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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南北社会之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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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我国历史所涉地理范围之广漠,在每一时代,各地域之社会状况恒差异甚巨。故研究一时代之社会史,首须注重各地域之特色。近来述国史者每喜谈某时代之社会,然类皆摭拾片段,而不明著其地域之限制,一若以概全国者焉,于显真之义,殊有未尽。兹举宋代南方与北方之若干重大社会差异,以为上说之例证。

    一、农奴制度之存在于南方

    事有出乎史家意想之外者。至少在北宋,农奴制度在江淮以南,西迄四川,东迄闽浙,犹有普遍之存在。《宋会要辑稿·食货一》之二四载:

    (仁宗天圣五年)十一月,诏江淮、两浙、荆湖(即今两湖)、福建、广南(即今两广)州军。旧条,私下分田客非时不得起移,如主人发遣,给与凭由,方许别往。多被主人抑勒,不放起移。自今后,客户起移,更不取主人凭由,须每田收田毕日,商量去住,各取稳便,即不得非时衷私起移。如是主人非理拦占,许经县论详。

    佃户非经田主许可,并给与凭证,不得自由迁移,是即附着于田土之农奴也。诏书以“旧条”为言,明此制得法律之承认也。诏书许以后被锢之佃户“经县论详”,明以前被锢之佃户无此权利也。此“旧条”不知起于何时,在汉以后、唐以前无闻,殆起于唐末五代;当此分崩离析、上无道揆之世,豪强地主,遂得专威,浸假而成为法律也。诏书仅涉及江淮以南诸路,明江淮以北无此制也。仁宗此诏乃解放南方农奴之一大社会改革,亦宋初一大惠政,而《宋史》及李焘《长编》均不载。其他宋人记载,以作者所知,亦无道及者。不有最近《宋会要》之重现于世,此事不几何与时俱湮?

    仁宗之诏书未提及四川。然农奴制度在北宋初之曾存在于四川,别有证据。农奴制之在四川似比较不普遍,惟田主对于农奴之权力则更大,直成为事实上之统治者。《宋史》卷三○四《刘师道传》载:

    川陕(峡字当是峡字之讹,参看下引《宋会要》)豪民多旁户,以小民役属(者)为佃客,使之如奴隶,家或数十户(《太宗实录》《宋会要·刑法二》之五均作千)。凡租调庸敛,悉佃客承之。时有言李顺之乱,皆旁户鸠集,请释旁户。

    《宋会要·刑法二》记此事更详,文云:

    (太宗)至道二年八月……诏制置剑南、峡路诸州旁户。先是巴庸民以财力相君,每富人家役属至数千户。小民岁输租庸,亦甚以为便。上言者以为两川兆乱,职豪民啸聚旁户之由也。遂下诏令州县责任乡豪,更相统制。三年能肃静寇盗,民庶安堵者,并以其豪补州县职以劝之。遣职方员外郎时载、监察御史刘师道,乘传赍诏书谕旨。既而载等复奏,旁户素役属豪民,皆相承数世;一旦更以他帅领之,恐人心遂扰,因生它变。上然之,其事遂寝。

    “旁户”为田主“役属……如奴隶……凡租调庸敛悉(佃客)承之”,且“皆相承数世”,其为农奴无疑。从彼等“相承数世”之事实推之,可知四川之旁户制度至迟当起唐末。

    太宗初下诏,令“州县责任乡豪,更相统制”云者,意谓使旁户尽皆易主,而田主与旁户之关系仍旧保存。故时等以“一旦更易他帅,恐人心遂扰,因生它变”为言。从太宗改革旁户制之困难,可知此制之存在于四川,范围盖甚广泛,其非三数州府之特殊情形可断言也。李顺之乱为太宗初年一大变,余尝为文考之(见《清华学报》)。当时未知其与旁户之关系,及读《宋史·刘师道传》“李顺之乱皆旁户鸠集”之语,初疑此为农奴反抗田主之起事,颇合于近时治社会史者所喜谈之“农民暴动”。及读《会要》“两川兆乱,职豪民啸聚旁户之由”,乃知以前涉想之非。此“豪民”二字之增减,遂予读者以完全不同之印象。乃知于史文言外推论之难而不容苟也。盖四川地力颇丰,田主对旁户租庸调之征殆尚比较上不甚苛,而旁户一方面又资田主之保护,用能彼此相安。故太宗于旁户制之废除,并不感急切;其后仁宗解放南方之农奴而不及四川之旁户者,殆亦以此故,而非由此时四川旁户制已消灭也。然太宗以后四川旁户之历史于载籍无征。

    二、杀婴习俗之盛行于南方

    宋代有一严重之社会病态,特盛于南方,即杀婴之习俗是也。其时间亘南北两宋,其地域遍及于江南东西路、荆湖南北路及闽浙、两广。政府虽严设法禁,力谋救济,终不能止。兹将此事之史证列举于下:

    (1)统括数路之证

    《宋会要·刑法二》之五十:“(徽宗大观三年)十一月九日,兵部侍郎详定一司敕令王襄等奏:‘福建、荆湖南北、江南东西有生子不举者,近诏申严禁约,其刑名告赏,只行于福建,而未及江、湖诸路,乞一等立法。’从之。”

    同上《刑法二》之五七:“(徽宗政和二年)四月十二日……刑部看详:福建路溺子,已有增立新法外,所有江南东西、荆湖南北路溺子,虽有大观四年四月敕,生子而杀,刑名告赏,今乞于逐项条内,生子而杀下,各添入孙字。”

    同上《刑法二》之一四七:“(高宗绍兴三年)十一月八日,臣僚言:‘浙东衢、严之间,田野之民,每忧口众为累,及生其子,率多不举。又旁近江东饶、信皆然,望赐止绝。’刑部检准现行条法为系江南东西、荆湖南北、福建路;其两浙东西路未有。乞依上条。诏依。”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六四:“(绍兴二十三年)六月壬戌,国子监丞兼权祠部员外郎吴武陵面对,乞申严荆湖、福建士民不举子之禁,令保伍更相觉察,月上娠产之数于官,兼申给钱之令,则全活婴孺,将不可胜计。诏监司丁宁州县,悉意奉行,其有显绩去处,保明申奏推赏。”

    《宋会要·刑法二》之一五八:“(孝宗乾道二年)十一月二日,大礼赦:‘勘会民间……贫乏下户,往往生子不举,甚伤风俗。可令逐路州军,检举见行条法,令于县镇乡村晓谕,严行觉察,许人陈告。’”

    刘时举《续通鉴》卷十三:“(宁宗开禧元年三月)申严生子弃杀之禁,仍令诸路文物官常平官月给钱米收养之。”

    (2)江南东西路之证

    《宋会要·刑法二》之五七:“(政和二年)七月三日,宣州布衣臣吕堂上书:‘东南数州之地,尚有……狃于故习……男多则杀男,女多则杀女……谓之薅子。即其土风,宣、歙为甚,江宁次之,饶、信又次之。愿委守令以禁戒之,联保户以督察之,立重赏以收捕之。有不变者,寘以极刑。……’诏依福建已得指挥,仍委监司按察。如有违犯,重寘于法。”

    (3)荆湖南北路之证

    苏轼《与朱鄂州书》:“昨……王殿直天麟见过……言鄂岳间田野小人,例只养二男一女;过此,辄杀之。尤讳养女……初生辄以冷水浸杀之。其父母亦不忍,率常闭目背面,以手按之水盆中,咿嘤良久乃死。……天麟每闻其侧近有此,辄驰救之,量与衣服饮食,全活者非一。……鄂人有陈光亨者,今已及第,为安州司法。方其在母也,其舅陈遵梦一小儿援其衣,若有所诉。比两夕辄见之,其状甚急。遵独急〔念〕其姊有娠将产,而意不乐多子,岂其应是乎?驰往省之,则(儿)已在水盆中矣。救之得免。……?准律,故杀子孙,徒二年。此长吏所得按举。愿公明以告诸邑令佐,使召诸保正,告以法律,谕以祸福,约以必行。……且立赏召人告官,赏钱以犯人及邻保家财充。……若依律行遣数人,此风便革。……但得初生数日不杀,后虽劝之使杀,亦不肯矣。自今以往,缘公而得活者,岂可胜举哉!”(按:此书不见于今本《苏东坡集》,引见明姜南《学圃余力》。)

    《宋史》(卷)三八一《范如圭传》,“如圭在高宗朝知荆南府时奏论:‘东南不举子之俗,伤绝人理,请举汉昭〔胎〕养令,以全活之。’”

    《宋会要·刑法二》之一二六:“(光宗绍熙五年九月,明堂赦):访闻湖广等处州县……贫乏下户,往往生子不举。条法禁约非不严切。习以为常,人不知畏。可令守令检举见行条法镂板,于乡村、道店、关津、渡口晓谕,许诸色人告捉,依条施行。仍仰监司严行觉察,毋致远戾。”

    (4)两浙路之证

    《宋史》卷四百《王信传》:“信知绍兴府,禁民不举子。”(按:信,南宋初人。)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一七:“绍兴七年十二月庚申,礼部尚书(刘大中)言:浙东之民有不举子者……生女者例不举。”

    《宋会要·食货一二》之一九:“(孝宗乾道九年)七月十五日……上曰:‘范成大谓处州……有不举子之风。’虞允文曰:‘诚有之……’诏曰:两浙……绍兴府湖、处州……生子不举,有伤风化。……”

    (5)福建路之证(按:宋代杀婴俗在福建路最盛,故宋人之记载与论列亦最多。)

    《宋史》卷四五九《魏掞之传》:“建(州)俗生子多不举。(掞之)为文以戒,全活者甚众。”

    《麈史》卷上《惠政门》:“闽人生子多者,至第四子,则率皆不举,为其赀产不足以赡也。若女则不待三,往往临蓐以器贮水,才产即溺之,谓之洗儿。建、剑尤甚。四明俞伟仲宽宰剑之顺昌,作《戒杀子文》,召诸乡父老为人所信服者,列坐庑下;以俸置醪醴,亲酌而侑之;出其文,使归谕劝其乡人,无得杀子。岁月间,活者以千计。故生子多以俞为小字。……朝廷嘉之。……复为立法推行一路。……予(《麈史》撰者王得臣,嘉祐四年进士)尝至其邑,闻仲宽因被差他郡,还邑,有小儿数百迎于郊。”

    同上卷下《风俗门》:“闽中生子既多不举,其无后者,则养他人子以为息。异日族人无出,族女争讼无虚日。予漕本路,决其狱,日不下数人。夫杀己子以至于后世讼狱不已,岂非天戒欤?”

    《孙公谈圃》卷中:“闽中唯建、剑、汀、邵武四处杀子,士大夫家亦然。”

    《宋会要·刑法二》之四九:“(大观三年)五月十九日,臣僚言:‘伏见福建路风俗……家产计其所有,父母生存,男女共议,私相分割为主,与父母均之。既分割之后,继生嗣续,不及襁褓,一切杀溺。俚语谓之薅子。……建州尤甚,曾未禁止。伏乞立法施行。’上批:‘远方愚俗,残忍薄恶,莫此之甚,有害风教,当行禁止。’”

    同上《刑法二》之五六:“(政和二年)四月十二日,臣僚言:‘福建愚俗,溺子不育,已立禁赏。顽愚村乡习以为常,邻保亲族皆与之隐。州县勘鞫,告者认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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