则急进而捣之;敌若能御我也!获利而退,则速还壁以自守;敌岂能追我也!兵之情主速,风来电往,敌不能制。”

    基博按:法人蒲哈德著《德大将兴登堡欧战成败鉴》一书,以谓:“一九一四年,兴登堡攻俄之役,而有成功者,皆鲁登道夫之力;其不同于兴登堡者,兴登堡好攻坚;而鲁登道夫势取攻瑕而冲其虚,乘俄军运输应援之所不及而覆之;凡行军之地,不惟无铁道可通,亦无马路足以并骑而进;以故俄军不知其所守,而鲁登道夫之出兵,往往在俄人所备之外!至于炮兵、步兵为梯队之式,尤极精练,谓:‘欲战之胜,当先发制人,以轻骑疾进,继之以短径之炮,而后步兵大队继之,如是,必无不胜!而他人所以不能制胜,在不能轻骑突阵,出人不意,乃以炮步兼行,臃肿不灵,恶能不败!然轻骑疾进而或有阻,即须疾退;万勿攻坚以顿兵挫锐,不如退后分散其队,疾绕出敌后,掩不备以攻不虞,最为胜着!盖轻骑一出,势无反顾,不能待炮队之援,只有直突而前,死里求生;若果止于半道,以待炮队之援,而为敌人所见,集中炮火,无不聚歼!’然鲁登道夫知用轻骑之有资于炮队;而轻骑时时后顾炮队之来,以次且不前,亦往往为敌所乘。鲁登道夫渐悟其非,则布阵为前稀后密,以轻疏列为第一线,屯重兵于第二线,而力控其有余,法人三为所败!既而法人知之,于是鲁登道夫亦败!”然鲁登道夫之所以进而不可御者,固以“冲其虚”也!

    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

    (训义)何氏曰:“如魏将司马宣王攻公孙懿,泛舟潜济辽水作长围,忽弃贼而向襄平。诸将言:‘不攻贼而作长围,非所以示众也。’宣王曰:‘贼坚营高垒,欲以老吾兵也。古人有言曰:敌虽高垒,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贼大众在此,则窟穴虚矣!我直指襄平,必人怀内惧,惧而求战,破之必矣!’遂整阵而过,贼见兵出其后,果邀之,宣王谓诸将曰:‘所以不攻其营,正欲致此,不可失也!’乃纵兵逆击,大破之,三战皆捷。”

    我不欲战,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

    (训义)曹操曰:“乖,戾也,戾其道,示以利害,使敌疑也。”梅尧臣曰:“画地,喻易也;乖其道而示以利,使其疑而不敢进也。”

    故人形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

    (训义)张预曰:“吾之正,使敌视以为奇;吾之奇,使敌视以为正;形人者也。以奇为正,以正为奇,变化纷纭,使敌莫测,无形者也!敌形既见,我乃合众以临之;我形不彰,彼必分势以防备。”

    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共其一也,则我众而敌寡;

    (训义)杜佑曰:“我料见敌形,审其虚实,故所备者少,专为一屯;以我之专,击彼之散,卒为十共击一也。我专为一,故众;敌分为十,故寡。”张预曰:“见敌虚实,不劳多备,故专为一屯。彼则不然,不见我形,故分为十处;是以我之十分,击敌之一分也;故我不得不众,敌不得不寡。”陈启天曰:“共,如《左传》‘以什共车必克’之共,当也。‘以十共其一’,谓以十当其一也。”

    能以众击寡者,则吾之所与战者约矣!

    (训义)杜牧曰:“约,犹少也。”张预曰:“夫势聚则强,兵散则弱,以众强之势,击寡弱之兵,则用力少而成功多矣!”

    基博按:《孙子》之所谓“专”者,近世战术之所谓“集中”也。拿破仑大帝有言:“欧洲名将尽有,然注意之端不一,而思虑以纷!我独注意一事,曰敌人之集中。”苟敌人集中,而我不及集中,以为所乘;则敌专而我分,敌众而我寡,而我败矣!倘我集中,而敌人未集中,则我专而敌分,以众击寡,而吾之所与战者约矣!法国卓莱少校者,欧洲第一次大战时霞飞大将之裨将也,以凡尔登之役,断腿而退休焉;及大战之终,而卓莱独居深念,以为法之胜,幸也!德法之世仇永不解,德法之恶战必再见。于是博学审问,请益宿将,以著一书曰《新军论》。中引名将叶福德之言以论拿破仑曰:“拿破仑之战略战术,常不为守而为攻;其为攻也,必攻敌人之主力以擒贼擒王;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行动,攻其不备。其行军也,无论何时何地,必以迅速集合而集中吾之兵力以施突击。而所以善其运用者,则恃乎意志之自由,独来独往,不泥成例。菲烈德立大王,亦古之善用兵者,然其惯用迂回侧击背击之法,犹有一定之迹象可寻!若拿破仑者,变化不测,因敌制胜;其意志虽至刚;而战略战术则无伸缩不自如之硬性;而敌不知其所攻也!”然则拿破仑之用兵也,运用我之集中,而不忽人之集中;形人而我无形,所以我专而敌分也!一九〇四年,日俄之战,日之所以胜,俄之所以败,其因不一;而日海军之集中,俄海军之不集中,亦其一端!俄在东洋海军之力,固较日本为薄;然合东西洋海军力之全体,则较日本为优!方其先之胁日本以还我辽东,日之所以慑俄而降心相从者,海军也!日俄之将战也,俄之兵家,谓:“调陆军于远东,不如日本之易!如日军不绝增援,俄军即不得不退;惟有增派东洋舰队,阻日军不得登岸;即登岸,亦可绝其后援。”日人亦惴惴焉!使俄能集中全国之海军,游弋太平洋;日海军寡不敌众,殊无用武之地;纵出奇制胜,而俄海军力雄,必不致一蹶不振;则日本陆军必不能源源济师以增援辽东,而运用不能自如,胜负未可知矣!乃计不出此;而日人得集中其海军以对旅顺、海参崴及波罗的海之俄舰队,各个击破;于是陆军之势遂破!日济师,而俄不能继师,再战再北!苦鲁伯坚尝太息于海军之败绩,以为最痛心之举也!今英、美之于辽东,未易以陆师增援;亦如当年日俄战争之俄,未易以陆师增援辽东。而日本乘英、美之不虞,先发制人,集中空军海军,以袭美之夏威夷群岛,英之马来亚半岛,歼灭英、美海军之一部,而握太平洋之制海权;然后从容济师以攻马来亚,围香港,掠荷兰东印度;亦如日俄战争之时,日本不待宣战,而海军司令东乡平八郎即集中舰队,袭击俄舰队于旅顺,于仁川;毁其海军力,以握东洋之制海权;而后从容济师以渡辽增援也。盖其战略之史例如此,无足怪也!如必执狙诈无信以为谴责,只可以为外交之词令耳!倘实信其然,不几于痴人说梦乎!然吾知其无能为也!日本有数千哩之海岸,已虞备多力分;而陆地战线之延长,三倍于苏联西境之战线;而又威胁苏联以远东赤军不许西移,而牵制日军数十万人以与相持;树敌愈众,兵力愈分,无法集中,予敌人以各个击破耳!今而后,莫余毒也已!

    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敌所备者多,则吾所与战者寡矣!

    (训义)曹操曰:“形藏敌疑,则分离其众备我也!言少而易击也。”杜佑曰:“言举动微密,情不可见,使彼知所出而不知吾所举;知所举而不知吾所集。”梅尧臣曰:“敌不知,则处处为备。”王晳曰:“与敌必战之地,不可使敌知之,知则并力得拒于我;曹公曰:‘形藏敌疑。’”

    基博按:此近世战术之所谓机动也。拿破仑之集中,无不以机动;而注意敌人之集中,即虞敌人之机动。法国步兵操典曾有明析之指示曰:“机动者,盖运用应有之方法,而出其不意以对敌人集中之谓也。”使集中而不出以机动,则我集中,敌亦集中,而为主力之对抗,安能“吾所与战者寡”乎!惟出其不意而为机动之集中,然后“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敌所备者多”,而吾所与战者寡耳!

    故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

    (训义)杜佑曰:“言敌之所备者多,则士卒无不分散而少。”

    寡者,备人者也;众者,使人备己者也。

    (训义)孟氏曰:“备人,则我散;备我,则彼分。”杜牧曰:“所战之地,不可令敌人知之。我形不可测,左右前后,远近险易,敌人不知;亦不知我何处来攻,何地会战;故分兵彻卫,处处防备。形藏者众,分多者寡,故众者必胜,寡者必败也。”张预曰:“左右前后,无处不备,则无处不兵寡也。所以寡者,为分兵而广备于人也;所以众者,为势专而使人备己也。”

    基博按: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反覆推勘,其神微在“形人而我无形”;而其机括在虚实。明于虚实,则我可以专而攻敌之分;不明虚实,则敌得以专而攻我之分。就近代战术而论,试仍以一九一七年法国赴美军事委员奥维埃所陈取守势之作战法为证,其说以谓:“敌人狡诈异常,每于将进攻前出种种奸谋以愚吾军,或则于前敌各处,悉立有取攻势性质之建筑工程以为疑兵之计。或其可用之军,本在后方休息,突运往某处前敌,顾非自其地进攻,特以处心积虑,欲愚其所占地内法、比居民及我军间谍。至其果自何处进攻,主力军何在,实不易捉摹;若同时数处进攻,则必系疑兵之计,以分吾军兵力。如敌人于攻击凡尔登前,先攻其北诸地暨香槟、业罗拉纳二地;吾人虽明知其志在凡尔登,然军队不能集中。吾人又稔知敌人必先声东击西,多方以误我;然又不敢断其皆无重要关系。我以备多力分,敌遂捣虚而入。”则是攻者得以专而乘守者之分也。夫攻者易为专,而守者难为专;然则如之何而可也?曰:我无形而以形人而已。形人,则我知所为守而易专矣!形人则如何?依取守势之作战法:“吾人如知敌人之将大举进攻,参谋部中人聚而测以三事:(一)敌军之真正意向。(二)敌军将在何处前敌之某段进攻。(三)敌军人数。然推测,必以事实为根据。我军各军各处间谍,奉命分道侦察;飞机亦出动伺察,摄影参考,以证敌军屯扎地点之变迁;并命前敌各段步军前进挑战,以试其主力何在,某地驻某师。而以所俘德国俘虏,隔别研诘。综合各方报告,从事推测;审知敌军确在前敌之某段,集中兵力,后方复有大军接近进攻地点,或有铁路相通,虽远,瞬息可至,将由之进攻,即命其地之防守军官警备。于是防守军官复聚而推测,敌人如由某段进攻,必先占某地,而于某地设种种障碍物以阻大队敌军之全面攻击;于是敌军以障碍而不能用众,不能不化整为零以分队进攻;吾人又预筑炮垒若干于其间,使分队进攻之敌军,不得互相顾助。我乃厚集兵力于后方,伺其深入无继援,而突加反攻。”则守者又得以其专而反攻敌之分矣!方其未战也,敌多为形以乱我之耳目;我必形敌以窥敌之虚实。“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之虚实不见,而敌之虚实尽知;守则运实于虚以守所不攻,攻则避实击虚以攻所不守。此曰“趋其所不意”,又曰“攻其所不守”,是即《计篇》所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也。倘敌已戒备于我,惟有形人而我无形,多方以误,使敌不知所为备,备多则力分,而后以我之专,乘彼之分。此则一九一四年欧洲大战,德人之惯技,而法人之所虞者也!

    故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

    (训义)杜佑曰:“夫善战者,必知战之日,知战之地,度道设期,分军杂卒,远者先进,近者后发,千里之会,同时而合,若会都市。其会地之日,无令敌知;知之则所备处少;不知,则所备处多;备寡则专,备多则分;分则力散,专则力全。”张预曰:“凡举兵伐敌,所战之地,必先知之。师至之日,能使人人如期而来以与我战。知战地日,则所备者专,所守者固,虽千里之远,可以赴战。”

    基博按:“知战之地”,“知战之日”,两“知”字,承上文“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之“知”,乃指敌人知;谓未能“形人而我无形”也。正与下文“不知战地”,“不知战日”,两“不知”语意反正相生。诸家注未能融贯上下文,殊穿凿失其指也!

    不知战地,不知战日,则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后,后不能救前;而况远者数十里,近者数里乎!

    (训义)张预曰:“不知敌人何地会兵,何日接战,则所备者不专,所守者不固;忽遇勍敌,则仓遽而与之战,左右前后,犹不相接;又况首尾相去之辽乎!”

    基博按:“不知”,乃敌人不知,非张氏之谓也;说前见。

    以吾度之,越人之兵虽多,亦奚益于胜败哉!

    (训义)陈皞曰:“孙子为吴王阖闾论兵,吴与越雠,故言越。”张预曰:“吴越邻国,数相侵伐,故下文云‘吴人与越人相恶’也;言越国之兵,虽曰众多,但不知战地战日,当分其势而弱也。”

    故曰胜可为也。

    (训义)张预曰:“《形篇》云:‘胜可知而不可为’;今言‘胜可为’者,何也?盖《形篇》论攻守之势,言敌若有备,则不可必为也。今则主以越兵而言,度越人必不能知所战之地日,故云可为也。”

    基博按:战略之胜不可为;而战术之胜可为!《形篇》所谓胜,知之于未战之先;知彼知己,敌未有隙,则不可胜;见可而进,知难则退,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也。此之曰胜,为之于交战之日;形人而我无形,虚虚实实,敌不知所为备,而我得窥其隙,避实击虚,则胜可为矣!然则战略之胜,可知而不可为;战术之胜,则可知而可为也!

    敌虽众,可使无斗。

    (训义)贾林曰:“敌虽众多,不知己之兵情,常使急自备,不暇谋斗。”张预曰:“分散其势,不得齐力同进,则焉能与我争!”

    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计;

    (训义)张预曰:“筹策敌情,知其计之得失。”

    候之而知动静之理;

    (训义)陈启天曰:“候,谓斥堠,侦察敌情也。或作‘作’,则与下文‘形之’或‘角之’之义相近矣。《通典》、《御览》并作候,郑友贤《遗说》亦作候。”

    形之而知死生之地;

    (训义)杜牧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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