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至伦敦

    富兰克林静待总督所许之金，与介绍书，久之不至。乃佯作镇静之状，谒总督辞行。总督曰：“吾事大忙，君第行，书与金，当即至矣。”富兰克林不得已，强自登舟，推篷遥望，信使杳然。比至伦敦，亦无后命。至此始悟总督之言，盖不足恃，然已晚矣。

    夫以总督之尊，无故欺一初涉世故之少年，诚令人百思而不得其解。其人格之卑陋，可不复言。惟读者诸君，于学业初成之际，思有为于世。忽有人焉，相赏于风尘之外，其感激此人也，与富兰克林当有同情。然当知赏识我者，其人果可恃否也。

    富兰克林之初至伦敦也，浮沉人海之中，怅怅无所之，沿门求售，如初至费城时。不久，又作排字之生涯，暇则读书。同工之人，皆沉湎于酒。富兰克林时规劝之，多悔改者。富兰克林渴则饮水，不知酒为何物。故精神活泼，工作勤敏，得主人之欢心。

    富兰克林善游水，尝比赛于伦敦，人莫能及。著书发明游水之旨趣，并言设立此种学校有必要。

    居伦敦时，与滕海姆（Denham）为至友。滕海姆者，费城之干物铺主。谈次，恒劝富兰克林仍返费城，愿与共事。富兰克林深以为然，乃于是年十月返费城。

    【批评】

    费城总督之待遇富兰克林，从前半观之，可谓至矣。以潜迹不闻，奋志求进之少年，忽有人焉，哀王孙而进食，其眼力亦自非常。而身受者，乌能不为之太息动容而发感恩知己之想耶？独富兰克林之父，未敢深信，岂不谓无故而爱我者，其人必别有深心，未可贸然受其重惠也。故曰：少年之智、老年之断，两者相合，事无不成。惜乎！富兰克林未一审其父之意也。

    富兰克林至伦敦时，人海茫茫，等阮籍之穷途，类伍员之亡命。幸有薄技可售，乃得到处有为家，故人贵有专业也。

    富兰克林与醉人同居，不染其习，已难。能戒人止酒，尤难。如此少年，那得不令人敬仰？

    人能到处有得，逐日进步为佳。富兰克林至伦敦，未几，即善泅水之术，如此度日，可谓不空过矣。泅水之事，一方面可奋发冒险之志，一方面可医治衰弱之体。今其事已大行，且有专门学校，以教其术，皆富兰克林提倡之功也。

    富兰克林静候着总督许诺的资金和介绍信，不过，过了很久，这些东西总督都没有给他。富兰克林就假装作镇静的样子，到总督那里去告辞。总督说：“我事情太多了。你只管先行，介绍信和资金随后就到。”富兰克林没有办法，勉强自己登上了到伦敦的船。船行得越来越远，而介绍信的事也没有了下文。到了伦敦后，也没有总督随后的吩咐，富兰克林从这时起才明白总督的话不值得相信，不过已经晚了。

    凭借总督的尊贵地位，毫无缘由地欺骗一个才接触世事的少年，这的确让人难以理解。这个人人格的卑鄙丑陋，可以不再提了。寄语诸位读者，在学习或事业即将成就之时，想要在社会上有所作为之时，若忽逢一个地位不凡的人赏识自己，我们对他的感激，大概和富兰克林当时有同样的感受吧。然而我们也应当考虑到，赏识自己的人，是否真正可靠。

    富兰克林刚到伦敦时，在广阔的伦敦没有一处可栖身的地方。在他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他又像刚到费城那样一个一个地拜访工厂寻找工作机会。不久，他又开始做排字工作，空闲时就读书。和他一起做工的人，都沉迷于喝酒之中。富兰克林经常规劝他人不要过分饮酒，和他一起做工的人中便有很多后悔自身酗酒的行为并改掉了嗜酒习惯。而富兰克林渴的时候就喝水，没有尝过酒的滋味，所以精力充沛、工作勤快、手脚麻利，这让雇主很欣赏。

    富兰克林擅长游泳，曾在伦敦参加游泳比赛，没有人能比得过他。富兰克林还写书阐发游泳的技巧，并表明有设立游泳学校的必要性。

    他在伦敦生活的时候，和德纳姆（Denham）是非常好的朋友。德纳姆是美国费城一个干货店的店主，在和富兰克林交谈几次后，他常常劝富兰克林返回费城，说愿意和富兰克林合作做生意。富兰克林认为德纳姆说得很有道理，就在这年十月返回了费城。

    【评论】

    费城总督对待富兰克林，看先前的行为，可以说是相当好了。富兰克林最初是默默无闻、奋发进步的少年。忽然有一个人来扶持他，这个人的眼力也是非同寻常。“哀王孙而进食”（语出《史记·淮阴侯列传》，讲述的是韩信未发迹、饥饿潦倒之时受到一位老妪接济的故事），又怎么可能不为自身受到赏识而对他产生感恩之情呢？唯独富兰克林的父亲不敢完全相信总督的许诺。一个人没有原因就对自身关切备至，这个人必然有其他的想法在内，故而不能轻易接收他厚重的恩惠。所以说，少年人的聪明才智和老年人的阅历谋断结合在一起，就没有成不了的事。真是可惜啊，富兰克林最初并没有细细体悟他父亲的深意。

    富兰克林到了伦敦时，见人海茫茫，而他的际遇如同阮籍走投无路和伍子胥天涯逃命一样。幸好他还有一点点技能，才能找到一份维生的工作。所以人拥有一技之长很重要。。

    富兰克林和嗜酒的人一起做工却不沾染上他们的习气，这已经是很困难的事了。他能劝人戒掉嗜酒的习惯，又是更加难得的事。像这样的少年，怎么让人不心生敬仰呢？

    一个人能够在所处的环境有所收获，每天进步，就是好的。富兰克林到了伦敦没多久，就擅长游泳。像这样度过时光，可以说是没有虚度人生。游泳一方面能激发人冒险的情怀，另一方面能增强人的体质。现在游泳运动已很流行，而且有专门的游泳学习教授游泳技能。这些，都是富兰克林宣传提倡的功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