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五章 时代潮流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一

    德川和子敍任从三位、成为後水尾天皇的女御(皇妃)入宫时,伊达政宗并未伴随在旁。

    这其间的政策、政略是相当微妙的。一旦政宗想要采取先发制人的策略先行上京,那么土井利胜和松平正纲必然也会跟着采取行动。

    (届时整个情势将会完全改变。)

    将军秀忠的本意,是想借重政宗的智慧,但是土井利胜却可能改变将军的决定……

    和子姬入宫一事与幕府并没有直接的关联,而是公家与德川家之间的事情。因此,两者之间一定要清楚地加以区分才行。

    总之,入宫的扈从全部都由谱代(家臣)当中选出,其中包括土井大炊头利胜、酒井雅乐头忠世、井伊扫部头直孝、安部摄津守信盛、松平右卫门佐正纲等重臣。此外,家光的乳母阿福也在行列之中。

    阿福之所以被称为“春日局”,就是因为护送和子姬入宫有功,在京都接受朝廷的赠封。

    事实上,当政宗正在叮嘱留守家臣在他出府之後应该注意的事项时,土井利胜和松平正纲早已先行出发,正在上京的途中……

    按理说,政宗应该感到非常放心才对。

    (是吗?这件事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站在政宗的立场,当然很希望能和秀忠、家光一起上京,再度对朝廷尽人臣之礼。

    当然应该对朝廷略尽人臣之礼……藉着这个机会,可以和陆续返回京城的公卿们和平相处————如果不能让天子身边的重臣自觉到本身责任之重大,那么政治必将无法顺利推展。

    不过,身为人臣固然应尽人臣之礼,但也不应太过。

    否则在象徵最高权威的神州皇位和掌管实际政治的幕府权力之间,会给人一种两者对立的错觉。

    政宗抵达江户之後,随即命人去请柳生宗矩,而柳生宗矩也很快地应召而来。

    “柳生,现在我真的必须借重你的智慧了。如今将军不在这裏,我们谈起话来也比较轻松一点。”

    宗矩仍然一贯若无其事的样子。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原本也想和他们一起上京吗?”

    “你不要讽刺我了。难道你不愿意把土井的意见告诉我吗?”

    “不!”

    宗矩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凡事都有左右、表裏之分。”

    “你是在跟我谈兵法吗?”

    “是的。这是最令公卿众感到害怕的事情。”

    “你指的是?”

    “就是你和将军家上京的事嘛!在一般人的观念裏,入宫是为了婚礼,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但如果因而令公卿众们感到害怕,那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喔,这件事我自认能够加以处理的啊!”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由於重臣们都伴随将军入京,因此目前江户已经变成一座空城……由此想来,可见大家都很信任、倚重你。”

    “不,是土井大炊头说的。仔细想想,这番话倒也不无道理。当重臣们都不在江户时,身为第一外家大名的你,的确是最令人担心的。根据这个事实,假若你能向天下显示追求太平之世的决心,并且获得人们的信任,那么必将发挥很大的效果。”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将军故意要重臣们离开江户,然後暗中派人监视我……?”

    “也许真有这个计划吧?如果你相信,那就不妨这么想吧!不过,这完全是土井大炊头一个人的意见……”

    说到这儿,宗矩又状至严肃地摸摸鬓脚。

    “坦白说,在兵法上我的确胜人一筹,而你则又远胜於我。至於土井大人,不可否认地他也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人。”

    政宗沈默不语,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在谱代中有大炊头,在外家大名中有你,而将军家一向非常信任你们两个人……如此一来,哪还需要我这个兵法家呢?伊达大人,正如你所说的,元和偃武必须向下扎根才行。”

    “柳生。”

    “在!”

    “不论是追随将军家或受到他人的胁迫,你都会以此来砥砺自己。”

    “承蒙伊达大人谬赞,柳生真是惶恐之至。”

    “少装蒜了!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我成为天下第一真的会令你们感到那么困扰吗?为了对抗这种情势,谱代的土井大人甚至不惜拿大花瓶来砸我的鼻尖。”

    “绝对没有这回事……柳生只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已。”

    “很好!那么现在我伊达有事要请你这个武夫帮忙。我看啊,你也只能做这种事情了。坦白说,柳生,最近我愈来愈觉得自己年华老去了。”

    “什么!我倒觉得你处世的态度愈来愈成熟了……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吩咐吧!”

    “到达江户以後,我会佯装卧病在床:如此一来,外家大名们自然不会再对我抱持警戒之心。之後,我打算前往大御所赐给我的越谷附近的狩猎场猎鹰,以此作为我老後的休闲活动。这段期间也许没有人留守江户,因此一切事情都拜托你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不怀好意的试探罢了。

    既然政宗不能上京,那么当前最令他放心不下的,当然就是母亲的事情。

    (个性刚烈、执拗的母亲,果真会乖乖地随山冈志摩返回仙台吗?……)

    想到这裏,政宗恨不得立刻展翅飞回国内……

    令人惊讶的是,柳生在听完政宗的话後,居然信以为真地侧头深思。

    “哦?那么你打算离开多久呢?”

    “大约一个月吧?我必须锻链身体。”

    “原来如此!这是一次重要的习武狩猎,但马完全了解了。”

    “哦,你了解了吗?……也许到时会有谣言满天飞,因此我希望你是真的了解了。”

    “如果是有关孝心的谣言,相信将军一定会感到非常高兴……万一发生意想下到的情况,我会充当你和将军之间的联络人的,你放心吧!”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毕竟你这只青蛙还是非常相信政宗的。一旦你相信我,那么土井自然也会信任我;土井信任我了,则旗下众和谱代们也都会信任我。如此一来,我总算可以安心地去打猎了。”

    但是,事实上政宗并未立刻离开江户。也许柳生宗矩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坦然答应他的要求吧?

    二

    和子姬的入宫,对日本国内一段历史的结束具有相当重要的功能。另外,自从信长献上供御三千石、奠立战国武将勤皇的模式以来,幕府的基石也因而变得更加坚固了。

    就某种意义而言,从白河法皇到後白河法皇的院政,只是一种架於屋上的非自然政治型态。

    所幸到了现在,终於能够理出一个井然有序的封建制度形式。

    天皇位於九天皇居,是民族生命的根源,因此必须使这十善万乘、宇宙真理顶点的皇居,成为万世一统、至尊至上之地。至於幕府,则是朝廷委任、掌管实际政治(大政)之征夷大将军的政治场所。

    有关评定身为政治场所主人的征夷大将军之人品如何,拥有监视、上奏权及决定继承人选之权者,乃由副将军担任。由此我们不难想见,身为副将军的水户赖房肩上担负着多么重大的责任。

    从某一方面而言,水户可以说是高居天上、象徵着至尊无上的朝廷与位居地上、执掌实际政治的幕府之间的联系,因而他必须找出一条适合日本独特的理想、智慧及见识的通路才行。

    由於领地位居常陆,因此赖房很早就开始潜心研究南北朝时代北畠显家的事迹及整个日本历史。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从义公(光圀)、烈公(齐昭)到庆喜,都成为水户学的本流、明治维新的原动力……

    伊达政宗再次和生母保春院会面,是在元和八年(一六二二)的十月底时。此次会面距离义姬於天正十八年(一五九零)出奔兄长最上义光,足足有三十二年之久。

    当然,此时最上家已经正式被灭。而在山冈志摩的陪伴下,从山形返回仙台的保春院,则已经是一个七十五岁的老妪了。

    在一年当中,政宗并未向任何人交代行踪。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直到十月十六日为止,他都一直待在江户,成为将军秀忠的首席顾问,两人共同决定了许多大事。

    当他於十月返回领国时,早就已经和将军商量好了翌年(元和九年)的重大行事。

    例如,将军秀忠於元和九年再次上京之事,即是在此时决定的。不过有关这次再度上京的决定,其实应该说是政宗和水户赖房从旁极力鼓吹的结果。总之,他们两人都充份发挥了天下副将军的功能。

    当和子姬於去年入宫时,曾经订下了许多规定。但是等到和子姬入宫以後,这些规定并未付诸实行。因此等过了一年後,政宗等人乃建议将军再次上京,以便奠立朝廷和幕府之间亲和的基础。

    对将军秀忠而言,这无疑是他一生当中做最後决定的重要时刻。

    他决定依循父亲家康的模式,自动辞去将军之职,改任大御所,将实际政治交由家光掌管,而自己则从旁加以指导。

    如果要等到自己死後才把将军之位传给家光,那么不只是家光本身,甚至其近臣们也会因为事出突然而无法妥善地处理政事,以致发生失政的情形。

    “我认为自己应该退居大御所之位,从旁辅佐三代将军才对!”

    当听到秀忠这么说时,政宗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因为,其时政宗也未将家业交由嫡子忠宗继承。

    “的确如此!这么说来,明年的上洛之行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喽?”

    “是啊!我打算在天皇面前把将军之职让给家光。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如父亲。”

    “这次请让政宗陪你一起去吧!”

    “喔,是吗?那就辛苦你了。”

    “我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一旦有我政宗担任先驱,再加上大御所和将军家携手合作,我相信国内的政治必将日趋安定。如此一来,政宗总算不至於愧对祖先了。”

    在两人商计大事的期间,远在领国的山冈志摩特地派人前来通知政宗,其生母已经平安无事地回到仙台了。

    政宗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秀忠,而秀忠也显得非常高兴。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既然明年早春就要上京,那么你现在就回国去探望令堂大人吧!”

    当回国的日程排定在八月到十月十六日时,政宗的情感也开始翻腾不已。

    三

    为了猎鹤以作为送给母亲的礼物,政宗首先来到千住狩猎。

    (明年就要成为秀忠、家光两代的先驱了,一定要勤勤恳恳才行!)

    不过,这位日本第一武将现在最想看到的,却是母亲的笑容。

    值得庆幸的是,翌日一早他就猎到了两只鹤。当政宗带着鹤抵达仙台之後,随即在片仓小十郎和山冈志摩的带领下前去探望住在本丸新筑御殿内的母亲。

    在看到母亲的那一瞬间,政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他知道母亲已经老迈,而且母亲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相当万幸的了,但是……

    (这真的就是我的母亲吗?……)

    端坐在飘着新木香气的书院裏的母亲,令政宗联想到一只白色的老猫。

    她的全身裹着一层白色的皮毛,乍看之下有如一位与众不同的孩童。

    (她真是以往那位威风凛凛的母亲吗……?)

    他的脑海裏不禁浮现那位传说中骑着桃花马、手持大刀,往来於敌阵当中斩杀无数敌人的母亲之雄姿。

    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母亲,身躯比父亲更为庞大,两眼炯炯有神,以致连素有猛将之称的政宗,也不禁想要回避她的视线。

    母亲茫然地望着站在门口的政宗,似乎正在努力想要认清楚来人究竟是谁。

    “母亲!我是政宗……”

    “什么?你刚说你是谁……?”

    “是的,我就是你的儿子政宗……我已经五十六岁了……在失去父亲的这三十七年裏,我早就从一个少年变成老翁了。”

    说到这裏,政宗突然觉得胸口一热,两手也不自觉地支在榻榻米上。

    然而保春院却完全无视於他的激动,兀自说些全然不相干的话。

    “这是白绫吗?”

    “是的,这是白绫做成的衣服,你喜欢吗?”

    这时站在一旁的山冈志摩很快地插口说道:

    “好重啊!我还是比较喜欢麻布织成的夏衣。”

    “开玩笑……麻布织成的夏衣是活人穿的吗?”

    “但是麻布织成的夏衣比较凉快啊!对了,我这裏还有六文钱可以带到三途河去哩!”

    志摩以同情的眼光看着政宗,而政宗则双手支地、以尖锐的表情望着母亲。不过,母子之间的视线并未交会。

    “我的大半身子都已经躺进棺材裏了,何必还穿什么白绫衣裳呢?真是可怜……义俊(最上家)也被击溃了,怎么我遇到的尽是一些不如意的事呢?”

    政宗的两眼闪闪发光。

    “你们先退下吧!我要和母亲单独相处一会儿。”

    志摩和小十郎不禁面面相觑。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站起身来,而是将火盆推近政宗,因为此时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了。

    “我叫你们退下,听到了没?我要和母亲商量有关最上家再兴的事情,因此只有我们两人在场就行了。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小十郎和志摩再度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互望着对方,然後缓缓地站起身来。

    待两人退下之後,政宗很快地把火盆推到母亲面前。

    “母亲,你准备到父亲那儿去了吗?”

    “……哦,你是谁啊?”

    两个人的视线终於首次相遇,但是保春院立刻又将视线栘往左边壁橱上的连山绘画。

    “母亲,你可以把我当作小次郎或梵天丸藤次郎,毕竟我们都是你怀胎十月、历尽千辛万苦所生下的孩子啊!”

    “哼!”

    “事实上,政宗知道母亲想要到三途河去见谁。你最想见的,当然就是我的父亲,其次是舅父最上义光……政宗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是毕竟已经五十六岁了,如果连这点小事都看不出来,那岂不是太笨了吗?”

    “……”

    “当你见到父亲时,麻烦告诉他:政宗虽然尚未获得百万石领地,但是却能维持自南北朝以来的尊皇风气及领民的安堵。另外,也请你告诉最上家的舅父,政宗这次之所以没有全力护卫义隆,完全是为了掌握最上家再兴的契机。当然,最上家即使再兴,也不可能成为大大名。那是因为,舅父及其父祖道德不足,以致直参的旗本们敬而远之,也间接导致了这次封地被削的恶运。”

    这时保春院的双肩突然剧烈地颤抖着。

    而政宗则露出微笑。

    “我一向都很为母亲的娘家着想,相信这份孝心也会使神佛深受感动。神佛对任何事情都能看得十分透彻,因而才让母亲所下嫁的伊达家,一直是奥羽第一的大大名。换言之,这是因为神佛都能了解我的一番苦心。”

    “……”

    “母亲,我知道当年你并不是因为憎恨政宗,所以才想毒害我。而是因为当时丰太阁睥睨政宗的功勋,而且意欲削去伊达和最上家的领地,才迫使你不得不出此下策。你认为牺牲政宗一人,不但可以使最上家扬名立万,而我的胞弟小次郎也能继承伊达家的基业。自从父亲去世之後,你为了我们家的确用心良苦。”

    “……”

    “老实说,我根本不想杀死弟弟!但是如果当时我不杀他,则事情必将无法收拾,於是我只好含泪做成此一决定。从那以後……每当我遭遇困难时,弟弟的魂魄总是会为我指点明路。哈哈哈……伊达家的力量应该十分强大才对!你瞧,伊达的士兵全都是武士中的武士。也就因为如此,所以神佛、父亲、舅父、小次郎,甚至连母亲都在为伊达家尽心尽力。值得庆幸的是……上天在你还活着时,又把你交回到我的手中。如果你有任何不满的话,那么不妨在回归冥土之前,尽情地发发牢骚吧!哈哈哈……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祖灵之道吧?”

    政宗的话刚说完,保春院突然开始啜泣。

    (她并没有因为老迈而变得昏庸。站在自己曾经谋害未遂的亲生儿面前,她的良心当然有如刀割,所以才不得不拚命地虚张声势。)

    “你能了解吗?母亲!”

    在一声尖锐的哭泣声後,保春院终於按捺住激动的情绪。

    “纵使要到极乐世界去,也不能空着肚子啊……极乐的盛宴究竟是什么呢?我喜欢春天的草饼。”

    “现在没有草饼!”

    “这么说来,世间没有给死人吃的东西喽?”

    “我想你必须喝点用鹤熬出来的汤汁才行。如果你答应,那么我立刻命人煮鹤,然後再亲自端到你的面前来。阔别三十二年之久的母亲回来了!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啊!因此我希望你能像鹤一般地长寿……草饼必须等到春天才有,请你不要太过任性吧!”

    尽管此刻内心激荡不已,但是保春院的姿势却丝毫没有改变。

    (如此强大的力量到底藏在她体内的哪一部位呢?)

    她再次将视线移往小壁橱的连山绘画上。

    “咦?我好像见过这座山……极乐之境是在阿武隈山脉吗?”

    “噢,你终於睁开眼睛,仔细地瞧这样东西了。你看,小次郎正支着手站在山荫处对着我们笑呢!”

    “政宗!”

    “什么事?”

    “你还是没变……”

    “我没变……?”

    “你的心地太好了,因此总是会遭遇许多无妄之灾。身为母亲的我,不喜欢老好人。”

    政宗愕然地看着母亲。就在这时,年逾七十五岁的义姬突然像孩于般地放声大哭。

    四

    对身为母亲的义姬而言,被自己想要杀害的儿子原谅,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如果可以选择,那么她宁愿被对方憎恨,至少心理上落个轻松。

    (但是这孩子却一点也不憎恨自己……)

    假如自己是个能够继承家业的男孩,那么最上家的地位绝对不致发生动摇。

    身为兄长的最上义光固然是个著名的策略家,但是个性之强却远不及自己的妹妹。才干胜过兄长的义姬自从嫁给老好人伊达辉宗以後,即接连生下了政宗兄弟,这到底是怎样的因缘呢?……

    政宗的性格,可以说是母亲的倔强和父亲的敦厚之混合体。

    政宗笑着说道:

    “我们不要再谈这些严肃的话题了。”

    他制止母亲的谈话。

    “现在请你品尝一下我自东照权现手中接收过来的猎场裏所猎获的鹤吧!”

    “什么?你自大御所手中接收过来的猎场……?”

    “是的!猎场位於千住,主要是为了万一发生事情时,我可以假藉狩猎为由,很快地逃回领国。”

    “哼!有这种事?看来大御所早就摸清楚你的个性了……他知道你的心地太好。”

    “哈哈哈……那有什么关系呢?你还是安心地享用我为你准备的猎物吧!”

    这时,像白猫一般的母亲又说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话来。

    “很好。这碗鹤肉汤裏是不是下毒了?不过你放心,即使你真的想要害我,我也会配合你的行动的。”

    政宗觉得胸口一阵疼痛。这个出生於战国、性格刚强的女性之悲哀,犹如冬夜的寒风一般,不停地吹袭政宗的内心深处。

    (难道母亲今後一直都要这么步步为营地生活下去吗……?)

    当然,母亲并不是因为吝惜自己的生命而返回仙台。相反地,她是为了提醒以日本第一智者自居的政宗必须事事谨慎、处处小心而回来的。

    仔细想想,这绝对不是谎言。虽然自己曾经为了娘家而企图杀害亲生儿子,但是义姬却无法否认,在其内心深处依然对政宗怀有一股浓郁的亲情。

    不论如何,直到这天晚上为止,政宗母子之间仍旧无法坦诚相对。或许,他们只是表面上装出无法坦诚相对的姿态,而实际上心灵却已经相通也未可知。

    至於家中的人,则一致认为身为母亲的义姬个性太强,根本无法与之相处。

    但是,经过两、三次在御殿会面之後,母亲终於在翌年的四月十七日,也就是政宗准备再度由仙台前往江户时,主动前来拜访政宗。

    由於保春院坚持送政宗出城,因此政宗只好命山冈志摩在旁扶持,缓缓地来到了大玄关。

    不过当时保春院的临别赠言,却不像一般的母亲们那么慈祥。

    “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身为男人,必须随时警觉到有无数的敌人正潜伏在自己身边。”

    她略微停顿一下,接着又继续说道:

    “出门在外时,纵使母亲死了……你的心意也不要有所动摇。老实说,如果我还继续活着,你才应该感到惊讶呢!……你都知道了吗?”

    她的语音显得格外微弱,似乎在告诉政宗某种讯息……

    政宗离开仙台三个月後,亦即元和九年(一六二三)七月十六日,保春院逝世。

    当时有传言指出,由於不愿意自己日渐衰老的姿态为他人所见,因此她乃决心绝食,在短短数天之内就结束了生命。总之,政宗的母亲终於结束了她凄苦的一生……

    五

    保春院观察世人的眼光,并不像一般女性那么狭窄。

    当保春院去世时,支仓六右卫门也已经死去。正确地说,保春院於元和九年七月十六日逝世,而支仓六右卫门则比她更早一年,於元和八年七月一日死去。

    至於山形城遭到没收及家康时代的重臣宇都宫城主本多正纯的封地被削,则是在元和八年。

    根据讲谈,有关宇都宫的钓天井骚动是否确有其事,至今依然是个谜。不过,由於本多正纯和土井利胜之间的对立情势,於大坂之役後日趋白热化,因而才导致封地被没收的命运。

    尽管现在已是太平时代,但是重臣之间仍在暗中较劲,互相比较处理民政的手腕。处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稍有疏忽,立刻就会招致身败名裂的危险……

    政宗於京都的二条城接到保春院的死讯。但是由於当时家光正准备入内参拜,以便接替征夷大将军之职,因此政宗甚至无法为自己的母亲服丧。

    秀忠和家光是分别自江户出发的。

    其中,秀忠於六月八日到达京都,并预定於六月二十五日入内参拜。

    当二十五日入内参拜时,秀忠正式向天皇表明辞意。三天之後,也就是六月二十八日时,家光才由江户向京城出发。

    途中他特地前往久能山的东照宫参拜,然後又前往大坂城巡视,而於七月十三日进入伏见城。

    至於父子两人於二条城会合,则是在七月十五日。

    而政宗就是在一边接受秀忠父子谘询、一边等待入内参拜之日时,接到了母亲的讣闻。

    (是吗?这真是我和母亲最後一次相见吗……?)

    接到讣闻之後,他并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仍然和平常一样,整天待在秀忠身边,暗中观察家光的人品、才干。

    透过宗矩和秀忠的描述,政宗知道家光是一匹个性复杂、多变的悍马。

    论才干,他不及乃祖家康;论正直,他也比不上乃父秀忠。此外,他的性情急躁,而且每次一急,就会出现严重的口吃。大体而言,他的性格较像目前被流放到飞弹的上总介忠辉及因为太过任性而谪居丰後荻原的越前松平忠直,属於豪迈、奔放型的人。

    此时家光年仅二十,性格比他人暴烈数倍。虽然有时也会谦恭有礼地请教他人,但是大半时候都摆出一副倨傲的姿态。

    (他大概就是这样的人了。)

    当父亲辉宗被畠山义继杀害时,政宗只有十九岁。翌年,二十岁的政宗不但被任命为左京大夫,同时还赶走义继、夺回了二本松。

    而今,这个年轻的将军於七月二十七日入内参拜,正式递补为征夷大将军,并且被任命为正二位的内大臣。

    (希望他不致做出紊乱政治的事情……)

    对於家光偶尔出现的恶作剧行为,政宗不禁摇头苦笑不已。

    如果自己真如保春院所说的“心地太好”,那么相比之下,家光就有如砂糖壶一般。

    “首先,他太容易喜欢别人。”

    如果他是一名暴君,那么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就会耽溺於酒色当中。如此一来,自然很快就会有人起而背叛之。更何况他又任性、急躁、自恃武艺高强,因而极可能在某些好勇斗狠的武士之怂恿下,成为一个好战之徒。

    像他这样的大将军,甚至连丰太阁也不禁要瞠目结舌。

    这种人早晚都会宠信进献男色给他的佞臣、拒绝接纳忠臣的劝谏。

    (二十岁的人心智尚未成熟,难免会有这些缺点……)

    喜欢冒险、模仿女人的动作,而且几乎所有人类的缺点,都集中在他身上。而导致此一现象的原因,却是由於他还太年轻。

    当他想到这点而不经意地笑了出来时,不巧被春日之局撞见了。

    七月二十七日这天,当新任将军於入内参拜後返回二条城向父亲秀忠致意时,

    “伊达大人,将军很快就要正式成为正二位内大臣及征夷大将军了。对於这位天子的内大臣,我希望你的态度能够谨慎一点。”

    政宗连忙收起脸上的笑容。当他发现...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