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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血染赤城霞 惊看匹练舞虹万弩攒月 神驰金屋梦 偏喜玄机注牒青鸟传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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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这样来了三大碗,然后把海碗盛了满满一碗饭,象风吹残云一般,夹着大块牛肉向嘴乱送。一些时十几碗饭落肚,兀自低头狼吞虎咽,吃得满嘴生香,只把黄王二人看得呆了。

    黄九龙把拇指一翘,大声道:“真是一个好汉,不愧痴虎儿三字。”

    痴虎儿满不理会,一阵吃毕,脖子一挺,把手向自己肚皮一拍道:“过了这许多年,今天才对得起肚皮。咦,怎么你们两位还不动手呢?”

    王元超看他这副神气,不禁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对他说道:“你吃饱了饭,我请你做一点事。我从山门进来,看见大殿前面满是强盗的尸首,实在有点不雅,我看见庵后峭壁下面似乎是个偏僻的深潭,请你把前面尸首都拉下深潭去,免得将来被人看见。”

    黄九龙道:“也只可如此办理,就请你费力吧。”痴虎儿一点头,就匆匆自去。这时两人才彼此就座,浅斟低酌起来,黄九龙道:“你在对山同咱们分手以后,不久金毛犼率领一般喽卒抢上山来,表面看去金毛犼似乎雄武赳赳,谁知稀松平常,赏他一剑,就此了结。可是待那般喽卒,实在想不出好主意,后来把他们堵在老虎窝面前,一个个丢了手上军器,叩头求饶,就叫痴虎儿把他们腰巾、绑腿布解下来,捆住手足,免得逃回去通风,再费手脚。让他们受罪一夜,明天再去发放他们。倒是我们老师的谕言,有点费解,或许你看得懂也未可知。”说罢,从怀内掏出一张柬帖来,搁在王元超面前。

    王元超一看柬帖上写着:

    “弥勒笑 菩提泣 得无喜 失毋戚 凤来仪 虎生翼 缔同心 非仇敌 证前因 三生石”三十个字。

    其中“凤来仪”、“缔同心”、“三生石”几句话,仿佛冲着自己说的,好象老师亲眼看到翠壁峰下的艳遇一般,不觉面上烘的起了红霞,赶忙把面前一碗酒放在嘴边,如鲸吸长川一般接连喝了几口。然后借酒遮面微笑道:“这几句话大约又是老师先天易数参悟出来的了。这柬帖上面四句当然说的是那册秘笈,看起来那册秘笈真还有完壁归来的希望呢。所说虎生翼一句话,也当然指的是痴虎儿跟着三师兄回到太湖,就象如虎生翼一般。其余几句话,恐怕是未来的事,却无迹象可寻,如何能够猜想得出来,只可留为后验的了。”他这几句浮光掠影的话,无非在黄九龙面前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心中的一段隐事,把这几句话轻轻掩饰过去。

    不料黄九龙忽然自作聪明,把手上的酒碗一停,措着柬帖:“凤来仪三字,据我想,有点闹着女人的意思,或者老师指着到太湖去的两女子说的。两女之中,或者有芳名嵌着凤字的。但是下面又说到缔同心,三生石字样,难道其中还有一段风流姻缘么?”

    此话一出,好象在王元超心里刺了一刀,弄得他不知所对。嗫嚅之间,黄九龙一看王元超面孔彻耳通红,认为他酒已过量,把酒壶向桌边一推对王元超道:“五弟醉了,我们吃饭吧。”

    王元超乘机连连点头,自己一摸腮帮,觉得热烘烘,笑道:“强徒们不知哪里抢来的陈年佳酿,后劲真是不小。”说话之间,彼此就胡乱吃了几碗饭。饭后两人又在庵内四处踏勘了一回,又走到金毛犼房间内,点起灯烛,搜出许多金银财物来。王元超道:“此刻我们为太湖饷源起见,说不上盗窃两字,可以归束起来,起身时可以携走。”

    黄九龙道:“金银我倒并不注意,此地长短军器倒不在少数,可惜没有法子携走。”

    王元超道:“我想暂时把庵内军器归束起来,藏在对山的虎窝去,将来看机会再设法搬运,也是一样。”黄九龙道,“这样办也好。”两人就把房中金银财物分装两包,搁在桌上,就在房内闲坐谈心。一忽儿痴虎儿到了房内,对两人道:“前面众强徒尸首已统统投入深潭,满地弃的刀枪弓箭和无数暗器,我也堆在殿角那里了。”

    黄九龙道:“很好,你也累了,可以寻找一个地方,舒舒服服的睡他一夜,明天一早你就随我们到太湖去,我们老师留下柬帖内的话,经我们这五位师弟看明白,老师指明叫你跟我们同到太湖,此后你同我们是一家人,将来老师也要你仍旧见得着那位神仙哩。”痴虎儿听得非常满意,满嘴答应,就退出身去自己找睡觉地方去了。

    王元超目送痴虎儿退去以后,笑道:“此君习而未学,同高潜蛟一样,不过自幼在虎窝长大,天生异禀,学起武艺来,事半功倍,似乎比高潜蛟要胜一筹。”

    黄九龙道:“凡事都有个缘分,我初见他,心里就非常爱惜,没有师傅一层关系,我也要邀他同回太湖去的。”

    王元超道:“我初见高潜蛟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其中也说不出所以然的道理来,大约本人原有一种可爱之处,偶被识者所赏,就象琥珀拾芥,磁石吸针一般。话虽如此,一半也是造物安排定当。比如我们因为那册书跟踪到此,料得这册秘笈定在醉菩提手上,已可十拿九稳,哪知醉菩提先自来了一场空欢喜,我们也随着来了一个白辛苦。照眼前讲,我们虽然白辛苦一场,比那贼秃毕竟还有希望,不过以后的事,究竟没有把握。既然能够得而复失,也能够失而复得,是得是失,谁也看不到底,所以天下万事,差不多都在得失两字上翻筋斗,变花样,无穷无尽的一幕幕推演下去。其中所以然,谁也说不出一个透彻的道理来,只可以说一句造物的安排了。”

    黄九龙笑道:“我的见解与你就大不相同,不管他天公安排得如何,命运造成得如何,我只抱定人定胜天,凭着一股勇气向前走去。”

    王元超道:“三师兄这番见解,其中也有极大的道理,千古英雄,做出掀天覆地泣鬼惊魂的事业,就凭着这股勇气做成的,倘然一味委运认命,如何做得出大事业来?至于是成是败,又是另外的问题。不过古人有从权达变、因时制宜的话,有时也要彻底审慎一番,也不能只凭一股勇气做事的了。”

    黄九龙又笑道:“我们不谈这些空话,目前就有一个难题委实有点难以解决。你想我们现在把庵内贼寇赶尽杀绝,明天我们甩手一走,偌大一座古刹,就要委诸榛莽了,倘然惶惧后来仍被其他海寇占据,不如一把火烧他一个精光。但是这种因噎废食的举动,我有点不大赞成,你看有好法子没有?”

    王元超道:“这又何难?我们明天回到太湖,写封信通知四师兄叫他就近处理便了。想他身边僧侣很多,定可派几个人来暂行管理,也是一件功德事,他一定喜欢承揽的。”

    黄九龙突然双手一拍,哈哈大笑道:“这样办最稳妥不过,怎么我会想不起来?看起来运筹帷幄,还是让老弟。这一次同愚兄到太湖,务请老弟代我多多策划一下。”

    王元超笑道:“老实说,我们同大师兄一比,哪里谈得到运筹帷幄?不要说大师兄满腹经纶,天下奇才,又得老师传授奇门战策,我们固然望尘莫及,就是二师兄也是深藏莫测,文武全才,千万人中也难得挑选出一个来的。太湖内一切布置已经大师兄安排过,我们只要遵照他的规模去做,绝不会错的。”

    黄九龙道:“说也奇怪,我初到太湖东查西查,忙得不亦乐乎,没有师父指点,真有点不大好办。不料大师兄一到,略一巡视,就头头是道,口讲指划,一时把我的茅塞开通。料一桩事,看一个人,无论路远路近,事大事小,坐在屋内,好象亲眼目击一般,真可以说料事如神。同一个人,怎么我们就没有这种能耐,也只可说造物注定的了。”

    两个人正在信口开河谈得起劲,忽然窗外一阵微风吹来,屋内烛光乱晃,倏明倏暗。黄九龙坐在床沿,离窗较远,恰正对窗户,王元超坐在窗口,却靠窗背坐。风起时,两人都说这阵风有点奇怪,可是烛影乱晃,弄得眼花缭乱,一时也觉不出异样来。一时又风定烛明,眼光聚拢,屋内依然如故。黄九龙偶然一眼看见王元超膝上,兜着一张粉红色的雪涛笺,不觉诧异起来,指着笺道:“咦?这是什么东西?”

    王元超顺着他指头低头一看,果然自己双膝并拢处,兜着一张诗笺,赶忙执在手中一看。上面写着几行簪花小字,秀逸绝伦,一望便知是女子写的。王元超一看是女子写的字,尚未看清写些什么,心中顿时突突乱跳,强自镇定,从头仔细一看,原来写着:“翠壁峰下,无意邂逅,洵亦奇缘。愚姊妹知奸秃设伏待君,深为君危。及亲见匹练如虹,贼寇丧胆,方惊学有家数,毕竟不凡。钦佩之余,毋劳越俎,惟有袖手作壁上观耳。对山群囚,冥顽可悯,已代为儆诫释放,网开一面,君等当亦不以为忤。倚鞍留别,聊贡数行,屈指数日后,当拜谒于太湖之滨以求教益也。石上留言,不期触君之怒,蹴面沉诸涧中,实百思不得其解,敢质一言以启蓬衷之幸。一笑!”

    王元超不看犹可,这一看又惊又喜又羞又恼。惊的是这两个可喜姑娘飞行绝迹,来去自如,喜的是武艺既绝,文字尤高,羞的是翠壁峰下一段隐事,毫不客气的写在上面,恼的是蹴石投涧的一番无聊举动,都被她们暗中看去。将来当面一问,人家原是一番好意,叫人如何回答?尤其是起初没有把这桩事告诉三师兄,此刻明明写在笺上,虽然三师兄文学不大高明,未必看得澈透,终觉于心有愧。这几层意思,在心上七上八落忐忑不定,搅得他不知所措。

    对面坐着的黄九龙,看他手上拿着那张诗笺,两只眼盯在笺上,许久没有声响,好象失神落魄一般,大为诧异。立起身走过去一看,笺上几行字却有点似解非解。举手一拍王元超肩膀道:“五弟,你看这张笺来得多么古怪。云中双凤是谁呢?”

    王元超被他肩上一拍,悚然一惊,把手上那张诗笺向黄九龙一扬道:“师兄,这张笺来得古怪。”

    黄九龙哈哈大笑道:“五弟今天怎么这样颠倒?我已看了一个大慨,正问你哩。”王元超全神贯注在笺上,黄九龙走近身问他,始终迷迷糊糊没有入耳,此时被黄九龙一反问,回过味来,益发忸怩不安。

    黄九龙看那笺上几句话,虽不能完全了解,大意是能会意的,觉得王元超神色有异,略一思索也自瞧料几分。暗自微笑,也不详细深究,只微微笑道:“五弟看了这张突然而来的信笺,想必想自己研究一番,据我想此刻一阵微风就送来了一张诗笺,我们两人竟会不觉得有人进来,这位送笺人的轻身功夫,着实可以。我看笺上写的几句话,字既秀丽,文亦不俗。按照信内口吻字迹,定是个女子,也许就是龙湫师弟说的那话儿了。”

    王元超此时被黄九龙一拍,已摄定心神,赶快接口道:“三师兄说的不错,定是那话儿。师父柬帖不是写着凤来仪的话头吗?恐怕就应在这云中双凤身上了。可是笺上的语气,似乎我们今天的举动,她们在暗地里看得非常清楚,临走又特意露了一手绝艺,而且还能酸溜溜的掉几句文。巾帼中有此好身手,确也难得,不过凭两个女子单身闯荡江湖,总觉不大相宜,师兄你看怎么样?”

    黄九龙一面点头,一面肚里暗暗好笑,心想她们露这一手,特意露给你看的,不然怎么那张粉红笺偏会掉在你的身上呢?将来在太湖会面,定有一场好戏,恐怕还要我居中来成全呢。肚里想了一阵,嘴上随口答应。

    王元超见他不深究笺上露出的马脚,暗称侥幸,也就神色自然的笑道:“那两个还把对山捆着的强徒代为释放哩!此时那两个女子定已向太湖进发,我们此地事已了结,也可早点安息,明天一早回去好了。”

    黄九龙忍住笑不住点头。于是两人就在庵内安睡一宵。第二天王元超有事在心,黎明即起,到醉菩提住过的房间,一看黄九龙兀自鼾睡如雷,不好意思促他下床,又反身去找痴虎儿。谁知各处一找,哪有痴虎儿的踪影?不禁奇怪起来,又回到黄九龙房内,故意放重脚步,咳嗽几声。黄九龙闻声惊醒,睁眼一看,王元超已立在窗口,远看山中晓景,笑道:“五弟起得怎早,想是夜来没得好睡。”王元超心虚不敢回答,只说痴虎儿不知到何处去了,走遍庵内竟找不着他。

    黄九龙整衣下床,一面对王元超道:“也许他舍不得虎窝,到对山再去流连一番,也未可知。”正在彼此闲话,忽听得庵后几声马嘶,黄九龙愕然道:“似乎强徒们还养着马呢,听去不只一二匹牲口。这倒好,我们有了代步,免得两腿费事了。”

    王元超笑道:“要说快,我们两条腿比四条腿还要快好几倍,不过此番带着痴虎儿,倒是骑马便当。我们到厩中看看去,究竟有几只牲口?一夜没有人喂食它们,也许饿得消瘦了。”

    说罢,匆匆走出房门,找到庵后,果然几间破屋,拴着五匹高头大马,倒也神骏非凡,一旁还放着好几副鞍镫,马见人到,顿时昂首长嘶,好象索讨草料一般。

    王元超先到别间屋内寻着了几捆马草料,拿过来放在槽内,又提了几桶水一齐倾在槽中,忙碌一阵,五匹马已被他收拾得服服贴贴。配好鞍镫,一齐牵到大殿前面,系在山门栅栏上候用。安顿定当,抬头一看,远处山坳内一轮红日,尚只露出半面,峰峦中云气勃勃,山鸟啁啁,一派朝气,涤人胸魄,不觉信步走出山门。四面一看,霜凝风峭,烟岚四合,再望翠壁峰头,只露峰尖,高矗苍穹,峰腰以外,晓雾重烟,茫茫莫辨。忽见离身不远的上山磴道上隐隐走上一个人来,因山雾浓厚,看不清是谁。渐走渐近,才知就是痴虎儿,手上还夹着一张花纹斑斓的兽皮。

    痴虎儿一看王元超临崖独立,就走拢身来。王元超一看他面上泪痕纵横,眼圈红肿,奇怪的问道:“好好的哭什么?”痴虎儿禁不得这一问,竟象小孩一般大嘴一撇,又自抽抽咽咽哭了起来,且哭且说道:“我今天同你们去,我老娘又凄凄清清的把她撇下了,不知何年何月再能到对山去看望我老娘的坟墓哩。”

    王元超一听这话,立时肃然起敬,朝痴虎儿兜头一揖。这一揖倒把痴虎儿吓傻了,连连后退,结结巴巴的说道:“这是干什么?算什么意思?”

    王元超道:“万不料你这不识字不读书的人,倒具有这样纯孝的天性,真真愧煞天下多少读书人,我焉得不敬而揖之。怪不得我老师赏识你,难得难得!”

    这几句话,痴虎儿听得愕然不解,把手向脸上一抹,抹净眼泪,睁开环眼,愣头愣脑的问道:“你说的话我真有点不懂,听你的口气,好象识字读书的人才应该孝敬父母,不识字没读书的人,难道不应该吗?”

    王元超不提防他这样一误解,倒钻到牛角尖里去了,哈哈大笑道:“谁说不应该?不过读书识字的人,越发应该孝敬父母罢了。”

    痴虎儿这才恍里钻出大悟来。王元超也不再和他多话,拉着他的手回进山门。一看有两匹马上分驮着几个大包袱,知道他三师兄把昨晚拾夺的贵重东西,摆在马上,预备带回太湖的。

    痴虎儿昨天到过庵后,认识这几匹马是强徒留下的,顺手把夹着的兽皮也撩在马上,边走边对王元超道:“我们骑牲口走吗?”

    王元超点头示意,说话之间,已越过大殿,走进黄九龙的房内。一看人已出去,两人四面一寻,原来正在厨房内烧水煮饭呢。一见两人进来笑道:“你们快来帮忙,吃饱好走路,我一个真有点弄不上来。”痴虎儿道:“我来,我小时在这儿干过这个。”说罢,就钻入灶下烧起火来。

    黄九龙问道:“你一个到对山干了些什么事?”痴虎儿正要答言,王元超已接口说出在山门口见着他的情形来。

    黄九龙一听,立刻面孔一正,趋向痴虎儿很亲热的握着他的手道:“兄弟,我佩服你,我们敬重的就是你这种人。我们学能耐,做好汉,打不平,也为的是天下不忠不孝的人太多,想干出点有血性的事业,使普天下有血性能忠孝的人出口气。兄弟,你是个好汉子,从此跟着愚兄走,绝不叫你吃半点亏。”

    痴虎儿被黄九龙亲亲热热的一说,格外感人骨髓,只睁着大眼,含着两泡眼泪呆看着他们。这种愣头愣脑的样子,虽然一语不发,倒是至性流露的表示,黄九龙、王元超大为感动。此时三人面上各有不同的表情,都默默相对无言,只六只眼珠,你看我,我看你的看了一回。其实这种不落言诠的境界,倒是难能可贵,在这一刹那间,也就是天地太和之气最充满的时间,普天下能把那一刹那延长永久,就可以走入天下为公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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