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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黑,埃斯沃斯·托黑,这个人相当不错,你说是不是这样?彼得,你来读读这篇文章。”

    弗兰肯快活地从桌子上朝前靠过来,把《新前沿》的八月号递给吉丁。《新前沿》为白色封面,上面印有一个由几个图案组合而成的黑色刊徽————一个调色板,一把竖琴,一把螺丝刀和一轮初升的太阳。它拥有三万册的发行量,还有一批自称为美国知识分子先驱的员工;还没有一个人对此发表过异议。吉丁首先读的是一篇由埃斯沃斯·托黑撰写的标题为《大理石与灰泥》的文章。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大都市的天空出现的喜人景象。我们提请那些别具慧眼的人们注意,弗兰肯-海耶事务所修建的麦尔顿大厦。它通体素白,从容而安详,正是古典主义的纯粹与常识的最有力的体现。它的结构风格朴素,它所体现出的美能够让街头路过的每一位行人理解。在这一风格的发展过程中,某种永恒的传统修养和磨炼是一个有凝聚力的因素。在它身上没有丝毫奇特的表现主义,没有刻意追求的标新立异,更没有恣意放肆的自我主义。其设计师是盖伊·弗兰肯。弗兰肯之前的一代宗匠们已经证明,一些强制性的原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盖伊·弗兰肯一贯懂得如何服从于这些原则,同时也懂得如何去展示自己新颖的独创性,出于一位真正的艺术家的人文精神,他接受了古希腊罗马的古典艺术信条,尽管如此,不,准确地说,正是由于这样的艺术信条,他才得以表现出如此的独创性。顺便值得一提的是,这种信条是真正的独创性得以产生的唯一源泉……

    “不过,更重要的是这样一幢建筑物矗立在我们这座超级大都市所具有的象征意义。当你驻足于这幢坐北向南的建筑物正前方时,当你意识到它所反复采用的束带层时————它们是那么从容而优雅,从三层一直重复到十八层————你不禁会为之动容。这些修长的、笔直的、水平的线条所遵循的是温和的、水平的原则,是平等的线条。它们似乎把建筑物那傲岸的高度降低到了观察者所处的微不足道的高度。它们就是地球的线条、人民的线条,是大众的线条。它们似乎在说,没有任何个人可以过分地超越于人类普遍的、共同的高度之上;它们似乎在说,一切都在统治之下,而且都将受到象征人类兄弟关系的束带层的检验,就连这座宏伟的大厦也不例外……”

    下面还有,吉丁都读完了,然后抬起头来。“哎呀呀!”他不禁敬畏地发出一声感叹。

    弗兰肯开心地笑了。

    “相当出色,嗯?还是托黑写的。尽管听过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很多。但是记住我的话,终有一天他们会知道他的,一定会的。我看出些征兆来了……那么他是认为我还不坏了?当他想用他的语言时,他的舌头就像是一块冰淇淋。你该看看他是怎样评价别人的。你知道德金修建的那个下等夜总会吧?哎呀,在一个聚会上我亲耳听托黑说————”弗兰肯格格地笑出声来,“他说,‘如果德金先生误以为自己是个建筑师,那就该有人告诉他,现在熟练的管子工很短缺,这会给他提供绝好的机会。’这就是他说的,你想,还是当众说的!”

    “到时候,不知道他会怎么说我呢。”吉丁若有所思地说。

    “他说的‘象征人类兄弟关系的束带层’到底指什么意思呢?……噢,这么说,如果他是因为这个才称赞我们,那我们倒要当心了!”

    “弗兰肯先生,批评家的工作就是对艺术家进行诠释,甚至对于艺术家本人来说也是如此。托黑先生只是把隐藏在您潜意识中的意义说了出来。”

    “噢?”弗兰肯含糊其辞地说,“噢,你是这么想的?”他又一脸阳光地加了一句,“完全有可能……是啊,完全有可能……彼得,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谢谢您,弗兰肯先生。”吉丁做出要站起身来的样子。

    “等等,别走。再抽根烟,然后再回去做苦工吧。”

    弗兰肯再次品读起那篇文章,脸上写满笑意。吉丁从未见他如此开心过。从没有哪一幅事务所的制图,或者哪一幢已经建成的大楼令他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就因为读了由另一个人写的印在纸上以供别人阅读的文章。

    吉丁安坐在一把扶手椅上。他在公司的第一个月过得很是惬意。不费吹灰之力就给事务所的人留下这样一种印象:无论几时需要派人上去,盖伊·弗兰肯总喜欢看见这个特别的年轻人被指派给他。他在这儿度过的每一天几乎都有这样快乐的插曲————坐在弗兰肯办公桌对面,怀着一种日渐浓厚的亲密感和敬意,听着弗兰肯感叹说身边缺乏理解他的人。

    关于弗兰肯,吉丁已从其他制图师那里做了了解。他听说弗兰肯吃东西细嚼慢咽,动作极为优雅,而且自封为“美食家”;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巴黎艺术学院;他娶了个很有钱的太太,但是婚姻并不幸福;他过分刻意地将袜子与手帕相配,但是从来不考虑是否与领带搭配;还听说他特别偏爱设计灰色花岗岩建筑;听说他在康涅狄格州开了一家灰色花岗岩采石场,生意做得很红火;听说他有一间装潢得富丽堂皇的单身公寓,装修成路易十四时期的栗色;听说他的妻子出身名门,已经过世,将她的财产悉数留给了他们的独生女,此女年方十九,在外地读大学。

    这最后的几桩事实引起了吉丁莫大的兴趣。他试探着顺便向弗兰肯提起关于他女儿的话题。“噢,是啊……”弗兰肯冷淡地说,“是啊,的确……”由于时间关系,吉丁也就放弃了继续探究此事的念头。弗兰肯的脸色说明,一想到他的女儿,就令他十分痛心,究竟出于什么原因,吉丁不知道。

    吉丁已经见过弗兰肯的合伙人卢修斯·N·海耶,看见他三周之内来了事务所两次,但是无法得知他给公司介绍过什么业务。海耶并无血友病,但是看着就像有这种病似的。他是个没落贵族,细长的颈项,浅色鼓凸的眼睛和一副在任何人面前都会受宠若惊的模样。他是一个古老家族的后裔,而且,有人怀疑弗兰肯拉他入伙,是为了利用他的社会关系。人们为可怜的亲爱的卢修斯难过,敬佩他为其事业所作出的努力,于是便认为让他来建造他们的房屋是个不错的主意。弗兰肯修建了这些房子,并且不再要求卢修斯为公司做什么事。这使大家皆大欢喜。

    制图室的人都喜欢吉丁。他给他们一见如故的感觉。他总知道如何与所到的每一种场合融为一体。他温和而又快活地来到人们跟前,就像一块等待充气的泡沫塑料,毫无抗拒之意,神情举止无不与所到之处相吻合。热情的微笑,快活的嗓音,那种安适地耸耸肩膀的样子似乎在说,他毫无城府,没什么沉重的心事,所以他是无可指责的,没什么可以强加于他,也没什么可以怪罪于他。

    此刻,他坐在一边,看着弗兰肯品读那篇文章。弗兰肯抬头瞥了他一眼,只见一双眼睛无比赞许地注视着他————那显露在吉丁嘴角的一丝伶俐的神情犹如两个笑声音符,还未听见,但已经看出来了。弗兰肯感受到一股汹涌如潮的快意。这种快意恰恰源自吉丁嘴角那一丝不足为奇的神态。那种认可,加上那聪明的似笑非笑的神情,无不给予他一种不劳而获的崇高感觉————盲目的崇拜本应该是危险的和居心叵测的,当之无愧的敬仰原本是一种责任,受之有愧的崇拜才弥足珍贵。

    “彼得,你走的时候把这个交给杰佛斯小姐,让她收进我的剪贴簿。”

    吉丁一路走下楼梯,把那本杂志高高地抛到空中,再麻利地接住,他的嘴唇撮起来,吹着无声的口哨。

    走进制图室,他发现好朋友帝姆·戴维斯正在没精打采、心灰意懒地制图。帝姆·戴维斯是个高个子的金发小伙子,他的制图台与吉丁相邻。吉丁老早就注意上他了,尽管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吉丁确信这是事务所受宠的制图师————因为这种事吉丁总是清楚的。他总是想方设法让人将帝姆·戴维斯所负责项目的相关工作分配一些给他。很快地,他们便一起出去吃午餐了,下班后,又一起去一家僻静的非法酒馆。吉丁总会屏气凝神地听帝姆·戴维斯描述他对一位名叫伊莲·达菲的女子的爱情,事后却连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他发现帝姆·戴维斯愁眉苦脸,气急败坏地将铅笔和香烟一起放在嘴里嚼着。不用问,吉丁只消把友善的脸凑到帝姆·戴维斯的肩膀上就行了。帝姆·戴维斯将铅笔头啐掉,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刚刚有人来告诉他,今晚他得加班,这在本周已经是第三次加班了。

    “又得干到很晚,天知道又要熬到几点!又得做完这劳什子的破图!”他挥拳砸在面前展开的图纸上,“你瞧瞧,熬啊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干完啊!我该怎么办啊?”

    “哎呀,那是因为你是这里最棒的制图师,帝姆,他们需要你。”

    “见它的鬼!我今晚和伊莲有个约会!我怎么能不守诺言呢?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失约了!她不会再相信我了!她上次就这么跟我说!这下全完了!我要上去找伟大的盖伊,我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安排他的计划和他的工作!我不干了!”

    “等等,”吉丁说着,靠得更近一些,“等一下,还有一个办法。我会替你把这些设计方案做完。”

    “哼?”

    “我留下来加班。我来做设计方案。别担心。没有人会看出什么差别的。”

    “彼得,真的?”

    “当然。我今晚没事做。你只需要待到他们下班,然后你就可以离开。”

    “噢,唉,彼得!”戴维斯叹息了一声,又怂恿道,“可是你看,倘若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会开了我的。你初来乍到,做这种设计方案还不太有经验。”

    “放心吧,他们不会发现任何破绽的。”

    “我可不能丢了这份工作,彼得。你知道我不能。伊莲和我打算很快就结婚了。万一工作上有个三长两短……”

    “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刚过六点,戴维斯就鬼鬼祟祟地溜出了空荡荡的制图室,剩下吉丁一个人在制图台边工作着。

    在一盏寂寞的台灯下,吉丁独自伏案工作。他扫视一眼空旷而凄凉的三间长长的制图室,它们在一天的忙碌之后出奇地静寂。他感觉到它们属于他自己,他一定会拥有它们的,这一点就像他手中握着的铅笔,他有把握。

    当他完成设计方案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他将图纸整齐地堆在戴维斯的制图台上,离开了制图室。走在街上,吉丁心中洋溢着一种无关尊严的快感,仿佛刚刚大吃了一顿丰盛的美味佳肴似的。接着,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袭上心头。他得找个人共度今宵。没有什么人可找。破天荒第一次,他希望他的母亲住在纽约。可她还住在斯坦顿,正期盼着有朝一日,他能去接她过来。除了位于西区二十八街的那间小小的体面寄宿公寓之外,他今晚无处可去。在那里,他可以爬上三楼那间整洁的、不通风的小屋。他在纽约也认识了不少人,很多人,很多姑娘,记得他还同其中一个共度了愉快的一晚,尽管他连她姓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他不想见她们任何一个。接着,他想到了凯瑟琳·海尔西。

    在他毕业的当晚,他曾给她发过一封电报,过后他便将她忘在脑后。现在他好想见到她。随着她的名字在他的记忆中复苏,那种强烈急迫地想要见到她的愿望便一发不可收拾。他跳上一辆公共汽车,踏上了去格林尼治村的漫长旅程。他爬到无人的公共汽车顶层,独自坐在前面的长凳上,每遇红灯,他便在心里咒骂。每每碰上与凯瑟琳有关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他自己内心也隐隐约约感到有些纳闷————他这是怎么了。

    他还是一年前在波士顿与她见的面,她当时与寡居的母亲一起住在那里。初次遇见凯瑟琳时,他觉得她长得并不漂亮,而且反应迟钝。除了她那可爱的微笑之外,并无什么值得称许的地方。仅此一点却足以成为再次见面的充足理由。第二天晚上他给她挂了电话。在他学生时代认识的数不清的女孩子当中,她是唯一除了几次亲吻之外,与他关系没有再往前发展的一个。他可以拥有他所认识的任何女孩,而他也清楚这一点。他知道他本来也能够拥有凯瑟琳的。他想要她,而她爱他,也坦白地承认这一点,毫无惧怕,毫不羞涩。她对他一无所求,无所期待。不知怎么,他却从来没有利用过她这一点,没有乘虚而入。他为他过去所守护过的那些女孩子而感到骄傲。那都是些极漂亮、极有名望的,穿着也极其讲究的女孩。他在同学们嫉妒与羡慕的目光里感到欣喜若狂。凯瑟琳没有心计,不修边幅,没有别的男孩会愿意再看她第二眼,他曾经以为这是一种耻辱。但是,当他带她去大学生联谊会跳舞时,他却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开心。他有过多次狂热的爱情,那时候,他常常发誓,说过没有某某女孩他就活不下去之类的疯话。他有时一连好几个星期都想不起凯瑟琳,可她从未提醒过他。他总是莫名其妙地突然想回到她身边,就像今晚这样。

    她的母亲是一个谦和的小个子教师,去年冬天去世了。凯瑟琳和一位住在纽约的舅舅生活在一起。她写来的信,有些吉丁马上就回复了,有些则好几个月后才回复,而她却总是立刻就回信。在他长时间的沉默中,凯瑟琳则一次信也不写给他,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当他想起她的时候,他有种感觉————她是无法取代的。再后来,到了纽约,仅仅一站班车就能去看她,抑或挂一个电话就能与她交谈,可他却再次将她忘在脑后,一个月都想不起她来。

    他这样猝然来访,从未想过要事先通知她一声。他从未考虑过他来时她在不在家。他一直是这样地不告而来,而她也总是在家。今晚又是如此。

    在一栋丑陋的、矫揉造作的褐砂石楼房顶层,她开门迎接他。“嗨,彼得。”她说,那神情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一样。

    她站在他面前,那身衣服对她来说太过宽大了。那条黑色的短裙从她纤细的腰肢向外张开,男孩子气的衬衫领松松地垂着,拉向一边,露出一侧突出的锁骨,衣袖在一双纤弱的小手上显得过长。她打量着他,把头歪向一侧。栗色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但是看起来就像是剪短了一样,一根根竖了起来,茸茸的,在她的面孔周围形成一个晕圈。她灰色的眼睛大而近视。慢慢地,她的嘴角漾起一丝笑意,优雅而醉人心扉,嘴唇晶亮地闪着光泽。

    “你好,凯蒂。”他说。

    他感到安心了。他觉得,无论是在这座房子里抑或是在别的任何地方,他都无所畏惧。他本来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对他在纽约如何忙碌作一番解释,但是那些托辞现在似乎是毫不相干的了。

    “把你的帽子给我。”她说,“当心那把椅子,它不太牢靠。起居室里有更好的,来吧。”

    起居室虽然不大,但是布置得很有特色,很雅致。他看到有书,高及天花板的简易书架摆满了珍贵的书卷。这些书卷随意码放起来,看来是有人正在读这些书。他还注意到,在一张整洁而简陋的书桌上,摆着一幅伦勃朗的蚀刻铜版画,画面已经褪色发黄了,或许是哪位独具慧眼的行家在某个卖便宜货的商店里发现的,从此再未出过手,尽管以它现在的身价,卖掉它或许能给他赚来很多钱。他暗自想到,不知道她的舅舅干的是哪一行,他从未问及过此事。

    他站在那里,出神地打量着这间屋子,感觉着她就站在他的身后,享受着那种少有的确定感。然后,他转过身将她搂在怀里,亲吻她。她的双唇轻轻地迎接他,是那么热切,可她既不表现出惊慌,也不表现出激动,除了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一切之外,她高兴得不知如何表达了。

    “天啊,我一直想着你呢。”他说,他心知他是想过她的,在他们上一次见面后的每一天,甚至在他没有想起她那些日子的大多数时候。

    “你没怎么改变。”她说,“你看起来稍微瘦了点。这样很相称。你到五十岁的时候会很有魅力,彼得。”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恭维话————是话里有话。”

    “什么呀?噢,你的意思是,我说你现在没有魅力了?可是你很有魅力啊。”

    “你不应该就这样子直白地告诉我。”

    “为什么不?你知道你很有魅力。但是我老在想你五十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你会两鬓斑白,你会穿一身灰色的西服————上周我在橱窗里见过一套,我想,就是它了————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建筑师的。”

    “你真这么想?”

    “怎么,当然了。”她并不是在奉承他。她连想都没有想过那可能是奉承。她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她对此感觉到太有把握了,无须强调。

    他等待着那必然的一问。可是相反,他们突然谈起了在斯坦顿共同度过的时光。他笑出了声,将她抱到膝头。她瘦削的肩膀就靠在他的臂弯里。她的眼神很温柔,显得很满足。他又说起他们的旧泳装,说起她脱了丝的长筒袜,说起他们在斯坦顿的时候最喜欢光顾的冰淇淋店————他们在一起消磨了那么多夏日的傍晚————而他却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谈论那些事索然无味。他有更为急迫的事情等着向她诉说、询问。人们在久别重逢后并不会那样交谈,但是对于她来说,这样做似乎很正常。从她的神情看,就像他们从未分开过似的。

    最后,还是他先开口发问:“你收到我发给你的电报了吗?”

    “噢,是的,收到了。谢谢你。”

    “你不想知道我在这个城市里的情况?”

    “当然想知道了。你在这座城市里过得怎么样?”

    “看我说对了吧,你对此并不是十分在乎。”

    “唔,可是人家很在乎嘛!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等你想说的时候,你自然会告诉我的。”

    “它对你来说无关紧要,是吗?”

    “什么?”

    “我在做着的事。”

    “唔……不,很重要的,彼得。是的,是不太重要。”

    “你真是可爱。”

    “可是,你知道,重要的并不是你做什么————只有你才是真正重要的。”

    “我什么?”

    “只要你在这儿,或者你在这座城市,或者你在世界的其他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反正就是这样。”

    “你看,你真是个傻瓜,凯蒂。你的技巧很糟糕。”

    “我的什么?”

    “你的技巧。你不能就这样不害臊地对一个男人说你爱他爱得发疯。”

    “可我的确是这样啊。”

    “可是你不能这么说呀。男人不会在乎你的。”

    “可是我并不想让男人在乎我。”

    “可是你想让我在乎你,不是吗?”

    “可是你很在乎我,不是吗?”

    “我在乎你。”他说,他的胳膊抱得更紧了,“我在乎得要命。我是个比你还大的大傻瓜。”

    “要是那样的话,就再合适不过了。”她用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发,“对吗?”

    “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可是你瞧,我想把我的事告诉你,因为它们很重要。”

    “我确实很想听,彼得。”

    “好吧。你知道我在为弗兰肯-海耶事务所工作,而且……噢,见鬼!你甚至还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不,我明白。我在《建筑名人传》中查到他们的名字了。那上面对他们的评价非常好。而且我还问过我舅舅。他说他们是这个行业中的佼佼者。”

    “他们当然是!弗兰肯————他是全纽约最伟大的建筑师。在全国也是最棒的,或许在全世界也是。他设计建造过十七幢摩天大楼,八座大教堂,六座铁路中转站,还……天知道他还建过别的什么……当然了,你要知道,他可是个老笨蛋,一个自负的骗子,这家伙在任何事上都善于运用圆滑手段,平步青云,混得很顺利。”

    他打住了话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他原本不打算说这个的。以前他都不敢让自己往这方面想。

    她此时正神态安详地注视着他。

    “是吗?”她问道,“那……”

    “这个……嗯……”他一时有些语塞,而且他心知不能以另一种方式同她说话,对她不能那样,“这是我对他的真正看法。而且我对他一点敬意也没有。可是我很高兴是在为他工作。你懂我的意思吗?”

    “当然。”她平静地说。“你很有野心,彼得。”

    “你不会因为这个看不起我吧?”

    “不,那是你想要的东西。”

    “那的确是我想要的。说实话,事情还不至于那么糟糕。这是一家大公司,是全纽约最好的建筑公司。我确实干得很不错,而且弗兰肯也很赏识我。我快要出头了,我想最终我一定会得到我想要的任何职位的……为什么?就在今晚我还接管了一个人的工作,而他根本不知道,他很快就会成为无用之人了。因为……凯蒂……看我在说些什么?”

    “没关系,亲爱的,我懂。”

    “如果你真懂的话,我就该挨你的骂,而且你会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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