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上站起来咕咕哝哝地抱怨着,然后慢慢腾腾地走出教室。大家离去后,斯通纳一动不动地坐了几分钟,眼睛盯着前面那道窄窄的地板木条,这块地板早已被他从未见过或者认识的学生们不安分的双脚磨掉了漆,蹭得光光的了。他自己的脚在地板上滑着,听到自己的脚底从木头上踩过时粗糙的刮擦声,感觉到透过皮革的粗硬质地。接着,他也站起来,慢慢走出教室。

    晚秋时节细细的寒冷刺进他的衣服。他看了看四周,打量着树木光秃秃、疙疙瘩瘩的枝条,全都蜷曲着、扭扭歪歪地冲着苍白的天空。学生们匆匆穿过校园向各自的课堂走去,不时碰擦下他;斯通纳听着他们的咕哝声和鞋跟踩在石头路上发出的磕碰声,看着他们的脸蛋,都被冷气冻得红扑扑的,弯着身子抵御着一股微风。他好奇地看着他们,好像以前没见过这些同学,好像自己离他们很远又很近。当他匆匆赶上下节课时,始终保持着这种感觉,保持到他的土壤化学教授把那堂课上完,背景音却是背诵写在笔记本上的东西时发出的嗡嗡声,那些东西他曾历经辛苦记住,现在自己都感到陌生了。

    那一学年的第二学期,威廉·斯通纳放弃了几门基础科学课,中断了农学院的课程;他选修了几门哲学和古代史的导论课,以及两门英国文学课。夏季的时候,他又回到父母的农场,帮父亲经营庄稼,对自己在大学的学习只字不提。

    年纪更大些的时候,回首自己本科最后两年,斯通纳仿佛感觉那段时光虚幻不实,压根就属于别人,那段早已逝去的时光,好像不是他习惯的那样正常流逝,而是断断续续地流逝着。一个片段跟另一个片段互相重叠着,但又从中分离出来,他还感觉自己从时间中被移了出来,旁观着时间在自己面前流逝,像个宏大、并不均匀地翻转着的立体景观。

    他的自我意识开始苏醒,他还从未以这种方式感知过自己。有时他在一面镜子里盯着自己,看着那张覆盖着茅草般干枯褐发的长脸,摸摸尖削的颧骨;他看着从外套袖口里伸出好几寸的细细的手腕;他纳闷,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不是像独自一人时表现的那样显得滑稽可笑。

    他对未来还没有什么规划,而且对谁都没有说起过自己的这种不确定。为了食宿他继续在弗特家干活儿,不过,已不再像大学前两年那样干很长时间了。每天下午有三个小时,加上周末的半天工夫,他任由弗特和塞雷娜随意使用自己,余下的时间他要求完全由自己支配。

    有部分时间他在弗特家那个阁楼小屋里度过;但是,上完课,而且把弗特家的活儿干完后,他尽可能经常回大学去。有时,晚上,他喜欢在那个长长的露天的四边形场子里散步,行走在一起漫步和窃窃私语的夫妇中间;虽然一个人都不认识,虽然也从不跟他们说话,他还是感觉跟他们有种亲近感。有时他站在场子的中心,看着杰西楼前面的那五根粗大的柱子,它们从凉爽的草地上直插夜空;他知道,这些柱子是大学最初的主楼残留下来的,那幢主楼多年以前毁于大火。这些柱子在月光下呈银灰色,光亮又干净,在他看来,似乎象征着自己曾经拥抱过的生活方式,像一座代表某个神灵的庙宇。

    在大学图书馆,他游历过排排书架,置身于几千册图书中,呼吸着皮革、衣服、干燥的书页释放出的发霉的气息,闻着就像某种来自异国的香气。有时他会暂时停住脚步,从架子上拿下一卷书,在自己的大手中捧住片刻,书脊和厚纸封面以及诱人的书页尚不熟悉的感觉会在手中产生某种刺痛感。然后他会翻阅起书来,这里那里随便读上一段,僵硬的手指在翻动书页时尽可能小心翼翼,好像因为笨拙的手指可能会撕坏和损毁它们忍着巨大痛苦想发现的东西。

    他没有什么朋友,平生第一次开始有了孤独感。有时,晚上在自己的阁楼房间,他正看书时会抬起头来,盯着房间那些黑乎乎的角落,在暗影的衬托下,灯光闪烁不定。如果盯的时间很长又太专注了,那片黑暗就会凝聚成一团亮光,它带着自己阅读的东西的那种无形的样式。他又会觉得自己走出时间之外,就像那天阿切尔·斯隆在课上跟他讲话的感觉。过去从它停留的那片黑暗中出来聚集在一起,死者自动站起来在他眼前复活了;过去和死者流进当下,走进活人中间,所以,在紧张的刹那间,他有种密实的幻觉,好像自己被压缩了,很难从中逃出,也不想逃出。特里斯坦和大美人伊索尔德走到他跟前;保罗和弗朗西斯卡在灼热的黑暗中旋转着海伦和阳光的帕里斯,他们的脸蛋因为最终那个结局而痛苦不堪,两人从那片昏暗中浮现出来。他跟这些人相处,方式绝对不会像跟他的那些从这堂课去赶另一堂课的同学一样,他们会在密苏里的哥伦比亚某个规模巨大的大学找到一个本地的栖身之地,他们会以中西部的某种派头毫不在意地行走散步。

    只用了一年的时间,他就学会了希腊文和拉丁文,好得足以阅读简单的文献;他的眼睛因为紧张和缺少睡眠总是红红的,灼热疼痛。有时,他回想自己几年前的样子,被那个陌生人物的记忆搞得惊诧不已,那个人像土地般发黄,逆来顺受,而那个人就是从土地中冒出的。他还会想起父母,他们差不多跟自己养的这个孩子一样陌生了;感觉对他们有种复杂的同情和遥远的爱意。

    快到大学第四年的中期,一天下课后,阿切尔·斯隆拦住他,请他顺便去趟自己的办公室聊聊。

    适逢冬季,一股低沉、阴湿的中西部的薄雾飘浮在校园上空。即便在上午十点左右,山茱萸树纤细的枝条上因为结着白霜而闪闪发光,蜿蜒爬上杰西楼前那些巨大柱子的黑色藤蔓边缘满是彩虹色的晶体,在一片灰色的映衬下闪烁着。斯通纳穿的大衣简直破旧不堪,他决定不穿着大衣去见斯隆,虽然天气已经结冰了。当他匆匆忙忙走到那条人行道上,踏上通向杰西楼宽阔的石阶时,浑身瑟瑟发抖。

    寒冷过后,楼里的热气很强。外面的灰色慢慢渗进窗户和大楼两侧的玻璃门,所以黄色瓷砖地面上闪耀的光要比照在上面的灰色的光线还要明亮,那些巨大的栎木柱子和被刮擦过的墙壁在黑暗中闪着微光。慢腾腾的脚步在地板上嘶嘶作响,轻轻的咕哝声被大楼宽阔的空间消弥掉了;暗淡的人物在缓缓移动,时聚时离;令人压抑的空气里积聚着油漆过的墙壁上的气味,以及羊绒衣服的湿气。斯通纳爬上光滑的大理石楼梯,朝阿切尔·斯隆位于二楼的办公室走去。他敲了敲关闭的门,听到回应声,然后就走了进去。

    办公室又长又窄,全靠遥远尽头独立的一扇窗户照明。架子上挤满了书,都高耸到快挨着天花板了。靠近窗户嵌了张桌子,阿切尔·斯隆坐在桌子前面,半转过身子,在光线的映衬下轮廓显得很暗淡。

    “斯通纳先生。”斯隆干巴巴地说,欠了欠身子,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一把皮椅示意他坐下。斯通纳坐了下去。

    “我仔细查了下你的记录,”斯隆顿了顿,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夹,端着那种超然的讽刺味儿看着。“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如此好奇。”

    斯通纳舔了舔嘴唇,在椅子上拧了拧身子。他试图把自己的那双大手合着交叉起来,这样双手就可以隐藏起来了。“不会的,先生。”他声音嘶哑地说。

    斯隆点点头。“那就好。我发现你最初修这儿的课程时是个农学院的学生,大学二年级期间突然转修文学。说得对吗?”

    “没错,先生。”斯通纳说。

    斯隆朝自己坐的椅子背后靠过去,盯着从那扇高高的小窗户里透进的光块。他的几根手指同时叩了叩桌子,转身背对僵坐在自己前面的这位年轻人。

    “这次商量的正式目的是通知你,你得正式改变学习专业,宣布有意放弃自己原来的学业方向,正式确定一个最终的专业。这件事在教务主任办公室里只用五分钟左右就能办妥。你当回事儿行吗?”

    “好的,先生。”斯通纳说。

    “不过,你也许猜到了,我请你过来坐坐不是因为这个。你介意我问问你将来的打算吗?”

    “不介意,先生。”斯通纳说。他望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

    斯隆拿起扔在桌上的文件夹。“我查到你刚进大学的时候年龄比普通学生稍大些。差不多二十岁了,我说得对吗?”

    “对,先生。”斯通纳说。

    “而且,那时你的计划是研修农学院提供的课程吧?”

    “是的,先生。”

    斯隆在椅子里往后靠过去,看着阴暗的高高的天花板。他忽然问,“你现在有何打算?”

    斯通纳沉默不语。有些东西他压根儿就没想过,也不愿去想。最后他带着几分怨气说,“我不知道。我还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斯隆说,“从这些与世隔绝的大墙中走进人们所谓的大千世界,你憧憬过这一天吗?”

    斯通纳尴尬地咧嘴笑了。“没有,先生。”

    斯隆敲了敲桌上的文件夹。“我从这些档案记录中得知,你是从农业区来的。我判断你父母是农民吧?”

    斯通纳点点头。

    “你从这里拿到学位后想回农场吗?”

    “不想,先生。”斯通纳说,声音中透出的果决让他都吃惊。他想,还带着自己忽然做出那个决定的奇妙感觉。

    斯隆点了点头。“我想象,一个严肃的学文学的学生可能会发现自己的技能并不完全适合土地的召唤。”

    “我不想回去,”斯通纳说,好像斯隆没有讲话。“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他望着自己的手,冲着手说,“我真没有意识到,我这么快就要毕业了,今年底就要离开大学了。”

    斯隆漫不经心地说,“当然了,对你来说,也没有绝对的离开的必要。我想你没有独立的谋生手段吧?”

    斯通纳摇了摇头。

    “你的本科成绩相当出色。除了你的————”他挑起眉毛笑了————“除了你的大二英国文学概论,你的英文课全都是A;其他没有低于B的。如果毕业后你还能坚持上一年多,我相信,你就能成功拿到文学硕士学位;然后,你也许就可以边教学,边攻读博士学位。前提是你得发自内心喜欢这种事儿。”

    斯通纳向后挪了挪。“您的意思是?”他问道,听到自己的声音中有那么点类似怯怕的成分。

    斯隆朝前倾过来,脸挨得很近后才不再往前倾;斯通纳看到这张长长的瘦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听到那干巴、嘲弄的声音变得温柔和放开了。

    “可是你知道吗,斯通纳先生?”斯隆问道。“你现在还不了解自己?你想当个老师。”

    忽然,斯隆仿佛显得极其遥远,办公室的墙消失了。斯通纳感觉自己悬浮在辽阔的露天,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你确定吗?”

    “我敢肯定。”斯隆轻柔地说。

    “你怎么看出来的,你怎么这样确定?”

    “是因为爱,斯通纳先生,”斯隆兴奋地说,“你置身于爱中。事情就这么简单。”

    事情就这么简单。他感觉自己冲斯隆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接着他走出办公室。他激动得双唇颤抖,指尖都麻木了;他像梦游般走着,但仍然能够强烈地意识到周围存在的东西。

    他蹭着走廊里光滑的木板墙,他想自己能感觉到木板的温暖和衰老;他慢慢走下楼梯,不解地看着遍布细纹的冰冷的大理石,在自己的脚下似乎有些滑。大楼里,学生们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低低的咕哝声个个都很分明,他们的脸蛋既亲切又陌生又熟悉。他走出杰西楼,走进早晨的空气中,灰色好像不再压迫着校园;灰色引导着他的眼睛向外向上看到天空,他望去的天空似乎通向一种自己还无法名状的可能性。1914年1月的第一个星期,威廉·斯通纳跟另外六十个年轻男子和若干风华正茂的女孩,拿到密苏里大学的文学学士学位。

    为了参加毕业典礼,他的父母————乘着一辆用他们的那头暗褐色的母驴拉着的借来的四轮轻便马车————提前一天就出发了,从农场出发一夜间驾驶了四十多里路,所以,天亮后不久,他们就到了弗特夫妇家,由于途中彻夜未眠,人都僵了。斯通纳从楼上下来到院子里去迎他们。他们并肩站在清新的晨光中,等着他走近。

    斯通纳和父亲握了握手,只用了一种单一的快速摇晃的动作,都没有看着对方。

    “你好。”父亲说。

    母亲点点头。“你爸和我过来想看看你的毕业典礼。”

    他一时无言。过了会儿才说,“你们快进来吃点早餐吧。”

    只有他们在厨房里;因为斯通纳到农场后,弗特两口子已经养成了晚起的习惯。但是,无论当时还是之后,父母吃完早餐,他都没有主动给他们讲自己改变了打算,不想回农场了。接着他看着从父母崭新的衣服里光秃秃地伸出的那张褐黄色的脸,想到他们旅途漫漫,想到他们等了好几年希望他回去,有那么一两次,他差点想说出来。他跟父母呆呆地坐着,直到最后喝完他们的咖啡,直到弗特两口子自己惊醒走进厨房。然后,他告诉他们,他得早点儿去大学了,等下午活动开始的时候再来接他们。

    他在校园里溜达着,拿着租来的黑色长袍和帽子;这些东西挺沉重而且很麻烦,可他又找不到地方放置。他想到本应告诉父母的话,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决定已是最终,几乎希望自己能想起来。他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个仓促中选择的目标,感觉自己放弃的这个世界充满吸引力。他为自己的损失感到悲伤,也因此为父母的损失感到难过,他在悲伤中甚至感觉自己在与他们拉开距离。

    在整个毕业活动中,他都带着这种失落感;他听到在念自己的名字后就穿过平台从一个男人手里接过证书,这个男人的脸几乎全都被柔软灰白的胡须覆盖住了,他几乎对自己肉身的存在难以置信,手中的那卷羊皮纸文凭毫无意义。他只想到父母在那片巨大的人群中枯坐着。

    各种仪式结束后,他送父母回到弗特夫妇家,在那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黎明他们又启程回家。

    他们在弗特家的走廊上坐到很晚。吉姆和塞雷娜陪他们坐着待了会儿。吉姆和斯通纳的母亲互相谈到一个亲戚的名字,接着又陷入沉默。他父亲坐在一把靠背椅里,双腿伸开,微微前倾,宽大的双手抓着膝盖。最后,弗特夫妇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打了个呵欠,声称时候不早了。他们回到自己的卧室,另外三个人孤单地待在那里。

    又是一阵沉默。他父母在自己身体投下的暗影中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不时向旁边瞥一眼儿子,好像在他的新住处不愿打搅孩子。

    几分钟后,斯通纳向前倾过身开始说话了,他的声音要比自己本来表达的更响亮更有力。“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应该去年夏天或者今天早上告诉你们。”

    父母的脸在灯光里显得麻木不仁,面无表情。

    “我想说的是,我不跟你们回农场了。”

    谁都没有动一下。父亲说:“你这儿还有些事情要完成,我们可以明天早上回去,你过几天再回家。”

    斯通纳伸开手掌搓了下脸。“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跟你们说,我根本就不想回农场了。”

    父亲的手在膝盖上紧紧抓着,然后朝椅背仰过去。他说:“你碰到什么麻烦了吗?”

    斯通纳笑了。“不是这么回事。我想要再上一年学,说不定两年或者三年。”

    父亲摇了摇头。“我看着你今天下午什么都通过了。县里那个工作人员说农学院只要上四年。”

    斯通纳想给父亲解释他打算干什么来,试图在他心中唤起自己的重要感和目标感。他听着自己的语词落下来,好像都发自别人之嘴。他望着父亲的脸,这张脸接受着这些词语,就像一块石头接受着一只拳头的反复击打。他讲完后,坐在那里双手扣在膝盖之间,低垂着脑袋。他听着屋子里的沉默。

    父亲终于在椅子里动弹了。斯通纳抬头看着。父母的脸正冲着他。斯通纳几乎要对着他们哭喊了。

    “我不明白,”父亲说,他声音沙哑疲惫,“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想我对你尽了最大的能耐了,送你到这儿来。你妈和我已经为你尽了我们最大的力量。”

    “我知道,”斯通纳说,他已经没法多看他们会儿了,“你们都还好吧?今年夏天我会回去一段时间,帮点儿工。我会————”

    “如果你觉得应该待在这里,读你的书,那你就应该这样做。你妈和我能对付。”

    母亲的脸正对着他,可是并没有看他。母亲的眼睛挤着闭着;她重重地喘着气,脸庞好像因为痛苦而扭曲着,她紧攥的拳头压在脸颊上。斯通纳惊奇地发觉母亲在哭泣,深情又默默地哭着,带着不怎么哭泣的人嫌丢脸和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又看了眼母亲,然后缓慢地站起身,走出客厅。他顺着老路踏上通向自己阁楼房间的那条狭窄的楼梯;他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睁大眼睛望着头顶的黑暗。

    贝奥武甫(Beowulf),公元7-8世纪开始流传于民间的盎格鲁-撒克逊史诗,主人公贝奥武甫曾与水怪、火龙等搏斗。————译者注,下同

    指两行尾韵相谐的诗句。

    这首诗主要参考了梁宗岱先生的译文。

    特里斯坦(Tristan),又作特里斯特拉姆,英国亚瑟王传奇中著名的圆桌骑士之一。因误食爱情药与康沃尔国王马克的妻子伊索尔德相恋。

    保罗(Paolo)和弗朗西斯卡(Francesca)是但丁在《神曲》的“地狱篇”中描写的一对在地狱中受刑的情侣。

    帕里斯(Paris),特洛伊王子,因诱走斯巴达王的妻子海伦而引发特洛伊战争。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