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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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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急需一份工作————她们家的情况的确糟糕透顶,我许诺给她找一份工作。在我有可能找到之前,她完全靠自己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我不快乐,极度伤心,没有我的帮助,别人也照样能走出困境。昨天,我和一个想上大学的男孩聊天,我没有鼓励他,而是劝他找一份好工作。我也十分生气。突然间,我意识到,那是因为我曾经那么想去上大学————你还记得吗?你不愿让我去————所以我也不想让那个家伙去……埃斯沃斯舅舅,难道你不明白吗?我正变得自私,正用一种非常可怕的方式变得自私。这种方式比我是一个卑贱的窃贼,从糖果店那些工人的工资中偷盗几个硬币更可怕。”

    他静静地问:“这就是全部吗?”

    她闭上双眼,低头看着她的手,接着说道:“是的……只是不仅仅是我,很多人都这样,和我一起工作的大多数女人……我不知道她们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过去,当我帮助别人时,我曾感到过快乐。记得有一次————那天,我和彼得一起吃午饭————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了一个演奏手风琴的人,我给了他包里仅有的五美元,那是我所有的钱,是要积攒起来买一瓶‘圣诞夜’的。我太想要‘圣诞夜’了。从那以后,每一次想起那个演奏手风琴的人,我都很快乐……那些天里,我经常去看彼得……看完他之后,我回到家,想吻我们街区里每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现在,我憎恶穷人……我认为其他女人也都如此……但是,本应该憎恶我们的穷人却没有,他们只是蔑视我们……你知道,这很有趣:这正是主人蔑视奴仆,奴仆憎恶主人。我不知道谁是谁。此时此地说这个,也许合适也许不合适。我不知道……”

    带着最后的一丝叛逆,她扬起了头。

    “难道你相信这是我必须弄明白的一切吗?我真心实意地做着我认为正确的一切,它却让我堕落,这是为什么?我认为,也许是因为我本质上是邪恶的,没有能力过一种幸福的生活。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但是……但是有时候我会认为,人类忠诚于美好的意愿,但却无法达到,那便没什么意义。我不能如此堕落下去。但是……但是,我放弃了一切,没有任何自私的愿望。我已经失去了自我————这很悲惨。像我一样的其他女性也是如此。我看到世界上任何无私的人都不快乐————除了你。”

    她低下头,再没扬起来,甚至对正在寻找的答案也似乎漠不关心了。

    “凯蒂,”他略带责备地柔声说道,“凯蒂,亲爱的。”

    她默默地等待着。

    “你真的想让我告诉你答案吗?”她点了点头。“因为,你知道,在你说的话里面,你已经给了自己答案。”她抬起了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感情。“你一直在谈论什么?抱怨什么?关于你不快乐的事实,关于凯蒂·海尔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这是我有生以来所听到的最为自我的演说。”

    她聚精会神地眨眨眼睛,好像被一堂难懂的课搅得迷惑不解的小学生。

    “难道你不明白,一直以来你是多么自私自利吗?你选择了一份高贵的职业,不是为了能完成多少善行,而是为了从中找到你所期望的个人快乐。”

    “但我真的想帮助人。”

    “因为觉得帮助别人后,你会因善良而品德高尚。”

    “噢!是的。我本来觉得帮助别人是对的。想做善事也是邪恶的吗?”

    “是的,如果它是你的主要关注点。难道你没看见那么多人都以自我为中心吗?只要我品德高尚了,让别人都见鬼去吧。”

    “但是如果你没有……自尊,你怎么做事情呢?”

    “你为什么一定要做什么事情呢?”

    她摊开了双手,迷惑不知所措。

    “如果最初关注点是你为什么做,为什么想,为什么感悟,为什么拥有或为什么没有————你仍旧是一名普通的自我主义者。”

    “但是我不能跳出自己的躯体。”

    “的确不能。但是,你能跳出狭隘的灵魂。”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想不快乐?”

    “不是,你必须停止想任何事情,必须忘记凯瑟琳·海尔西小姐是多么举足轻重。因为,你明白,她并不举足轻重。一个人只有和其他人联系在一起时,只有当他有用、能为别人提供帮助时,才是重要的。除非你完全明白,否则你所能期望的只是这种或那种形式的苦难。为什么非得把你觉得自己对别人残酷这个事实搞成一个天大的悲剧呢?你就是对别人残酷,又怎么了?那只是一种成长中的痛苦。没有一定的过程,一个人不会从动物的残忍跳跃到人类的灵性,这些转变中有一些或许是邪恶的。一个美丽的女人通常首先是笨拙、腼腆的少女。所有成长都要求毁灭,不打破鸡蛋,就不能做蛋卷。你必须愿意忍受苦痛,愿意残忍,愿意不诚实,愿意不纯洁————一切事情,亲爱的,去消灭最顽固的根源————自我。只有当这些都毁掉,你不再关心,忘却了自我,忘却了你灵魂的名字时————只有那时你才会知道我所说的那种幸福,灵魂的宏伟之门才会在你面前打开。”

    “但是,埃斯沃斯舅舅,”她小声说,“大门打开的时候,到底谁要进去?”

    他哈哈大笑,活泼清亮,听起来像是欣赏的笑声。“亲爱的,”他说,“我从没想过你能让我吃惊。”

    然后他的脸又变得热情洋溢了。

    “高明的玩笑,凯蒂,但是,你知道,我希望,那只是一个高明的玩笑。”

    “是的,”她不自信地说,“我是这样想,还有……”

    “当我们在对付抽象的东西时,不能太咬文嚼字。当然,是你进去了。你不会丧失自己的身份————你只是得到了一个更大的身份认同,这个身份将是每个其他人的一部分,整个宇宙的一部分。”

    “怎么回事?用什么办法?什么的一部分?”

    “噢,你明白,当我们的全部语言都是个人主义的语言,使用的是个人主义的术语和迷信,用这种语言来讨论这些事情有多么困难。‘自我认同’————是一种幻影。但你不能用破碎的旧砖建造新房子,不能期望用‘现代观念’这个工具来彻底地理解我。我们已经因为迷信自由主义中了太深的毒。在一个无私的社会里,我们不可能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们也无法去感觉,不管以什么方式感觉。我们必须先摧毁自我。这就是为什么心智如此不值得信赖的原因。我们一定不要思考,我们一定要相信。相信,凯蒂,即使你的心智背叛你,不要思考,而要相信。信赖你的心,而不是大脑。不要思考,而是感觉、相信。”

    她静静地坐着,很镇定,但不知为何,看上去像是被坦克碾过的一件东西。她顺从地小声说:“是的,埃斯沃斯舅舅……我……我没有那样想过。我的意思是,我总是觉得自己必须想……但你是对的,我是说,如果我是想说‘对’这个字,如果是一个字……是的,我会相信……会尽力去理解……不,不是去理解,是去感觉,去相信。我的意思是……只是我那么脆弱……在和你谈话以后我总是感觉那么渺小……我觉得在一件事上我是对的————我没用……但是没关系……没关系……”

    第二天晚上门铃响的时候,托黑亲自开了门。

    他微笑着让彼得·吉丁进了房间。审判之后,他期望吉丁来他这儿;他也知道吉丁需要来这儿。但是,比他期望的晚了点。

    吉丁心神不宁地往里走着,他的手看起来好像很沉重地挂在手腕上。他的眼睛浮肿,面部皮肤松弛。

    “你好,彼得,”托黑欢快地说道,“想来看我?来得正巧,很走运,我整个晚上都没事。”

    “不,”吉丁说,“我想看凯蒂。”

    他没有看托黑,没有看见托黑眼镜后面的眼神。

    “凯蒂?但是当然!”托黑快活地说道,“你知道,你从没来这儿看望过凯蒂,所以我想不到这个,但是……赶快进去吧,我相信她在家。这边走,你不知道她的房间吧?第二个门。”

    吉丁顺着客厅重重地拖着脚步走,来到凯瑟琳的门前,敲了几下,听到她回应的声音,他进去了。

    托黑站在那儿,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脸上若有所思。

    看见客人的时候,凯瑟琳跳了起来。她迟钝地、难以相信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冲向床,抓起她放在那儿的腰带,匆匆忙忙地把它塞进了枕头底下。接着又忽地摘下眼镜,攥在手里,悄悄地揣进了口袋。她不知道怎样会更糟糕:是像现在这样,还是坐到梳妆台旁,当着他的面儿给自己的脸化化妆。

    她有六个月没见到吉丁了。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们隔很长时间偶尔见见面。他们在一起吃过几次正式的午餐、晚餐,去过两次电影院。他们总是在公共场合见面。自从和托黑开始熟识起来以后,吉丁就不到家里来看她了。相见时,他们谈着话,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过结婚这个话题。

    “你好,凯蒂。”吉丁柔声说道,“我不知道你现在戴眼镜。”

    “只是……仅仅是为了阅读……我……你好,彼得……我猜我今晚看上去很可怕……我很高兴看见你,彼得……”

    他呆头呆脑地坐了下来,手里拿着帽子,穿着外套。她无助地站在那里笑,接着,她的头微微转了一圈,问道:

    “只坐一小会儿吗?还是……你想脱掉你的外套吗?”

    “不,不只坐一小会儿。”他站起来,把外套和帽子扔到了床上,然后第一次露出微笑,他问,“或者你很忙?想让我出去?”

    她用手掌根按按眼窝,又迅速地放下了。她必须做得像以往他们遇到时那样,因为她一直都这样做,必须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正常:“不,不,我一点儿也不忙。”

    他坐下来,伸出手臂默默地邀请她,她飞快地来到他身边,把手放到了他的手里,他把她拉到他椅子的扶手上。

    灯光笼罩着他,她已经恢复了常态,审视着他的脸。

    “彼得,”她屏息说道,“你都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你看上去这么糟糕。”

    “喝酒。”

    “不要……像那样!”

    “喜欢那样,但现在不喝了。”

    “有什么事吗?”

    “我想来看你,凯蒂,我想来看你。”

    “亲爱的……他们对你做了些什么?”

    “没有人对我做什么,现在我好了,我好了。因为我来这儿了……凯蒂,你听说过霍普顿·斯考德吗?”

    “斯考德?……我不知道,但在哪儿见过这个名字。”

    “噢,别介意,没关系。我只是想,这件事多么奇怪。你知道,斯考德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老杂种,所以,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他给这座城市建造了一个大礼物。但是在我……当我受够了的时候,我觉得我能够弥补的唯一方式是去做我真正最想做的事情————来这儿。”

    “当你受够了什么的时候,彼得?”

    “我做了一些十分肮脏的事情,凯蒂。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你会说你要原谅我吗————不要问我它是什么?我会认为……我认为我已经被某个永远不可能原谅我的人原谅了。他是一个无法被伤害也无法去原谅别人的人————但这对我来说更糟。”

    她似乎不再困惑了,热情地说:“我原谅你,彼得。”

    他缓缓地点了几次头,说道:“谢谢你。”

    然后,她把头抵在了他的头上,小声说:“你吃了很多苦,是吗?”

    “是的,但现在好了,没事了。”他把她拉进自己的臂膀里,吻着她。他再也不想斯考德神庙了,也不想善良和邪恶了。

    “凯蒂,我们为什么不结婚呢?”

    “我不知道。”她说,接着又匆忙地补充,只是因为她的心在咚咚作响,因为她不能保持沉默,因为她感到自己不能利用他,“我认为那是因为我们知道我们不必匆忙。”

    “但是我们要结婚,如果现在还不太晚。”

    “彼得,你……你不会再一次向我求婚吧?”

    “不要那么震惊,凯蒂,如果你这样震惊的话,我会明白,这些年来,你一直不相信我们会结婚。现在我承受不了这种想法。这就是我今晚来这儿要告诉你的一切。我们要结婚,我们马上结婚。”

    “好,彼得。”

    “我们不需要宣布日期,不需要准备,不需要客人和其他一切。每次我们都被这些事情中的一件或另一件阻止,我实在不知道它们又会捣什么蛋,所以就让它们见鬼去吧……我们不会对任何人透漏任何事情,偷偷溜出这座城市去结婚。随后,如果有人需要解释的话,再宣布,再解释,包括你的舅舅、我的母亲和任何一个人。”

    “是的,彼得。”

    “明天,辞掉你那讨厌的工作。我也在事务所安排一下,请一个月的假。盖伊将会非常痛心————我巴不得他那样呢。去准备你的东西————你不会需要很多————随便说一下,不要化什么妆了————你说你今晚看上去很可怕,是吗————你看上去从来没有这么可爱过。后天上午九点钟我来这儿,那时你必须准备好出发。”

    “好的,彼得。”

    他走了以后,她躺在床上,大声呜咽着,没有克制,没有尊严,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关心。

    埃斯沃斯·托黑的书房门开着,他看见吉丁从门旁走过,也没有注意到他就出去了。然后,他又听见凯蒂的呜咽声。他走向她的房间,没有敲门就进去了,问道:“怎么了,亲爱的?彼得·吉丁做什么伤害你的事了?”

    她在床上半直起身,看着他,把头发甩到脑后,兴奋地哭着,抽抽噎噎,没有意识到她想说的第一件事是什么。然后,她说了一句她不理解,但他理解的话:“我不再害怕您了,埃斯沃斯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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