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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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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冲着柜子大声反对。

    施翁德尔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客气地对沙利克夫指出:

    “您,沙利克夫公民,您说这话可太没有觉悟了。登记兵役是必须的。”

    “登记可以,打仗————想都别想。”沙利克夫毫不客气地回绝,一边整了整领结。

    这下轮到施翁德尔尴尬了。没好气的普列奥布拉任斯基不耐烦地和博尔缅塔尔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下又要打苦情牌了。”博尔缅塔尔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我做手术的时候受过重伤。”沙利克夫果然压低嗓门哀叹起来,“看看吧,他们把我修理成什么样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道还很新的术后刀疤横贯脑门。

    “您是无政府主义者————个人主义者吗?”施翁德尔高挑着眉毛质问。

    “我是可以拿白卡(5)的。”沙利克夫针锋相对。

    “嗯,好吧,不过先不说这个。”施翁德尔一脸惊讶地圆场,“现在的情况是,只要我们把教授的证明送到警察局,就能拿到证件。”

    “这样吧,唉……”菲利普·菲利波维奇突然打断了他,显然他一直被这个问题折磨着,“您那里还有空房间吗?我愿意买下来。”

    施翁德尔褐色的眼睛里迸出了黄色的火花。

    “没有,教授,非常遗憾。而且以后也不会有。”

    菲利普·菲利波维奇咬紧了嘴唇,没再说什么。电话铃声又一次疯子般地大吵大闹起来。菲利普·菲利波维奇二话不说,把听筒从架子上扔了出去。听筒转了几个圈,在蓝色的电线上垂了下来。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老头子发火了。”博尔缅塔尔暗想。施翁德尔两眼放光,鞠了个躬,退了出去。

    沙利克夫踩着嘎吱嘎吱的鞋帮,跟着他一起走了。

    屋子里就剩了教授和博尔缅塔尔。沉默了片刻,菲利普·菲利波维奇微微晃了晃脑袋,说:

    “说实话,这真是一场噩梦。您都看见了?我发誓,亲爱的大夫,这两个星期来我受到的折磨,比最近14年加起来还多!我告诉您,这家伙————就是个恶棍……”

    远远传来了沉闷的玻璃破碎的声音,接着猛然响起一个女人吓人的尖叫,随即又安静了。不知道有什么鬼东西在跑向检查室的途中砰的一声撞到了过道的墙上,然后又在检查室里撞翻了什么东西,而且立刻又飞跑回来,砰的关门声,接着就听见达莉娅·彼得洛夫娜在厨房里沉闷的呵斥。沙利克夫嚎了起来。

    “上帝啊,这又怎么了!”菲利普·菲利波维奇大叫一声冲向门口。

    “猫。”博尔缅塔尔反应过来,赶紧跟着他冲了出去。两个人飞快地沿着过道跑向前厅,闯了进去,又从那里折回过道,直奔卫生间和浴室。季娜正好从厨房跑出来,一头扎在菲利普·菲利波维奇的怀里。

    “我说过多少次了————别让猫进屋。”菲利普·菲利波维奇简直要疯了,“他在哪儿?!伊万·阿尔诺尔多维奇,看在上帝分上,您赶紧去安慰一下门诊的病人!”

    “浴室,这该死的家伙关在浴室里。”季娜气喘吁吁地叫道。

    菲利普·菲利波维奇使劲推了几下门,那门却纹丝未动。

    “马上把门打开!”

    没人回答,却听到有人跳到了墙上,盆被撞落,又传来门后沙利克夫粗鲁而又嘶哑的叫嚣:

    “就地处决……”

    水管里响起了水声,接着便哗哗流了起来。菲利普·菲利波维奇整个身子扑到了门板上,开始撞门。脸都气歪了的达莉娅·彼得洛夫娜浑身大汗地出现在厨房门口。接着,浴室天花板下面向厨房的玻璃窗爬虫似的裂开一条缝,接着便从里面掉出两块碎玻璃,随后就有一只硕大无比的猫被摔了出来。那只猫浑身虎纹,脖子上还像警察一样系着一根浅蓝色的领结。它径直摔到桌子上的一个长盆子里,纵向把盆子砸成两半,又从盆子跳到地板上,随即三条腿支地转了个圈,跳舞似的挥了一下右爪子,便一头钻过狭窄的门缝,逃到了消防楼梯上。门缝随即被撑大了,一张包着头巾的丑老太婆的脸取代了猫。老太婆那撒满白点花斑的短裙子嗖地闪进了厨房。只见老太婆用食指和大拇指擦了擦干瘪的嘴,浮肿的两眼直勾勾地扫视了一下厨房,满心好奇地赞叹:

    “噢,主耶稣啊!”

    脸色惨白的菲利普·菲利波维奇走到厨房中间拦住她,严词厉色地问:

    “您想干吗?”

    “我想看一看那条会说话的狗。”老太婆满脸讨好地画了个十字。

    菲利普·菲利波维奇的脸越发白了,他向老太婆走近一步,压低了嗓门斥道:

    “马上从厨房滚出去!”

    老太婆倒退着朝门走去,满肚子委屈地埋怨:

    “您干吗那么凶啊,教授先生。”

    “我说了,滚!”菲利普·菲利波维奇瞪着猫头鹰一样滚圆的眼睛又说了一遍。他在老太婆身后亲手关上了门。“达莉娅·彼得洛夫娜,我已经吩咐过您了啊。”

    “菲利普·菲利波维奇,”达莉娅·彼得洛夫娜两只裸露的手紧紧攥着拳头,一副快绝望的样子,“我能有什么办法?成天挤破了门一样,我还要不要干活啦。”

    浴室里的水流低声咆哮,令人毛骨悚然,却听不到有人的声音。这时,博尔缅塔尔走了进来。

    “伊万·阿尔诺尔多维奇,请求您帮个忙……嗯……那里现在有几个病人?”

    “十一个。”博尔缅塔尔回答。

    “让他们全都回去吧,我今天不接诊了。”

    菲利普·菲利波维奇用指关节敲了敲门,大喊:

    “请您马上出来!您干吗把门反锁了?”

    “呜————呜!”沙利克夫在里面哀怨而又焦躁不安地吠。

    “见鬼!……我听不见,请把水关了。”

    “汪!汪!……”

    “快关掉水龙头啊!他都干了些什么————真搞不懂……”菲利普·菲利波维奇狂怒地大喊起来。

    季娜和达莉娅·彼得洛夫娜打开门,从厨房探出了头。菲利普·菲利波维奇再次用拳头砸了一下门。

    “他在那儿!”达莉娅·彼得洛夫娜在厨房里叫道。

    菲利普·菲利波维奇冲了进去。天花板下那扇破碎的窗口里先是露出了波利格拉夫·波利格拉夫维奇丑陋的脸,接着脑袋探进了厨房。这张脸扭曲着,眼神如泣如诉,鼻梁从上到下被抓了一道鲜红的口子,血迹未干。

    “您疯了吗?”菲利普·菲利波维奇问他,“为什么不从门里出来?”

    沙利克夫自己害怕了,他不安地看了看周围:

    “我把锁扣上了。”

    “那就把锁打开啊。怎么回事,您从没见过锁吗?”

    “打不开啊,该死的!”波利格拉夫开始慌张起来。

    “老天!他把门保险给扣上了!”季娜两手一拍叫了起来。

    “那里有个按钮!”菲利普·菲利波维奇叫道,他用足了力气想要盖过水声,“您把它按下去……往下按!往下!”

    沙利克夫不见了,可过了一会儿又出现在窗口。

    “啥也看不见。”他在窗口大叫大喊,一脸惊慌失措。

    “快把灯打开。他恐水!”

    “该死的猫把灯泡打碎了。”沙利克夫抱怨,“那混蛋,我本来要揪住它的腿了,碰断了水龙头,现在找不到了。”

    三个人全都一拍手,愣在了那里。

    五分钟过后,博尔缅塔尔、季娜和达莉娅·彼得洛夫娜紧挨着坐在被卷起来的湿漉漉的地毯上,用屁股紧紧压住地毯,堵住了门下的缝隙。门卫费奥多尔举着达莉娅·彼得洛夫娜递过来的婚礼大蜡烛,顺着木头梯子爬进了顶窗。只见他裹着灰色大方格裤子的屁股闪了一下,便消失在窗窟窿里。

    “嘟……呜————呜!”透过咆哮的水声,沙利克夫似乎在嚷什么。

    又听见费奥多尔的声音:

    “菲利普·菲利波维奇,还是得把门打开,让水流出去,回头我们在厨房里把水吸干。”

    “那就开门吧!”菲利普·菲利波维奇气鼓鼓地喊道。

    于是三个人从地毯上站起身,浴室的门向外被推开了,水浪顿时涌进了过道。波涛分成了三股:一股直接冲进了对面的卫生间,一股向右拐进了厨房,还有一股朝左涌向了前厅。季娜赶紧蹦蹦跳跳地踩着水花跑去关上了前厅的门。费奥多尔踩着没过脚踝的水走了出来,竟然一脸笑意。他已经浑身湿透,就像穿了一件漆布外套。

    “好不容易给堵上了,水压太大。”他解释说。

    “那个人呢?”菲利普·菲利波维奇问,一边气哼哼地抬起一条腿。

    “他不敢出来。”费奥多尔一脸傻笑地解释说。

    “要打我吗,老爷子?”沙利克夫在浴室里哭丧着。

    “蠢货!”菲利普·菲利波维奇只短短骂了一句。

    季娜和达莉娅·彼得洛夫娜光着脚,把裙子卷到膝盖,沙利克夫和门卫也赤着脚,把裤腿卷起,用湿漉漉的抹布擦着厨房地板上的水,一边不断地把水拧到肮脏的水桶和盥洗盆里。

    没人理会的炉膛呼呼直响。水越过房门哗哗地流向楼梯,径直掠过护栏灌进了地窖。

    博尔缅塔尔踮着脚尖站在前厅镶木地板的深水坑里,隔着被链子拴住只开了一条缝的门,和外面的人打招呼。

    “今天没有门诊了,教授身体抱恙。请拜托离门远一点,我们的水管裂了……”

    “什么时候能看门诊?”门外的人显然不甘心,“我只要一分钟就可以……”

    “不行,”博尔缅塔尔把脚尖换成脚跟站立,“教授还躺着呢,水管裂了。明天再来吧。季娜!亲爱的!您先把这里擦了吧,不然水就灌到正门楼梯上去了。”

    “抹布不管用啊。”

    “我们这就用杯子舀,”费奥多尔应声说,“马上。”

    门铃声一阵接着一阵,博尔缅塔尔的鞋跟都泡在了水里。

    “什么时候做手术?”外面的人还在纠缠,甚至想从门缝里挤进来。

    “水管裂了啊……”

    “我可以穿胶鞋啊……”

    阴森森的人影还在门外晃动。

    “今天不行,请您明天来吧。”

    “我预约过了啊。”

    “明天吧。水管出了事故。”

    费奥多尔在教授脚边的湖泊里手忙脚乱地扑腾,被抓伤的沙利克夫却想到了新办法。他把一块大抹布卷成条,肚子趴在水里,用抹布把水从前厅推回卫生间。

    “你这是干吗,该死的,想把整个房子都淹了吗?”达莉娅·彼得洛夫娜发火了,“快把水倒到盥洗盆里去。”

    “怎么倒到盆里去?”沙利克夫两只手捧着浑浊的水反问,“水快流到正门口了。”

    从过道里吱吱嘎嘎推出一张小板凳,菲利普·菲利波维奇穿着蓝色条纹袜子,挺直了腰板晃晃悠悠地站了上去。

    “伊万·阿尔诺尔多维奇,您别再理他了。快去卧室吧,我给您拿双鞋子。”

    “没关系,菲利普·菲利波维奇,这是小事。”

    “去把胶鞋穿上吧。”

    “真的没关系。反正都已经湿透了。”

    “唉,我的上帝啊!”菲利普·菲利波维奇感到很过意不去。

    “畜生就不会干好事!”沙利克夫突然蹲着身子蹿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汤盆。

    博尔缅塔尔关上门,忍不住笑起来。菲利普·菲利波维奇鼻子里一声冷哼,镜片后发出光来。

    “您这是说谁呢?”他居高临下地问沙利克夫,“请您说明白。”

    “我说那只猫。真是太混账了。”沙利克夫的眼睛四处乱转。

    “您知道吧,沙利克夫,”菲利普·菲利波维奇喘了口气,“我还真的从没见过比您更无耻的家伙。”

    博尔缅塔尔嘿嘿一笑。

    “您啊,”菲利普·菲利波维奇接着数落,“就是个无赖。您怎么还好意思说?这一切都是您一手造成的,您居然还说得出口……唉,算了!真是见鬼了!”

    “沙利克夫,倒是请您说说看。”博尔缅塔尔插话了,“您追猫还要追多久?您就不害臊啊!这也太不像样了!野蛮人才这样!”

    “我怎么就是野蛮人了?”沙利克夫皱起眉头反驳,“我才不是野蛮人呢。是那只猫在屋子里让人受不了。翻箱倒柜的————就知道偷东西吃。达莉娅的肉馅都让它偷吃完了。我本来想教训它的。”

    “该教训的是您!”菲利普·菲利波维奇斥道,“您去镜子里照一照您的那副德性吧。”

    “我还差点没瞎了一只眼呢。”沙利克夫神情沮丧,抬起一只又湿又脏的手碰了碰眼睛。

    被泡黑的镶木地板有点干了,所有的镜子也都像澡堂一样蒙上了雾气,门铃已经不再响了。菲利普·菲利波维奇穿着一双红色羊皮便鞋站在前厅里。

    “这个您拿着,费奥多尔。”

    “太感谢您了。”

    “您得马上去换一件衣服。哦,还有,去达莉娅·彼得洛夫娜那儿喝一点伏特加吧。”

    “太感谢您了。”费奥多尔迟疑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还有一件事,菲利普·菲利波维奇。我很抱歉,真是不好意思。就是————七号公寓的玻璃……被沙利克夫公民用石头砸了……”

    “又是打猫?”菲利普·菲利波维奇皱起眉头,脸上阴云密布。

    “不是————不是,他打了那家主人。人家威胁要上法院呢。”

    “见鬼!”

    “沙利克夫抱了他家的厨娘,人家赶他走。三句两句,就吵起来了。”

    “看在上帝分上,以后这种事情一定要马上通知我!要赔多少?”

    “一个半卢布。”

    菲利普·菲利波维奇掏出三个锃亮的半卢布硬币交到费奥多尔手里。

    “就这坏蛋,还要赔他一个半卢布。”只听沙利克夫在门口低声抱怨,“他自己就……”

    菲利普·菲利波维奇转过身,牙关紧咬,二话不说按住了沙利克夫,把他推进了候诊室,用钥匙锁上了门。沙利克夫在里面立刻用拳头砸起了门。

    “放肆!”菲利普·菲利波维奇怒斥,但声音显然有气无力了。

    “唉,说句老实话,”费奥多尔似乎想要提醒教授,“这样的无赖,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博尔缅塔尔突然像是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菲利普·菲利波维奇,您千万不要太激动。”

    年富力强的医生打开了候诊室的门冲了进去,只听见里面传来他的训斥:

    “您想干吗?这里是小酒馆吗?”

    “这就对了……”费奥多尔表示坚决支持,“对他就该这样……再甩他两个嘴巴更好……”

    “唉,费奥多尔,怎么能这样呢。”菲利普·菲利波维奇愁容满面。

    “怎么就不能呢,您看您都受的什么罪啊,菲利普·菲利波维奇。”

    * * *

    (1) 俄语中对人称“你”表示亲近。

    (2) 耐普曼是苏联新经济政策时期企业家和资本家的缩写。

    (3) 波利格拉夫在俄语里是印刷的意思,此人取这个名字意在说明自己是“复制品”。

    (4) 这个日期后来成为了他变回狗的日子。

    (5) 白卡即免服兵役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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