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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不戴你的翡翠镯子?”彼得·吉丁问,“高登·普利斯科特的未婚妻戴着星光般璀璨的蓝宝石,让每个人都目瞪口呆。”

    “对不起,彼得,下次我戴它。”多米尼克说道。

    “这个晚会很好,你玩得愉快吗?”

    “我一直都很愉快。”

    “那么,我只是……只是……噢,上帝,你想听真话吗?”

    “不想。”

    “多米尼克,我讨厌死这些了。威森特·诺尔顿烦死人了,他是个该死的势利小人。真让我受不了。”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没有这样表现出来吧?”

    “没,你没有,你表现得很好。他说的每个玩笑你都笑了————包括谁也没笑的那个。”

    “噢,你注意到这一点了?那一招很灵的。”

    “是的,我注意到这一点了。”

    “你认为我不应该这样做,是吗?”

    “我从没说过。”

    “你认为这么做……很卑鄙,是吗?”

    “我觉得任何事情都不卑鄙。”

    他深深地把自己埋在扶手椅里,让下巴极不舒服地压在胸前,但是他不想再动了。炉火发出一声噼啪的爆裂声。他关了所有照明,只留了一盏台灯,发着一抹丝绸般的黄光,但是这并没有营造出亲密的轻松氛围,只是使这个地方看上去像被遗弃了,就像是所有设施都关掉的空荡荡的公寓。多米尼克坐在房间的另一端,她苗条的身材服服帖帖地依偎在直背椅上。她看上去并不僵硬,而是太过做作,有失舒适。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但是她就像公共场合里的一位女士,又像是公共展窗里打扮时髦的衣服架子————正对着繁忙的十字路口。

    他们刚从威森特·诺尔顿家开完茶会回来。威森特·诺尔顿是一位著名的青年社会活动家,吉丁的新朋友。他们一起安静地吃过晚饭,现在可以过一个自由的晚上了,直到明天才会有其他的社交安排。

    “你和马什夫人说话的时候不应该嘲笑她的通神论。”他说道,“她是真的相信那个。”

    “对不起,以后我会更加小心。”

    他等待着,想让她打开话题。她什么也没有说。他突然想到她从没有先和他说过话————在他们结婚后的二十个月里,他告诉自己,那是荒谬可笑的,那是不可能的。他绞尽脑汁地回忆她主动跟他说话的时刻,当然也有,他记起来了————她问他“今晚你什么时候回来?”和“周二的晚餐你想请狄克森夫妇吗?”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他看了她一眼。她看上去不厌烦也不焦虑,根本没注意他。她坐在那儿,警觉而又有所准备,好像他的陪伴已经是她全部的兴趣。她没有伸手去取一本书,也没有注意自己遥不可及的任何想法。她直视着他,没有将视线转移,好像她正在等待一场谈话。他意识到,她总是直视他,就像这样。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这样被人看。是的,他喜欢,这让他不会嫉妒,不会认为她对自己有所隐瞒。他不允许任何逃避,他们两人之中任何一个都不能逃避。

    “我刚刚看完了《有胆识的胆结石》。”他说,“它是一本很好的书,是大脑中智慧火花的产物,是一个泪眼朦胧的精灵,是一个金子般心灵的小丑,却拥有了片刻上帝的王位。”

    “我在《纽约旗帜报》周日版上读过同样的书评。”

    “我读的是书,你知道的。”

    “你可真好。”

    “嗯?”他听到了赞美,感到很快乐。

    “那对作者考虑得很周到。我相信她喜欢有人读她的书,所以花点时间读一下是件好事————当你已经预先知道了情节的时候。”

    “我没有预先知道情节————但是,我碰巧同意评论者的观点。”

    “《纽约旗帜报》拥有最好的评论者。”

    “的确如此,当然。所以,同意《纽约旗帜报》做出的评论没错,不是吗?”

    “没有什么错,我一直同意。”

    “同意谁?”

    “同意每一个人。”

    “你在取笑我,多米尼克?”

    “你有让我取笑的理由吗?”

    “不,我没有,当然没有。”

    “那么我没有取笑你。”

    他等待着,听着一辆卡车隆隆地从下面的街道碾过去,足有几秒钟。当声音消失的时候,他不得不再次开口:“多米尼克,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对什么的想法?”

    “对……对……”他搜索一个重要的话题,“……对威森特·诺尔顿的想法。”

    “我觉得他值得让人去亲他的屁股。”

    “看在上帝的分上,多米尼克!”

    “对不起,我用语不雅,有失礼仪了。噢,让我想想,威森特·诺尔顿是一个结识了他就让人感到快乐的人。绅士之家的成员要替他人全面周详地考虑,所以我们必须包容其他人的意见,因为容忍是最伟大的美德,因此,把你的观点强加给威森特·诺尔顿是不公平的。如果你让威森特·诺尔顿相信他是快乐天使,他也会乐意帮助你,因为他是非常仁慈的人。”

    “你现在所说的这番话是合情合理的。”吉丁说道,他对这种谈话轻车熟路。“我认为容忍非常重要,因为……”他停了下来。最后他用一句空话结束了他的发言,“你说的和以前完全一样。”

    “你注意到这个了。”她说道,没有使用疑问语气,平平淡淡地,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讽刺的意味。他倒是希望她带点讽刺,因为讽刺也许带着点个人的情感,那会给他一种心理上的认识————是想让他受伤害。但是她的声音里并没有任何与他本人有关的信息————二十个月里一直是这样。

    他死死地盯着炉火,这使一个人感到快乐————在自己的家里,坐在壁炉前,恍然若梦地看着炉火。这种美妙,以前他总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从书本上读到。他看着熊熊的火焰,眼睛一眨也不眨,强迫自己完全屈服于这既成的事实。他聚精会神地想,这种美妙再多持续一分钟就会感到幸福,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如何才能把这个场景描述给朋友们,让他们心悦诚服地羡慕他这种十全十美呢,他想,他为什么无法先说服自己?他拥有了他曾经想要的每一样东西。他想要优越感————去年一年,他一直是专业领域里毫无争议的领头羊;他梦想声誉————他有五本厚厚的剪报;他梦想财富————他有足够的钱可以让他的余生过豪华奢侈的生活。他拥有别人想要的一切,为了得到他所拥有的一切,多少人在奋斗、忍受痛苦,多少人在梦想、流血、死亡,然而却没有得到。“彼得·吉丁是地球上最幸运的家伙。”他不止一次听到人们这么说。

    去年是他一生中运气最佳的一年,他获得了意外的收获————多米尼克·弗兰肯。偶尔,当朋友们反复问他:“彼得,你是怎么娶到多米尼克·弗兰肯的?”他的回答总是一阵欢快的笑声。当把她介绍给陌生人时,他会轻轻地说:“我太太。”看着陌生人眼里掩饰不住的愚蠢的羡慕,他感到一种极致的快乐。一次,在一个大型宴会上,一个举止优雅的醉汉眨着眼睛,明目张胆地问他:“你认识那边的那个美人吗?”“略有所知。”吉丁回答,带着几许满足,“她是我太太。”

    他经常满怀感激地自言自语,事实证明,他们的婚姻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多米尼克是个理想的妻子,她把自己完全奉献给了他:取悦他的客户,款待他的朋友,照料他的家。她没有改变他什么。没有改变他的时间、他最喜欢的菜单,甚至连他家具的摆设都没有改变。除了衣服,她什么都没带过来,没有给他的房子添加一本书、一只烟灰缸。当他就任何问题发表看法的时候,她从不和他争论,她完全同意他的观点。不管做什么事情,她总是优雅地退居第二位,站在他的身影里。

    他原本以为他们的婚姻会是一股湍流,将他举起,然后重重地摔碎在无名的岩石上。可在他的生活之河中,他甚至连一条平静的小溪都没发现。这一切更像是他的生活之河向前流着,只是意识到有人来河里游泳。不,那甚至不是游泳————游泳是一种呯然落入的动作————那只是跟随在他身后的漂浮罢了。如果他有权力决定多米尼克婚后的态度,他也会要求她做得和现在一模一样。

    只有在晚上,他才感到非常不满意,不管何时他想要她,她都绝对服从。但就像第一个晚上一样,他搂着的是一个冷漠的身体,既没有反感,也没有回应。就他而言,她仍然是处女:他没让她经历过什么。每一次,当羞辱袭来的时候,他便决定再也不去碰她,但是,他总要屈服,他的欲望接二连三地被她的美丽唤醒。当再也抵挡不住诱惑的时候,他就投降了。

    倒是他的母亲说出了他对他的婚姻不敢承认的东西。婚后六个月,他母亲说:“我不能忍受了,如果她对我发一次脾气,骂我一顿,向我扔东西,那倒好了。但是我不能忍受她这样了。”“什么,妈妈?”他问道,感到一场恐慌即将来临。“说了也没用,彼得,”她回答。吉丁一向无法阻止他母亲的争辩、意见和指责,可这次她不愿对他的婚姻再多提一个字。她给自己买了一套小公寓,搬出了他的房子。她经常来看望他,对多米尼克总是客客气气,脸上带着古怪的听天由命的神情。他告诉自己,没有了母亲,他应该快乐;但事实上他并不快乐。

    然而,他不知道多米尼克做了什么,激起了他内心深处日益膨胀的恐惧。对于她的言行,他实在找不到可以指责的地方。但是,二十个月以来,情形一直像今晚这样,和她单独待在一起会令他难以忍受————然而他不想逃避她,她也不想回避他。

    “今晚没有人来了吗?”他沉闷地问道,把头从炉火那边扭回来。

    “没有。”她说道,然后笑了,那笑正好为她的下一句话搭起了桥梁,“我让你一个人待着吧,彼得?”

    “不!”几乎是叫喊。一定不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绝望,他想。于是他大声说:“当然不!我很高兴和我的太太单独度过一个夜晚。”

    他模模糊糊的直觉告诉他,必须解决这个难题,必须学会忍受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不能逃避,为了她,但更为了他自己。

    “今晚你想干什么,多米尼克?”

    “你希望我做的任何事。”

    “想去看电影吗?”

    “你呢?”

    “噢,我不知道,只是消磨时间罢了。”

    “好吧,那就让我们去消磨时间吧。”

    “不,我们为什么要去消磨时间,听起来很别扭。”

    “是吗?”

    “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家?让我们待在这儿吧。”

    “好吧,彼得。”

    他等待着,但他认为沉默也是一种逃避,一种糟糕的逃避。“想玩俄罗斯方块吗?”他问。

    “你喜欢俄罗斯方块?”

    “噢,只是消磨时————”他把后边的话咽了回去,她笑了。

    “多米尼克,”他看着她说,“你那么漂亮,你总是那么……那么那么漂亮,我总是想告诉你我的感受。”

    “我很想听听你的感受,彼得。”

    “我喜欢看你,我总在想高登·普利斯科特说的那些话。他说,你是上帝在结构数学方面最完美的实践。威森特·诺尔顿说你是春天的早晨。埃斯沃斯————埃斯沃斯说你是对地球上其他任何一个女性身材的无声谴责。”

    “罗斯通·霍尔科姆怎么说呢?”她问道。

    “噢,算了!”他突然停下了,把身体转向了炉火。

    他想,我知道我不能忍受沉默的原因了,那是因为无论我说还是不说,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好像我不存在,永远都不存在……这比死亡还糟糕————比从未降生还糟糕……他突然感到他能分辨出一种彻底而清楚的绝望————对她的真真正正的绝望。

    “多米尼克,你知道我一直在想什么吗?”他满腔热忱地问道。

    “不知道,你一直在想什么?”

    “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一个人想的————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暗示过,只是我自己的思想。”

    “为什么?那很好。是什么?”

    “我觉得我应该搬到乡下去,建一所我们自己的房子。你觉得怎么样呢?”

    “我觉得很好,只要你愿意。你想为自己设计个家吗?”

    “不,巴内特会为我做这一切。他建造我们所有乡下的房子,他是这方面的行家。”

    “你喜欢跑来跑去吗?”

    “不喜欢,我认为那非常令人讨厌。但是你知道,现在每个人都得那么做。当我不得不承认我住在城里时,总是感觉自己像个令人讨厌的无产者。”

    “你喜欢看你周围的树木、花园和泥土吗?”

    “噢,那没有多少意义。什么时候我才有时间呢?哪里的树都一样。看过新闻片里春天的树林,就等于看过了所有的树。”

    “你喜欢做园艺工作吗?人们都说亲自和泥土打交道很好。”

    “可怜的上帝,不!你认为我会做这些吗?我会花钱雇一个花匠,一个很好的花匠————于是那个地方会让邻居们羡慕。”

    “你喜欢运动吗?”

    “是的,我喜欢。”

    “什么运动?”

    “我想我最喜欢高尔夫。你知道,加入乡村俱乐部可跟周末偶尔玩玩不一样,在俱乐部,你是一个头等市民,身居较高阶层,你所沟通的……”他停住话头,生气地补充道,“我也会骑马。”

    “我喜欢骑马,你呢?”

    “我一直没有很多时间去骑马。噢,骑马可是毫不留情地颠簸你的五脏六腑。但是,高登·普利斯科特是谁,竟然以为只有他才是唯一的男子汉,还在他的接待室里贴了一张他穿着骑马服的照片!”

    “我认为你想找一些隐私空间?”

    “噢,我不相信那种沙漠孤岛的传说。我认为房子应该建在高速主干道附近,那么人们将指着它说,那是吉丁的房子。我还住在廉价租赁公寓的时候,那个该死的克劳德·斯登戈尔以为自己是谁,在郊区就有了房子?我们大约是在同一起跑线上开始的,看看他现在混到的位置,再看看我现在的位置。有两个半人听说过他,就算是他的幸运了,他凭什么把自己的家建在威彻斯特……”

    他停住了。她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表情安详。

    “噢,该死的!”他叫道,“如果你不想搬到乡下,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我非常想做你想做的事,彼得。去实现你自己的所有想法吧。”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明天晚上我们做什么?”在还能克制住自己之时,他问。

    她站起来,走到桌子旁,拿起了日历。

    “明天晚上,我们请帕姆斯夫妇吃晚饭。”她说道。

    “噢,上帝!”他呻吟了一声,“他们真讨厌,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们一起吃饭?”

    她站在那里,指尖夹着日历。她像是一幅日历照片,日历是焦点,她的身形则在背景里模糊了。

    “我们必须得请帕姆斯夫妇,”她说,“以便得到他们新商店大楼的业务,必须得到那笔业务————这样星期六才能招待艾丁顿夫妇吃晚饭。艾丁顿夫妇没有业务给我们,但是他们位列社交名人录。帕姆斯夫妇让你厌烦,艾丁顿夫妇冷落你。但是,为了给讨厌你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必须奉承你所讨厌的人。”

    “你为什么一定要说这样的事情?”

    “你不想看看这个日历,彼得?”

    “噢,那是每个人都做的,那是每个人生活的目的。”

    “是的,彼得,几乎是每一个人。”

    “如果你不同意,你为什么不说?”

    “我说过什么不同意的话吗?”

    他仔细地回想一下。“没有,”他承认,“没有,你没有……但是你做事的方式就是这样。”

    “你宁愿我用一种更加复杂的方式对待你吗?————就像我对待威森特·诺尔顿一样。”

    “我宁愿……”然后他嚷道,“我宁愿你表达出某种意见。哪怕一次也好!”

    她用同样平淡的语调问道:“谁的意见,彼得的?高登·普利斯科特的?罗斯通·霍尔科姆的?埃斯沃斯·托黑的?”

    他转向她,倚在她坐椅的扶手上,半蹲着,突然紧张起来。他们之间的事情开始有了眉目。他想到了一些可以形容它的词语。

    “多米尼克,”他理智地柔声说道,“现在我知道了,我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这非常重要。多米尼克,你从没说过,一次也没说过,你在想什么,不想什么。你从没表达过一种愿望,任何一种愿望。”

    “难道这有什么错误吗?”

    “但是,这……这就像死亡,你没有真实地展现自我。你仅仅是一具躯体。看,多米尼克,你不懂这个,我正极力向你解释。你知道死亡是什么吗?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噢,你的身体能够活动————但不仅仅是这些,另一方面,你内在的东西,你的————噢,不要误解我,我没谈论宗教,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所以我想说,你的灵魂————你的灵魂不复存在了。没有意志,没有思想,真实的你已不复存在了。”

    “真实的我是什么?”她问道。第一次,她看上去在关注,没有悲悯,但至少在关注。

    “真实的人是什么?”他说道,伴有鼓励,“不仅仅是躯体,它是……它是灵魂。”

    “灵魂是什么?”

    “它是————你,你内在的东西。”

    “思考,评价,作决定的东西吗?”

    “是的,是的,就是它。也是去感觉的东西。你已经————你已经放弃了它。”

    “那么,有两种事情一个人不能放弃:思想和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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