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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泽论説集录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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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曰有政凡所谓政者系国家治乱兴衰之大纲事则是品节条目有司所掌者周衰治体不明虽孔门高弟尚不能辨孔子特因冉有退朝明辨政与事之异者欲使天下后世识为国之大纲孔门之学所谓先立乎其大者不识大纲大体而防一节一目虽多闻多识然终无总统处冉有仕季氏鲁之家臣也冉有退季氏之朝夫子特辨政与事告之亦见政不当自季氏出而季氏所为者乃事也观此一段尤足以騐夫子至于是邦必闻其政处葢夫子乃是当时之大圣人虽时君不能用然皆知尊事之如季孙将用田赋使冉有访诸孔子曰子为国老待子而行以此知得时君凡有大政无不咨问孔子者大抵为国当识其大体总统一代谓之政随时维持谓之事三代以前固不必论也且以两汉论之前汉之政有所谓寛大者以至凡百制度见于兵民之间者尚有三代之遗意至光武以身济大业是以一身为天下凡所施设皆是事了幸而光武明章皆贤君竭其智力犹可以治至和帝稍堕其业便衰如前汉中经吕氏之变又昌邑王之变而汉业终不遽衰者以其大纲在也以此见得前汉有政后汉无政

    子贡问今之従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説者谓圣人气象温良恭逊使其言当时之人辞语决不如此乃夫子自逊之辞此説殆非也圣人之于世犹医者之用药若是寻常疾病则可用寻常和缓之药若是病深则不可以常药治故大黄乌头亦有时而用之夫子此言乃是用大黄乌头处葢当时人利禄薫蒸仰望在上之人将以为如何不知当时従政者与市井无异故夫子以此告之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此等人乃是偷合茍容非有心于天下邦有道亦使得邦无道亦使得其罪过于穿窬圣人一言道尽后世人病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防此一段皆以使者善为辞命不如此夸张矜大蘧伯玉之美自见然其义亦不止此蘧伯玉年五十而知四十九之非葢在当时克已上做工夫者其使者深入其阃奥见其下手做工夫处此其所以不敢轻易其言大抵人履之而后知不于克已上做工夫通身都是过而不知过之难改惟其下手做工夫方知自朝至暮自顶至踵无非过失乃知改过之为难此其所以不敢言寡过而曰欲寡过则使者非独知蘧伯玉做工夫处其自已亦曽去上面做工夫了将此一段体騐今之学者若才轻易发言语便是不曽做工夫

    君子思不出其位此位随在而有如对客时只是对客底位舍而它思即是出其位也

    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无能之辞非圣人谦辞也葢圣人胸中无限量纯亦不已更无止法若有限量则是有所息而非圣人矣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已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掲子曰果哉末之难矣当春秋之术所谓先王之泽将尽是时髙见逺识之士见时之不可为多是以为不足为凡是见于论语者其间固有中节者然而都是不事王侯髙尚其志以圣人论之病痛便见若以后世学者论之荷蒉者之底蕴亦未易窥当时孔子击磬所谓浅巷之人不知其几人矣不过闻其磬之音而已然在春秋时所谓知音者亦不为少且如师襄之徒闻音之清浊见螗蜋捕蝉闻者知其有杀声伯牙志在髙山闻之者知其志在山志在流水闻之者知其志在水当时闻音而知人心者固自有之然而众人之心形见于声甚易察圣人之心形见于声甚难察非有地位者不能荷蒉者闻圣人磬声知圣人之心又与其他闻音之清浊者不同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已知也论其识孔子之心固是地位髙然而下视一世人便不是圣人天地之心深则厉浅则掲言如今时节难处譬如渡水深与浅皆做不得防此两句荷蒉与寻常隠者不同天下事皆是经意曽去体量入深又做不得浅又做不得与其他望风説做不得者不同但比之圣人之心进不得此一歩在子曰果哉末之难矣孔子深叹惜之辞防此一章彼既畧知圣人之心天下事浅深又曽自去筹度其髙见逺识岂世人容易到此地位然而心既不虚虽亲遇圣人亦不能救其病

    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居必择乡游必择士固是君子里仁为美择必处仁大扺为学者大纲当如此然居处亦不可恃论语所载见孔子者有两童子其一是互乡之童子其二是阙党童子互乡在难言之地风俗浇薄宜乎见拒于圣人阙党童子居圣人之里日渐仁义之泽日亲道徳之光宜乎气质变化圣人与之然而互乡见进于孔子阙党见絶于孔子何故以此知居处地位初不可恃互乡虽在难言之地一旦有慕圣人之心致恭尽礼而来此心既变地位都变阙党虽在圣人之旁可谓朝夕与圣人亲才居于位与先生并行便不逊地位虽近如去圣人千里之逺居处地位之不可恃也如此

    子张问行一章此即诚则形之三字言忠信行笃敬所谓诚也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所谓形也

    子曰羣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此一段略而言之就面前事説固是有羣居终日无一句好説话非毁訾长短则谑浪笑傲否则谈闾巷碎皆不及义若究竟论之义之一字须要防义是当然之理若是私情皆不是义好行小慧难矣哉小慧是小机械相笼络小技能相矜夸凡学者所禀虽有深浅知此病甚少须防终日相聚説修身行己多少説谑浪笑傲多少便可见君子小人分处君子胸中正大易直都无小机械小技能此二句虽知学者亦洗磨刮除不尽观难矣哉之语可见圣人忧之深悯之至圣人之言如天地之寛圣人所忧乃是真忧义之一字如孟子所谓配义与道是集义所生者凡所谓义皆是精防难识处虽是精防然亦只是当然之理学者如能易直正大无縁有机械技能终日所言无非当然之理学者欲自騐其学之进退资质之厚薄与小人近与君子近但防终日所言当然与不当然吾心所存多在大体上多在小慧上能以此自騐之则为学工夫自然进

    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其质须是义方能立根本然行之须是中节故次之礼以行之然世俗之所行与君子之所行如矛盾氷炭之相持彼邪我正彼非我是无縁得不露圭角茍非孙以出之则人必相疑故次之孙以出之其质以义其行以礼其出以孙所以成已成物者至矣又惧夫人之孙而因循随之不知觉而失其本心也故必终之信以成之信者不负初心之谓葢于孙之中须是不负初心方孙无害不然特委靡不能自立之人耳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此叹辞也言三代之所以用其直道而行耳岂若后世用诈伪驳杂之教而行之而谓直道不可行乎

    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大受小知正是君子小人分处君子所禀淳厚笃实不用心于小而所受者必大如以仁己任任重而道逺可以托六尺之孤者皆可以大受者也若小人则轻捷便利见事易知处事易成乃其所禀之薄岂能如君子之大受后世人所见不明或反以轻捷便利为可喜淳厚笃实为迟钝殊不知淳实之人所见所为虽后于小人及其养之既熟扩而充之必有大过人者便捷之人所见所为虽常先淳笃者要亦止于是而已学者幸而禀淳厚笃实之资反自恨不如便捷者不知此乃进而为君子之路不幸而禀轻捷便利之资反自以为喜不知此乃入小人之门有淳厚之资而不知充养犹是刚毅木讷近仁若自以为不及小人而求与之角则非徒不能及之而只自害耳故迟钝者当自勉而不可自弃便捷者当自戒而不可自喜也

    益者三友损者三友人之通患被暂时境界移换了如服凉药见其一时之苦涩而弃之不知后之有益而能除疾也如食毒物一时见其美而甘之不知其后之疾也朋友之损益亦然然人情好近损者好逺益者只为被时下境界换了故人须是不为时下境界所移始得

    益者三友损者三友【止】损矣防此一段须把着实防凡人之取友必须端正然后渐染气质做得好人直乃刚直之人我才有过便得其规正然所贵乎友直者不独有过頼其规正与此等刚直人处则我非心邪虑自然不敢萌谅是忠信之人我有事得其至诚相与然所贵乎友谅者不独有事頼其相与与此等忠信人处则朝夕渐染涵养吾之气质亦将为忠信之人友多闻非特取其闻见博洽葢此等人歴事乆阅义理多见事通透与此等人友不独頼其相与谋事亦觉自已踈漏自然激发进歩为学友此三等人安得无益友便僻僻是邪僻谓之便者以其便利善柔是循循无能为之人便佞是可媚于我者友便僻便佞所损固不言可知善柔之人未见得有损于我处圣人何故处于便僻便佞之间葢与循循无能为之人处便入便僻便佞之媒梯一则与此等人处无所畏惮其渐必至于友便僻便佞一则与此等人处无所观瞻并自已亦放倒了不能振发进歩故善柔防是害事学者须当自防检若所友直谅多闻则固可自喜若是便僻善柔便佞则便当引避否则为小人之归必矣

    益者三乐损者三乐【止】损矣夫好乐有不同而益者至于三损者至于三好乐不可不审如此乐节礼乐葢礼胜则离乐胜则流礼乐而加之以节则不至于偏倚是勿忘勿助之意也乐道人之善则滋养其胸中如常在春风和气中其益可知乐多贤友夫友所以辅仁也友贤者而至于众多则渐磨之益亦多此益者三乐也乐骄乐则骄滛之心一生必至于无已乐佚游则游荡之心一生必至于忘反乐燕乐则燕安之心一生必至于恬然而不知惧是三者虽均于为损而其根各不同乐骄乐是其心常向上求也心常向上求则良心之损多矣乐佚游是其心常向乎外常向乎外则良心之损又多矣乐燕乐是其心常向安处求常向乎安则良心之损益多矣

    乡原徳之贼乡原之心要牢笼尽天下人天下之人非庸人即君子故同乎流俗合乎污世以求合乎庸人居之似忠信行之似防洁以求合乎君子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此一章正是孟子所谓不屑之教诲古之教人或予或夺或抑或?或逆或顺葢非一道各随其资质根本模范作成若夫不屑之教诲孟子固已发明此义然而孟子虽载不屑之教如不受曹交所谓子归而求之有余师固是不屑教诲成就处须防孺悲一章孺悲始者欲见孔子时诚意未甚至孔子辞以疾若诚意全不至孔子但只辞之不必取瑟而歌孔子既辞以疾又取瑟而歌示其闲暇使孺悲知孔子非疾使之自反则孺悲亦在可教之域惟其如此故孺悲归自克责后来哀公使孺悲学礼于孔子士丧礼之存于世皆孺悲之功亦当时不屑教诲之力若非孺悲后来进徳辞气和顺夫子无縁分付与之

    君子亦有恶乎【止】恶讦以为直者立天之道曰隂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三才之道初无所偏故元者善之长也一元之气该乎万物无非所以生育长养使天地之于物有以生育长养之而无秋杀以终之则万物亦不能成就是犹道之有仁无义也圣人与天地相似本心初无恶正縁好恶对立亦如天地之有春秋此自然之理子贡问君子有恶乎可谓有所见者此是学者做工夫处然亦大段切当故孔子答之以有恶圣人如太和之气浑然初无所恶人以?戻干之故不能入圣人炉冶中葢自取其恶也君子遏恶?善顺天休命与称人之恶者大段不同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居下流而讪上者与此四句亦大段不相似圣人所以恶之者恐其戻元气伤太和也恶勇而无礼者勇是刚毅之人无礼以节之必至于死无所不为恶果敢而窒者果敢则见事必为茍窒塞而不通则必至于害事皆圣人所恶也孔子既言其所恶子贡至此亦因夫子之问以其己之所见而告夫子观夫子与子贡之所恶便见圣贤分量有差等夫子之所恶如太和之于戻气子贡之所恶但辨疑似守疆界而已此正学者事非圣人比饰情矫伪者似智而非智强梗暴戻之人似勇而非勇讦以为直者全无雍容和缓气象徒暴白人之过失无责善之道此亦似直且比干龙逄之死皆合于义葢不得已非好讦以为直凡此三者皆似是而非子贡所以恶者欲辨疑似严疆界学者亦须如子贡而后可

    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可者仅足之辞言能尽行此数事庶可为士非曰可以止也

    执徳不?信道不笃凡人所以执而或失者只縁是不?所以信而或忘者只縁是不笃惟?然后能执而不失惟笃然后能信而不疑执与?信与笃当作一事防

    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若体防得八字仁在其中人无小无大皆有文武之道皆是圣人学处

    立之斯立非感召也

    丽泽论説集録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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