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六章 旅程终了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一

    人生在世,总是会有一连串的苦恼接踵而至。除了苦恼之外,还有一种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平等的悲剧————死亡。年轻人对於死亡或许没有特别强烈的感受,因而苦恼往往比较容易忍受:

    但是老年人在面对苍老及死亡的压力之际,苦恼似乎也变得令人难以忍受了。

    对於死亡,与其说是悲剧,倒不如称为严苛的大自然刑罚来得比较贴切。这种刑罚不分贫富、阶级,均等无差地降临在每个人的身上。

    当秀忠对伊达政宗说明忠长的事情时,政宗突然深切地体会到,人类身上所背负的光荣,及伴随着光荣而产生的苦恼,恰好形成正比。

    如果秀忠既非征夷大将军,也不是大御所,而只是一个平凡的市井老人,那么他的烦恼可能仅限於年华老去而已。同理,如果他的外孙不是未来的天子,那么他就不需要杀害自己的儿子忠长。

    和象徵日本理想的皇室缔结姻缘,使得他的苦闷变得渺无边际。

    一旦家光和忠长兄弟之间发生纷争,则双方必将不约而同地拉拢天子成为自己的盟友:如此一来,甚至连皇室也会卷入这场混乱之中。

    “大御所,你不要太过忧虑嘛!我相信三代将军和骏河大纳言都是非常明理的人,绝对不会做出儍事来的。”

    尽管嘴裏这么安慰秀忠,但是政宗的内心却持相反的看法。

    (是的。一旦将军兄弟发生纷争,则必累及皇室……)

    这么一来,家康的“公家法度”及建造宽永寺的远大构想,都会成为後人的笑柄。

    (秀忠的下安自然有其道理……)

    对一个正直、严谨的指导者而言,身上背负如此沉重的担子,无疑是个人的悲哀。想到这裏,政宗不禁将以往视为旅程的人生和生存於世间所必须面对的现实重新加以估量。

    (自己所无法挑起的重担,才是这个世间的实相……)

    政宗下意识地将自己肩上的重担和加诸秀忠肩上的重担加以比较。

    事实上,政宗肩上的担子,只不过是伊达一族及最上、田村等同族的命运罢了。但是秀忠和家光的背上,却担负着全日本人民的命运。

    一股愕然的感觉涌上政宗心头。原来秀忠那急速增加的白发,正是悲哀的象徵。

    (是的,成功并不是真正令人羡慕的存在……)

    对像政宗这种人来说,这个事实是一个新鲜的发现。

    目前他拥有庶长子秀宗(伊予侯)、嫡子忠宗、庶子宗清(继承饭坂氏)、宗泰(岩出山城主)、宗信(岩鼻城)、宗高(村田城)、宗实(成实之养子)、宗胜(一关城)等八个孩子,所幸大家都各有所得,因而能够相安无事地成长。

    但是秀忠包括保科正在内,一共只有三名男孩,临老甚至还不得不杀死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忠长,因此他内心的苦闷可想而知……

    (他是政宗所不愿与之对抗的好人……)

    人类一旦站在这个讽刺、可悲的位置上,则往往必须忍受各种折磨,成为被命运播弄的受害者:仔细想想,这是多么不幸的事啊……?

    和政宗奔放的人生相比,了解父亲家康功业的价值,而且忠实地追从,甚至连纳个侧室的自由都没有的秀忠,实在是太可悲了。

    回到宅邸之後,政宗用纸捻在秀忠托给他的小刀加上封印。

    (我要设法不去使用这把刀……)

    诅料这件事情却很快地泄露了出去:

    “秀忠对政宗交代後事。”

    事实上,政宗完全对德川家抛却了敌意和警戒之心,可以说就是在这个时候。

    在此之前,他的心中仍然残留着凶狠的斗志。虽然希望天下太平,但是……

    (如果有人想要篡夺天下……)

    届时独眼龙当然也会毫不犹豫地加入这场争夺战。

    然而,在聆听秀忠悲伤的述怀之後,政宗的野心顿时完全消失了。

    封好小刀之後,政宗悄悄地把它放在书箱裏,然後在置於地板上的牡丹香炉中点上自京都求来的名香。

    “保春院啊……虽然你一再地训示我,但是我对秀忠父子的用心却永远都不可能停止,希望你和同在今年死去的丰太阁夫人高台院携手同登极乐世界。”

    政宗闭上眼睛,双掌合什。很快地,他的眼前又浮现了母亲的身影。

    政宗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刹时觉得全身气力尽失,整个人有如虚脱一般。

    二

    真正的领悟唯有在完全舍弃敌意、怨念时,才会出现。

    总之,当政宗了解秀忠内心的苦闷之後,他的人也跟着改变了。

    尽管他依然穿着华服登城,但是却不再露出睥睨四方的神情。因此在年轻侍从的眼中,独眼龙身上的毒气似乎已经全部去除了。

    有关对骏河大纳言的谏言,政宗已事先和柳生宗矩、天海僧正等人恳谈过,之後并於十一月十日自江户出发,准备返回仙台。

    待在仙台的这一年裏,政宗为百姓完成了北上川、迫川及江合川三川合流的工程,使北上川的水改道自石卷流出。

    宽永四年的正月,政宗是在仙台度过的。到了二月二十三日,在徵得幕府的同意後,随即命人於仙台城东南的若林(后来的宫城刑务所)建造隐居住宅。

    “没有人能永远活在这个世上。”

    政宗也想效法秀忠隐居起来,然後从旁教导忠宗身为大名的价值。不过,事实上政宗终其一生都没能享受到隐居的乐趣。

    由此可以看出政宗和秀忠在性格上的明显差异。

    秀忠之死是在五年後的宽永九年(一六三二)正月二十四日,在这期间政宗并没有隐居起来。

    相反地,他经常往来於江户、仙台之间,把若林住宅当成别墅,同时还是青叶城的城主。当然,他对忠长的事情始终悬念不已:

    “万一发生意外状况……”

    身为城主,对於外家大名的去就当然必须特别注意。

    不论如何,忠长并没有在父亲秀忠生前被迫自杀,不过他所做的事却经常令秀忠感到不安。

    “忠长只能领有骏河和远江吗?如果想要和其他大名交际,就必须立刻增加我的领地才行。万一没有更多的地方可以加封给我,那么至少也该把大坂城交给忠长。”

    当时的将军是家光。但是忠长却故意忽视家光的存在,转而对父亲秀忠提出这个请求(宽永七年,一六三零年的九月中旬)。秀忠对此事极为愤怒,於是以大御所之名於十一月中旬发布命令,不由分说地将忠长贬至甲府谪居。

    除了忠长以外,当时还有另一件事也令秀忠这个做父亲的感到痛心疾首。

    那就是後水尾天皇由於对金地院崇传的施政感到不满,乃忿而宣布退位,将皇位交由年幼的明正天皇(秀忠的外孙女)继承,自己则隐居起来。

    在这种时候,骏河的忠长根本不该提起接收大坂城的事情。

    根据记载,後水尾天皇将王位让予皇女兴子内亲王,是在宽永六年(一六二九)的十一月八日。

    而忠长在知道骏河附近不可能有加封之地,乃转而把希望寄托在大坂,并且向父亲提出请求,则是在大约一年後的宽永七年秋天。

    这一年的十月五日,经常派遣使者往来公武诸侯之间,和政宗并称为外家长老双璧的藤堂高虎逝世。

    这一连串意外对正直的秀忠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因此不久之後他也病倒了。

    宽永八年,秀忠五十三岁,而伊达政宗也已经六十五岁了。

    “大御所秀忠於七月十七日病倒,如今病情日益沉重。”

    当六十五岁的政宗,於仙台接获这个消息时,愕然之情可想而知。

    八月初旬,政宗很快地赶往江户。

    (他真的会早我一步离开人世吗……?)

    这种震惊的感觉,和失去父亲、弟弟小次郎及接获母亲保春院去世的噩耗时完全不同。

    秀忠至死都还把重担压在自己肩上……由於知道这是怎样的一副重担,因此政宗的内心更加难过。

    事情的发展实在令人无法意料。在一般人看来,天皇将皇位让给幼小的内亲王,不正符合秀忠这个外公的野心吗?

    谁知就在秀忠正为这个问题而烦恼时,忠长竟然又提出了接收大坂城的问题……

    在当时,提起大坂城无异是触犯了幕府政治的禁忌……

    秀赖和淀君就是因为太过执着於大坂城,所以才会引起大坂之役。等到事情奸不容易终於告一段落之後,忠辉却又因为想要取得大坂而招致削藩的下场。基於这些因素,在大御所秀忠的心目中,大坂城就像一个厄病神,最好任何人都不要提起它。

    未料忠长却甘冒大不讳,率尔向父亲提出接收大坂的要求……如此一来,秀忠只好和父亲家康一样,对忠长施予和忠辉同样的惩罚才行。

    究竟是要让谪居甲府的忠长自杀呢?或是派人暗杀他?当众斩首呢?……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事情烦心,所以他才病倒的吧?

    (我必须立刻去宽慰他才行。)

    根据政宗以往的经验,处理这种事情必须具有战场上一刀两断的过人气魄才行,绝对不能犹豫不决,否则只会使自己陷於两难之境。

    (为什么神佛要让秀忠遭受这种痛苦呢?……)

    想到这儿,政宗对秀忠的遭遇产生一股怜悯之心,同时还有一种比对自己的亲弟弟小次郎还要深厚的情感。

    因此,政宗在决定了领内公用的路钱及运费制度之後,便立刻策马奔往江户。

    但是当一行人来到政宗所架设的千住大桥时————

    “很抱歉,你不能入府。”

    似乎是特地前来制止政宗进入江户似地,三代将军的近臣酒井赞岐守忠胜在柳生宗矩的陪同下,昂然站在政宗的面前。

    “什么?难道你不认识我伊达中纳言吗?居然敢阻止我入府!”

    政宗再度显现出昔日猛将的威严。

    “很抱歉,这是将军的命令。”

    “我不想浪费时间跟你说这些废话!大御所卧病在床,而我风尘仆仆地赶来探视他,谁敢阻止我呢?不论你们让不让路,我都一定要入府!”

    “这么说来,你是不肯听从将军的命令喽?”

    “废话少说,难道你不知道我耳朶不好吗?总之,我不想再跟你们多费唇舌了。如果有人想要阻止我,那就试试看吧!”

    “虽然我们并不想和你作对,但是身为当今将军的家臣,纵使必须赔上性命,我们也不能让你通过。”

    “纵使赔上性命也……”

    “是的。除非你杀了我酒井赞岐守忠胜和柳生但马守宗矩,否则你是绝对过不去的。”

    政宗转头看看和自己交情颇深的柳生宗矩,却见他正和年轻的忠胜并肩站在一起,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柳生!你也不让我过去吗?”

    “是的。将军认为大御所现在并不想见任何人。”

    “难道你不了解我和大御所之间的交情吗?”

    “我当然知道,不过将军不希望有人去打扰大御所,也许是他们父子之间有事要谈吧?事实上,甚至连尾张、纪州大人也都不得其门而入……”

    “什、什么?连尾张和纪州都……”

    “是的。因此,我们怎能单单让伊达中纳言入府呢?在你的领国裏,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吧?希望你赶快回去处理,然後像往年一样,等过了一年以後再出府吧!”

    听完宗矩的话後,政宗不禁摇头苦笑不已。虽然这场骚动是因为三代将军太不成熟而引起,但是他却必须坦然接受。

    “是吗?大御所的病势并下如想像中那么严重?”

    “这件事我一向……”

    柳生欲言又止。这时,忠胜突然以严肃的表情说道:

    “大御所虽说卧病在床,但是对於将军的指导却从未松懈。你放心,他一定会协助将军重整内政的。”

    在烈日骄阳之下,马粪的臭味不时地沁入政宗的鼻内。在这同时,空中则有一只鸢鸟不断地鸣叫着。

    三

    政宗的愤怒逐渐转为讶异,然後又化为叹息,最後就这么地回到仙台去了。

    不希望政宗进入江户……也许是因为担心他会对处置被幽禁於甲府的骏河大纳言的决议产生某种影响吧?

    另外,担心政宗骤然出府会引起身在甲府的忠长制造骚动,也是原因之一。

    总而言之,由於家光希望能在没有政宗协助的情况下,独力解决问题,因此才特地派人前来制止政宗出府。根据种种迹象看来,这似乎是家光个人的意见。不过家光这种过於自信的表现,却令政宗感到非常心痛。

    “这个乳臭未乾的小子!自己满身都是缺点而不自觉,竟然还想独揽大权。好,既然如此,那么政宗就要用自己的方法来锻链他了。”

    基於不肯服输的个性,政宗在返回仙台以後,仍然不断地反覆思索。

    这时,时序已经进入深秋时分了。

    (是吗?这样也好……)

    秀忠和家光父子想要单独处理事情,不希望有他人介入,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或许就是因为有此念头,所以才拒绝让自己入府吧?

    到了每年例行的出府日期————十一月十四日时,政宗特地挑选出历年来所作的二十首咏草(和歌)诗,并且商请後水尾天皇的关白近卫信寻为其润笔、整理。

    (让那个乳臭未乾的小子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其时天皇已经将皇位让给内亲王,自己则为上皇。万一发生紧急情况时,则可能透过近卫命令公武诸侯……因此自己也必须做出像长老的计算。

    十一月十四日,政宗依例出府,并於二十七日正式谒见秀忠。

    这时秀忠的病情已经相当沉重了。没有人知道他是否真的了解政宗所说的话,因为他只是不断地点头、不停地流泪。

    家光也察觉到父亲的病势沉重,因而频频派人催促尾张和纪州出府。

    纪州的赖宣於十二月一日抵达江户,而尾张的义直则晚一天於十二月二日抵达。

    当然,秀忠并不认为自己死後,幕府仍能保持安泰。更何况在家光和忠长之间,仍然残留着令人忧虑的气氛,甚至连出府也好像是在竞赛似地。

    在这当中只有水户赖房自始至终留在江户,并因而认识了原本并不熟稔的半兵衞。

    到了十二月二十二日,新任江户町奉行加加爪忠澄前来通知政宗两项消息。

    其一是年仅二十六岁的最上义俊之死讯,另外一个则是幽居甲府的忠长托金地院崇传向父亲秀忠道歉。

    “当然,大御所并没有原谅他,於是骏河大人又转而拜托天海僧正。”

    “是吗?我自一开始就希望他去拜托大僧正……”

    “但是大御所仍然不肯原谅他……和当年忠辉大人的情形完全一样。”

    “不!不论大御所是不是肯原谅他,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了。”

    正月十一日,秀忠将土井利胜召至枕边,向其交代遗言。而当这番话透过利胜之口传进政宗的耳裏时,太政大臣德川秀忠已经去世,享年五十四岁。

    根据记载,秀忠死於正月二十四日。

    另一方面,对忠长的处分尚未正式公布。

    政宗不禁松了一口气。当年家康也不肯原谅忠辉,因此他是在不知道有关忠辉生死之处分的情况下去世的。秀忠和父亲家康一样,也是在不了解儿子所可能遭到的处分之情况下死去的。

    (与其让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将要奉命切腹自尽,倒不如让身为父亲的他,抱持着忠长可能获救的想法安心地死去……)

    对於处分忠长一事,家光决定仿效父亲秀忠的做法。如今忠辉正在周防守的领内,在信州诹访因幡守的监视下,孤寂地度过余生。

    不过,家光还是十分尊重天海僧正的建议。

    (如果大僧正愿意给我一点建议的话……)

    问题是,尽管他私心期待着,但却始终没有得到大僧正的回应。因此,忠长於父亲秀忠过世十个月後,被流放到高崎安藤重长的城内,并於翌年,亦即宽永十年(一六三三)十二月六日自杀身亡,死时年仅二十八岁。

    宽永十年,政宗已经六十七岁了。

    当时身在江户的政宗,於年未接获忠长的死讯。

    “是吗?我终究还是没能帮助他……”

    政宗怀着落寞的心情,默默无言地给秀忠上香。

    四

    政宗於宽永十二年的正月末於自家宅邸招待家光,是入内参拜以後的事情。

    “柳生啊!我打算正月底在家中宴请将军家,你认为如何?”

    然而宗矩却坚决地反对。

    “将军公务繁忙,而且不像大御所那样喜欢到家臣的家中拜访,所以你就不必多费心思了。”

    “什么?家臣的家中?”

    “是的。仙台也许是权现大人和大御所的朋友,但是我就不同了。我生来就是注定要当将军的,因此对仙台和其他大名均应一视同仁……将军曾经这么对我说过,因此他一定会断然拒绝你的邀请。”

    “那个乳臭未乾的小子……真……真的这么说吗?”

    “是的。”

    “哦?那么请你转告他,我要把一生当中从未对太阁和权现大人说过的话告诉他。”

    这时宗矩又突然露齿笑道: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亲自教育将军喽?”

    “我没有这个意思!青蛙,你最好不要随便揣测他人的心意。”

    “哈哈哈……那么我建议你把招待将军的时间延後一年吧!等到宽永十二年的正月再说,可能会比较好。”

    “什么?为什么要延後一年……?”

    “这样我但马守才能利用这段时间说服将军接受你的邀请啊!经由我的建议,将军也许会接受吧!”

    “哦!你这只大和青蛙所说的话真有意思。对了,将军是不是打算在今年内(宽永十——年)再度上京呢?”

    “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啊!由於大御所生前和大内的感情十分融洽,为了不使这份情谊变淡,所以将军家决定保持和大内之间的密切往来。严格说来,这也是将军家的一片孝心哪!”

    “哦?这么说来,已经六十八岁的伊达政宗又要再度成为将军上京的先驱喽?”

    “正是如此!”

    柳生宗矩不加思索地颔首表示同意。

    “丰臣家之所以灭亡,主要是因为答应丰太阁死後、全力维系丰家安泰的权现大人身旁,有许多强敌环伺的缘故。但是,德川家的情形却下一样,因为他们拥有像伊达大人这样的大忠臣。由於权现大人、台德院大人和当代将军三代都得到伊达大人真诚的拥护,因此德川家直到末代为止,都能永远保持康泰。在这种情况下,将军家当然会对你特别礼遇……难道你一点都不了解吗?”

    “哦?这是你个人的想法吗?青蛙。”

    “这的确是我个人的想法……”

    宗矩眯起双眼:

    “只要你能再度圆满达成先驱的任务,那么将军家不但会接受你的邀请,同时还会加封近江一带约五千石到一万石的封地给你,以补偿你在京都的花费……否则将军必定会被世人讥为目中无人的雏鸟。”

    “我知道!你不必一再地重复这件事情。仔细想想,德川家一向具有善於利用他人的特性。不论是丰太阁或权现大人,都不断地在利用我这奥州的独眼龙……甚至到了第三代的青蛙,也只想着利用我这已经六十八岁的老人。看来,恐怕我是到死都不得好好休息的了。哈哈哈……好吧!那就尽管使用吧!你可以要将军家尽量利用我,直到我死为止……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但马!今年我这老迈的政宗还是会像往年一样,担任将军上京的先驱。不过,希望明年正月将军能到我这家臣的家中一游,不要做出令我脸上挂不住的举动来。说来也真奇怪,伊达政宗居然在大御所死後还要供人驱使。都已经六十八岁了,竟然还要担任三代将军的先驱。哈哈哈……”

    五

    宽永十一年(一六三四),伊达政宗成为家光上京的先锋,於六月二日朝京都出发,七月十八日并随同家光入内参拜。

    在这次入内参拜时,由於政宗的居中斡旋,使得家光和後水尾上皇之间冰封的态势逐渐瓦解。

    这件事由因崇传事件而被流放到上之山的泽庵禅师,不久之後即成为家光的近臣,并且为其在品川建立东海寺一事,即可看出一丝端倪。对政宗而言,这可以说是一大成功。

    为了犒赏政宗的功劳,将军家光不但拨出近江附近约五千石的领地封给政宗,以作为上京期间食粮及花费的补偿,甚至连正月的招待事宜,也破例准许以前所未有的形式进行。

    此时政宗的老态龙锺愈发明显,喉咙裏更是不时发出像老猫般的咕噜声。除此以外,还有气喘、呼吸有痰等现象。

    可是,每当有人说他老时,他就会瞪大双眼怒视着对方,吓得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中纳言的喉咙似乎经常疼痛,会不会是患了咽喉癌呢?”

    能够如此若无其事地询问政宗的,只有柳生宗矩。因为即使宗矩当面这么间他,政宗也不会生气。

    “你想我还能活几年呢?”

    “根据你的脾气来看,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那么你可能明年就会登临他界了。”

    “明年?这么快吗……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今年你已经六十九岁,明年就是七十岁了。根据我的了解,七十岁可以说是人类生命的一个重要关口。”

    “哦,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吗?……这么说来,明年的正月是非请将军到我家来不可喽!好吧!我决定正月二十八日在家中招待将军家,麻烦你代我转告他好吗?”

    “遵命!”

    这是两人於宽永十二年元旦贺年时的谈话。五天之後,宗矩带着回信来了。

    “唉,我被将军骂得一蹋糊涂呢!他说像我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当他的老师呢?”

    “什么?你被駡了?这么说来,将军是不肯到我家来喽?”

    “是的!而且他还駡我笨蛋,要我从今以後不许再提起这件事。”

    “哦?那个乳臭未乾的小子……”

    “你把伊达大人的忠诚当成什么呢?他不但挺身帮助权现大人,同时也是父亲和我不可或缺的忠臣。”

    “你、你说什么?”

    “将军家表示,去年你还拖着老迈的身躯担任上京先驱……现在怎么能再劳动你来招待他呢?因此,如果伊达大人坚持要招待他的话,那么他可以把西之丸借给你,顺便宴请其他的大名旗本。换言之,你可以在江户城招待将军家。当然,将军才是这次宴会的主客。”

    “那么……我可以使用西之丸喽?”

    “是啊!将军说这次宴会形式可以由你自行决定,甚至还可以搭建能舞台,表演大御所生前最喜欢的能乐……不过,在以风雅着称的伊达大人的宴会中,最好不要运用剑术。至於准备工作,可以委任三代将军身边的同朋头佐野福阿弥代理。”

    “哦,是吗?……我可以任意使用西之丸吗?”

    “是的。将军说中纳言不是一般的家臣,因此当然可以任意使用江户城来招待将军和他的家臣。这项特权,甚至连先代将军的兄弟们都无法享有哩!将军真不愧是个明君,是不是呀?中纳言?”

    政宗的口中念念有辞,但是并未回答宗矩的问题。

    当然,这件事并非完全出自家光的智慧,其中必然也包括了柳生但马和土井利胜的智慧。不,也许是因为年轻的松平伊豆守和酒井赞岐守认为家光外出太过危险,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吧?

    总之,让政宗任意使用江户城招待将军家,即可确保将军家的安全了。

    “是吗?既然将军家如此吩咐,那么我就毫不客气地使用西之丸了。”

    “怎么样?你还认为将军家是只乳臭未乾的青蛙吗?”

    面对宗矩的诘问,政宗只是淡然表示:

    “你说什么?你这大和的五寸蛇!乳臭未乾的小子也只不过是三、五岁而已,将军家是这个年纪吗?你不要净在那儿说些废话了。”

    於是款待将军的邀请函,便转而由佐野福阿弥直接交给将军家光。

    六

    福阿弥带着政宗的邀请函来到家光御前,是在正月十一日的正午时分,当时家光正好结束练武。

    这天的上午,家光依然遵照往例随柳生宗矩学习剑道,然後又观摩小野次郎右衞门的示范比赛,心情显得格外愉快。

    “哦,来了吗?终於来了。”

    看过政宗的邀请函後,家光立刻召唤佑笔前来书写回函:

    “阁下於二十八日举行之盛宴,家光必定如时参加。”

    当然,这只是一封通知对方自己将会出席的短笺而已。把回函交给福阿弥後,家光说道:

    “你经常出入伊达家,对吧?年尾的时候,中纳言赏你多少钱啊?”

    由於家光喜欢恶作剧,因此往往使人搞不清楚他是在开玩笑或是认真的。

    “将军,你是指伊达家给我的封赏吗?”

    “是的。是两锭黄金,还是三锭黄金啊?”

    “是……是十锭黄金。”

    “哦?十锭!好,既然你拿了伊达家十锭黄金,那么今後我就不能在你面前谈论有关伊达家的事喽!”

    “这……这……”

    “好吧!既然拿了人家十锭黄金,那么光是这封回函是不够的。佑笔,把笔砚拿过来!”

    “将军,你要做什么呢?”

    “我要画一张图,然後把这张图夹在信裏送到仙台去,这样你也比较有面子……你了解我所谓有面子的意思吗?”

    “是的,我了解。”

    “不光是要了解,而且还要能够心领神会。人一旦有了面子,就会变得有如武士一般。反之,一旦地位有所偏颇,则往往会变得非常别扭。”

    “噢,真是惶恐之至。”

    於是家光将美浓判纸摊开在榻榻米上,很快地画了起来。

    “伊达大爷的狡猾是出了名的。你知道狡猾是什么意思吗?”

    “是的,我知道……”

    “不,你当然不知道!肚脐这个东西原本并不是弯曲的,表面上它位於心窝和性器之间的中央位置,是凝聚宇宙生命精气的所在。不过,它和体内根性相连的部份却是弯曲的。换言之,藏在腹中、肉眼所看不见的部份是曲折迂回的。因此,伊达大爷所不为人们所瞧见的部份,才是真正别扭的。”

    “啊……”

    “对於他的性情,我当然不会直接去试探他。不过,我打算让大炊头或但马去试试他。毕竟,这两个人也都是相当别扭的人。”

    随侍在旁的土井利胜和柳生宗矩不禁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好了,画好了。把这拿去吧!”

    当福阿弥看到画的内容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