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十五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手,可是我必须跟你说这些。你就想想吧,霍华德!你会有钱,你会出名,你会受人尊敬,你会被人称赞,你会受人崇拜————你将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怎么?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看见洛克的眼神并非空洞傲慢,而是专注和惊奇。对于洛克来说,那已经近乎某种意义上的屈服了,因为他没有丢开他眼中那层钢铁一般坚强的东西,因为他允许他的眼睛流露出困惑和好奇————而且几乎是无助。

    “瞧,彼得,我相信你。我知道你这么说并不是想得到什么。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我知道你并不想让我成功————那没关系,我不是在责怪你,我一直明白这一点————你甚至连你给予我的这些东西都不想让我得到。而你却在怂恿我去得到它,还说得那么诚恳。而且你明知道,如果我听从了你的忠告,我就会得到它们。然而那不是对我的爱,因为爱不会让你那么愤怒————而且这么害怕……彼得,我现在这样子到底妨碍你什么了?”

    “我不知道……”吉丁低声说。

    他明白他的回答等于是在坦白,是一个令人恐怖的坦白。他不知道他所承认的事情的实质,而且他确信洛克也不知道。可是,事情已经赤裸裸了,他们无法把握它,不过他们感觉得到它的形状。而正是这一点,使他们愕然而听天由命地面面相觑,缄默不语。

    “振作起来,彼得,”洛克轻轻地说,就像在对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讲话,“我们以后绝不要再提这个了。”

    然后吉丁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明显地依仗着它的新语调,明快而粗俗。

    “哦!见鬼,霍华德,我刚才只是吹了个十足的大牛。那么假如你想要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去工作的话————”

    “闭嘴!”洛克厉声说。

    吉丁向后一靠,精疲力竭。他没有别的话可说。他已经忘了他到这儿来是想干什么的了。

    “那么,关于大奖赛,你原本是想来跟我说些什么呢?”

    吉丁猛地向前倾过身来。他不知道洛克是怎么猜着的。然后,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因为在一股汹涌而势不可挡的怨恨的怒涛里,他将别的一切都淡忘了。

    “噢,是的!”吉丁很干脆地说,声音里明显带有一种锋芒毕露的怒气,“是的,我确实想跟你谈谈那件事呢。多谢你提醒了我。当然,你会猜到的,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蠢猪。我确实是到这儿来向你道谢的,霍华德。我并没有忘记,那个设计也有你的一份,关于那个设计,你确实给我提了一些忠告。我会是第一个把你的荣誉还给你的人。”

    “那是没必要的。”

    “噢,并不是我介意,而是我觉得你肯定不想让我提起这件事。而且我确信你自己什么也不想说,因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人们太可笑了,人们对一切都是这么愚蠢地曲解……可是既然我将得到一部分奖金,我想只有让你也拿一部分才是公平的。我很高兴正好赶上你急需它的时候。”

    他掏出一个钱夹,从中抽出一张他事先填好的支票,把它放在桌子上。上面写着:“记名付给霍华德·洛克————共计五百美元。”

    “谢谢你,彼得。”洛克收下了支票。

    接着他把它反过来,拿出他的钢笔,在背面写上“记名付给彼得·吉丁”,签了名又把支票递给吉丁。

    “这是我对你的贿赂,彼得。”他说,“为了同一个目的,管好你的嘴。”

    吉丁茫然地瞪着他。

    “我现在所能给你的就那么多了。”洛克说,“目前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勒索任何东西,但是过一段时间,等我有钱了,我想求你不要再敲诈我。我老实告诉你你以后会的。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和那座建筑有任何关系。”

    看到吉丁脸上那反应迟钝的表情,他大声笑起来。

    “不会吗?”洛克说,“你不想就那件事来敲诈吗?……回家去吧,彼得。你百分之百地安全了。关于那件事我会守口如瓶的。那是你的,那座大楼连同它的每一根大梁,以及每一英寸的波导管,还有报纸上你的每一张照片。”

    然后,吉丁跳了起来。他在发抖。

    “去你的!”他尖叫道,“去你的!你以为你是谁?谁跟你说你可以对人这样做?那么你是太出色了,不屑于承认和那个设计有关系了吗?你想让我为此感到耻辱吗?你这个卑鄙龌龊的、自负的杂种!你是谁啊?你是一个失败者,一个不够格的,一个乞丐,一个失败者!失败者!失败者!而你甚至连弄清楚这一点的才智都不够!可你竟然站在那里下起判断来了!你,与全国的人作对!你与每一个人作对!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吓不倒我的。你没法伤害我。我有全世界的人支持!……你别那样瞪着我看!我一直都恨你!你不知道,是吗?我一直憎恨你!我会永远恨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整垮你,我发誓我会的,即便那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

    “彼得,你为什么无意中流露出这么多内心的东西?”洛克说。

    吉丁透不过气来,发出了一声窒息的呻吟。他倒在一把椅子上,坐着不动了,两只手抓紧他身体下面的椅座。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木然问道:“噢,天呐!霍华德,我在说些什么?”

    “你现在还好吧?你能够走回去吗?”

    “霍华德,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如果你想让我这么做的话。”他的语气单调而生硬,毫无诚意,“我失去了理智。我想我是精神失常了。我根本无意于此。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老实说,我不知道。”

    “把你的领子弄好,它松了。”

    “我想,我是因为你对那张支票的态度才生气的。可是我想,你也受到了侮辱。对不起。我有时候就是那么愚蠢。我本来无意冒犯你的。我们实际上会把那件该死的事情弄砸的。”

    他拿起支票,擦着了一根火柴,小心翼翼地看着支票燃烧,直到剩下最后的一小片纸,他才不得不扔掉。

    “霍华德,我们会忘了它吗?”

    “难道你不觉得你最好现在就走吗?”

    吉丁费力地站起来,伸出手做了几个无用的手势,嗫嚅着说:“好吧,那么,晚安,霍华德。我……我不久还会再来见你的……那是因为最近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再见,霍华德……”

    走到外面的大厅,并随手关上门时,吉丁有一种冰冷的放松感。他感觉很沉重,很疲倦,觉得自己令人生厌。他已经认识到一件事情————他恨洛克。再也没必要怀疑和惊诧,再没必要为自己的惴惴不安、辗转反侧而感到不好意思了。事情很简单。他恨洛克。理由呢?没必要去想出一个理由。只有恨,无缘无故、没头没脑地恨,持续不断地去恨,毫无怒意地去恨才是他必须要做的;唯有恨,不要让任何东西介入进来,而且永远不要让自己忘记。

    星期一下午很晚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

    “洛克先生?”魏德勒说,“你能马上过来吗?电话里我什么也不想说,赶快过来。”那语气听起来既爽朗又快活,预示着好兆头。

    洛克看了一下窗外遥远的塔楼上的时钟。他坐下来,嘲笑那口时钟,如同嘲笑一个友好的老对手:他将不再需要它了,他会再拥有一块自己的手表。他猛地一扬头,以示对那只高悬于城市上空的浅灰色的时钟的藐视。

    他站起身,伸手去拿外套。他挺直了肩膀,顺势穿好衣服;通过肌肉的运动,他感觉到一种快感。

    在外面的大街上,他叫了一辆出租车,那是他负担不起的。

    董事会主席在办公室里等着他,在座的有魏德勒,还有曼哈顿银行公司的副总裁。房间里有一张很长的会议桌,洛克的图纸铺在桌上。当他进去时,魏德勒站起身来,向前伸出两只手来迎接他。这间屋子的气氛就像是已经为魏德勒所说的话拉开了序幕,然而,洛克却不确定他是什么时候听到这些话语的,因为他觉得,一进门时他就已经听过一遍了。

    “那么,洛克先生,这份委托书是你的了。”魏德勒说道。

    洛克鞠了一躬。这会儿最好还是不要相信他的声音。

    那位董事会主席和蔼可亲地微笑着请他就座。洛克就在放着他的设计方案那边坐了下来,将手放在桌上。用手指摸上去,那光洁的桃花心木温暖而富有生气。他有那样一种感觉,仿佛他的手就压在他设计的大楼的地基上一样。那是他所设计过的最大的一座建筑,有五十层高,矗立在曼哈顿的中心。只听那位主席说:

    “我必须告诉你,我们对你所设计的那座建筑进行了多次争论。谢天谢地,总算过去了。我们的一部分董事就是无法轻信你那种极端的创新。你也知道有些人是多么愚蠢和保守。不过我们已经找到了一种使他们满意的办法,并且得到了他们的同意。魏德勒先生为了你的利益,可真是做得特别令人心悦诚服啊。”

    在场的三位又说了很多话。洛克几乎都没有听进去。他在想象着挖掘机开工后机器的第一次啮合。接着,他听见董事长说:“……所以这份设计委托就交给你了,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他听见了这句话,便注视着主席。

    “你得做点小小的让步,等你同意了,我们就可以签合同。那只是大楼外观上一点点不重要的小问题。我知道你们现代主义风格从不把重点单单放在楼面上,正因为如此,设计要尊重你的意见。这样做相当正确,所以我们不会想着要以任何方式改变你的设计方案。因此我肯定你不会介意的。”

    “你想干什么?”

    “只是对正面做一点轻微改动,这是一个小小的问题。我拿给你看。我们帕克先生的儿子也在学习建筑学,我们请他为我们画了一幅草图,只是个大概的轮廓,用来说明我们心目中的一些设想,是给董事们过目的。因为他们无法将我们所做的让步具体化。你来看。”

    他从桌子上的图纸下面抽出一张草图,递给洛克。

    草图上是洛克设计的大楼,线条非常干净整洁。那是他的设计,可是它的前面加了一个简化的陶立克式门廊,楼顶还增加了檐口,而他原来设计的装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典型的古希腊式装饰。

    洛克站起身。他必须站着。他凝神努力地站着。那样才能使其余的人感觉舒服些。他伸直一条手臂,那只攥着的手按在桌边上,身体的重心就支撑在这只手臂上,手腕皮肤下的青筋突了起来。

    “你明白了吧?”主席安慰似的说,“我们的一些保守派的确不愿意接受像你这种奇特简陋的建筑。而且他们声称公众也不会接受这种风格。所以我们就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这样一来,虽然它当然不再是传统风格的建筑了,但是至少还能给公众留下一点他们所习惯的东西。它还增添了某种正统的稳定可靠的高贵气派————而那正是我们银行所需要的,不是吗?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一个银行必须要有一个古典风格的门廊————但是一家银行也未必就是标榜打破常规和宣扬思想反叛的恰当场所吧。你知道,要去挖掘这种难以捉摸的信赖感。人们并不信赖创新。而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两全之策。从我个人的角度看,我不会坚持这个方案,不过我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妨碍。而这是由董事会作出的决定。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想让你仿照这个草图去设计。不过它描绘出了我们大致的想法,而你要自己去画出来,并对正面的古典主题做一些你自己的改动。”

    然后,洛克作出了他的答复。在座的人分辨不出他的话语用的是哪一种语调,他们无法确定它的语调是过于平静,还是过于感情强烈。最后,他们断定他的语调是平静的,因为他说话时的声音一直是高低相同的,没有重音,没有音色和格调,每一个音节之间留出的间隔都是一样的,就像是用机器分隔开似的那么均匀,只不过那间屋子里面的空气并不能使平静的语调产生振动。

    他们断定,正在讲话的这个人并没有不正常的地方,只有一点除外————他的右手不愿意从桌边拿开,而当他必须翻动桌子上的那些图纸时,他用的是他的左手,就像是一条胳膊瘫痪了似的。

    他说了很久。他对为什么不能在建筑物正面采用古典主题进行了解释。他解释了为什么一座诚实正派的建筑,像一个诚实正派的人一样,必须是一个有着统一信念的统一整体;他解释了是什么构成了生命的源泉,是什么构成了现存的事物和生物的思想信念,他还解释了如果一个最微小的部分违背了这个思想,那个生物的整体便会死亡的原因;解释了为什么人世间那些美好的、高贵的和宏伟壮丽的事物,只是那些保持了自身完整性的东西。

    主席打断了他的话:“洛克先生,我同意你的观点。你所说的东西并没有定论。可是不幸得很,在现实生活中,人并不能始终保持言行一致,做到十全十美。总是有一些难以预测的人为情感因素在里面。我们不可能运用冷冰冰的逻辑与之对抗。这个讨论实际上是多余的。我能理解你的观点,可是我无法帮助你。这件事已经确定了。那是董事会的最终决定————如你所知,它是经过了非比寻常的长期的慎重考虑的。”

    “您能让我在董事们面前亲口对他们说吗?”

    “十分抱歉,洛克先生,可是董事会不会为了更进一步的讨论,再重新召开一次。那是最后一次会议了。我只能请你说明,根据我们的条件,你是同意接受这份委托书呢,还是不同意。我必须承认,董事会已经考虑到你有拒绝的可能性。在此情况下,已经有人推举了另一个人,一个叫做高登·L·普利斯科特的建筑师,很有希望作为替补。不过我告诉董事会说,我认为你肯定会接受这个条件的。”

    他等着,洛克一言不发。

    “你明白当前的处境吗,洛克先生?”

    “是的。”洛克说。他低下了眼睛。他正在看桌子上的图纸。

    “怎么?”

    洛克没有回答。

    “洛克先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洛克向后仰起了头,闭上了眼睛。

    “不。”洛克说。

    过了一会儿,主席问:“你意识到你在做什么吗?”

    “我很清楚。”

    “天啊!”魏德勒突然叫出声来,“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一宗生意吗?你是个年轻人,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而且……好吧,该死,我要说!你需要它!我知道你太需要它了!”

    洛克从桌子上收起那些图纸,把它们卷好,夹在胳膊下面。

    “十足的神经病!”魏德勒哼了一声,“我需要你。我们需要你设计的大楼。你需要这份委托。你有必要对它这么狂热和自私吗?”

    “什么?”洛克不相信地问。

    “狂热和自私。”

    洛克笑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图纸。他的胳膊肘动了一下,把它们压紧。他说:“这是你所见过的,一个人所做过的最自私的事情。”

    他步行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把他的设计工具和他放在那儿的一些零碎东西收拾好,打了一个包裹,他将它夹在胳膊下面,锁好了门,把钥匙交给了租赁代理人。他告诉那个代理人说,他将关闭他的事务所。他走回家里,把包裹放在那儿。然后他便向迈克家走去。

    “不会吧?”看了他一眼后,迈克才这么问道。

    “是真的。”

    “发生什么事了?”

    “我改天再跟你说。”

    “那些王八羔子!”

    “别去管它了,迈克。”

    “事务所现在怎样了?”

    “我把它关闭了。”

    “永久关闭吗?”

    “是暂时的。”

    “老天诅咒他们所有的人,红毛小子!老天诅咒他们!”

    “住嘴。迈克,我需要一份工作。你能帮我吗?”

    “我?”

    “这儿的各行各业里,肯要我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而你全都认识。”

    “在哪一行?你在说什么?”

    “在建筑行业。施工方面的工作。就像我以前做过的。”

    “你是说……一般工人的工作?”

    “我是指一般工人的工作。”

    “你疯了。你这个该死的傻瓜!”

    “别打岔!迈克。你愿意帮我找份工作吗?”

    “可到底为了什么呀?你可以在一个建筑师事务所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你知道你能行的。”

    “我不会的。迈克。再也不会了。”

    “为什么?”

    “我不想看见它,我连碰都不想碰它。我不想帮他们做他们正在做的事。”

    “你可以在别的行业找一份体面的好工作。”

    “那我还得去想关于一份体面的好工作的事。我不想去想。不想以他们的方式。无论我去哪里,那都必须是以他们的方式。我要一份我不需要去想这些问题的工作。”

    “建筑师是不做工人的工作的。”

    “可那就是我这个建筑师所能做的一切。”

    “你可以立刻去学点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学。”

    “你是说你想让我把你介绍到一个建筑队去,就在这儿,在城里?”

    “我就是那个意思。”

    “不,去你的吧!我办不到!我不想!我不会那么做的!”

    “为什么?”

    “就像演出一样地把你亮在那儿,让所有这个城市里的那些杂种观看吗?让所有那些狗娘养的知道他们把你整成这个样子吗?让他们都来幸灾乐祸地看你的笑话吗?”

    洛克大笑起来。

    “迈克,我自己都毫不介意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在乎呢?”

    “反正,我不会让你去的。我才不会让那些婊子养的那么高兴呢。”

    “迈克,再没有别的我可以做的事了。”洛克轻轻地说。

    “胡说,有的,当然有。我以前就跟你讲过。你要服从理智。我有你需要的全部现金,直到……”

    “我来告诉你我对奥斯顿·海勒说过的话吧:如果你再给我钱的话,那我们俩就做不成朋友了。”

    “可这是为什么?”

    “别争了,迈克。”

    “可是……”

    “我再求你帮个大一点的忙。我要那个工作。你没必要为我感到遗憾。我不觉得遗憾。”

    “可是……可是什么会发生在你的身上呢?”

    “在哪里?”

    “我是说……你的将来?”

    “我会存足够的钱,而且我会回来的。也许有人在此之前会请人来找我呢。”

    迈克注视着他。他在洛克的眼睛里读出了某种东西,他知道洛克并不想去那儿。

    “好吧,红毛小子。”迈克温和地说。

    他又反复考虑了好半天,说:“听我说,红毛小子。我不会在城里给你找工作的。我就是不能那么做。一想到这个我就恶心。不过我会在同一行业帮你找个事儿做。”

    “好吧。任何事都成。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我为弗兰肯这个杂种偏爱的所有承包商都干过,干了这么长时间。我认识为他工作过的每一个人。他在康涅狄格州有一家采石场。其中有一个工头是我的铁哥们儿。眼下他正好在城里。你以前在采石场干过吗?”

    “干过。很久以前的事了。”

    “想想你会喜欢那种活儿吗?”

    “当然。”

    “那我去找他。我们不要告诉他你是谁,只说是我的一个朋友。就这样。”

    “谢谢你,迈克。”

    迈克伸手去拿他的衣服,可这时他又把手缩了回来,看着地板。

    “红毛小子……”

    “没事儿的,迈克。”

    洛克步行着回家去了。天黑了,街上一片荒凉。刮着大风。他感觉到面颊上那种呼啸而来的冰冷的压力。那是气流撕裂空气的唯一证据。他身边用石头砌成的路上,没有任何东西飘动一下。没有一棵树在风中摇晃,没有窗帘,没有布篷,只有大堆裸露的石块、玻璃、柏油,以及陡急的拐角。面颊所感受着的强烈给人一种很陌生的感觉。街角的一只垃圾筐里,一份揉皱了的报纸在风中沙沙地响,痉挛似的拼命扑打着铁丝网。它使风显得那样真实。

    两天后的傍晚,洛克动身去了康涅狄格州。

    当窗外城市的天空闪过视线,在车窗外略为定格的一刹那,洛克在火车上回头望过它一眼。薄暮已经将建筑物的细节抹去。它们似箭杆一样屹立于柔和的瓷青色中,那种色彩并不属于真实的东西,而属于夜晚和距离。它们只露出空虚的轮廓,如同等待去填充的空心模具。距离像将城市拉平了。唯独那些箭杆以它们难以计量的高度屹立着,超越了地球上其余的一切。它们属于自己的世界。它们向天空举起一份声明,展示出人类已经想到和已经实现的一切。它们是空心的模具。可是人类已经走了这么远,他们还能走得更远。远在天际的城市里有一个疑问————和一个许诺。

    在星光屋顶饭店的玻璃窗里,反射出某个著名塔楼的最高点————一个小东西突然迸射出火焰般的灯光。然后,火车在一个弯道上突然改变了方向,城市从视野里消失了。

    那天晚上,星光屋顶饭店的宴会厅里正在设宴庆祝彼得·吉丁被准许成为公司的合伙人————这个公司就是后来的弗兰肯-吉丁建筑师事务所。

    那张长长的宴会桌上铺着的似乎不是台布,而是一层光,盖伊·弗兰肯坐在桌前。今晚,不知为何,他毫不在意两鬓染上的一缕缕白霜,它们与他头上黑色的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如那刻板的白色衬衫反衬着他的黑色晚礼服一样,为他增添了一份洁净而高雅的气质。吉丁端坐在荣誉席上。他挺着肩膀坐得笔直,手紧握住玻璃杯的杯柄。黑色的卷发衬着白皙的额头,显得格外光亮。在那片刻的静默中,来宾们没有怨恨,没有恶意,也没有妒忌。这个苍白帅气的小伙子脸上露出领圣餐时才有的严肃表情。在他面前,整个屋子流露出一种庄严的兄弟情谊。罗斯通·霍尔科姆起身发表讲话。他手拿玻璃杯站着。他提前为他的演讲作了准备,可是,令他自己惊讶不已的是,他讲了一些完全不同的话,以一种非常诚挚的声音:

    “我们是人类一项伟大事业的守护者,这项事业极有可能是人类最为伟大的一种奋斗。我们取得了卓越的成就,而我们也常常犯错。我们愿意以无比的谦恭为我们的后人开路。我们只是人,我们只是探索者。但是我们怀着心中最美好的东西去寻求真理。我们以上帝赋予人的庄严和崇高进行探索。那是一种伟大而神圣的追求。为了美国建筑业的未来————干杯!”

    ————————————————————————————————————————

    (1)泰国的旧称。————译注

    (2)彼得·吉丁的妈妈对儿子的昵称。————译注

    (3)法语,头晕。————译注

    (4)法语,仅限于你我之间。————译注

    (5)拉丁谚语,民众的呼声即天意。————译注

    (6)1475——1507,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一位统治者,瓦伦西亚的大主教和枢机。————编者注

    (7)s kitchen,指美国纽约曼哈顿西部,那里为盗匪出没地。————编者注

    (8)396——455,罗马贵族,在晚年发动宫廷政变,当上西罗马帝国皇帝,旋即被杀。————编者注

    (9)一种夏威夷四弦乐器。————编者注

    (10)希腊神话中代达罗斯之子,以其父制作的蜡翼飞离克里特岛。其父逃脱了,而他因飞得太高被太阳熔化了蜡翼,坠海而亡。————编者注

    (11)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译注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