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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挹朝爽也是园赏荷 纳晚凉安垲地品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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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经营之闻潘少安做了素媚,大怒,说他不应该向朋友面前掉这枪花,反疑素娟姘戏子的那一件事,或是少安造他谣言,有心离间,必须设个法儿出这一口闷气。想起杜少牧也因巫楚云的事情,与他结下不解之仇,故此写了一张字条,差人到颜如玉院中,约他到城里头也是园去赏荷,要与他计议这事。少牧还不晓得内中缘故,只认做营之在洋场上顽得厌了,忽然要到城里头去。这几日天气很热,早上边正好纳些早凉,看看荷花。当下面覆来人,准其一早进城。来人诺诺而去。

    到了明日,少牧侵早起身。睡惯了晏朝的人,偶然起个早起,觉得心地上有股清气往来。与平日不同,方信西人考究养身之法,果然是早起第一。张家妹听得少牧起来,急忙进来伏伺他洗过了脸,吃些早膳。如玉尚还酣睡未醒,少牧分付不必唤他,穿好衣服,匆匆便去。走至弄口,唤了一部东洋车子,拉到小东门下车进城。虽然三月里头,曾与谢幼安到也是园去过一次,只因街道不熟,已忘记了。一路上逢人问信,路又狭窄,地又潮滑,走出一身汗来,把件簇新的湖色香云纱长衫出得透湿。暗想:“城里头与洋场上比较起来,真是天上地下。”

    好容易走了十数条街,方才得到。

    抬头见两扇朱门,门上边悬着“蕊珠宫”一块横匾,记得这里是了。移步进去,左边乃是蕊珠书院,右边一条盘弄。走完这弄,乃是一间旱船式的精舍,一条小石桥儿。过桥有座小小假山,桥对面三间平屋,乃蓬山不远。右面便是厅事,厅外一道石栏。一个大荷花池,开着无数荷花,清香扑鼻。石栏左侧,一条小小回廊,临水装着一排吴王靠阑干,正好凭阑小坐。由回廊再走进内,尚有许多亭榭,因做了诂经精舍书院,游人不能进去。

    少牧走得乏了,在吴王靠上一坐,把衣服宽了下来,凉快凉快。要想唤值园的人泡碗茶来,解解烦渴,准知一个人也没有。记起:“三月里来的时节,园中吃茶之人甚多,怎的目今荷花盛开,反是这样冷清清的,难道是天色尚早?”

    正在思想,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回身一看,正是营之,急忙起身招呼,问他:“几时到的?可曾泡茶?”

    营之道:“来了好一刻了,我因找不见你,在后面雷祖殿上闲玩。若说泡茶,园中现在已不卖了。”

    少牧道:“为甚不卖?”

    营之道:“说也话长。

    这里也是园,原算是城中一个名胜之所,听得老辈中人说起,从前上海没有租界的时候,那些秦楼楚馆,多开在城里头县桥左近,怎么三多堂、五福堂的,很是热闹。每到荷花开放,就有许多狎客,带着他们到这里来顽,仿佛目下张家花园一般。自从红巾扰乱之后,有了洋场,这些堂子慢慢的多搬到洋场上去,城里头遂没有了顽的地方,这也是园也就没人到了。直到同治年间,荷池中忽然开了一朵并头莲儿,一时哄动多人。都来观看,又渐渐的有起人来。管园的是个道士,看见来的人多,想出一个生意之法,叫香工泡几碗茶,与游客解渴。这茶钱原是随意给的,一角、两角小洋钱的也有,三十、五十文铜钱的也有,那道士、香工却也不无小补。今年春季里尚还卖茶,近来因太嘈杂了,地方上与书院里的绅董得知,说好好的一个清净地方,弄得几如茶肆一般,不像了个样儿,因此禁止他不许再卖。现在若要吃茶,任凭你多给他钱,他也不卖的了。少翁你还没有知道?”

    少牧道:“原来有此缘故,怪不得园中比前冷落好多。但此园既由道士照管,后进又供有雷祖神像,不知可有烧香的人?”

    营之道:“怎么没有?每年六月二十四日雷祖诞期,这里头与丹凤楼两处,烧香的男女最多。”

    少牧道:“丹凤楼在甚么地方?”

    营之道:“在小东门内,黑桥一直。

    这庙有一半儿造在城头上边,古时名顺济庙。那个地方名万军台,最高一层是魁星阁,登在阁上,可以瞧得见隔城河租界上的车辆、行人,与黄浦里帆樯来往,很有些儿远景。”

    少牧道:“跨城造庙,这倒也是少见的事。未知与这丹凤楼一样造法的,上海可还有甚别的所在?”

    营之道:“新北门城上,还有座振武台,供的是玄天上帝,不过房屋小些。西门城上,还有所关帝庙,此处俗名大境。庙中除供奉关帝之外,尚有一个月老祠,供着月下老人,求婚姻的人很多。为的是月老祠除了此处,旁的地方没有,故而香火最盛。”

    少牧听得有月老祠,暗暗记下,因为心上要娶如玉,正在委决不下,想缓几天去求枝签儿,且看签语上吉凶如何,再行定夺。这是着迷的人,往往有此一举。

    当下二人谈够多时,营之渐渐说到少安身上,把那夜在花莲香家台面上边,说素娟姘了戏子,是他亲眼得见;不合听信了他,认做真有其事,与素娟斩尽割绝;谁料他是个反间之计,把我离间开了,近竟私自做了素娟,并天天代请戟三看病的话,一一诉知,并问少牧:“你想,这一口气,教人怎能够咽得下去!”

    少牧听罢,火往上冲,道:“这种人还容得他么?不瞒你说,从前他剪我的边,做了楚云,被我瞧了出来。我到如玉那边吃酒,把楚云叫到台面上来,满心要说他几句,不料你吃得醉了,反去帮着楚云,说少安断断没有这事。后来你又吐了,脏了衣服。明天,小大姐替你浆洗,到晒台上去晒晾,与楚云家的阿巧又相骂起来,闹得个不像样儿。这事你可记得?”

    营之道:“怎么我不记得?那天我穿了你的衣服去的,明天我叫车夫来还,顺便叫把隔夜吐的脏那件衣服取回。车夫回来,说起小大姐与隔壁阿巧相骂,当时我还深怪你不合跳槽,弄得他们姊妹不和,那里晓得少安当真不是个人!后来我知道了,也替你生了一肚子气。如今闹来闹去,竟又闹到我的身上来了!我可比不得你,与他交情甚深,他更不该做这事儿!因此今天请你到这里来,大家必须想个法儿,处治处治他才好!”

    少牧道:“你想怎样去处治他?”

    营之道:“我想邀几个人,今天在金玉香家吃酒,把少安请来,我们吃个大醉,着着实实的仗着酒意,骂他一场,出一口气,你道好也不好?”

    少牧摇头道:“好是好的,只怕他已与你有了心病,未必肯来。”

    营之道:“这便怎样?”

    少牧道:“据我想来,此事倒要用着逢辰,叫他在花小兰家请酒,少安自然一定肯去。”

    营之道:“逢辰的做人,从来在应酬上面很讲究的,怎肯为了我的事情,替我招这个怨?况且又要他贴这一台菜钱?”

    少牧道:“逢辰我与他近来很有交情,只说这一桩事,乃是我的意思,谅来他没有不答应的。不过要他赔贴菜钱,理上说不过去,他又是个手头很紧的人。这么样罢,这台酒我索性与他说明,面子上是他请客,暗里头我给还他罢。”

    营之听罢大喜。

    二人正在计议,忽外面又走进两个人来。前头一个,身穿白夏布长衫,足登缎面靴鞋,眼上戴着一副黄铜边近光眼镜,手里拿的是一把白竹柄团扇,走路一步一踱的。后面这人,是个小孩,年纪只有十二三岁,也穿着一件夏布长衫,手中拿了一把纸伞,遮着太阳,跟着那人,伛腰曲背的摇摆而来。营之暗笑:“世上边有这一对寿头寿脑的人!”

    少牧看后面小孩子没有见过,前面的是方端人,这人乃父辈至交,性情古执,礼貌上一些忽略不得,急忙立起身来,将双手一垂,趋步上前,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端叔!”

    端人把眼一挤,又将眼镜略抬一抬,向少牧一看,道:“我认是谁,原来贤侄。”

    回头对那小孩子道:“快把伞儿收了过来,见过杜家哥哥。”

    少牧问:“此位可是令郎世弟?”

    端人道:“正是小儿又端。”

    少牧道:“今年已几岁了?可曾开笔没有?”

    端人道:“十四岁了。笔是去年开的,做个破承题儿,尚还勉强。”

    少牧讶道:“目今八股一道将要废了,破承题做他则甚?”

    端人道:“文章代圣贤立言,凭他八股废掉,初开笔的时候,总要打这里做进去的,才能够有真实工夫。”

    少牧口中说是,心里头暗是好笑。因见大家站着,说声:“端叔与世弟请坐。”

    端人点点头儿,向吴王靠上一坐,又端仍站立一旁,动也不动。少牧估量着他父子的规矩很严,并不再说,自己且也坐了下来。

    端人道:“我记得与你在升平楼一别,好几时了,你回过苏州没有,还是一直住在上海?”

    少牧道:“苏州没有回去。”

    端人道:“住在上海做甚?”

    少牧恐他说出扫兴话来,营之在旁不好听相,只得撒句谎道:“现在上海从了一个名师,早夜苦读,因此未曾回苏。”

    端人道:“难为你有心向学,这是一件极好的事。但上海目今喜欢讲西学的人很多,你休要走错了路!不知从的是那位老师?”

    少牧随口答道:“从的先生姓经,别号古生,乃是个经学专家,西学却一些不懂。”

    端人道:“这便还好。”

    二人言谈有顷,少牧因与这种人久坐,正觉乏趣,暗向营之丢个眼风,立起身来,向吴王靠上取了长衫,辞别端人,披衣要走,不提防身上边穿着一件外国汗衫,一伸手被端人瞧见,即发话道:“你里头穿的是件甚么衣服?好好的一个中国人,为甚要着这样不成器的东西?”

    少牧闻他埋怨,脸上一红,道:“这衣是朋友送与我的,本来不喜欢穿,回去就要脱掉。”

    端人道:“这才不错。你既然就要往北,我也与小儿要到馆去了,大家走罢。”

    少牧听说他也要去了,只得让他先行,自己与营之随在后面,缓步出园。

    端人见少牧与营之同走,方才晓得是他的朋友,立住了脚,动问营之姓氏、里居,营之勉强回答了几句。捱出园门,沿浜又走了十多步路,见端人也是往北去的。少牧问他:“馆在何处?”

    端人说:“在龙门书院东面。”

    营之想:“跟着他走,真是乏味。”

    暗暗在少牧的衣襟上一扯,说:“今儿天气很热,我们走路吃力,还是出大东门,到迎春庙那边坐部东洋车子,打从斜桥马路走罢,落得风凉些儿。”

    端人道:“你们要出大东门,城脚上有的是羊角小车、两个合坐一部,只要二十文钱,就可车到西门,何必打斜桥兜转,又是路远,又是费钱?”

    营之不答。少牧说声:“多承指示,缓日见罢。”

    将手一拱,让端人父子先动了步,回身与营之往南而去。过了薛家桥西王家弄,出大南门,那里坐甚小车,走到迎春庙门前,唤了两部东洋车子,如飞向斜桥马路而去。

    路上边行人稀少,甚是清静。虽然坐在车中,很可讲话,不比得在热闹地方,听不出来。营之问少牧:“方才这父子两个,乃是何等样人,见了他这般恭敬?”

    少牧道:“此人直隶宛平人氏,乃是个不通世俗的老秀才,见了他真令人又是好恼,又是好笑。又因是个父执,不能不尊敬他些。

    况且这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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