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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击楫歌清流 荻岸蓼洲一带江山如画 当筵恸往事 痴儿慈父此中血泪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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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劝慰一番,才停止悲声,由船上湖勇递上热手巾,一一擦过脸。滕巩又向众人很恳挚的道谢一番,尤其对于黄九龙、王元超表示出十分感激的意思。这时痴虎儿早已收起煞神般的凶态,变成了驯柔的乳羊,依依难舍的靠着滕巩,问长问短,流露出父子天性来。一船上的人,也依然开怀谈笑,扫尽愁云惨雾,又复充满了融融洽洽之象,可是谈话的资料,还是他们父子俩身上的事。

    红娘子笑道:“我们这位虎弟,出世果然奇怪,但是那只哺乳的雌老虎,尤为奇怪,凭什么对于虎弟有这种情义,实在想不出所以然来。”

    舜华忽然笑道:“讲到那只雌老虎,愚姐妹俩倒略知一二,而且我们姐妹俩小的时候,同那只雌老虎还天天在一块儿玩耍呢。”这几句话又是奇峰突起,引得众人又连声呼怪起来。

    红娘子柳腰一摆,斜睨了舜华一眼,格格笑道:“怪不得刚才黄堡主还未说出虎弟的详情,你就说异兽抚育的话,难道说你也尝过那雌老虎的虎乳?”舜华轻轻啐了一口,娇嗔道:“狗嘴里会生象牙才怪呢。”

    两人一打趣,引得众人大笑,滕巩急得想打听雌老虎的来源,笑向舜华道:“范姑奶奶一天不说笑话不过日子的,可是事情真奇怪,吕小姐怎么也知道那雌老虎呢?”

    舜华道:“那只雌老虎从前在云居山深谷内憩息,无意中被舍亲千手观音瞧见,生生把它活捉回来,调养了几个月,驯服得象狸猫一般。平日舍亲同几位道友讲经说法,那只雌老虎总在身旁蹲着,竖着虎耳,痴痴的听道友们讲些修真养性的话,好象懂得一般。几年过来,野性全无,千手观音说的话,句句懂得,非但守门司守,衔柴代骑,可以指挥如意,而且忠心耿耿,一刻不离主人左右。

    “那时愚姐妹年纪尚小,先父去世,蒙舍亲千手观音接到云居山教养,时常骑在虎背上,满山游玩。有一天忽然雌老虎引了一只雄老虎来,向舍亲摇尾乞怜,好象二虎原是一对夫妻,所以雌老虎引来恳求一起收录,从此一雌一雄两只老虎养在家里。又隔了一年多,那只雌虎忽然生出两只豹来,不料生下来的两只豹,不到几个月的工夫,野性大发,满屋乱窜,逢人就咬。幸愚姐妹逃避得快,几乎被两豹咬伤。可笑那雌雄两虎一看自己生出来的东西,闯了大祸,急得一阵乱啃乱咬,生生把两豹咬死。恰巧那天舍亲出门采药去了,等到回家,只见两虎一齐跪在门口,泪如雨下,面前还横着两只死豹。

    舍亲非但懂得虎性,似乎她一言一动两虎也能略解,对那雌虎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只见雌虎立起身来,朝那雄虎呜呜一阵悲鸣,立时向山内跑得无影无踪。我们看得莫名其妙,向舍亲问起情由,才知那天千手观音路过赤城山,看见一个逃难的垂毙妇人,身旁还有一个初出胎的小儿子,情景非常凄惨。细看那妇人生命已无可挽回,对于初出胎的小孩,又一时没有妥当处置的法子,正想回家再设别法,恰巧未进门,就碰上两虎这么一段事,顿时触起妙策。先向两虎训斥一顿,然后当夜带着雌虎到赤城山去救初出胎的小孩,并将妇人尸首掩埋。在赤城山上找个洞穴,命雌虎用虎乳哺育初出胎的小孩,须哺乳到小孩自己会走,就近送与弥勒庵方丈以后,才准回来,把这桩事将功赎罪。倘然那小孩抚育得不得法,立时要把两虎一齐处死。

    “那两只虎对于舍亲原是唯命是听,从来没有毫厘违背,或做错一点的。所以舍亲也很信任它,舍亲为这事,也奔走了一整夜。又据舍亲说,无论哪种禽兽都可以感化得同人类一样,不过感化的方法,各有不同罢了。愈是庞大厉害的禽兽,愈容易感化,一经感化,绝不至中途变心,倒是人类却不容易感化。因为禽兽脑筋究竟简单的,所以佛教有驯象伏狮的阿罗汉,儒教有懂得牛鸣鸟语的介葛卢公冶长,和百兽率舞的师旷。懂得此中奥妙,要驯服几只烈禽猛兽,原不足为奇。

    “话虽如此,那两只老虎根基颇厚,却与他兽不同,舍亲当时说了这番话,我们听得也有点领悟。想到普通人家养的鸡犬之类,同形体大一点的牛马,何尝不是禽兽?老虎处在深山偶然被人碰见,不是骇走,就是设法置它于死地,同人类一点没有接触情感的机会,自然而然变成一种可怕的兽类。果然,这事隔几年,那双痴虎突然回到云居山,向舍亲摇头摆尾的一阵乱吼,居然还落下几点虎泪。我们听舍亲说,知道痴虎已把那小孩养大,设法交与弥勒庵长老领养,而且那痴虎还表示非常爱惜那小孩,时常偷偷的到赤城山去探望那小孩在弥勒庵中的情形。却不敢跑进庵去,总在对山松林内暗暗守候那孩子出庵来。倘然见不着小孩的面,回来必定乖头搭脑,喂它食吃,也象吃不下去样子,到了第二天,还得跑去看望,待见着了小孩的面,才死心塌地地回来,所以我们都喊它痴虎婆。

    “不料它有一次从赤城山探望小孩回来,跪在舍亲面前呜呜悲吼,仿佛哭诉一般。舍亲跟它到赤城山去了一趟,才明白究里。回来拿出一颗丹药同许多鹿腿,命我骑了痴虎去救那小孩的命。舍亲又把自己常用的一颗押忽大珠,教我拿着可以代灯夜行。可是从云居山到赤城山路确实不近,走的又是偏僻山道,亏那痴虎拚命驮着人飞跑一路窜高越矮,竟象腾云驾雾一般,没有多少时候,就到了赤城山。只见那痴虎从一块雪上,驮起一个冻毙的少年,驮进了一个黑暗深广的洞内,我拿着那颗押忽大珠照着,待它把丹药灌入少年口内,那痴虎抱着少年,活象母子一般。那时我闻不惯洞中的秽气,就立在洞口待了一忽儿,直等到那少年苏醒,才催那痴虎一同回转,这就是以前那只痴虎的历史。此刻碰上滕老丈父子巧遇,黄堡主说起痴虎哺乳的事,才明白滕老丈这位令郎就是从前雪地上的少年。”

    这样经舜华补叙明白,众人格外惊叹,好象一船上的人都非偶然而聚,尤其是滕巩同痴虎儿,感念那只痴虎的恩情,称道不置。痴虎儿道:“怪不得两位女英雄昨天驾临湖堡的时候,我在席上看见这位女英雄仿佛而熟得很,原来在赤城山虎窝洞口,早已会过面的。”

    滕巩也接口道:“不知现在那灵通的义虎仍旧在云居山上吗?将来小儿应该想法报答哺育之恩才是道理。”

    舜华笑道:“现在那一公一母两虎,依然驯养在舍亲别墅内,比从前格外通灵了。报答的话,倒可不必,将来有机会,令郎再同那痴虎会面一场,那痴虎必定非常满足的了。”

    这时船内众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时已近午,船也游行到太湖深处,两岸山岩陡削。王元超、黄九龙指挥湖勇泊船设筵,行厨船上就陆续献上山珍海味,美酒时馐,霎时宾主入座,开怀畅饮起来。大家吃到半酣时节,范老头子在首座忽然对王元超笑道:“老朽痴长了这么大,象滕老弟今天父子巧遇,倒是生平罕见罕闻的奇事。万一双方没有事实证明,或者双方经过的事实,模糊不足为据,明明是父子,当时没有确实法子来证明,这又如何是好?王居士满腹经纶,定必另有妙法,可否赐教一二,使老朽开开茅塞。”

    此言一出,又引起众人注意。头一个滕巩,心想这话对呀,就是我们今天父子巧遇,也无非凭朋友居中一番传述,倘然另外还有确实证明法子,岂不格外完美。可是王元超一听范高头问到这句话,早已明白范老头子的意思,是明知故问的,当时不慌不忙放下酒杯,微笑道:“范老前辈见多识广,定然知道古人滴血为证的故事,照冤录上所载,不要说是活人,就是百年枯骨,也一样可以滴血的。”

    滕巩不待范老头子答话,抢着道:“王居士说的滴血为证,不知如何滴法?我们父子俩何妨当场一试,也可长长见识。”

    王元超笑道:“滴血法子非常简单,无非用一杯清水,双方各自刺一些血出来,同时滴在杯水内,倘然血滴下去,刹时凝结成一块,就可证明确是亲骨肉无疑,否则就不会凝结在一块的,但是现在两位何必多此一举呢?”

    不料众人好奇心盛,都想见识一番。加以滕巩自己愿意,亲自立起来找了一只茶杯,在船头舀了一杯清水,匆匆回座,放在桌上。立时卷起左袖,露出虬筋密布的臂膀,抬头向各人一瞧,向红娘子道:“姑奶奶,你头上金钗借吾一用。”

    红娘子笑道:“滕叔,你这一身刀枪不入的钢筋铁骨,金钗软软的怎么能用,我倒有一宗法宝,可以权充一使。”

    边说边向腰下解下一个很小的皮袋来,解开袋口掏出两枚金钱来,众人细看,原来是一种特制的金钱镖。这种金钱镖并非真个金钱,却是周围镶着尖利锋芒的钢边,发出时专取敌人要害,就是有铁布衫金钟罩功夫的人,遇上这种金钱镖也要担心。因为功夫练不到眼上,金钱镖却是专取双目的暗器,形式又小,一发就是连珠不绝,很不容易躲闪。红娘子是使用金钱镖的专家,尤其练得神出鬼没,遇着许多敌人时,能够满握金钱镖,漫天一撒,个个金钱镖不为落空。只用一枚时候,也能使出种种巧妙着数,令人防不胜防。

    这时她拿出金钱镖,滕巩接过去向众人一扬笑道:“这是姑奶奶的看家法宝,当年在江湖江北不少好汉,败在这小小金钱镖上,绿林中还有人送她撒钱女刘海的雅号呢。”边说边把袖子向上一勒,又分了一枚给痴虎儿,教他照样划一个小口子,流出一点血来。

    父子俩将要动手,范老头子猛然一拍身,笑道:“且慢,这样试验还不确当,我也来陪你们出点血,先试验一次不是亲骨肉的看看,诸位以为如何?”

    红娘子首先抢着说道:“老爷子这么年纪,凭空想出点血,这是何苦呢?横竖我这镖内没有毒药煮炼过的,人人都可以试验,我就代替老爷子来玩他一下。”

    范老头子笑道:“出点血有什么了不得,也罢,你就流点血试试看。”

    红娘子立时又叫人另外舀水来,自己拿出一枚镖来,对痴虎儿道:“虎弟你先在膀上微微划一下。”

    痴虎儿果然也掳起左袖,右手拈住金钱镖,在膀上轻轻一划。红娘子赶忙也在左指上划了一下,立时渗出一缕血来,流入杯中,把杯向痴虎儿面前一送,痴虎儿一俯身,也把膀上的血流在杯内。众人一起抬身细看杯内,只见水中两缕鲜红的血丝,荡漾开来,化为许多游丝一般的赤缕袅向杯底。范老头子催着痴虎儿道:“你不用再划第二个口子,趁势再向这杯水内流一点就好了。”痴虎儿依言再伸着臂膀,靠迎他父亲面前一杯水内,用手一挤创口,又浓浓的流了一大点血进去。滕巩一看他儿子满不在乎的左流一点血,右流一点血,看得有点心痛,慌忙从怀内掏出一瓶药来,递给红娘子道:“这是我师傅亲自制炼的名贵刀创药,略微上一点就可封口,请姑奶奶自己用后,交小儿也上一点就好了。”

    红娘子接过药瓶后笑道:“滕叔,你快流血罢,不要耽误了众人吃酒呀!”滕巩听得,赶忙把左臂凑近杯口,右手用镖锋一勒,立时冒出血来,流入杯内。这时一席的眼光,个个注在杯内。说也奇怪,这回顿时不同,只见滕巩的血一流入杯内,立时同痴虎儿的血象吸铁石一般凝合在一处,直沉杯底,并不分散开来。许久,才被水化开,由浓而淡,由淡变成一杯淡淡的红水。

    这时范老头子脆生生一拍手掌,呵呵大笑道:“王居士真是满腹经纶,这样一试验还有谁敢不信滕老弟今天的巧遇呢,我们应该大家恭贺一杯!”

    这时众人也明白范老头子故意引逗王元超说出滴血的话来,重加一番证明,免得将来另生波折,没有不暗暗佩服范老头子思虑周到。于是大家收去两杯血水,又向滕巩父子举杯道贺,滕巩、痴虎儿也自高兴非凡,同众人谦让一番。这时黄九龙是东道主人,自然满席张罗,王元超也自殷勤招待。

    等到酒阑席散日已过午,黄九龙想到滕氏父子一番巧遇已告一段落,自己也有许多话要同范老头子商量,心中略一盘算,就向范老头子笑道:“我们这位虎弟今天无意中逢着自己父亲,正是天大喜事,晚辈愚见想请滕老前辈暂息游踪,在敝堡盘桓几时,虎弟也可稍尽侍奉之道,滕老前辈也可及时传授家学。而且晚辈这次同虎弟回到敝堡,系奉敝老师的手谕行事。虎弟虽未正式列入门墙,回想敝老师在赤城山同虎弟一番周旋,也可算得门下,将来敝老师对于虎弟当另有后命。有这几层原因,所以晚辈想请滕老前辈暂居堡内,晚辈也可诸事叨教。”

    范老头子听得这番话连连点头,正想开口答话,忽见痴虎儿倏的立起身来,向他父亲大声说道:“我今天得能重见着父亲,从此我也有了姓,也知道了自己的父母,好象另做一回人,这样大恩大德,都是那赤城山见着的老神仙和黄大哥所赐。现在儿子在堡内,黄大哥又看待得胜如手足,难得黄大哥知道我的心,请父亲一同住在堡内,这是最好没有的了。父亲横竖没有一定的家,尤其合适不过,父亲快答应我黄大哥吧。”

    滕巩被他儿子象炒暴栗似的一阵叫喊,知道他儿子是个直心直眼的人,倒一时弄得不能开口。但是左右一想,也只可如此,就连连向黄九龙拱手道:“小儿承蒙热心照拂,已是过意不去,又添一个老朽去打扰,于心实在不安。”

    黄九龙知道他心里已经愿意,不禁大笑道:“滕老前辈何必太谦?我们略去私情不讲,倘然滕老前辈对于敝老师的举动,和敝堡一切设施表示同意的话,只看在地下几位先朝志士面上,也应该当仁不让的了。”

    这时范老头于也大笑道:“黄堡主真是快人快语,滕老弟虽然浪迹江湖,也是同道中人。今天气味相投,无庸多说,就此一言为定,准照黄堡主意思同归贵堡就是。”滕巩究是乡村本色,讷讷于言的总算默认了。

    黄九龙笑道:“范老前辈,倘有余兴,和姑奶奶同两位吕女士就此光降敝堡,指教指教。”

    范老头子未待说毕,拍手笑道:“好极了,本来老朽和黄堡主还有不少要紧话一谈,不知今天一见面,就发生滕老弟天大喜事,没有工夫细说。趁此酒醉饭饱,何妨就此掉船回堡,我们到了贵堡,也算不虚此行。”

    黄九龙喜不自胜,正想吩咐启碇回堡,滕巩忽然向黄九龙拱手道:“承堡主盛情相邀,不敢推却,但是俺有随身一点行李和两柄宝剑,寄存范兄府上,似乎应该回去取来,方可进堡。”

    黄九龙道:“不要紧,回头差一个妥当的湖勇,跟范老丈到柳庄取来就是。”滕巩连声道谢,黄九龙就命湖勇把大小三船一齐摇回堡,片刻到了近堡湖岸,众人弃舟就陆,联骑进堡。双凤是来过一次的,已略窥规模。范老头、滕巩、红娘子是初次观光,边走边四面观玩,看得布置精严,形势雄壮,各个赞不绝口。黄九龙、王元超又领导众人在堡内各处参观一周,然后在一间设备精雅的客厅内一齐落座。几个湖勇奔走供应,纷献芳茗,于是主客之间,又高谈阔论起来。

    这时舜华、瑶华两人悄悄说了几句,瑶华转身从贴身取出一个小小的长方锦匣,交与舜华。舜华接到手,姗姗迈步,走到王元超面前,朱唇微启道:“这就是令先祖征南先生所著的那册内家秘笈,奉舍亲千手观音之命,从铁佛寺弥勒佛肚内取来,说是到太湖以后,乘便亲交王先生收藏。几乎被醉菩提捷足劫去,幸而半途又被愚姐妹略使巧计暗地收回。收回以后,愚姐妹细看封裹严密,知道尚未泄露内容,可告无罪,愚姐妹也未敢私自拆开,所以内外依然封固,从此请王先生什袭珍藏好了。”

    王元超慌忙恭身双手接过,嘴上极力逊谢了几句,可是内心这份高兴,实在难以形容。想不到千回百折、费尽心血,还取不到的这册书,此刻容容易易有人双手奉献,而且出诸美人之手。接在手时,只觉匣上热香四溢,犹有温馨,想是瑶华贴身藏着,沾着玉体脂粉。舜华又婷婷的立在面前,口馥微度,莺语如簧,益觉心中怦怦,不知如何答复人家才好。等到舜华回身就座,王元超兀自捧着痴立出神。

    红娘子格格笑道:“王先生这一喜,也同我们滕叔今天父子巧遇一样,这样一比,吕家两位妹妹,也是王先生的大恩人哩。”此言一出,双凤面孔一红,众人哄堂大笑。王元超从这笑声中,敛神就座,趁势向众人道:“姑奶奶这句话,确也不错,非但两位吕女士一番跋涉,应该感激,就是师母千手观音这番厚意,也应该铭诸五内的。不过她老人家居然有此一举,按照平日同我们师父落落难合的情形,实在难以索解。”

    范老头子微微笑道:“此中自有道理,将来王居士自会明白。”这句话非但王元超不解,众人亦愕然不测其故。可是双凤似乎别有会心,现出脉脉拈衣娇羞不胜的样子来,王元超也不理会,又向众人道:“从前对于这册秘笈,曾经同敝师兄说过,倘然能够得到秘笈,有同道中人,绝不保守秘密,尽可公开研讨。何况现在得此秘笈,全仗两位吕女士的大力,应该先请吕女士过目才是。”

    哪知舜华在这当口另有一点秘密的举动,一见王元超意思之间,想把这册书当众公开起来,急得柳眉微蹙,玉掌连挥,向王元超道:“愚姐妹曾听舍亲千手观音说过,这册秘笈文字深奥异常,还夹着许多籀文奇字,不要说愚姐妹浅薄难解,就是在座几位老少英雄,于此道也是门外汉。只有王先生文字高深,可以参透其中奥妙,所以舍亲特地吩咐送交王先生收存,也是此意。将来王先生慢慢研究出来,再赐教我们不是一样么?”

    范老头子大笑道:“照这样一说,这册书在我手上,无异拿了一张白纸,就是让醉菩提得去,也未见得看得懂,无非白瞪眼罢了。老朽以为书上无论说得如何奥妙,总须从多年苦功中揣摩出来,旁边还须名师指点,这样才能有用,仅仅捧着书本,是没有用的。试看以前成名的几位英雄,一身绝艺都是从投师访友得来,何尝有什么秘笈呢?”

    黄九龙道:“老前辈这番话,同晚辈所见相同,我们五师弟无非因为这册秘笈是先人手泽,所以格外重视的。”王元超被众人这样一说,只好把手上秘笈笼在袖里,且谈别的。

    这时走进一个湖勇,向黄九龙低低说了几句话,黄九龙道:“命他进来就是。”湖勇转身出去,不多时,即见一个身躯高大的头目跨进厅来,先向众人略一为礼,即转身向黄九龙报告道:“今晨六七只挂帆江船,驶进湖内,直到此刻还逗留在近市镇的湖岸,每只船上都有十几个雄壮汉于,其中还夹着个相貌狰狞的出家人,船上插着天竺进香的旗子,但是现将冬令,并非香汛当口,而且船上的人络绎上岸,借购买食物为名,细细打听柳庄方向和范家的情形,又打听了我们堡内。镇上商铺看得形迹可疑,平日又有堡主命令,只随口敷衍,并没说出真话,一面暗地赶来报告。那时堡主正在游湖,先由堡内派几拨干练的弟兄扮作本湖渔舟,向那几只船上暗地巡查了一遍。窥得那几只船上并无货物眷口,只每只船上搁着长长的几捆蒲包,形式上看去,好象藏着火器兵刃一类的东西。确有可疑的地方,所以报告堡主请示办法。”

    黄九龙听了头目的报告,仰头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好,此刻你先传令通知远近各要口弟兄,严密驻守,稽查出入,不准外人随意进来。湖面多派几批弟兄乔装着渔舟,不时巡弋监视那几只船上的举动,快去,快去。”

    那头目领命出去之后,厅内众人都已听明头目的报告,尤其范老头子已疑心陡起,想不出那几只船打听柳庄的意思。正在沉思间,黄九龙笑道:“范老前辈想已听得敝堡头目的报告,这事可真透着奇怪。范老前辈多年隐迹,难道现在还有人知道踪迹不成,来船打听是善意还是恶意呢?”

    范老头子笑道:“虽说天有不测风云,但是老朽多年不同外人来往,今天同黄堡主流连竟日,也是近几年稀有的事。据贵头目报告,那几只船确也可疑,打听到老朽住址,更是令人难以索解。”

    众人都听得这番消息,立时议论纷纷,各有主张。当下黄九龙道:“今天晚晌,我们不管那几只船如何举动,敝堡和范老前辈的宝庄,总是谨慎一点的好。”这时红娘子听得自己父亲和黄九龙这样一说,未免心中忐忑不宁,立时闹着回去。

    范老头子笑道:“你这妮子,总是遇着风便是雨,我同黄堡主自有安排的法子,何必焦急呢?”说罢,走到黄九龙跟前,微微笑道:“老朽有几句要紧的话,想借一步同堡主谈谈。”黄九龙赶忙立起身,向王元超道:“五弟陪诸位随意谈谈,俺同范老前辈另谈几句,再来奉陪诸位。”说毕,同范老头子匆匆走出厅外。

    这时红娘子第一个焦急起来,急急的道:“我们老爷子今天真奇怪,从来不曾这样妈妈蝎蝎的,竟然撇下众位拉着黄堡主另谈体己话起来,这不是显著不对吗?”王元超笑道:“姑奶奶这倒错怪了,也许范老前辈别有用意呢。”

    滕巩也含笑道:“王居士说的一点不错,我只想贵头目报告的事,最好我们这几个人中,自己去探一个实在出来。倘然真有不利我们的地方不用等他们动手,先来个先发制人,使他们知难而退,免得大动干戈。”双凤同王元超齐声赞道:“好一个先发制人,滕老丈这句话,真真佩服。”

    舜华却笑说道:“那几号江船既然形迹可疑,我们第一要探明是何路道,才能想对待的法子。”王元超连连点头。正说着,范老头子同黄九龙已大笑而进,黄九龙向众人拱手道:“失陪失陪。”

    范老头子接口道:“彼此都是志同道合的好友,此后堡主毋庸客气,倒是今晚我们恐怕都要费点手脚。将才黄堡主在厅外又得到案下几批报告,说是太湖靠近江苏震泽、吴江等水口,发现了几队水师游弋湖边,也是可疑。不过这种水师都是废物,就让他来了千万军马,也不足虑。惟独进湖的几只形迹可疑的船只,倘然真有窥觑太湖的意思,其中主持的人,不是没有耳朵的。岂不知太湖王的英名?既然敢来一试,定有恃而不恐的地方。而且自从黄堡主整理太湖以来,没有出过事,今天突如其来的发生此事,其中定有别情,我们不能不谨慎从事。老朽此刻同黄堡主细细商量,我们第一步先要探得来船真确的消息,才可想法对待。要这样去侦探,非从我们这般人内,推举几位亲自出去一趟不可。”

    王元超抢着说道:“这真叫英雄所见略同,刚才滕老丈同吕大小姐也这样说来。”

    黄九龙接口道:“既然所见相同,事不宜迟,晚辈就亲自出去一趟,请老前辈同诸位暂且安坐,待我探得确实消息回来,大家再妥商办法如何?”

    黄九龙这样一说,王元超、滕巩都自告奋勇,也要前去。正在这样论议当口,忽听远远一阵吆喝声,霎时足声杂沓,跑进几个湖勇,变貌变色的向黄九龙禀道:“此刻堡外突然来了一个奇形异服的怪汉子,口口声声喊着堡主的名字,不待通报,径往内直闯。弟兄们阻挡不住,都被他破袖一甩,一个个滚跌开去。”话犹未了,又是一阵喧哗,夹杂着几个头目大嚷怪叫,响成一片,似乎那怪汉已进堡内。

    黄九龙倏的双眉一扬,厉声喝道:“何人敢这样无礼?待我出去。”一言未毕,猛听得厅外霹雳般一声怪喝道:“嘿,老三如此无礼,难道藏着花不溜丢的小媳妇不敢见我吗?人生行乐耳,这又何妨,只要你舍得几瓶太湖佳酿,谁耐烦管这些些鸟事咧!”

    这一阵胡喊,只把厅内几位女客臊得柳眉倒竖,满脸红霞。黄九龙面上益为挂不住,恨得牙痒痒的,也不细辨来人语音,一抬身,就想一个箭步窜上厅去。不料厅帘一扬,劈面吹进一阵浓厚的酒气,接着突的跳进一个黑蓬蓬的怪汉子,几乎同黄九龙撞个满怀。慌忙向后一退,定睛一看,黄九龙、王元超同时啊哟一声,趋前几步,向怪汉一躬到地齐声欢呼道:“真想不到是二师兄驾到,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那怪汉子脖子一挺,须发齐飞,仰面哈哈大笑道:“我算定老五也在此地,果然不出所料。闲话少说,这几位高朋面生得很,恕我来得鲁莽,担待担待。”说罢,向众人扫地一揖。他这一周旋不要紧,只把满身酒气都发散出来,象箭也似的射进众人鼻管。只把双凤同红娘子熏得恶心胀脑,连连后退,可是一看那怪汉情形,又乐得咬牙啮唇,几乎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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