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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膺寄托美優伶仗義 嚴禁例老中堂敬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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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也實在多的多。我只就了一個典史,還要饑來騙人四方奔走。把今日的絢雲比著我,雖說同是天涯淪落人,他還強的多呢!」最後想到他自己的詩話,將來總要脫稿的。「不免給絢雲揄揚一番,好叫他名垂不朽。那首《彩菱篇》也要敘在裡面,只那首詩是偶爾興到之作,不甚工穩,寫在上面未免壞了我的詩名,還要重作一篇才好。」他剔了剔燈,搦管沉思。說也奇怪,他心中好像有一件事橫梗著,想了半天,一個字也寫不出。只把那首《王郎曲》抄了一遍。剛剛抄完,忽地起了一陣風,蕭蕭瑟瑟的樹葉打在窗上直響。開門看時,月光不見變了陰天,只覺寒氣侵入,趕緊回進去,解衣就寢倒在床上。精神恍惚,把絢雲上台的態度,私下的丰神,並那對待孫大個的義氣,仔細揣摩了一番。窗戶上透進白色,天已明瞭。索性披衣起來叫進長班,把抄就的《王郎曲》給絢雲送去。重複上床,心裡安靜了許多,不覺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睜眼見一個人坐在那裡翻他案上的書,定神一看,卻是謝嵩如。慌忙起身,見禮畢,說了些閒話。長班進來回說:「王老闆把那字兒收了。」嵩如問是什麼字兒?香萍對他告知備細。

    嵩如道:「亨甫的遺集,我還不曾見過。」香萍道:「他的集子,是孔慶衢所刻,起嘉慶丁丑,迄嘉慶辛丑,首尾共二十五年。詩倒收的也還完備,可惜校對不精,錯字極多,辜負作者苦心不少。這《王郎曲》也是佳作,可與吳梅村的《王郎曲》並傳的。」嵩如道:「王紫稼雖遭焚琴煮鶴之慘,但有了梅村、芝麓幾位先生這些篇什,極力的表彰,也可以死而無憾。這個王郎,有亨甫這篇詩,也算值得,卻又未遭橫天,福分比紫稼更強。王絢雲和你相好一場,你的詩才是個必傳的,他未必不附驥尾而名益彰。也不枉了!」香萍道:「千古只有文人最能操縱人身後的名譽。項王鴻門不敢殺高祖,何其儒也。動輒坑秦降卒,何其暴也。關侯在許都獵中便要殺曹操,是何等膽勇!獲于禁軍馬數萬,不加誅戮,反因他弄得軍糧乏絕。這件事,《吳志》和《通鑑》都有的,是何等仁慈!比起項王,似覺強的多。後人讀史,反覺項王人材在關侯之上,就是司馬子長和陳承祚毀譽不同之故。」嵩如道:「我說戲子,你論英雄,擬人未免不倫。」香萍道:「你豈不聞英雄兒女各千秋嗎?」嵩如道:「壯繆名震流俗,文人卻不甚稱道。」香萍道:「也不盡然。杜工部的『湘西不聞歸關羽,又孰與關張並』,李義山的『關張無命欲何如』,杜牧之的『矯矯雲長勇』,蘇東坡的『定如髯羽便超群』,陸放翁的『關羽張飛死可傷』,顧亭林的『君如關羽弟』,都是贊美壯繆之詞。那郝陵川、方正學、孫沙溪、王兖州、唐荊川,都作作過《關廟碑記》、《漁洋筆記》。算漢末至大至剛的人物,也稱及壯繆。難道這數公還算不得文人嗎?若論壯繆一生,實在是個英雄。後人動輒把他老人家同岳忠武比較。兩公的心事本是不大相遠,史官於關太抑,於岳太揚,不甚公允。至於忠武力攘外夷,為的天下之公;壯繆只忠於昭然,不過一人之私。似乎忠武為勝,但也是時勢不同之故。二公正如禹稷、顏回,易地皆然。忠武始終不敗,壯繆多半無功,也未必不似衛青、李廣?依我看,忠武一生占了一個正字,壯繆一生占了一個奇字。千載之下,何必強分優劣?這都是那些假冒名士的先生們,怕人說他看演義聽雜劇,才有這種論調。要知《三國演義》的關侯,後半截實在寫得不好,只比李逵強些罷了。」嵩如道:「你的議論也不甚確實,只你的口才和你記問之學,真不可及。你說演義寫壯繆不好,那金唱批的卻都是好話。只我細看史冊,壯繆一生,可為後世法則之處卻是不多。」香萍道:「壯繆交友立萬世之極。人生不能不交朋友,若能師法壯繆的義氣,個個都是交道中的聖賢。就連王絢雲待那姓孫的這番義俠,也是北方家家崇祀關帝的效驗。你怎說壯繆無足師法?《三國演義》是毛序始批的,金人瑞只作了一篇序,不是他的批注。壯繆的義字,也沒發揮至極。」嵩如道:「這句話我駁你不動。但關帝是祀典正神,優人供奉難道不算褻瀆?」香萍道:「壯繆義氣充塞天地,人人都該供奉,就是強盜也畫個三義神像。況乎伶人比強盜,終覺稍勝。我輩但取其有重義之心而已,何分貴賤?你既不服壯繆,更不必替他老人家考論祀典。依我看,壯繆倒不曾受優人褻瀆,那古來名賢受優人褻瀆最是不堪的,要算包希仁。好端端的一個人,搽他一臉黑顏色,做的事慘無人道。那鍘姪、鍘陳世美,雖郅都張湯亦不至於如此。與史書所書,相去甚遠,真正可恨。除了包公之外,還有莊子,也被伶人罵得太苦。那出《蝴蝶夢》,真豈有此理。」嵩如道:「那是莊子作書毀謗堯舜孔子的報應。」香萍道:「《莊子》是一部精粹的子書,所以佛道之徒認《莊子》是通明禪,豈可厚非。」嵩如道:「談禪,我是外行。」香萍道:「說到《蝴蝶夢》,我倒想起一副對子來,是『八千觴秋月春風盡消磨蝴蝶夢中琵琶弦上;百五副金樽檀板都付與桃花扇底燕子燈前。』是戲台柱聯的佳制。」嵩如道:「這副對聯,是西河沿正乙祠裡台上的,還與慶樂園的那副柱聯異曲同工。那副對子是『大千秋色在眉頭看遍翠暖珠重遊香瞻部;十萬春花如夢裡記得了歌甲舞曾醉崑崙』,要算得芬芳悱惻,感均玩豔。有人說是吳梅村的手筆,也有人說是朱竹詫作的。從前楊掌生先生卻是認為吳作,決不是朱十的口脗。細究二公的身世,掌生先生的話倒有些見解。我出的那八個字考語,也是本之於掌生先生。只那副正乙祠的柱聯,不知是誰作的。」

    兩人談得甚暢。時已正午,長班開上飯來,香萍便留嵩如吃了。飯罷,香萍要拉嵩如去聽王絢雲的戲,嵩如道:「不行,今日工部侍郎明善家請客,絢雲有外串,戲園中一定告假。」香萍不聽,一定要到戲園看看。嵩如托故走了。

    香萍一人來至大柵欄,還沒跨進戲園的大門,望見絢雲自園裡出來,即停住腳步。絢雲笑臉相迎,先謝了他送字的那番感情,然後說道:「我今日有秦老衚衕的外串,所以戲碼提前,已經完了事兒了。咱改日見。」遂跳上了車,趕車的虛晃一鞭,那匹大青騾飛馳而去。香萍站在那裡,望不見車子了,才怏怏而歸。

    絢雲到得明宅,見過文索,走入後台。那日明宅定的三慶全包。鑼鼓喧天,好不熱鬧。

    絢雲演過之後,便是程大老闆的《戰長沙》。四個小卒,拿著月華旗,走到台口擋住。那旗又方又大,如同擋幕一般。少時閃開,程長庚已立在台上,頭戴青巾,身穿綠袍,把袍袖一抖,露出赤面美髯的一副關帝面孔。只聽他口中念道:「赤人赤馬秉赤心,青龍偃月破黃巾。蒼天若助三分力,扭轉漢室錦乾坤。」身軀高大,聲若洪鐘,真似壯繆復生。嚇得滿場人無不凜然。大學士周祖培,坐在首席,早已面目更色,神魂飛越,站起身來,拱手而立。若不是怕失了觀瞻,只怕也如米喜子看見陳老蓮的畫像一般,要磕頭的了。一劇未終,周中堂忙忙的向主人告辭。明家父子覺著他神色不安,也不挽留。

    當日周中堂回至私第,即將幾個做巡城御史的門生、同鄉喚來,吩咐道:「關聖乃祀聖正神,佑民護國,文昌帝君所頒金科玉律雲:有出資建關武廟者,二千七百功。可見關聖是褻瀆不得。況久奉明令,禁止優人扮演。近日伶人,竟有違禁擅演的。爾等所司何事?」眾人回答不出。內有一人道:「目下只有程長庚偶而在堂會演唱,戲園只每歲唱兩次,所以不曾干預。」周中堂道:「唱一次也算違禁。你們快去嚴辦!」眾人應諾而退。

    過了數日,果然出了告示,禁止扮演關戲。

    要知能否永遠禁斷,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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