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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挹朝爽也是园赏荷 纳晚凉安垲地品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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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这人性气不好,动不动就要当面抢白。但看我穿了一件汗衫,干他甚事,他竟唠叨起来!这种人我平日怕见得很,因此到了上海,从没与他叙过一次。不知今日怎的偏偏遇见了他,倒把我们商量的事儿打断,真是讨嫌得紧!”

    营之道:“这人真个讨嫌,也亏你有这耐性耐他,换了第二个人,只怕耐不住了。”

    少牧笑道:“耐不住与他怎样?俗语说得好:“撞着这般人,不得不如此。‘我也叫做无可奈何。”

    营之点头称是。

    二人谈谈说说,车子已过了斜桥,直达西门,再过去是方浜桥了。南门的东洋车,没有租界照会,只得给过车钱,另叫了两部有照会的,到尚仁里花小兰家去寻逢辰。其时天交午正,赤日行空,逢辰隔夜并不住在那边,这时候还没有出来。

    阿素见是营之、少牧,留住二人坐下,叫小大姐倒了两盆脸水,替两人抹了个浴。取出两只玻璃杯来,开了两瓶扬清公司买来的香蕉荷兰水,请两人吃。自己又亲手把拉风拉动,觉顷刻间心地清凉,与初进门汗流浃背的时节。大是不同。少牧暗忖:“阿素应酬客人,果然名不虚传,连客人的朋友,多是这样看待。怪不得逢辰做了这里,不想再做别处。”

    营之也说:“阿素吃这堂子饭儿,真是有些经络。不比别人,时髦了些,就把客人不在眼里。偶然走去打个茶围,手巾是冰冷的,茶叶是稀淡的,坐定了也不去装盆水果,饥饿时也不来问声点心。若是客人的朋友到来,更是热面换冷面的,令人讨气。其实妓院中的生意,一大半是靠着房间里人座酬来的,他们怎的都想不到?”

    阿素闻言,笑眯眯说:“我也晓得甚么!我们先生又小,还要经大少、杜二少包荒些儿。”

    营之道:“闲话少说。逢辰昨儿不在这里,谅来必在公馆里头。你家相帮的,可认得住处?我们要与他说一句话,最好差一个人,马上去请他前来。”

    阿素道:“阿逢的公馆,别人不知,我却去过几次,待我自己去请可好?”

    营之道:“足见你们是老相好了。但不知离此有多少远近。这样大热的天气,怎好劳你自去?”

    阿素道:“出路虽然不近,好得有的是东洋车,去去何妨?”

    因回头叮嘱小兰:“好好陪着经大少爷、杜二少爷坐一刻儿,自己去去就来。”

    遂在衣架上取了一件青生丝衫,披在身上,脚下边脱去蝴蝶头湖色绉纱拖鞋,换了一双元色缎鞋子,一步一笑的出门而去。

    不消两刻钟时,与贾逢辰同了进来。逢辰浑身是汗,见了二人,一头宽衣抹汗,一头坐下,说:“二位怎的如此热天,一早到此?不怕身体受暑?若照这样的日中时候,走在路上,恍如火炕一般。我贾逢辰有人找我,若不是你二人,任凭抬了轿子来接,也断断不肯出来。但不知有甚要事与我商量,当面请教。”

    少牧把潘少安到处剪边,太觉可恶,要他出名请客,等他到来,大家吃到有些醉意,骂他一场,出出闷气的话,说了一遍。又说:“这一台酒明是你请,酒钱我付,你须替我出个力儿。”

    逢辰略略盘算,满口应承道:“杜少翁的事情,只要我办得到,怎的不办?何况少翁与经营翁多受了姓潘的亏,做朋友的,应该代抱不平。不过既然是我请客,这酒钱怎么要你花费?这却万万不可!”

    少牧道:“这是我烦你的事,那有当真要你请酒的道理?有甚客气!”

    营之也是这样的说。逢辰始道:“既然如此,我老实了。”

    叫娘姨们取笔砚来,请二人点好了菜,交代厨房里今晚八点钟吃。部署已定。睡到炕榻上去吸烟。吸到五六筒左右,阿素已把便饭端整好了,搬进房来,请三人吃过了饭。营之、少牧起身要去,逢辰与阿素都说:“此时街上边暑气很大,留着再坐片时。”

    直至四点钟,太阳略略退了,方才出去,约定准八点钟到齐而散。逢辰等二人去后,自己也出了花家,私自跑到楚云那边,送信少安,叫他停回请酒,决不可来,并嘱以后诸事小心。少安十分感激。逢辰遂做了个两面光鲜,落得有人替他出钱吃台白酒。少牧与营之那里得知?

    直到晚间,诸客请齐,独有少安不来。逢辰接连发了好几张请客票儿,凡是他不时常到的地方,都去请过,都说不在那边。等有两点多钟,再等不得,只得入席。营之、少牧尚认做当真寻不到他,两团醋意,依旧发泄不来。吃到散席,不见少安的影儿,没有法想,只好再图后举。营之散了台面,因觉身上潮热,与逢辰同到宝善街新锦园去洗澡。少牧因这事早被如玉知道,狠不放心,差张家妹候着,一来防他重做楚云,二来恐少安不知,闯到台面,闹出事来。张家妹甚是来得,也好劝劝少牧,叫他早早回来,与少安解一个围。故此散席之后,被张家妹同着,回至如玉院中。

    这一晚天气炎热,寒暑表升至九十九度。如玉出完堂唱,在房里头一张皮交椅上,自己拿着一把麦柴扇子乱扇,一个小大姐两手不停的拉风,尚觉心中烦热。看见少牧回来,也是汗流浃背的,连呼:“好热!”

    并且尚是怒匆匆的。如玉不晓得少安那边,已有逢辰通过信了,因此寻不到他,暗想:“今天好险!满心要与少安见个面儿,与他说明就里,以后好留意提防。”

    又想:“今夜天气这样的热,少安到处不见,或者在张家花园乘凉也未可知。少牧既已回来,虽是怒气不息,却已吃得醉醺醺的,谅来再不到别处去。何不等他睡下,瞒着他叫部马车,到张园去找寻少安,给个消息,有何不可?”

    主意已定,对少牧道:“你可是有些醉了?快些睡罢。我还要坐一刻儿,乘乘凉呢!”

    少牧怎知他肚里头的意思,回说:“果然有些醉了。无奈今夜天气很热,床上教人怎能睡得下去?”

    如玉道:“我让你一个人睡张大床,风凉些儿可好?”

    少牧笑道:“我一个人睡了大床,你便怎的?”

    如玉道:“这么样罢,我到月台上去坐一回儿,你可先在这皮椅上睡他一觉再处。”

    说罢,并起身来把手中的麦柴扇将椅扇凉,说:“你来睡罢,我一准到月台上凉爽凉爽再来。”

    少牧绝不疑心,看他出了房门,当真就在皮椅上睡了下去,不多一刻,深入黑甜。如玉身子虽在月台上边,那条心已向张家花园去了,那里能坐得住?在栏干边打了几个盘旋,回至房中,看少牧已经睡熟,心中暗喜,忙叫张家妹去唤马车。张家妹欲待阻止,争奈如玉的生意近来一日好似一日,脾气却一日大似一日,他出了口,凭你甚么人阻不住他,只得勉强去叫相帮到一大马车行,喊了一部皮叶子橡皮轮新车。如玉尚要张家妹一同前去,张家妹说:“恐防少牧醒来,房内无人不便。”

    遂叫小大姐陪着同去,并嘱他早去早回。

    如玉答应,换了一件白官纱衫,一条白官纱裤,头上边卸去钗环,只戴一支翡翠押发,一个莱莉花球,袅袅婷婷的扶在小大姐肩上,出门上车而去。其时天已两点多钟,若在六月里头,张家花园初一为始,不到十二点,已经禁止游人,不许入园的了。恰好这时候还在五月下旬,因此通宵达旦的毫无顾忌。马车到得园中,如玉在安垲地洋房门口下车,见洋房里自来火点得如白昼一般,那些吃茶的人却因天热,多在草地上边。虽是有些星光,并没月亮,看不出人面貌。

    主婢二人走了一回,不觉已至海天深处;又从海天深处走至弹子房门前,觉得两腿酸了,走了回来。刚至一条板桥那边,劈面来了一个穿黑的人,手中拿着一盏诸葛灯,向二人一照,走近一步。伸手把如玉的两眼一遮。如玉大惊,小大姐也吓了一跳,正要破口骂他,那人双手一松,格支笑道:“你们二人,在此做甚?”

    如玉听得这人声音甚熟,子细一看,原来是夏时行,穿着一件黑生云纱长衫,一手执灯,一手拿着一把潮州扇子,柄上缀着一个莱莉花扇球,花香触鼻。小大姐也已看见是他,定一定神,带笑说道:“夏大少爷,你怎么这个样儿?人吓人是吓不得的!”

    夏时行道:“你们莫吓,我与你二人叫个喜罢。”

    说毕,伛身下去,放下了灯,拔了几茎细草,口中操着苏白,说:“如玉、小大姐居来罢。”

    把草向二人头上乱簪,二人倒退几步,大家笑个不住。如玉道:“不要顽了。我且问你,手中拿的这一盏灯,那里来的?要他何用?”

    夏时行道:“这灯是我出了好几块洋钱买的。近几天月黑无光,坐夜马车到了这里,倘然没有灯亮,怎能够瞧得见人?若说此灯妙处,真个是一言难尽。”

    小大姐道:“有甚妙处?”

    夏时行道:“此灯拿在手中,我可以瞧得见人,人家却瞧不见我,故而每夜必有许多吊膀子的,被我看见。那种形容不出的样儿,真是好瞧得狠。你想妙是不妙?”

    如玉闻言,啐了一声,道:“偏有这许多事情落在你的眼里?你方才从那一边来,可曾看见有几个吊膀子的?”

    夏时行道:“我从老洋房起,兜了一个圈子。今天别的吊膀子没有瞧见,只看见潘少安。”

    如玉抢口问道:“少安怎样?”

    夏时行道:“在那里吊一个先生的膀子。”

    如玉道:“此话可真?”

    时行道:“谁来哄你?”

    如玉道:“他吊的先生是谁,你可认得?”

    时行道:“说起此人,认得他的甚多,住在久安里内,叫颜如玉。”

    如玉始知与他说笑,把眼微微一横,道:“人家当你是句真话,才来问你,谁知你满口胡言,却也亏你说得出来!”

    时行笑而不答。如玉道:“如今你莫乱说,我再问你一句正话,你今天当真可曾看见少安?”

    时行道:“少安怎么不见?现在前面草地上吃茶,我还与他坐了好一刻儿。”

    如玉大喜道:“既然他在这里,我正要与他说话,可同你一块儿去找他?”

    时行道声“使得”,拾起地上的灯,与如玉并小大姐,慢慢回至安垲地去。时行把灯一照,果见少安在外面草地上坐着。如玉走近身旁,刚要与他讲话,不提防旁边还有个人。原来少安自从那天在楚云面前,诓说与经营之、杜素娟坐夜马车,楚云怪没有合他同去,少安许他以后天热的日子,夜夜一同坐车去顽。这几日果然天天两个人一部马车,到了一点多钟出来,必要坐到三四点钟方才回去。如玉本来一团高兴,要告诉少安说话,今见楚云同来,好像当头浇了一杓冷水一般,连忙缩住了脚,不再过去。夏时行也晓得他二人近来不睦,见如玉立着的地方,恰好有张空桌,就唤园丁泡碗茶来,拉如玉坐下,问他:“有甚说话,叫小大姐去唤少安过来?”

    如玉点点头儿。

    那边少安初时看见灯亮,知是时行。后见他同着两个妇女走了几步,不走过来,隐隐望去,好似如玉主婢,又恐未必是他,要想跑来看个子细。楚云的眼睛狠快、已经认定必是如玉,一把拉住,不许他走。这边如玉泡好了茶,叫小大姐去唤少安。楚云当面发话说:“如玉并不是个野鸡,怎么叫大姐前来拉人?”

    顿时斗起口来,哄动了无数的人多来观看。正是:为底冤家成不解,只缘恩客互难抛。

    不知这一闹怎样散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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