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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初服膺无着世亲之学,尝据其义以造论。潜思既久,渐启疑端。民国十一年,讲世亲唯识之论于北庠。国立北京《大学》。 忽不自安,遂辍讲。翌年,改造《新论》。《新唯识论》,省称《新论》。 仍以未定稿讲于北庠,自是历十年,稿亦屡易。壬申民国二十一年。 始删定成书,自印行世,是为《新论》原本。戊寅以后,复依原本而改用语体文重述之,详初印上中两卷序言。 于是《新论》别有语体本。

    《新论》之旨,本出入儒佛,而会其有极。极谓理之至极而不二也。观众理之万殊而会其通,则不二。 然原其所由作,始则不惬意于无着一派之学,终乃于佛法全体之宗趣,亦有未敢苟同,书中评及有宗者特多。上中两卷印行时,每闻读者于中卷评有宗大义处,辄以未易了解为苦。实则,《新论》叙述有宗,提控纲要,极其详明,读者若肯细心往复寻索,则脉络分明而义蕴昭揭矣。前后文义相为钩锁,故有前所陈义,待后方显;后所述义,承前以彰。通前后往复数番,即众义毕见。 然有宗之学,自昔以来号为难治,则亦有故。其持论尚剖析,而析得太零碎;既破碎已,而又为之拚合排比,极穿凿之能事。故欲究其说者,非耐心以索之,则不可详其条绪。条绪未详,则莫由察其所以立说之意,夫不得其意矣,而可辨其为说之短长乎?是以论正古学,贵乎好学深思,心知其意也。

    或问:“佛家大乘学,向分空有两宗。龙树、提婆实启空宗,提婆乃龙树弟子。 无着、世亲是为有宗。世亲乃无着异母弟,而传无着之学。 有宗亦曰法相宗,空宗亦曰法性宗。参看《佛家名相通释》。 近日欧阳大师复以无着、世亲之学互有不同,因区别法相、唯识二宗。世亲成立唯识,是唯识宗;无着以方便解析一切法相,是法相宗。参考大师所著《瑜珈师地论》序及诸论序。 章太炎盛赞其说,称为“独步千祀”。据此而谈,则《新论》评正有宗处,其内容多属唯识宗,未可以概有宗也。”答曰:宗者宗主义,凡学之异宗者,必彼此主张有特别不同处,非只理论上疏密之异而已。无着之学,根柢在《大论》。《大论》取材甚博,自是汇集众说而成书,然无着贯穿诸义,自有宗旨,故成其一家之学。世亲成立唯识,其中根本大义,如八识、及种子与缘生义、三性义,并据《瑜珈》。《大论》本名《瑜珈师地论》,省云《瑜珈》。 其以转依为宗趣亦禀《瑜珈》。转依有二义,曰转舍,曰转得,转舍杂染,转得清净故。宗趣者,宗谓宗主,趣者归趣。 自昔以来未尝拔唯识于法相之外而别号一宗者,要非无故。夫法相宗立言,其始详于分析,犹未有严密之体系。及世亲秉无着之旨,盛张唯识,无着作《摄大乘论》,成立第八阿赖耶识,以授世亲。 于是作《百法论》,道以识统一切法,色法即物质,是识之所变,故不离识。乃至无为法即真如,是识之实性,亦不离识。故一切法皆统于识。 又作《二十论》、《三十颂》,而后体系宏整,完成唯识之论。故法相宗自世亲唯识论出,其理论始严密,而面目一变。要其根本大义悉据《瑜珈》。无着析薪,世亲克荷,精神始终一贯,似不必以一家之学强判为二宗也。然大师弘阐久绝之唯识,其功要不可没。夫有宗谈境,境谓所知,法相法性是所知故,说之为境。法相即指宇宙万象而言,法性犹云宇宙本体。 莫备于唯识。《新论》评有宗特详唯识,亦有以哉。

    学者研唯识,每苦不易了解,此或弗思之过耳。夫振衣者揭其领而全章理,举网者提其纲而众目彰。《新论》《转变章》末后,叙述有宗唯识论,总其纲领而说以三,曰现界,一切现行,总称现界。 曰种界,一切种子,总称种界。 曰真如法界。法界犹云万有之实体,真如即法界之名,此以真如法界连用为复辞。 循此三纲领而析求之,则有宗谈境处宜无不可晓者。《转变章》结以此段文字,正为后二章《功能》上下评正有宗义,发其凡耳。

    现行即识之别名。现者显现义,行者迁流义。识从种子而生,不同种子潜伏,故说显现。识生而不暂住,念念前灭后生,复说迁流。 识之一名,义分广狭。狭义则识以对境或物而得名,即能缘名识,所缘名境或物。广义则识之一名,实赅全宇宙而举之,盖一切境或物皆摄属于一切识,故一言乎识,便已包含境或物在内,非与境物对待立名。此中则约广义。

    有宗谈唯识,不许有离识而独在的世界,故欲知其宇宙论,则八识之谈宜详玩也。

    每一众生身中皆具有八个识。此八个识,前五皆是向外追求,其所追求之境物乃是五识各各自所变现。如眼识变似色境,耳识变似声境,鼻识变似香境,香与恶臭通名为香。 舌识变似味境,身识变似所触境是也。变似之言,简异世俗执有离心独在之境,谓诸识所缘境皆识自变似之,非是离心别有实境也。第六意识能与五识同时变似色声香味触境,复能独起思构,五识不起时,意识独起。 变似独影境。独影境者,谓所变境非如色声香味触等有实质故,如思维一切义理时,意中亦变似所思之相,此相无质,名独影境。第七末那识,唯内缘赖耶为自我,阿赖耶识省云赖耶。 即依托赖耶见分,变现一自我之相而缘之。五识及意识变似色声等境时,便视为外物而追求之不已,故云外缘;末那唯内执有自我,非外缘也。第八赖耶识,其所缘境则有三:曰种子,此非赖耶之所变但是其所藏而已;曰根身,眼耳鼻舌身五根总名根身,赖耶即执持根身以为自体;曰器界,相当于俗云自然界或物质宇宙。根与器,皆赖耶之所变现,非离赖耶识而独在也。

    如上八识,各各析为二分,曰相分及见分。如眼识所缘色境是名相分,而了别此色境者是名见分,即此二分,合而名识。乃至第八赖耶所缘种子、根身、器界,是名相分,而了别此根器种者是名见分,二分名为识,复如前说。乃至者中间略而不举故。 其更析每一识为三分或四分者,取义别故。详《佛家名相通释》。 此略不举。

    又复应知,凡言识者,义摄心所。见《成唯识论》。 如说眼识,此非单一体,乃由一心与多数心所复合而名为一眼识。心上所有的各种作用,非即是心,而实各有自体。但与心相应合以取境,是名心所。 眼识如是,耳识乃至第八赖耶,皆可例知。

    每一识,各各析为心及诸心所。此中每一及各各等字须注意,心所有多,故置诸言。 而每一心,析以相、见二分,每一心所,亦复析以相、见二分。故前言八识各各析为二分者,当知举识则隐含心所,宜准知。

    一切心及一切心所,总括而谈只是千条万绪的相分见分而已。据此看来,有宗唯识论竟将完整的宇宙剖得极细碎。盖其所谓千条万绪的相分见分,各各从种子而生,其种子亦复不共,相、见既是段段片片,则其所从生之种子,亦是纷然众粒,故谓剖得极细碎也。然则宇宙殆如一盘散沙乎?有宗亦知其不妥,故建立赖耶识。赖耶所由立,略说有二义:一、含藏一切种子故。盖现行界或一切相见,非无因而得起,故应建立种子为现界之因。现行界亦省云现界。 然种子是个别的,纷散如众粒,故建立赖耶为种子所藏之处。赖耶者,藏义、处义,是一切种子所藏处故。 二、为诸现行作根本依故。夫诸现行或一切相见,若唯任其散漫无有统摄,此于理论上亦说不通,故建立赖耶为前七现行作根本依。赖耶亦名为根本依,见三十等论。 前七诸相、见各各有自家种子为因,故得生,本非赖耶所亲生,然前七诸种子皆藏伏赖耶中故,又必赖耶生,前七方得生故,故说赖耶为前七之根本依也。依字吃紧,前七各有种子,但依赖耶而生,非由赖耶亲生故。

    赖耶与前七并名现行,亦名为识,是前七识之所依,已如前说。然赖耶深隐,难穷测云。赖耶析为相、见二分,其见分及根器相分,亦各从其自家种子而生。赖耶自家之种子是因,赖耶则对因而名果,因果同时,故赖耶得含藏种子。如种子先在,赖耶后生,即因果不同时,便不可说赖耶能含藏种子也。今说因果同时,故无过。

    佛家立第八识而分染净,众生自无始有生以来,其第八识唯从染种而生,即此第八识唯是染性,而名之曰赖耶。赖耶非可宝贵之物,乃沦溺生死海,而大苦不可拔者也。众生以是故,应发心求无上菩提,菩提者觉义。 积劫修行,渐断赖耶中染种,久之染种断尽,即赖耶亦俱断。然非第八识可断,注意。 盖染种断尽时,赖耶即舍,舍亦断义。 斯时第八识中净种发现,易言之,即是净种生第八现行。现行即识之别名。 由此,而第八识乃不名赖耶,惟名无垢识而已,此无垢识则永无可断也。故染种与赖耶断时,只是第八识舍染得净,所谓转依是也。转舍染第八识,而转得净第八识,前后第八识虽相续,而后之净第八识与前之染第八识,确然不同性,前后种子染净异故。然则佛家第八识,无异神我论,其言无我者,谓不当于我而起执耳。执之义甚深,贪瞋痴等惑,皆依执我而起。执,即增长赖耶,而真净之我终不得发现矣。

    问曰:“有宗建立染种与赖耶,则与荀卿性恶之论相通矣。”答曰:荀卿不见本体,其所谓性,非真性也,乃后儒所谓气质之性耳。气质不能无恶。有宗染种与赖耶之说,其不悟真性与荀卿同;而任空想以构成一套理论,则荀卿无是也。

    上来略说现界,次谈种界。种子者,以其具有能生的势用故名,种子省言种。 象物种为能生故。象,犹取譬也。物种如稻等种。 种子亦名功能,功者功用,能者能力,能生现行诸相见,是其功用,即是其能故。更有许多异名,此姑不述。

    有宗建立种子为现行生起之因,其构画颇密,今以七义略述:

    一、种子是个别的,不可说为全体。姑据《瑜珈》种子七义及《摄论》种子六义,其为个别的意义已甚明白。轻意菩萨《意业论》云“无量诸种子,其数如雨滴”是也。种子纷然如众多粒子,故其所生现行或一切相见,则亦千条万绪、各各独立,所谓法相厘然不乱是也。

    二、种子是有实自体的,故说藏在赖耶中,而为赖耶所缘之相分。但其自体非兀然坚住法,却是刹那生灭法。易言之,每一个种子,其自体均是刹刹前灭后生,相续流而不绝。唯其是生灭法,故有能生的势用;若是坚住法,便等于死物,何能生?

    三、种子与现行是一能一所互相对待。余尝言,如种与现只作为隐显的说法,其潜藏则谓之种,其呈显则谓之现,如此较有意义。而有宗种现之谈,确不如是。盖有宗以种子为能生,现行为所生,其一能一所乃相对峙。藏伏赖耶中之一切种,是隐于现界之后而为现界作根源;现界虽从种而生,但既生,则有自体,即别为显著的物事。所以种现二界成为对峙。

    四、凡种生现,各各不乱。如眼识种,亲生自类现行,即眼识。 决不生他现。他现,谓眼识以外的识。 眼识种如是,耳识种乃至赖耶识种,各各生现不杂乱,皆可例知。如世豆种不生麻,麻种亦不生豆。

    五、种子分本始。本者具云本有种,亦云法尔种。始者具云始起种,亦云新熏种。无着在《瑜珈》及《摄论》等建立种子,尚无本始之争,及世亲以后诸师始兴异论。有主种子唯是法尔本有不由后起者。法尔犹言自然,法尔本有即不可更诘其所由来。有主种子竟是始起者。此派谓种子非本有,后来始起。 其说以为前七识皆为能熏,熏者,熏发。 如眼识只是相见二分,此二分从其自种生起时,便能熏发一种习气而投入第八赖耶中,成为新种子,是谓能熏。眼识如是,耳识乃至第七末那识,各各熏生新种,皆可例知。至第八赖耶识,则唯是所熏,即接受前七一切熏发习气,而持之勿失已尔。新熏种复能为因,得生后来相见,其功用与本有种不异云。如上二说,互相乖竞,及至护法师始起而折衷之。乃谓种子所由来,有是法尔本有,亦有由新熏始起者,于是种子有本始二类。若无本有种,则无始创生之现,便成无因;现者,具云现行。 若无始起种,则现行才起即灭,无有习气续流,亦不应理。故本新并建,护法自以为折衷至当。

    又复应知,由新熏义成立故,于是说前七现行熏发习气投入赖耶时,即对于本有种之同类者,亦能熏令增长势用。因此,而一切种无论为本为新,得通名之以习气。有宗诸师谈种子义至此,虽持论愈密,而其支离究不可掩。夫既建立本有种矣,而又以现行熏发之习气名为种,遂使习气与法尔种混同不分,谓非矫乱论得乎?且如新熏之论,则吾人眼识缘青色时,便熏生一青色相分种在赖耶中,将来能为因,而生起有实质之青色,岂不太荒诞哉?

    六、种子分相见。盖自世亲以后诸师,既于每一识析为相见二分,因此不得不讨论二分之种为同为别。同者,谓二分同一个种子而生,别者,谓二分各别有种,即相分有自家种子,非与见分同种故。护法折衷众说,谓二分种子有同有别。如意识相分,有与自识见分同种生者,如思量一切义理时,见分上必变似所思之相,此相无有实质,即与见分同种生,是为相见同种。至于五识等相分即色声香味触,皆有实质故,不应与见分同种。乃至第八根器相分,若谓其与彼自识见分同种生者,何故见种忽生有质之相?亦复无理可说。故相见自有别种者,何可一概否认?护法调融同别,颇近二元论。于是有难者云:“相分既有自种,如何说相由识变?”吾国窥基释此难,则以见分种为主动,相分种只依托见分种而起。据此以谈现行,仍可说相分从识变现。

    七、一切种子性通染净。性者德性,德者得也,言种子之所以得成其为心物诸行之因也。无量数种子有是染性,有是净性,非一切种同一性也,故置通言。 净性种子名为净种,染性种子名为染种。染种所生现行即是染法,染法犹云染污的物事,切勿将法字误解为规律。下言净法,准知。 净种所生现行即是净法。众生国土是秽,国土犹云宇宙或世界,非谓国家壤地。 菩萨犹言圣者。 国土是净。则以菩萨能伏除本识中染种,而令净种发现;伏者伏灭,本识即第八识之别名。 众生不能断除染种,即一向是染种发现,而净种恒隐,直等于无。

    上来略说种子义,今当简述缘生义。缘生者,谓依种及现安立诸缘,以说明现界由众缘会合而得生起。略举四缘如下:缘亦得名为因,而因缘之因,则以其能亲生自果故名,自余三缘,便非能亲生果,但于果有相扶助之关系而已。

    因缘种子为现行之因缘,是能亲生现行故。

    次第缘前念现行对后念为因,是能引生后念现行故。

    所缘缘现行相分对现行见分为因,以境能引生识故。

    增上缘增上缘甚多,可考余之《佛家名相通释》。

    每一现行生时,必具四缘,如上所述。初因缘,依种子立,余三缘,皆依现行立。有宗虽建立种子为现界之因,然非仅恃孤因,必待众缘会合,方可生果。果谓现行,以所生现行对于能生之四缘而名果故。无着说种子六义中有待众缘一义,众缘谓次第、所缘、增上诸缘。 惟其建立四缘,故缘生义得以成立,孤因则无缘生义也。缘生之论,本始自释迦,逮小乘以迄空宗,龙树、提婆学。 其说屡变,及至无着、世亲,则其言缘生,始变为构造论,而无复龙树遮诠之旨。学者宜知。参考本论中卷谈有宗缘生义处。

    上来略说种现二界,今次当及真如法界。真如者,普光唐玄奘弟子。 释云:“法性犹云一切物之本体。 本来常自寂灭,寂灭者,谓法性本无惑染,幽微湛寂故。 不迁动义,名为真如。”窥基云:“理非倒妄,故名真如,真简于妄,简者,简别。 如简于倒。”如者,言其德性恒无变易,故离颠倒。 又曰“真如者,显实常义,实者真实,常者恒常。 真即是如,古译真如,只一如字,亦或作如如。如字本形容词,盖至极之理非思想所可及,默然不起分别,他是那模样,就还他那模样,此如义也。又克就法性自身言,其德性恒不改易,故曰恒如其性,此亦如义。又法性是不可诘其所由来,佛氏所谓“法尔道理”,老云“自然”,庄生云“恶乎然、然于然”,此皆如义。 如即无为”。真如亦名无为法。无为者,法性湛然常住,无所造作,故曰无为。 总光、基二师之释,真如义趣可知。

    有宗既立本有种为现界之因,即本有种已是法性,而又承诸佛菩萨相传之说,更有真如。此真如既不是本有种,又不可说本有种是真如变现,以真如无为无造作故。然则本有种与真如究是如何关系?有宗于此竟无所说明,此实其理论上之最不可通者。学者稽考有宗诸经论,其谈种子义则与真如无融会处。其在三性中谈圆成实性,亦与依他性中种子无融会处。由有宗学说之体系衡之,种子既是现界根源,而又于种界外,别说真如法性,则不得不谓之有二重本体,可谓谬极。真如法性,作复词用。

    有宗盛张三性义,谓遍计、依他、圆成三性。详在本论《功能章》下。读者如字字留心,并不难了解。三性义极重要,学者研究有宗,须有此个大纲领在胸中。

    有宗学说根本是一个对待的观念。其言种与现,则曰能藏所藏,第八识为所藏,种子是能藏者。 曰能生所生,种子为能生,现行或相见是所生。 曰能熏所熏。立新熏种者,则以前七现行皆为能熏,第八现行则是所熏。 其言识与境,则曰能缘所缘。此中识字,只就见分言,境即相分。见为能缘,相为所缘,此据相见二分义立论。 凡此一能一所均是互相对待。至其以种与现并名有为法,亦名生灭法,以其是生灭灭生相续故名。 真如是无为法,则有为无为亦截成二片,对峙而不可融通。诸经论中虽说无为法是有为法之实体,然绝不许说无为法是无为而无不为,绝不许说有为法即由无为法现为之,三藏十二部经具在可按。然则其所谓无为法者,只是有为法之所依托而已。无为界是无形无象、无障无染、清净湛寂、真实恒常、离诸倒妄,有为法只是于无为界中显现。如种种色相在虚空中显现。经论中每举虚空喻真如,以此为切合之喻,其旨可见。由佛氏之说,无为法毕竟与有为法相对,非可说即无为即有为,或即有为即无为。故其谈证量也,量者犹言知,但非世俗所云知识。证者亲知之谓,盖能知入所知,即所相亡,而能相亦泯,能所亲冥为一,故谓亲知也。 以正智为能证,真如为所证,虽欲拂能所之迹,而实际上究是能所对待。总之有宗唯识之论,虽极其繁密,而骨子里究是一个对待的观念。夫对待观念本依据常识,如物我、内外、大小、长短种种相,皆是对待,此常识所夙习也。 若徒于事物见对待,而不悟宇宙为流行不息反而相成之全体,则其于化也远隔在。世有能读余《新论》者,必知余非故与诸菩萨相背也。虽然,有宗唯识之论,剖析详密,系统宏整,其奥义纷出,益人神智实不少,吾于有宗不能不殷重叹服。治哲学者不可不养成其解析与组织的能力,则有宗之学固为凡治哲学者之所必需探讨而不容或忽者乎?

    以上略谈有宗唯识论大意。自此以下,检札记中有关本论之答辨者择录之。

    或问:“《新论》遮拨赖耶何哉?”答曰:有宗不见本体,直妄构一染性之神我,以为吾人本来有此个体的生命,有宗赖耶说,实不异神我。 是其大谬。若证见本体,即知我所以生之理与天地万物所以生之理,元来无二无别。易言之,吾人生命即是宇宙大生命,非可横计有个体的生命如所谓神我也。如果执有个体的生命,则生命界应有一定之数量,远从无始,尽未来际,其数恒尔,无增无减;如此,则造化将一守其故,而无创新可言矣。此神我或神识之说所以难通也。或曰:“公固尝言,习气丛聚,成为一团势力。诚如此说,人身虽亡,而此一团势力不必散失。《礼记》所云知气者,或即此,今以此成立个体的生命可乎?”答曰:吾所谓生命者,指吾人与天地万物所共有之性海而言也。性海为本体之别名,以其妙用无穷,故喻如海。 习气本后起之虚幻物,纵许其等流不绝,终不得谓之生命。《礼记》知气与有宗赖耶,均以存而不论为宜。此事纯属信仰,然虽信死后非无物,亦不当作出世想,此中不欲详论。

    客曰:“《新论》之言性也,即斥指本体而目之。真实无妄之理,为万物所资始,则曰宇宙本体。今克就其在人而言亦谓之性。 本体真实刚健,清净空寂,至善者也。公故反对有宗建立染性之赖耶,然《论语》‘性相近也’章,似谓人性无善无恶,故言相近耳。《新论》主张毕竟与孔子异乎?”答曰:汝不得孔门意,又不辨性字有异义。夫性字之义不一。有以材性言者,材性,即就气质言。 如人与动物,灵蠢不齐,则以人之躯体,其神经系发达,足以显发其天性之善与美,动物躯体构造远不如人类,即不足以显发其天性之美善。人与动物成形之异,是谓气质不同。气质亦云材性,若夫言性,而就人生本原处目之者,则不可与材性相混。如性相近也之性字,即材性之性。相近之言,即据中材立论,凡属中材,其材性皆相去不远,故云相近。但视其所习,习于上则成上智矣,习于下则流为下愚矣,故云习相远也。唯上智之人其材性生来即是上,不会习向坏处;下愚之人其材性生来即下,难得习向好处。故曰“上智与下愚不移”。此章性字明是材性,从来注家胡乱不清,极可惜。至如《中庸》“天命之谓性”,此性字便克就人生本原处而言。此章朱子注欠妥。今按天命性三名所指目者是一,一者何?曰本体是已。本体绝待,随义而异其名。“无声无臭”曰天。《中庸》末章“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上者绝对义,天者宇宙本体之目,非谓神帝也,载者言其备万理含万化也,无声无臭者言其寂然无象也。“於穆不已”曰命。《诗》云“维天之命,於穆不已”,命者流行义,维天之命者言乎本体之流行也,於穆深远义,不已者真体之流行无有止息也。“民之秉彝”曰性。彝,美也,此美绝待,非与恶对,天命者本体之目,本体具万善,至美者也。民犹言人,夫人皆秉天命以有生,即秉至美之理以成为人,故克就此至美之理之在人而言则曰性。然则性即天命,玩之谓二字可见,岂可外自性而别寻天命乎?此性字即目本体,与《新论》所言性者同义。材性之性,实非此之所谓性也。子比而同之可乎?从来言性者不辨天性与材性,天命之谓性,省言天性。 故成胡乱。朱子注《论语》“性相近也”章,亦欠分晓。荀卿、董仲舒诸儒之言性,都只说得材性。孟子灼然见到天性,故直道一善字。客曰:“人之天性本是至善,如何材性得有不善?”答曰:天性是本体,本体之流行那有一毫杂染?但其流行也不能不翕而成物,否则无所凭借以自显。然翕也者,造化之无有作意而一任其自然之几,非有定准可为之齐一也。故人物之气质有通塞不齐。虽云物之自致,而物所得为,要非不本于其在大化中之所受与所遇。受之有量,遇之有适不适,而气质之通塞以殊。夫通者足以显发其天性,即全乎固有之善;塞者难以显发其天性,斯成乎不善。而不善者特气质之偏,因不齐之化,而偶成其如是,要非天性之本然也。君子之学贵乎率性以变化气质,固不以材性之或偏而累其天性矣。

    有问:“先生所言材性,亦云气质,气质者实就生机体之构造而言也。气质有通塞,通者能显发其天性之善,塞者则否。通塞如何分?则必以神经系或大脑之发达与否为衡,然脑筋发达者或有知能过人而不必优于德慧,德慧一词见孟子。慧者明智义,德者纯善之谓。 其义云何?”答曰:气质通塞,以神经系或大脑之发达与否为判,此亦略言其大较耳。生理微妙,孰能一切穷其所以。尼父生而将圣,商臣生而蜂目豺声,非商臣天性异于尼父也,直以气质上之缺憾,易以习成乎恶,而难以显发天性,故卒成弑父之逆耳。夫气质有通塞不齐,此可从其大较而言之者也。若气质不美者,如所谓塞。 其缺憾果何所以,欲测知之固有所不能悉也。然复当知,同为人类之气质,其相差也不必甚远。虽下愚之资,倘能从事尽性之学,保任本心而无以惑染间之,即天性显发,是谓尽性。 以慎其所习,则气质可以转化,而不至障碍其天性。是在庄敬日强,毋自暴弃而已。然则孔子“下愚不移”之言,非欤?曰:言匪一端,义各有当。孔云“不移”,责之之辞也,所谓不屑之教也。人皆有天性,不当受限于气质,故困知困行皆有成功,实孔门相传教法也。

    或问:“大乘谈真如,却是归仰崇高无上的法性而追求之,《新论》意思似不如此。”答曰:般若家言,智及智处,智处谓真如,以是智所缘处故名。 并名般若。般若即心,般若系译音,义即智慧。 是则亦以真如名之为心矣。但玩其辞义,只是摄境从心,真如名智处,即对智而名境,故摄境从心。真如亦名般若,实则智为能,而如为所,究非一体。 非谓智即是如也。佛家谈真如,实有归仰此崇高无上的超越感。《新论》却破除能所对待观念,乃即吾人与天地万物所共有之性海而言则曰真如,克就其在己而言亦曰自性,更就其主乎己之身而言,复曰本心,即此本心元是圆明昭澈,无有倒妄,又曰性智。故其谈证量也,直是性智自明自识,谓之内证。亦云自证。 故智即是如,如即是智,非可以智为能,如为所,而判之为二也。此是《新论》根本大义所在,确从反己体认得来,非意之也。

    问曰:“《新论》既破除对待观念,则在《新论》中之真如,当不可说为万法之所依托,却是以为万法条然宛然皆是真如自身显现。”答曰:善哉!汝已得解。譬如大海水,遍现为众沤,大海水,喻真如;众沤,喻万法。每一沤皆以大海水为体,覆看上卷《明宗章》。 真如遍为万法实体,义亦如是,所以体用不二。

    或问:“如《新论》中本体之意义,亦可说为万法之因否?”答曰:此看如何说法。因者因由义,万法由其本体现为如是,不妨假说体望用有因义。此中当云体望万法,今不曰万法而言用者,以万法皆依用上假立故,非离用而别有万法故。 但此因字的意义极宽泛,只谓大用流行非如幻如化无有实体故,虽不妨假说因,而实非对果名因,应如理思。

    或问:“体用,云何不一不异?”答曰:体无形相,其显为用,即宛尔有相;宛尔者,不实而似有之貌。 乃至体无差别,其显为用,即宛尔万殊。故知体用不一。譬如水非坚凝,其显为冰即成坚凝,而水与冰非一矣。 然复当知,体即用之体故,而非超脱于用之外;譬如水显为冰,不可说水在冰之外。 用即体之显故,非离其本体而别有自性。譬如冰,非离水别有自性。 故知体用不异。由不异义故,即于相对见绝对。而从来哲学家有于形上形下不能融会者,其误可知。由不一义故,当即相以会性,相者法相,犹云宇宙万象;性谓本体。 不可取相而迷其真也。《新论》全部,可说只是发挥体用不一不异意思。

    本体是无对,而克就一一用相上言却是有对。大用流行幻现相状,曰用相。 但于一一用相而透悟其本体,即一一用相,都是无对。所以说一华一法界,一叶一如来。法界与如来,皆用为本体之代词。 有问:“庄子云‘秋毫非小’,亦是此意否?”曰:自是此意。复问:“庄子云‘泰山非大’何耶?”曰:此言大者,以对小得名。泰山虽较秋毫为大,若于泰山而透悟其本体,即泰山相与一切物相俱遣,将何所对而名大耶?故曰“泰山非大”。所谓不坏假名而说实相,即此旨。假名者,如泰山,如秋毫乃至一切物,都非实有,只是假名耳。然证真者并不毁坏一切假名,却于一一假名而显示实相。如泰山假名也,此假名所表诠之山相,本来空无;但山相空,而有不空者存,不空者实相也。即假名而说实相,是谓即俗诠真。

    有人问:“《新论》《明宗章》云:‘今造此论,为欲悟诸究玄学者令知一切物的本体,非是离自心外在境界’等语,然则石头的本体亦不离吾心否?”答曰:此是开宗明义语,向下细读去容有悟期。石头与汝何尝是各自独立的?当知汝所以生之理,与石头所以成形之理,只是一理,没有二本,难道石头的本体竟是汝心外之境耶?汝只误将自己与天地万物分离开,所以不信汝之本心即是石头的本体。实则主乎汝身之本心,也就是汝与石头或天地万物所共有的性海,如何分割得?既分割不得,如何说石头的本体在汝心外呢?

    或问:“翕辟与《大易》《干》《坤》之义,颇相当否?”答:大概说来,辟与《干》之义为近,翕与《坤》之义为近。然从来《易》家讲《干》《坤》者,多不能无病。无论汉、宋各家派,其言干则曰阳气也,言坤则曰阴气也。其所谓二气之气字,含义究如何?亦无明白之训释。《新论》说翕辟是用,则气之为言,当作用义解,此气字只形容其有势用显现而不实在不固定的意思。用者体之显,元非离其本体得有自体者。譬如众沤是大海水之显,即非离大海水得有自体。 而用之动势只是一翕一辟,刹那刹那顿起顿灭,生生不息,如电光之一闪一闪活跃无匹,所以说有势用显现而不实在不固定。气字之意义,亦只形容其如此。

    《易》家谈阴阳二气,有近二元论者。如王船山《易内外传》,其言“乾坤并建”,颇近二元,根本处未透在。《新论》说体显为用,本唯是辟,刚健、升进、至善、清净,乃至万德,皆辟也。而不能不先有一个翕先字非时间义,乃着重之词。 否则只是虚无莽荡,将无所据以自显。虚无非空无之谓,以其未构成形物故云。 故翕而成物,乃妙用之不得不然,实则翕亦是辟,非其本性与辟有异也。故《新论》说翕辟,与《易》家误解乾坤为二元者,自不可同年而语。或曰:“汉儒荀氏言升降,以为阳常升而不降,阴常降而不升,复推乾坤之本,合于一元。世儒以为得《易》之大义。《新论》翕辟之旨,与荀氏义亦有合否?”答曰:阳常升而不降,与《新论》辟义有合;阴常降而不升,则甚违《新论》翕义矣。翕而成物,固有降之趋势,然翕之本性究不异辟,故翕终随辟转,则非常降而不升也。使一升一降为二者之恒性,则阴阳何可融和?荀氏亦难自圆其说矣。至谓推乾坤之本,合于一元。合字亦未妥。乾坤本自一元,何待推之使合乎?《易》学自汉以来纠纷难理,百家之书虽各有所明,而真得宣圣旨归者其谁耶?《系传》本孔门传授,然战国及汉初儒者,当有窜入,兹不及论。

    或问:“由翕辟之论,则物质、生命、心灵三者,虽其发展有层级,但决不可说泰初物质世界成就时,尚无生命或心灵也。只是物质方面显著,而生命或心灵方面尚潜伏未现,却非无有。”答曰:汝已得《新论》意。《成物章》说得极分明。《大易》《屯卦》意思深可玩。屯,难也。其卦??《震》下《坎》上,故《彖》曰“动乎险中”。《震卦》初爻,为阳动于下之象;《坎卦》二阴锢一阳于中,为阳陷于险之象。夫阴者所以表物质,阳者所以表生命或心灵。生物未出现时,则生命心灵潜而未显,为《震》阳动于下之象。此时物质锢闭生命、心灵,令其不得显发,故云“动乎险中”,此其所以为屯难也。

    或问:“《新论》说万物互为主属,是义云何?”答曰:如就汝与万物或众人言,当知汝自为主,而一切人物则为汝之属,如五官百骸之属于一体然。汝与天地万物本为一体,但其间自有主属之别。又于天地万物中,随举某物或某人为主,亦皆以汝及其他一切人物为属,万物互相望皆然。由互为主言之,万物莫非主,一微尘却是三千大千世界之主体;凡互为属言之,万物莫非属,故不可得一超物之上宰。据此以明群化,则太平世之社会,人类皆互相属,而亦各自为主。《大易》《比卦》,言万物互相比辅而生,不容孤立,是互相属义。而《乾卦》阐明群龙无首,是各自主义。此二义甚深宏大,《春秋》太平大同之治,其义据在是也。

    问曰:“《新论》说每一翕圈,都具翕辟两极,辟极即是心的方面,翕极即是物的方面。据此原理,即不得说无机物无生命或心灵也。”答曰:无机物之形体,尚无精密组织,不足为生命或心灵发展之资具,而实非无生命心灵,便未着见耳。

    《新论》根本意思在遮遣法相而证会实体,超出知解而上探化源,伏除情识而透悟本心。情识,犹云妄识。 既悟本真,本真,犹云本心。 而后依真起妄,情识亦现;但悟后之识,识者,具云情识。 依真起故,斯能称境而知,于所缘境无有谬解,谓之称。 离于倒妄,便与未悟之识截然异性。故知妄法亦真。妄法,即谓情识。

    《新论》要义有三:一、克就法相而谈,心物俱在。心起即物与俱起,心寂即物亦俱寂。 二、摄用归体,则一真绝待,物相本空,心相亦泯。所谓遮法相而证实体者,即此旨。 三、即用显体,则于本心而识体,虽复谈心未始遗物,然心御物故,即物从心融为一体,岂有与心对峙之物耶?《大易》立乾元,便是即用显体。坤元即乾元,杨慈湖最说得透。《新论》《明宗章》首揭本心,正是即用显体,与《易》义通。 如上三义,学者了然于胸中,则《新论》不难读。而亦有庄生“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与阳明“横说竖说皆是”之乐矣。

    夫体之为名,待用而彰,无用即体不立,无体即用不成。体者一真绝待之称,用者万变无穷之目。夫万变无穷,元是一真绝待;即用即体。 一真绝待,元是万变无穷。即体即用。 《新论》全部只是发明此意。中卷平章空有,在在引归此意。古今学术,或从万变中追寻绝对,故有哲学深穷本体;或循万变之迹而辨析精严,则科学自此兴。宇宙万象,皆迹也。

    或问:“《新论》评佛法,不及中土诸宗何耶?”答:《新论》改革印度佛家思想,只从根本旨趣上立论,不可枝枝节节为彼各宗派作论文也。此点须认清。佛家自小迄大,只分空有两轮,小空不及大空,小有不及大有,故吾只扼住大乘而谈也。虽中土自创之宗如天台华严等,其渊源所自,能外于大有大空乎?凡著书者如评判某一大学派,则必抉其本根,摄其要最,加以衡断,始畅己意,至其支流可勿具论。吾书乃自成一家言,自有体系,非为佛家作概论或历史也,焉得一一取而论定之乎?

    昔者梁任公尝疑小宗或优于大乘,此盖揣测之谈耳,任公固未研此学也。吾于小乘虽未暇致力,但就涉猎所及,当以大乘为长。般若家解空,可谓深远极矣,小乘无此境界。《大般若经》、《大智度》与《中观》等论,广大幽远已极,凡夫何能攀援此等境界?小知者读此等经论,厌其重复,难以终卷;智者会心于文言之外,而后穷于赞叹也。夫言之重复,而后使人之印入也深,善读者其敢忽诸。无着一派谈境,境,谓法相及法性。 拆得极零碎,而后排比、拚合,甚不餍人意。然摄一切法归唯识,比小宗较有统系。且其谈三性及行解处,义旨宏深,亦非小乘境界,余于此不及详,愿善学者,深究而融化之。

    有问:“《新论》评及空有二宗大义处,有据本体论的观点云云及据宇宙论的观点云云,窃谓本体论、宇宙论只是西欧学人作此分别,佛法中似无此等意义。”答曰:异哉斯言!不审如何读佛家书也。佛典并用三分法,叙述法义,曰境、曰行、曰果。境之为言,是所知义,其间分别谈法相、法性。法相省云法,犹俗云现象界或万有。法性之性,作体字解,犹云万物本体,亦名真如。 次行,谓功修。犹云修习的工夫。 次果,谓所证得。功修是因,所得是其果故。 今试问境中法相一词,与哲学中宇宙论一词,其意义颇相通否?境中法性一词,与哲学中本体论一词,其意义复相通否?若云当用法相法性二词,不应采时行术语者,则吾固尝筹度及此。凡古今流传之伟大学派,必皆于至道有所证见,其给人类以光明而资益吾人生命者,功亦钜矣。讲古学者当发明其要义,使有智者得解,可以取长舍短,与道消息,不应以陈言僻语而述古学,使人不可措思也。昔人论文,多不喜用奇字僻典,而故作艰深,无实义者尤可恶。顾亭林即持此主张之一人。即征之佛说,如《楞伽经》中,以执着种种美妙言词易堕迷妄,为学者戒。宗门语录,盖遵经旨。《楞伽》为宗门所本。 昔在北京,冯芝生尝谓佛书难读,宜以时下语言疏释,使其意义了然可解。其说甚是。不图高明之论出吾意外,试问佛家浩浩三藏,是归趣证见圆成实性否?如何漫道佛家无本体论?佛家自《阿含》,以迄小宗大乘,其五蕴之谈首以色蕴,即将内而根身、外而物质宇宙,析别相状,平列叙述,而总归色蕴,不谓之有宇宙论的意义得乎?至大乘空宗遮拨一切,正可窥其对宇宙论方面的见地。有宗八识与种子及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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