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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唯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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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得之果,故云取果。 但是,所谓殊胜的功用,虽谓增上缘对于所增上的果有很大的扶助功用,却不限定要如此。只要他增上缘对于所增上的果,不为障碍,令果得有,那也算是他的殊胜的功用。就近举例罢,如吾立足于此,五步之内,所有积土,固是对于吾的立足直接做增上缘,即此五步之外,广远的距离,甚至推之全地,以及太阳系统,这无量的世界,亦皆对于我的立足为增上。从何见得呢,我们试想,假令五步以外山崩河决,又或地球以外的诸大行星,有逾越轨道而互相冲碎的事情。这时候,地球也弄得粉碎,我们那有在这里立足的可能呢?应知,我们现在立足于此,实由全地,乃至无量太阳系统,都有增上的殊胜的功用。准此而谈,增上缘是宽广无外的。每一物事的现起,其所待的增上缘,是多至不可胜穷、不可数量的,然而推求一物事的因,此中因字,即谓增上缘。 却是要取其切近的因,至于疏远的因,尽可不必遍举了。如前所说,立足一事,只就相当距离之内,没有土崩之患,以明吾立足于此之因,则能事已毕。

    现在就心的增上缘来说,如一念色识生的时候,色识者,眼识之别名。眼识是了别色境的,故亦名色识。 其所待的增上缘,当然是不可数计的,但其间最切近的有官能缘,谓眼官与神经系,乃是色识所依以发现的。又有空缘,谓有障隔处则色识不行,必空洞无碍,色识方起。又有明缘,谓若在暗中色识定不生,必待光明色识方起。又有习气缘,凡色识起时,必有许多同类的习气俱时齐现,如乍见仇仇面目,即任运起嗔。任运一词,谓因任自然的运行,不待推求而起。这便是旧习发现。此不过举显而易见的事为例,实则不论何等境界当前,而一切识起的时候,总有许多同类的习气同时发现的。以上所说的几种缘,都是对于色识的增上,极为密切。我们只取这些缘,来作色识的俱有因,便已足了。俱有因者,谓若此物,待彼物而有,即说彼物,是此物的俱有因。 其余疏远的因,可不计算。色识如此,余声识等等都有切近的增上缘,可以类推。如意识起思虑的时候,其所待的增上缘,若脑筋,若一切经验,或曾经习得的知识等等,都是最切近的增上缘。

    附识: 增上缘义最精。科学上所谓因果,大概是甄明事物间相互的关系,这和增上缘的意义,是相当的。但是,有许多人疑及增上缘太宽泛,以为依照这种说法,将至随便举出一件事来说,就以要全宇宙来作这一件事的因,岂不太难说了么?殊不知每一件事,都是与无量数多的事情相容摄的,没有单独发生的。所以,每一件事都以全宇宙为因。理实如是,并不稀奇。但是,学者研求一事的因,初不必计算到全宇宙,只要把和他最切近的因推征出来,便可说明他了。例如秤物的重量为如干,若地心吸力,若气压,固皆为其致此之因,即至迥远的太空,或太阳系统以外的他恒星,也没有不和这件事有关系的。所以说,每一件事都以全宇宙为之因,是不稀奇的。然而学者于此,却止详其切近的因,若地心吸力、若气压,就可以说明这件事了。自余疏远的因,尽可不管。吾人常能由一知二,或由甲知乙,就是这样的。

    二、凡增上缘,对于所增上的果,是有顺有违的。换句话说,增上缘对于果,作一种顺缘,令果得生,同时,便对于此果未起以前的事物,作一种违缘,令前物不得生,所以说有顺有违,现在随举一事,以申明这种意义。例如霜雪对于禾等增上,能牵今禾等变坏其以前的青色,而成为现在的枯丧,即此霜雪,对于现在生起的枯丧,是为顺缘,而对于以前的青色,便作违缘。因为霜雪即增上缘。既顺益枯丧,令其得生,同时,即违碍以前的青色,令不得续起。这里一违一顺,可见增上缘力用甚大。然复当知,增上缘的力用,虽有顺有违,但所谓违缘,只是就义理上作如是说。如果误解违缘一词,以为是对于以前的东西,而作违缘,那便讲不通了。何以讲不通呢?因为以前的东西,就在前时灭了,决没有保留到现在,因此,不能说对于灭无的东西而为缘。如前所说,霜雪对于枯丧为缘的时候,此中缘字,即是顺缘。 其以前青色既已灭无,今云霜雪对于前青色作违缘者,实则前青色根本没有从过去保留到现在,早经灭无,将对谁为缘呢?然由枯丧是和前青色相违的东西,今霜雪既与枯丧为缘,即义说为前青色的违缘。义说者,谓就义理上作如是说。 这在论理上是无过的。须知,所谓顺违,只是一事的向背,义说为二。霜雪与枯丧为增上缘,是为一事。向背者,一事的两方面。与枯丧为缘,是向义。既顺枯丧令起,即违前青色,令不续起,是背义。由向背义故说顺违。 由上述的例,可见增上缘的取果,就由于他有一顺一违的力用。如果无顺无违,便是不曾响影到旁的物事,谓所增上的物事。 换句话说,即不能取果。所以,有顺有违,才显增上缘的力用,才能取果。

    就识的增上缘说,他的顺违的力用是很大的。现在且举作意为例。我们要知道,一念识生的时候,尽有无量的增上缘,而最重要的,不能不说是作意。什么叫做作意?这在后面《明心下章》 要详说的。今在此中,且略明之。我们每一念心起的时候,总有一种作动或警策的作用,和这一念的心相伴着。心是对于所思的境而了别的,这个了别,是我们本来的心。而所谓作动或警策的作用,是我们特别加上的一种努力,这个不即是本来的心,而只是和心相伴着,这就名为作意。此作意便是对于心而作一种增上缘。他有一顺一违的力用,很显而易见的。如我们通常的心,总是不急遽的,但有时作意起来,对于某种迫切的境,而特别作动或警策自己的心,来求解决,于是此心整个的成为急遽的了。这时候的作意,既顺此心,令成急遽,便和前念不急遽的心相违了。又如不善的作意起来,顺益壤的习心令生,习心者,一切坏的惯习的势力现起,名为习心。一切人大概任习心来作主,即是把惯习的势力,当作自己的心,故云习心。 即违本来的好的心令不得显。反之,如善的作意起来,顺益好的心令其现起,即和坏的习心相违了。据此说来,作意这个增上缘,一顺一违的力用,若是其大。我们内省的时候,于作意的善否要察识分明,不善的作意才起,便截住他。久之,念念是善的作意增上,生活内容日益充实,而与最高的善合一。作意一缘,顺违的力用,如此重要,所以特别提出一说。自余的增上缘,不及深详了。

    上来所说诸缘,由识的现起,是他本身具有内在的自动的力故,遂立因缘。由识的现起,是他的前念对于后念为能引故,遂立等无间缘。由识的现起,是有所缘境,为所仗托故,遂立所缘缘。除前三种缘之外,尚有许多的关系,如官能包括神经系或大脑等。 及作意等等,对于识的现起都有很密切的关系。如果没有这些关系,即识亦不得现起,例如,官能太不发达的,即意识作用,亦暧昧而难见。官能,是许多关系中之一项。就这一项说是如此,旁的可以类推。 所以立增上缘。为什么要分析这些缘呢?因为一般人多半把妄执的心,亦名取境的识。 看做是独立的实在的东西。佛家要斥破他们这种执着,所以把他们所计为独立的实在的心,分析为一一的缘,于是而说此心是缘生的。欲令一般人知道,所谓心只是和电光似的,一闪一闪的,诈现其相,并不是实有的东西。如果说心或识是实有的,那么,他即是有自体的。现在把他分析来看,只是众多的缘互相藉待,而诈现为心的相状。可见心是没有自体的,并不是实在的。若是离开诸缘,便没有所谓心这个东西了。印度佛家当初所以说缘生的意义,只是如此,也应该是如此的。然而后来大乘有宗的创始者无著和世亲两位大师,他们便把从前佛家所谓缘生的意义,渐渐改变了。他们好像是把众多的缘,看做为一一的分子,于是把所谓心看做是众多的缘和合起来而始构成的。这样,便把缘生说变成为一种构造论。好似物质是由众多的分子和合而构造成功的。这等意义,在无著的书里,尚不十分显著,但其说法,已有这种趋势。至于世亲以下诸师,尤其护法师,便显然是把从前的缘生说变成构造论的。拙著《佛家名相通释》,叙述他们的说法,是很清楚的,决没有曲解他们的意思。

    我们要知道,缘生一词是绝不含有构造的意义的,而且是万不可含有构造的意义的。为什么说万不可含有构造的意义呢?我们要知道,站在玄学或本体论的观点上来说,是要扫荡一切相,此中相字,意义甚广。世欲见为有草和鸟,以及桌子、几子等等的东西,固然是相,即不为有形的东西,而在心上凡所计度以为有的,亦名为相。 方得冥证一真法界。一切物的本体,名为法界。一者,绝对义,非算数之一。真者,真实。冥证者,冥谓不起推求和分别等。证谓虽无推求分别而非无知,盖乃默然契会故。如果不能空一切相,那就不作见真实了。真实,谓本体。 譬如有一条麻织的绳子在此,我们要认识这种绳子的本相,只有把他不作绳子来看。换句话说,即是绳子的相,要空了他,才好直接地见他只是一条麻。如果绳子的相未能空,那便见他是一条绳子,不会见他是一条麻了。绳子,喻现象。麻,喻本体。 由这个譬喻,可知在本体论上说,是要扫荡一切相的。许多哲学家谈本体,常常把本体和现象对立起来,即是一方面,把现象看做实有的;一方面,把本体看做是立于现象的背后,或超越于现象界之上而为现象的根源的。这种错误,似是由宗教的观念沿袭得来,因为宗教是承认有世界或一切物的,同时,又承认有超越世界或一切物的上帝。哲学家谈本体者,很多未离宗教观念的圈套。虽有些哲学家,知道本体不是超脱于现象之上的,然而他的见地,终不能十分澈底。因之,其立说又不免支离,总有将本体和现象说成二片之嫌。他们都不知道,就本体上说,是要空现象而后可见体,所以坠入错误中。学者若了解我这段话的意思,才可明白缘生一词,是万不可含有构造的意义的。如果缘生一词,含有构造的意义,那便是承认现象为实有的。从何见得呢?因为以构造的意义来说缘生,就是以为一一的缘,互相关联,而构成某种现象。这样,并不是否定现象,只是拿缘生说来说明现象而已。如此,则承认现象为实有的,便不能空现象了。不能空现象,即只认定他是现象,而不能知道他就是真实的呈现。真实,谓本体。 换句话说,即不能于现象而透识其本体,犹之认定绳子的,绳子,喻现象。 就不能于绳子而作麻来看。麻,喻本体。 据此说来,在本体论的观点上,是不能承认现象为实有的,所以,讲缘生一词,是万不可含有构造的意义的。我们要知道,缘生一词,是对那些把心或识看作为有自体的一般人,而和他说,所谓心或识只是众多的缘互相藉待而诈现的一种虚假相,叫作缘生。此心或识分明是没有自体,缘生一词的意义,只是如此。我们玩味这种语气,根本不是表示心或识由众缘和合故生,而恰是对那些执定心或识为有自体的一般谬见,假说缘生,以便斥破。譬如对彼不了芭蕉无自体底人,为取蕉叶,一一披剥,令其当下悟到芭蕉不是实有的东西。我们说缘生的意义,也是如此。

    或复有难:“说缘生故,才明心或识是没有自体的。如此,即心或识根本是毕竟空、无所有的。因为没有自体的,便不能不说之为空,但心识虽空,心识,复词。 而所谓一一缘的相,还复空否?”答曰:此须辨二谛义。依俗谛义,不妨施设众缘,以明心识的现象,只是众多的缘互相待而诈现,即此众缘,虽复不实,但于俗情上,仍许有故。依真谛义,于俗所计为一切有的相,都说为空,唯一真实 然绝待故。准此而谈,所谓众缘相,既是随情假设,就真理言,便不许有。应说一一缘相,如实皆空。如实者,称实而谈之谓。 佛家大乘空宗的创始者龙树菩萨作《中观论》。他就把一一的缘相都遮拨了,都说为空了。他为什么把众缘都看做是空无的呢?因为就真谛言,不能不空众缘的相。换句话说,就本体的观点来谈,只是一真绝待。一者,无偶。非算数之一。 一切一切的相俱泯,哪有众缘相可得?须知,所谓缘的观念,是由吾人在实用方面,承认有现实的物事,才起追求,以为一现象之起,必有其因由,且非不待其他现象而得有者。如此,故有缘的观念。若就真谛言,于此不杂实用的惯习,即于一切物事,不作任何物事想,而皆见为绝对的、真实的,则缘的观念,根本不存,云何有众缘相可得?所以,缘生一词,只对彼执心识为实有的谬见予以遮拨。此决不包含众缘是实有的意义。这是丝毫不容误会的。

    我们要知道,佛家哲学对于修辞是非常谨严的。他们的言说,有遮诠、表诠之分。表诠者,这种言说的方式,对于所欲诠释的事物和道理作迳直的表示。譬如在暗室里,而对于不睹若处有椅的人,呼告之日若处有椅,这就是表诠。遮诠者,这种言说的方式,对于所欲诠释的事物和道理,无法直表,只好针对人心迷妄执着的地方,想方法来攻破他,令他自悟。仍取前例,或有迷人,于暗中椅妄计为人、为怪。怪者,鬼怪。 这时候,我们如果从他所迷惑的地方去破他,就和他说,凡是人,应该是如何一个样子,这暗中的形状,决不是人。又若是鬼怪,他必是非常变幻不测的东西,这暗中形状,决不是鬼怪。如此种种说法,斥破他的迷惑,终不直表暗中是椅,而卒令彼人自悟是椅。这便叫做遮诠。我们应知,缘生的说法,只对彼把心识看做是独立的、实在的东西的人,用这种说法,以攻破他的迷谬的执着,正是一种方便,是遮诠,而不是表诠。如或以为表诠者,将谓缘生为言,是表示心识由众多的缘,和合而始生的,好像物体是由多数分子和合而构成的。这便是世俗的的情见,迷妄执着的见解,名为情见。 应当呵斥。故知辞有遮表,不可无辨。无著和世亲一派的学者大乘有宗。 大抵把缘生一词,作为表诠来讲。这是他们根本的错误。我将别为文论之,在此不及多谈了。

    我们应知,玄学上的修辞,其资于遮诠之方式者,实属至要。因为一切学问如玄学和科学等。 所研穷的理,可略说为二:一曰,至一 的理。至者,极至。一者,绝对,非与二对之一。二曰, 分殊的理。分殊者,一为无量故。至一者,无量为一故。这二种理,至一的和分殊的。 本不是可以析成两片的,但约义理分际,又不能不分析言之。关于理的问题,我想俟《量论》中讨论。现在要提及的,就是玄学所穷究者,特别归重在至一的理之方面。反之,科学所穷究者,特别归重在分殊的理之方面。 这至一的理,是遍为万有的实体,而不属于部分的,是无形相、无方所而肇始万有的。无形相、无方所,好似是无所有的,然而肇始万有,却又是无所不有的,其妙如此。这理,至玄、至微,虚而无所不包,故曰玄。隐而难穷其蕴,故曰微。 故名言困于表示。云困,则不止于难也。 因为一切名言的缘起,是吾人在实际生活方面,要应用一一的实物。因此,对于一切物,不能不有名言,以资诠召。召者,呼召,如火之一名,即对于火之一物,而呼召之也。诠者,诠释,于火之一物,而立火名,即已诠释火是具有能燃性的东西,不同水和金等有湿润和坚刚等性也。故名必有所诠。 此名言所由兴。我们试检查文字的本义,都是表示实物的。虽云文字孳乳日多,渐渐的抽象化,但总是表示意中一种境相,还是有封畛的东西,离不了粗暴的色采。我们用表物的名言来表超物的理,此中超物的理,即谓至一的理。此理,本不是超越于一切物之外而独存的,而今云超物者,因一切物都是此理的显现,而此理毕竟不滞于任何物。我们不能把他当做一件物事来看,故义说为超物。 这是多么困难的事。你想把这理当做一件物事来看,想迳直的表示他是什么,那就真成戏论了。所以,玄学上的修辞,最好用遮诠的方式。我说到这里,有许多奥隐曲折的意思,很难达出。惟有和我同其见地的人,才知道个中甘苦。古今讲玄学的人,善用遮诠的,宜莫过于佛家。佛家各派之中,尤以大乘空宗为善巧。他们的言说,总是针对着吾人迷妄执着的情见或意计,吾人任意识作用,为种种虚妄的猜度,是名意计。 而为种种斥破,令人自悟真理。此中真理,即是前所谓至一的理。后言真理者仿此。 因为吾人的理智作用,是从日常实际生活里面,习于向外找东西的缘故,而渐渐的发展得来。因此,理智便成了一种病态的发展,常有向外取物的执着相。于是对于真理的探求,也使用他的惯技,把真理当做外在的物事而猜度之。结果便生出种种戏论。古今哲学家,一人一义,十人十义,百人百义,其不为戏论者有几? 大乘空宗以为,真理既不是一件物事可以直表的,所以就针对吾人的执着处,广为斥破。易言之,他就在吾人的理智的病态中,用攻伐的药方。这样,便使人自悟到真理,因为真理本不远离吾人,更没有躲避的。只要吾人把一向的迷执拨开,自然悟到真理了。佛家各派的言说,无有不用遮诠的方式,但大乘空宗,更把这种方式运用到极好处。我们细玩《大般若经》及《大智度论》、《中观论》等,就可见他们是善用遮诠的。及有宗肇兴,谓无著和世亲兄弟。 便把这种意义失掉了。他们有宗似是于真理未能证解,我在《佛家名相通释》一书里面,曾批评过,此处不暇详论。

    我们要谈本体,本体一词,后亦省言体。 实在没有法子可以一直说出。所以,我很赞成空宗遮诠的方式。但是,我并不主张只有限于这种方式,并不谓除此以外再没有好办法的。我以为所谓体,固然是不可直揭的,但不妨即用显体。用者,具云功用。 因为体是要显现为无量无边的功用的,桌子哪、椅子哪、人哪、鸟哪,思想等等精神现象哪,乃至一切的物事,都不是一一固定的相状,都只是功用。譬如我写字的笔,不要当他是一件东西,实际上只是一团功用,我们把他唤做笔罢了。 用是有相状诈现的,相状不实,故云诈现。 是千差万别的。所以,体不可说,言说所表示,是有封畛的。体无封畛,故非言说所可及。 而用却可说。上来已云,用是有相状的,是千差万别的,故可说。 用,就是体的显现。译者按:如大海水,显现为众沤,说见《明宗章》。大海水,可以喻体。众沤,可以喻用。 体,就是用的体。译者按:仍举前喻,如一一的沤,各各以大海水为体。大海水,即遍与众沤为体,非超脱于众沤之外而独在。 无体即无用,离用元无体。所以,从用上解析明白,即可以显示用的本体。简单言之,我们克就大用流行,诈现千差万别的法相上,来作精密的解析,如《转变章》中所说。 便见得大用流行不住,都无实物,即于此知道他只是真实的显现。此中真实一词即谓本体,后准知。 易言之,我们即于无量的分殊的功用上,直见为一一都是真实的显发而不容已。譬如我们解析绳子,知道他是无自体的。换句话说,他不是独立的实在的物事,而只是麻的显现。我们即于绳子的相上直见他是麻。由这个譬喻,可以了解即用显体的意思。从来讲印度佛学的人,都说有宗诸师,如无著和世亲以及护法等,他们唯识论派的说法,就是即用显体。这话果然是对的么?吾独以为不然。须知,即用显体者,正要说明流行不息的功用是无自体的。因为,克就用上说,他是没有自体。所以,即于用而见他的本体,譬如于绳子而见他是麻。因为绳子实无自体的缘故。 如果把流行不息而诈现万殊的功用,看做是有自体的,那么,更用不着于用之外,再找什么本体了。如果把用说为实在的,又再为用去觅他的根荄,而说有本体,这样,便把体和用截成二片,则所谓体者,已不成为用之体。他只是超脱于用之外,而独存的空洞的东西,便失掉了体的意义。我们要知道,有宗的唯识论,拿识来统摄一切法。他们所谓识,或一切生灭的法,便是我所谓流行不息的千差万别的用。 他们已把我所谓用,看做实在的东西了。因此之故,他们更要为识或一切法寻找根荄,于是建立种子,他们以为一切识是由各自的种子为因,才得生起。如前念眼识,从他的种子而生,后念眼识,又别有他的种子。眼识如是,耳识乃至第八识,皆可类推。 一切物的现象,他们说为是心上的一种境相,是和心同起的。但此境相必自有物的种子为因,才得生起。如眼识上色的境相,本是物的现象。这个物的现象,是从物的种子而生的。眼识上的境相如是,耳识上的境相,乃至第八识上的境相皆可类推。 换句话说,物的现象即一切心上的境相。 是自有种子,而不是和心同一种子的。不过,心和物的种子互相联属,而仍各自为因,同时生起各自的果罢了。

    以图表之,如下:

    心的种子(因)←→心(果)

    物的种子(因)←→物(果)

    据他们的说法,心和物或云心的现象和物的现象。 各从自己的种子而生起。因为物的种子对于心的种子是居从属的地位。又一切心和物的种子都是含藏在第八识里面,不是离开识而独存的。他们说,每人有八个识,而第八识是含藏一切种子的,即第八识自己的种子,也是藏在第八识自体之内的,因为第八识的种子和他所生的第八识,是同时而有的。易言之,能生的种子,和所生的第八识,是无先后之隔的。因此,可说能所相依而有,即第八识的种子,还是依附着第八识。没有一个种子是离开识而孤存的。以此,完成其唯识的理论。实则他们的种子说,就是一种多元论。他们肯定有现象,谓心的现象和物的现象。 又推求现象底根本的因素,才建立种子。殊不知所谓心和物的现象,并非实有的东西,而只是绝对的真实谓本体。显现为千差万别的功用。他们见不及此,却把我所谓用看作实有的东西,又虚构所谓种子,来作这些实物的因素。这样一层一层的虚妄计度,如何可说即用显体?我们玩味大乘空宗的说法,他们只是于现象不取其相。易言之,即空了现象,才得于现象而皆见为真如。真,谓绝对的真实。如,谓常如其性。印度佛家,称一切法的本体曰真如。 有宗无著以下诸师,他们根本不了解体和用的意义,根本不知道体虽无形无相,而是要显现为无量无边的功用的,根本不知道用之外是没有所谓体的。因此之故,他们一方面肯定有心和物的现象,又进而求其根本的因素,遂建立种子。他们所谓种子好像是隐在现象的背后,而为现象作根荄的本体。但在另一方面,他们还沿袭着空宗以来的真如的观念。这里所谓真如,却是绝对的、真实的、不动不变的。他们虽说真如是一切法的实体,但他们既不说种子即是真如,又不说种子是真如的显现。那么,真如和种子,竟是各不相干的两片物事,还说个真如作甚?而且他们虽以种子为心和物的因,但其因种子。 和果心和物,对种子而名果。 一为能生,种子是能生的。 一为所生,心和物的现象,是种子之所生。 也是划成隐显两界的。心和物是显著的,而种子则是潜隐在第八识中的。 他们这种分析的方法,直是把日常生活里面,分割物质为段段片片的伎俩,应用到玄学的思索中来,结果成为戏论,如何可许即用显体?

    我们以为,用之为言,即于体之流行而说为用,即于体之显现而说为用。因为体以其至无无形相、无方所、无造作,故说为无,实非空无。 而显现万有,至无是体,显现是体成为用。 以其至寂寂者,寂静无扰乱相故。 而流行无有滞碍。至寂是体,流行是体成为用。 离流行,不可觅至寂的,故必于流行而识至寂。离显现万有,不可觅至无的,故必于万有而识至无。所以说,即用显体一词,其意义极广大深微,很难为一般人说得。哲学家颇有于流行之外妄拟一个至寂的境界,于万有之外妄拟一个至无的境界。印度佛家哲学有些是近于此的。 这个,固然是极大的谬误,却还有些哲学家竟止认取流行的为真实,而不知于流行认取至寂的方是真实,乃至止认取万有为真实,而不知于显现万有认取至无的方是真实。王辅嗣解《老子》,言凡有皆始于无。其所谓有,即谓一切物。其所谓无,亦斥体而目之,非空无之谓也。有始于无,谓凡有皆以无为体耳。今滞于有者,不知有即是无,如泥执绳相者,不知绳即是麻。触目皆真,而滞有者不悟。 这种谬误,更是不堪救药。前者,只是求真理而不得。后者,便敢否认真理而不复求了。许多否认本体的哲学家,皆属于后者,一切唯物论者属此不待言。 难言哉,体用也!哲学所穷究者唯此一根本问题。哲学家若于此未了,虽著书极多,且能自呜一家之学,终是与真理无干。我在本章之末,因论缘生为遮词,而推迹梵方空有二宗的得失,并略揭我的根本意思,就是即用显体的主张,以作本章的结束。自此以下,可以说纯是依据这个意思去发挥了。

    第二章里,虽不许有离心独在的境,却不谓境无,只以境与识不可分为二片而已。然心的方面对境名能,境的方面对心便为所。如此,则境毕竟是从属于心的。

    第三章,明妄执的心无有自体,易言之,即此心不是独立的实在的东西。心既如此,则由此心而迷妄分割,以为外在的境,其无自体及不实在,自然不待说了。

    然前已有云,境并不是无有的。第三章虽云心无自体,然许心有因缘,即是此心有其本身的自动的力。可见心的相状,虽不是实在的,却也不是完全无有的。据此,心和境,既说为无自体,也就是毕竟空、无所有了。却又说心和境都不是无有的,岂不自相矛盾么?曰,否否。道理是难讲的。试就世间的事物来取譬罢,如现前的绳子,从一方面的意义来说,绳子是有的,因为我们也承认绳子的相状,是依着麻的显现而始起如此所执的相,骨子里不是空的。从另一方面的意义来说,绳子也是无有的,因为他是没有自体的。绳子的本质只是麻,如果除却麻,绳子相何在呢?所以说绳子无自体。我们由绳子这个譬喻来谈心和境。一方面安立俗谛,说心和境都是依着真实的显现,而始起此妄计所执的相,并不是骨子里全无所有的。一方面依真谛的道理,说心和境都无自体。申言之,心和境虽有相状诈现,但就实际上说,即此心和境的自体,都是毕竟空、无所有的。如上两样的说法,表面虽似矛盾,实非不相谐和的。但是,现在的问题,又要进一步,就是心和境既都不是完全没有这回事,却又说心和境都无自体,如果仅说到此而止,并没有将心和境的所以然,与其当然的道理,给个澈底的详细的说明。因此之故,我们要接着谈《转变》。转变一词,见基师《成唯识论述记。》今用此词,颇与原来的意义不同。转字,有变易与变现等义。今连变字成词,取复词便称耳。后凡言转变者仿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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