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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齋劄記卷六 己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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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聞道,夕死可矣」。孟子曰「殀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又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又曰「生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爲苟得也;死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這都是理會生死。或曰:「味孔孟兩夫子之言,似看生死甚輕也,何謂理會生死?」曰:「以生死爲輕,則情累不干,爲能全其所以生、所以死而生死重。以生死爲重,則惟規規焉軀殼之知,生爲徒生,死爲徒死,而生死輕矣。然則以生死爲重者,正不免墮生死,而其以生死爲輕者,乃其深於理會生死者也。」

    天地全而與之,人全而歸之,是謂仁人。父母全而與之,子全而歸之,是謂孝子。善乎!荆川先生之言之也,曰:「生時一物帶不來,此物却原自帶來;死時一物帶不去,此物却要還他去。」吾儒之理會生死,蓋如此。

    關尹子曰:「若有厭生死心,超生死心,止名爲妖,不名爲道。」夫何故?道無生死也,有厭生死心、超生死心則有生死也。吾聖賢於此却只去盡心而知性,存心而養性,求箇仰不愧、俯不怍。及其至也,「與天地合德,與日月合明,與四時合序,與鬼神合吉凶」。蓋完完全全是一太極,而陰陽五行都不得而囿之矣。此之謂盡其道而生,盡其道而死。此之謂不以生而生,不以死而死。此之謂理會生死。

    又曰:「人身之生死,有形者也;人心之生死,無形者也。」眾人見有形之生死,不見無形之生死,故常以有形者爲主,情欲勝而道義微。即其耳目人也,口鼻人也,四肢人也,不過行屍走肉已耳。聖賢見無形之生死,不見有形之生死,故常以無形者爲主,道義勝而情欲微。即其耳目人也,口鼻人也,四肢人也,固已超然與造物者游矣。而今理會生死,須把這二字勘得明白,然後可。

    朱子疾革,門人請教,朱子曰「須要堅苦」,是説功夫。陽明疾革,門人請教,陽明曰「此心光明,亦復何言」,是説本體。惟曾子疾革,謂其門人曰「啟予足,啟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即本體功夫,和盤托岀矣。

    或疑范忠宣好名,忠宣歎曰:「人若避好名之嫌,則無爲善之路矣。」愚謂無善無惡之説行,則人且當避爲善之嫌,不知將如之何而可也。

    避好名之嫌,則無爲善之路,難乎其爲君子!避爲善之嫌,却有爲惡之路,便乎其爲小人!

    劉先主伐吳,孔明不諫。余始疑之,近讀岀師表乃悟。先主之於雲長,是何等君臣,雲長既爲吳所斃,自應復讎。此處只論天理人情,更説不得第二句話,故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所能逆覩也。」[7]

    或問:「明道先生云『新法之行,亦吾党激成之,豈可獨罪安石』,又云『青苗可且放過』,何如?」曰:「此君子自反無窮之心也。大凡常人行有不得,一切惟求諸人,君子行有不得,一切惟求諸己。今以青苗一事,舉朝諍之不得,於是而市易,而均輸,而手實,而鬻祠,紛紛相繼而興,意其由激致然,引爲己咎。假令青苗放過,猶然市易,市易放過猶然均輸,均輸放過猶然手實,手實放過猶然鬻祠。諸所爲紛紛有加無已,又將曰『惜也!不克杜之於初,致其滋蔓。新法之行,亦吾党養成之,豈可獨罪安石?』故曰:此君子自反無窮之心也。若不識這箇意思,凡事只一味依依阿阿,没些皂白,猥云可且放過,即明道此一語,非惟前之無救於既往,後之無補於方來,而適以爲諧臣媚子希世取寵之階矣,非吾所知也。」曰:「先生又云『寧使人謂我啞御史,只是格君心』,何如?」曰:「此亦自有説。史言神宗雅知先生,召對之日,從容諮訪,比二三見,期以大用。毎將退,必曰:『頻求對來,欲常相見耳。』一日論議久,日官報午正,先生求退,出廷中,中人曰:『御史不知上未食耶?』前後進説,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賢育材爲先。嘗言人主當防未萌之欲,神宗俯身拱手曰:『當爲卿戒之。』及論人才,神宗曰:『未之見也。』先生曰:『陛下奈何輕天下士!』神宗俯躬謝曰:『朕不敢!朕不敢!』一日,極論治道。神宗曰:『此堯舜之事,朕何敢當!』先生愀然曰:『陛下此言,非天下之福也。』神宗爲之改容。先生之於神宗投契如此,區區今日上一疏,明日上一疏,曾何足言此?先生所以願爲啞御史也。且史又言,先生在臺中數月間,章數十上,如論君道論王霸論養賢論十事諸劄子,皆經世大策,真可謂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者。乃先生視之,猶然不免啞御史也。意念深矣!假令知之而有言,言之而有不盡,其厚自刻責,又當何以爲比乎?記得往在都下,同年鐘惟新由樂安令征拜御史,予謂之曰:『足下何以報聖明?』惟新因舉先生語。予曰:『有先生之志則可,無先生之志則尸也。願足下爲魯男子,何如?』惟新謝曰:『命之矣。』」

    朱子讀兩陳遺墨,將荆公皮肉骨髓一一推敲岀來,非特説著他癢處,亦且説著他痛處。而於一時諸君子之所評論,又悉爲之究其得失,曲盡事理,略無偏執。假令荆公聞之,縱不首肯,未必不心肯也。象山祠堂記却似不免先有箇主張荆公的意思橫於胸中,便覺抑揚之間,費安排在。

    「利」之一字,尋到本源處是義,究到末流處是害。是故以義爲主,利在其中矣;以利爲主,害在其中矣。荆公要做三代事業,却終日津津言利,正緣不識箇利字。

    神宗儘聰明,亦儘有志,已被明道先生撥動,無何却爲荆公引去。明道就根本上提掇,荆公就門面上整頓。明道之對神宗句句映心,荆公之對神宗句句爽心。於是明道語及堯舜,輒謝曰「朕不敢當」,蓋已稍稍疑其迂。荆公語及堯舜,則欣然嘉納焉。於是明道日遠,荆公日近;明道日疏,荆公日親,真有如曾子固所謂合爲一人者。於是舉天下一切聽其所爲,卒至大壞極弊,雖有善者亦未如之何也已矣。嗚呼!此天也,非人之所能爲也。

    荆公説的是最上第一等道理,即韓富司馬諸賢見不到此也,何其卓也!做的是最下第一等勾當,即桑孔諸人計不到此也,何其陋也!彼其意以爲,如此然後名利兼收,足以淩跨千古,而卒也兩下掛空,萬事瓦裂,以致君子不得安於朝,小人不得安於野,禍端一開,蔓延靡已,而夷狄且乘之矣。吾閱史至此,未嘗不掩卷三歎。

    * * *

    [1] 康熙本、宗祠本同作「雕」,今黎靖德編朱子語類整理本作「凋」。

    [2] 朱子語類「撲」作「樸」,「他」作「它」。

    [3] 「區」上朱子語類原有「今」字。

    [4] 「被」,朱子語類原作「爲」。

    [5] 見朱子語類卷一百二十六。

    [6] 宗祠本作「裏」。

    [7] 語見諸葛亮後出師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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