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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膺寄托美優伶仗義 嚴禁例老中堂敬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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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官,你道哭的是誰?原來就是孫大個。當日他哭得夠了,芷秋也止住笑從裡邊走出。王恩潼聽不慣孫大個的喇叭嗓子,早已告辭而去。這裡不但香萍、嵩如莫明其妙,絢雲也摸不著頭腦,只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秋水眼睛,望著大個出神。香萍覺得他那明豔的神情比在戲台上加倍出色,也對著絢雲出神。只聽孫大個道:「兄弟,你待我真不錯,我今天要同你分手了。」絢雲道:「大哥,好端端的到三慶班打炮,怎麼鬧出這個光景?」大個道:「哎!不用說了,我算曉得戲飯難吃了!自古道,大丈夫見陣莫入,入陣莫退。我孫某也是頂天立地的一個大丈夫,功名不成才想唱戲。不料又弄出不好來。京裡是不能再混,我決意到外頭去搭班,定要歷練成一個名角,同程長庚一般,才算好小子。我明天就走,不能如意誓死不歸。只有一件事卻要負累兄弟你。咱兩人既相好,你也必不推辭。我卻不是向你借盤費。」絢雲道:「大哥有什麼話只管請說。」大個道:「我的家眷,不能帶了同行,只好累兄弟替我照應。但我一去不定一年半年,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於一輩子還回不來。兄弟未免擔負太重些,所以我有一點羞口難言。」絢雲道:「這是什麼要緊的事,大哥只管放心出京。你家裡日用一切,都有我呢!」大個聽了,爬在地下把頭磕得登登的響。芷秋不覺又笑起來,卻怕大個臉上下不去,忙把手絹兒掩了自己的嘴。香萍歎息道:「義哉王郎,不使古人專美於前矣。」大個道:「兄弟這份恩典,哥哥今生報答不來,等死到閻王爺殿下,向他央求來生變驢變馬、變貓變狗也要報答的。」絢雲跪著道:「既是相好的朋友,何必說這樣話?」遂一同站起。絢雲還要問他今日演戲的情形,大個早把腳一跺,道聲:「全仗!」竟自去了。

    絢雲問芷秋道:「他今天倒底怎麼砸的?」芷秋道:「今天我邀了幾個熟人給他捧場。他還沒有上場,恰巧我有事走了。我回到館子裡,人們才對我說,他在前台唱不出來,吃小鬼拉下去的。我也猜摸不出是怎麼一回事。後來散了戲,徐蝶仙老闆才告訴我道:『他的花樣多了。今日給他派了一出《跑坡》,是小道士的王三姐。他走到場門口,打鼓的給他打的緊長錘。他這一出,是同四喜班裡的人學的,不懂三慶的路子,站在門簾內只叫『錯了錯了,我唱倒板』。那打鼓的陰他,裝作聽不見,依舊打他的。緩了好幾次鑼鼓,他總不出台。大老闆有了氣,走過來罵道:『你是死唱戲的嗎?』只一腳把他從門簾裡踹了出去。捧場人見他出來,叫了一聲好,他心裡慌上加慌,舉著根馬鞭子在那裡轉磨。鑼鼓切住,笛子響了,他總不唱一句,聽戲的一齊大笑。大老闆道:『這還唱什麼勁兒?』叫小道士趕緊卸頭,吩咐快找小花臉墊《定計化緣》,另扮個小鬼上去,把這個血棒槌揪下來。他正在要命的當口,到小鬼出現,來了個活捉薛平貴,一條勾命鎖把他套進戲房,他算得了活命。他走到祖師爺面前,磕了三個頭算是辭行,一溜煙跑了。我因為你是原來熟人,他砸了鍋關乎你的情面,所以趕來告訴你。不想他來了。他和我相好在先,方才竟會沒有理我,想是他急昏了。要不然,我也並沒有虧待他,斷不能單向著你托妻寄子。」有個跟包人在旁道:「這個混孫不是正經胚子,大爺竟可不再理他,他的老婆孩子也不用管。常言道的好,『一頓飯養恩人,千頓飯養仇人。』終久弄不出好來。」絢雲道:「這不像話。我既應了他,哪有翻悔的道理?一言既出,騾馬難追。我雖唱旦,倒底是個丈夫。」香萍贊不絕口。嵩如素不甚喜絢雲,此時也感歎不已道:「好義氣。這才是朋友呢!」絢雲為了孫大個攪了這頓酒席,倒向李、謝二人再三道歉,著實慇懃。當下這幾個人又說了一回閒話,散去,已是夜闌人靜月到天空。芷秋回他的麗華堂,香萍、嵩如也不僱車,只趁著月色緩步而行。

    嵩如道:「絢雲的脾氣雖傲一點兒,人倒是有血性的。今日這件事,比方萬藕舲待陳子鶴也差不多。」香萍道:「萬藕舲怎麼待陳子鶴,我還不大詳細。」嵩如道:「藕舲與子鶴是同盟兄弟。子鶴因肅順事問了充發,同鄉官不敢招惹,怕受拖累。藕舲留他在家住了一夜,備辦盤費送他起身。那時言路的人正在搜羅肅黨,藕舲全不在意。這也總算義舉。這是藕舲的同鄉親戚蔡梅庵向我講的。」香萍道:「梅庵我也見過,只沒有細談。聽說很會作詩,也講氣節,不知究竟如何?」嵩如道:「梅庵脾氣太怪。無論談古今,無論談學問,以至品評優伶,總得他先說好方許你說好。若是你先說好他就惱了。他又輕易不說人好,大有不樂道人之善的意思。那番稱述藕舲也是一時高興。」香萍道:「這卻不是載福之器。」嵩如道:「他拂人之興的事情很多,比如你聽戲愛聽餘三勝,他便問你為什麼不聽程長庚?甚至於當著一個人挑剔三勝的戲唱得不好。你若問他為什麼左袒長庚?他也說不出所以然來。要是換一個人贊美長庚,他又要故持異論。總之他是有意搗亂,招人見怪罷了。」香萍道:「這卻使不得。這樣人的立心行事,大概自以為主持公道,其實是公道全無,只見其偏激而已。有了學問還不失為器小之君子,沒有學問便是個混帳小人。」嵩如道:「通論,妙論。但梅庵總還是個器小之君子。」香萍道:「梅庵的官印是不是蔡殿齊?」嵩如道:「他榜名是這兩個字,如今改作蔡壽祺了。就是萬尚書先前也不叫作萬青藜,他的本名叫作萬人炳。他家的派名是『人本中和秀』。」香萍道:「士大夫改名也是常事。曾中堂本來也不是這個名字。」嵩如道「是的。曾中堂本名子城,朱文定公士彥精幹風鑒,說他是極貴之相,可惜這個名字和他的相貌犯土水的刑克,因此改名國藩,不用那個土字旁。看到今日,文定的相人術總算不差。」香萍道:「你方才說王絢雲的血性可比萬尚書,依我看來是有過之無不及。萬尚書一來是讀書之人,二來和陳孚恩是同鄉。絢雲既是伶人,又同那姓孫的萍水之交,能夠這樣慷慨,真不容易。」嵩如道:「這是你愛憎之口,不無偏見,不能向萬氏子孫說的。」香萍道:「雖不能告之萬氏子孫,將來王氏子孫若聽了這番議論,定要高興十倍。只那姓孫的舉動輕易,未免有些可笑。」嵩如道:「他若從此動心忍性,日後也未必不成個名伶。這小小閃失也不足為一生之玷。」香萍道:「這也是通論,妙論。」兩個行至半途分手各歸。

    香萍回至會館,只見月色滿庭、清光似水。他捨不得就寢,叫長班沏了一壺香茗,坐在案上對著孤燈,取過幾本舊書翻閱。忽見書中夾著一張舊字紙。取來看時原來是張亨甫作的《王郎曲》,是從他詩集中錄出的。香萍吟哦了一遍,歎道:「人都道亨甫先生溺情聲色,其實他這一種的筆墨,不過為一班淪落人才發些感慨而已。這個王郎不知是誰?他這詩開首便道:『天下三分月,二分在揚州,一分在王郎之眉頭。」篇中又道:『或言揚州兒,不如揚州女。』這王郎當然是揚州人了。又道:『往年王紫稼,見汝恐不如。』說得王郎如此的佳妙。依我看,今日的王絢雲,又未必不勝於他稱贊的王郎!我自入京以來,燕台名旦不知見了多少?我醉心的只有一個絢雲。我聽戲雖不算多,卻也不少,除了自作主人聽了一次春台,朋友約我聽了一回小班,還有絢雲告假不唱的日子,其餘總是四喜。茶裡飯裡、睡裡夢裡總有一個王絢雲的影子,好像墜在網裡重重縛住,休想離得開他。這是什麼緣故呢?我想絢雲這個人,聰明絕頂,天生美才,要是他生在好人家,有父親教誨,少年科第也是常事。為什麼老天偏偏叫他生在梨園行的人家?一朵亭亭淨蓮,落在污泥裡,實在可惜的很。但他要不是個優伶,我們何從和他見面?也許是老天特地要顯他的美才,才叫他落在梨園裡紅氍毹上,千萬人可以瞻仰他的色相。我呢,少年時的文名也還不弱,要是福命好,舉人進士唾手可得。如今這班同學,先我而死的固然不少,比我闊的也實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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