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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黄衫义重一拜岂酬恩 白水风高万言难却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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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璞玉被督军老太太留在上房看牌,不令稍离。母女二人十分投缘,旁观者都非常艳羡。于是小消息时时由上房往外传播。什么老太太把璞玉揽在怀里,老太太拍了她肩膀一下,老太太作了一副三元的牌,白板发财已然碰出,红中九筒对倒,叫她代摸,她去一摸就摸着一张白板,开了杠。随后又从杠上摸着红中,把牌和了,却给多添了两番。把老太太乐的直说吉祥话。夸她是有福的人,这说女儿认得大有彩头,诸如此类的事,不住灌入柳塘耳里。柳塘心想璞玉真是转了运气,但不知怎转得这样好法,大概是气机所感,连自己也不能知道。想着又听外面一阵喧哗,随见有人跑入,报告督军来到。宅中宾客,几乎十分之九全是官场中人,一听这消息,除了女眷以外,全体男客都迎了出去。柳塘是警予特约招待督军的知宾,因为大家都是他的下属,不如柳塘这毫无统属的白丁,较为合宜。于是警予拉着柳塘当先出去,把督军接进客厅,只有几位可以和督军平起平坐的长字号大员,随了进来,其余的人都各归他室。警予等督军坐定,先给柳塘介绍。督军早知他是位有学问有肝胆的名士,握手寒暄,甚为敬重,当时说了几句话,便要见嫂夫人。警予还未答话,副官长已凑趣道:“督军请等会儿,赵太太正给老太太看牌,一请出来,就得搅局。大帅大概还不知道老太太跟干女儿多么投缘,一会儿都离不开呢。”王督军笑道:“要是这样,我就等等再见。”说着就摘下帽子。柳塘知道他是个大瘾头,就代表主人请他用烟。王督军也不客气,就倒在榻上,立刻便有跟随的贴身小马弁过来,替他烧烟。王督军就向柳塘说道:“兄弟久闻老兄大名,早想亲近,只是你太清高了。兄弟和本地绅士,差不多都很熟悉,只是无缘得见老兄一面,今日真可痛快了。”说着又高声叫道:“你张柳塘上次可对不住兄弟,上次兄弟听说你老兄的人格学问,又那样热心交友,心里佩服得了不得,就想借重帮忙。哪知你老兄竭力推辞,不肯赏个全脸。我想托警予对你劝驾,哪知他和你一个鼻孔出气。说你性情疏懒,不肯做官,劝我不必多事,倒闹得我怪没趣儿的。只可给你个名义,略表敬意。谁想你连那份小津贴都不肯受,又叫警予给退回去。这叫我多么不好意思。”柳塘听他提起这话,忙鞠躬答道:“柳塘实在年老学荒,筋力衰退,自惭无以仰答高厚。所以不敢滥竽干禄,还求帅座原谅。”王督军正吸着烟,闻言舞着烟枪说道:“得得,你不用转文,我是个老粗儿,你是高人,不肯给老粗儿使用。”柳塘听了督军的话,觉得他太直爽了,自己倒觉不好下台,不由很窘的道:“帅座太已言重,柳塘实在自知驽骀,恐怕有负裁成,怎敢怎敢……”督军见柳塘这样,忽又笑了,说道:“柳老兄你不必向下说,现在我当面请你帮忙,你可还推辞么。”柳塘听着,暗叫糟糕。他口口声声自称老粗儿,我竟被他这老粗儿给绕住了。他先说我瞧不起他,不肯受聘。我一分辩,他就面约帮忙,我若推辞,就作实了瞧不起的话。若答应了,又实不愿意抛弃安闲岁月,去做无聊的官。而且我一个庸碌书生,连自己的家都治理不好,做官更做不出道理。只不明白他何以如此见重,定要拉我出去,这真令人不解。

    书中代表,这王督军对于柳塘,所以如此原因,说起来很是平常。既不为柳塘有什奇才异能,也不为怎样侠肝义胆,更没有人从旁吹嘘,最大原因,只是因他为人奇怪,有异常人,方才久记在心,遇机即发。其实柳塘为人并无奇怪之处,却是被普通的一般人把他给衬托得奇怪了。因为王督军是一省之主,不但受着属下趋奉,就是本地一班绅士,也无不钻罅觅缝,对他谄媚逢迎,几乎没有例外。及至因为警予的事,王督军和柳塘发生间接关系,派副官前来访问,跟着又由警予婚姻问题,璞玉的名儿常为署内女眷所称道,连带柳塘的名儿,也被连带提起。王督军耳中常听到这个人名,倒一直看不见这人的面,已然觉得可异。因为他向来只见钻营巴结的人,常常毫无来由,便已钻到面前,自己受着巴结,得着供献,还不知道来者是何姓名,是何来历,却向没只闻其人,不见其面的。随后又因警予南行复返,王督军更对柳塘加深玩意,却仍不见柳塘,借着警予门路,有所营谋,这更是前所未有的事。王督军又在和绅商宴会之时,留意观察,希望看看张柳塘是什么样人。却不料柳塘向不结交官府,在绅士里永没有他的踪迹。及至警予到署,王督军向他询问,才知柳塘学养深醇,性情恬淡,就送了封聘书,哪知柳塘又坚辞不受。王督军想托警予劝驾,警予反替他请辞。由此王督军就认准柳塘是个高人。其实怎样高法,王督军并不知道。却只为向来所见的人,都不似柳塘这样,就看得柳塘比任何人都高了。因此越发简在帝心,总想邀他出来,其实也并非像古人求贤那样,想要用他治国平天下,只不过自己是一省之主,要求个能用人才的好名声而已。所以这时一见柳塘,便表示出来,并且因话赶话,倒误打误撞的,弄得柳塘不好推辞,正在嗫嚅未答。王督军已用烟枪按住他的手臂道:“柳老,你就不愿给我做事,我来托你给你们贵地方上做点事,总可以了。”柳塘听了,更觉吃惊。心想他既如此诚恳,我实推不开,就拼着每月弄几文干薪,好在都是人民膏脂,旁人用得,我就也用一点。虽不免伤廉,却也不为苟取。我并非道学先生,倒无须拘此小节。即便受着不安,给送到粥厂也可,所以不想坚辞了。哪知他竟更进一步,要我真个做官,还拿服务桑梓的题目压我,这可难了。我本心实不愿做官,但他已说到这个分际,可怎么好。若再坚辞,万一他脸上挂不住,弄成僵局,在警予好日子,煞了风景,怎对住朋友。只好姑且含糊应着,等日后再托警予代为婉辞。想着就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又像自谦,又像感谢,却没有切实应承。只听着好像已经默认了。王督军才欣然笑道:“好极,好极,难得柳老赏我面子,真是不易。以后可得常常盘桓了,明日就把聘书送过来。”柳塘听他如此着紧,风头一起,雨点跟着就来,知道还要大费周章,但也只得含糊答应。王督军又跟他谈了些关于地方的话。还让马弁给柳塘烧烟,柳塘谦让不得,只好吸了两口。他料着王督军难免像传说中的粗豪武人那样,要在这喜宴中狂赌一场。但王督军竟意外的未曾做此提议。和柳塘说完正事,又向众人闲谈一会儿,坐了约有一点多钟,他才又要求见见新人,便行回署。警予请他特赐光荣,留下吃杯薄酒,王督军说我改日再来扰你。今天我还约着几个人见面,得要回去。警予也不多做挽留,就要去上房去叫璞玉。王督军道:“我们老太太她是在上房么?那就不必惊动嫂夫人,你就带领我引见吧。”警予方要说这怕太不敬,王督军已戴上帽子,大踏步走了出去。警予只得跟随。柳塘自觉无须随入,就仍在院中,等候他从上房出来,恭送如仪。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门口有人说话,声音很是厮熟。柳塘心中一跳,转脸瞧时,只见在院门口那边立着老绅董,正拉着赵宅一个仆人,询问张二爷在哪里。柳塘暗叫:“糟糕,她怎么又来了?”而且在这要紧时候前来,不由有些张皇。又听上房中一阵笑声,似乎谁给老太太凑趣儿。跟着听那老太太的声音,说今儿若不是他们新婚的日子,就得把干女儿带了走。警予答说:“她应当得去伺候老太太,您就请带走。”老太太笑说:“洞房花烛,把新娘抢走,我可不挨那种骂。”说着又似乎告诉王督军,说要和干女儿多盘桓一会儿,吃过饭再走。随听另有个女人声音,说我可得跟着督军的车回去,家里有事。说话像似姨太太,说完便起了挽留之声和推让道谢之声。似乎有人留下礼物。柳塘知道王督军就要走了,恐怕老绅董拦着门口不便,就走了过去。哪知老绅董已看见了他,抛下那仆人直奔过来。柳塘还没说话,老绅董已张牙舞爪的道:“你快来,我有事……”柳塘听见这几个字,便闻后面一阵喧哗之声。回头看时,只见王督军由上房走出,后面跟着的是姨太太,随后又有璞玉和自己太太及玉枝,以及许多贵官女眷,为巴结姨太太,都跟着相送。柳塘一看,老绅董在道口站着不便,忙推着她道:“你先到廊檐下躲躲,等我回来再说。”那老绅董也已看出上房出来许多男女,猛然一愣,看看柳塘,就向后退去。柳塘见她走开,就仍立在原处,等候王督军过来,作照例的周旋。王督军真个礼贤下士,还把姨太太给柳塘引见。柳塘见他以朋友相待,礼无不答,只得也把太太给他介绍了。这番无意中的应酬,却满足了太太的虚荣意念。她在上房帮着璞玉应酬,并未甚受贵客注意。正觉无聊,这时居然在众目之下,和她脑中认为至高极贵的督军也者,竟得互致敬礼。这番得意,俨如置身青云,并且连带对柳塘增加了好感。她平日一心全在王厨,把柳塘视如无物,觉得王厨在种种方面,都比柳塘胜强百倍。若不为着身分和颜面,直想抛了柳塘去和王厨度日。但到今日,才觉柳塘终有胜过王厨之处,王厨的老婆,万万享不到这特殊光荣。

    且不提太太的势利观念影响爱情。且说王督军见过礼,又向外走,他的许多僚属,也从各室中出来,纷纷走送。王督军只和柳塘且谈且行,到门口还说了句明天便把聘书送过来,又向警予说请你从旁劝驾。柳塘无可说的,只得唯唯。看他和姨太太上了车,风驰而去,又见街道两端,都站满了武装的军士。柳塘心想,真是元戎小队出郊坰,只行个人情,就有这些军队保护。大约这条街已断交通多时了,附近居民多么不便。只是现在督军已去,他们怎还不撤队呢?再一转想,方悟这里还有位老太太,当然也要保护的。想着就和警予等转身进门。这时有些督署同人,听见督军对柳塘的话,知道他已蒙赏拔,行将翘首青云,都掬着一副谄谀面目,向他大致殷勤。柳塘只得一一周旋,心里却暗自叫苦:“自己还没跳进官场的圈子,却先已尝着势力滋味,以后来日方长,真要够我受用。”当时一面谈话一面走着,抬头见璞玉等一干女眷,都回上房去了,就那警予等仍入原座的室中。方才坐定,猛然想起老绅董还在外面,就又立起走出。到了院中,左右一看,见已没了她的踪影,心中诧异她哪里去了,不要跑进上房去凑热闹。想着心中着急,忽见方才和老绅董说话的茶房,走了过来,就拉住他问道:“方才来找我的那位老太太,哪里去了?”茶房回说:“不知道,没理会。”柳塘叫他赶快向各屋中去看看,有没有她在里面。茶房应声跑去。柳塘自己跑到上房门,找着一个自己家中随来的女仆,询问可有一个什么模样的人进去。女仆回道没有。柳塘又转回原处,见那茶房也走过来,报告道:“各房内都没有老绅董的影儿。”柳塘十分诧异,暗想她哪里去了,就向门外走去。一出院门,便见宝山正向里走来,也看见柳塘张皇四顾的样儿,便问老爷找谁,柳塘道:“你可看见老绅董?”宝山指着门外道:“她出去了,我正跟她走个迎头儿,问她怎么走,她也不理我。”柳塘听了,不愿说话,就往外跑。到了门外,只见老绅董已走出丈许,正把脚跟砸地,一步一颠的向前奔呢。柳塘忙叫道:“老大姐您怎么走,快回来,您不是有话告诉我吗?”老绅董似乎没听见,仍往前走。柳塘追着叫喊,老绅董转过头来,脸上似罩一层严霜,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并没说话,又转身前行。柳塘追着叫道:“您怎么回事,别走呵,有话告诉我啊。”叫着已追到她近前。老绅董并不回头,只说了句:“俺没话可说。你不用理我,快回去招待你的高人贵客,别叫俺给你抹了脸。”柳塘一听这话,方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把她得罪了。因为筵请贵宾,怕她在中间出丑,说只请男客,把她在早晨便打发走了。如今她不知为什么又撞来找我,恰巧看见王督军姨太太出门,许多女客相送,而且在早晨和她一同打发走的玉枝,也在里面,她一定明白我说谎骗她。而且同玉枝通同作弊,单单骗她一人,这不但使她感觉受到侮辱,而且伤了她那浑噩的心。她向来不知道自己卑微,不懂得被人讨厌,直如天真未凿的赤子。今日我这一举,可要伤透她的心了,想着不胜惭愧。自己向来最厌恶势利的人,想不到今日竟作出势利的事,真是无以自解。但是这并不是我自己的事,而且恐她搅了别人的局。她总算跟我关系较深,所以得要负责检点,如今闹出这样的事,该怎么说呢。想着很窘的说道:“什么贵客,老大姐,你别骂人,我明白你不高兴,可是这里面有个情由。本来是专请男客,只因为王督军的老太太、姨太太忽然不请自到,只好临时现请女客作陪,并不是……你别错想。不过也怨我太荒疏了,忘记派人去叫你。”

    老绅董本是因为看见女客,觉悟被人轻视,被人见外,心感万分难过,所以气得转身便走。这时柳塘赶上一加解释,以为她的头脑简单,满可以被她信了。无奈柳塘对于说谎一道,没有经验。论起这说谎,本是一种学问,既须聪明,还须修养,到了程度,才能圆转如意委宛近情,使人深信不疑。用之得当,也并非恶德,处世颇有需要。例如外交家便是终身以说谎为业,能够善于运用,足以治国平天下,这是上一等的。至于平常人的无聊说谎,却是端人不为。因为不但败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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