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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裴奈尔应试毕重逢俄理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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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我的误解,唯有万物之花才是可取的……

    费奈隆

    俄理维当晚回到巴黎,一夜的休息已把精神恢复。天气非常晴朗。刮净了脸,洗了喷水浴,穿得整整齐齐,他便出门,周身意识到自己的力量,青春,与美。这时巴萨房还未睡醒。

    俄理维匆忙地跑向索邦[5]。这正是裴奈尔应受笔试的早晨。俄理维怎么会知道?但也许他并不知道,他是探问消息去的。他走得很快。自从裴奈尔在他那儿借宿的那天晚上以后,他再没有遇见过他的朋友。这其间,发生了多少变故!谁知道,也许他想在他朋友面前炫示自己,比想要和他见面的情绪还更迫切?可惜裴奈尔太不讲究服装!但这种趣味每是优裕的产物。俄理维得到这种经验完全由于巴萨房伯爵的缘故。

    这天早晨裴奈尔应考的是笔试。他到正午才能出来。俄理维在院子中等着他。他遇到几个认识的同学,拉拉手,便又走开了。他的服装使他稍感拘束。但使他更为局促的是,当裴奈尔散场出来,跑往院子,向他伸出手去,叫着说:

    “多漂亮呀!”

    俄理维自以为再不会脸红,这时竟脸红起来。虽然这话的语调非常坦直,但叫人怎么能不看出其中的讽意呢?至于裴奈尔,他所穿的还是出奔时的那身衣服。他并不曾想到能遇见俄理维。他拉着他,边问边走。旧友重逢的快乐在他是非常突然的。如果最初他对他朋友服装的精致稍含微笑,实际并无恶意在内。他的心地非常坦直,并不爱讥刺别人。

    “我们一同吃中饭,怎么样?是的,下午一点半钟我还得去考拉丁文。今天上午是法文。”

    “满意吗?”

    “是的,我自己倒满意。但我不知道我的议论是否能合阅卷人的口味。题目是论述拉封丹的四句诗:

    我,巴那斯山之蝶。

    恰似善心的柏拉图喻作人间杰作之蜜蜂。

    一身轻捷,掠过各事各物。

    穿梭花间,来回翩跹。

    你说,要是你,你会发表一些什么意见?”

    “我会说拉封丹用这些诗句来描写他自己,同时也就是替艺术家所作的一幅肖像,所谓艺术家即是只对外在世界,对表面,对花感兴趣的人。接着我就用一幅学者的,也即探究与发掘者的肖像来作对比,而最后证明学者所探究的正是艺术家所得到的。从事发掘的人,愈发掘愈深陷,愈深陷愈成盲目;因真理即是表象,神秘即是形象,而人身上最深奥的即是他的皮囊。”

    这最后的句子,俄理维是从巴萨房学来的,巴萨房自己又是有一天听保罗·安布罗兹在一个沙龙中演讲时带回来的。一切未经印刷成帙的,在巴萨房认为都是合法的获得,也即他所谓的“游思”,总之,是别人的意思。

    裴奈尔从俄理维语调中的某种犹豫,觉出这决不能是他自己的句子。当时俄理维的声音很不自然,裴奈尔正想问:“这是谁说的?”但除了不愿开罪他的朋友外,他还怕听人提到巴萨房的名字,这名字是俄理维至今谨慎地带住在口边的。因此裴奈尔只好觊觎地迫视着他的朋友;而俄理维又再度脸红起来。

    听着伤感的俄理维发表与他所认识的完全相反的见解,裴奈尔的惊愕几乎立时转成激烈的愤慨,像是一阵突发的、惊袭的、难以抗拒的旋风。但这些见解固然在他认为荒谬,他的愤慨却并不纯然对此而发。退一步说,这些见解也不像一般所设想的那么荒谬。他很可以拿来和他自己的对列在他那本记载相反意见的小册子上。果真这些见解是俄理维自己的,他不会对他朋友,也不会对他朋友的见解,发生愤慨;但他觉得后面还隐藏着另一个人,因此这愤慨是对巴萨房而发的。

    “人们用来摧残法国的,正是这类见解!”他以沉着而激忿的语声喊着说。他故意张大其词,企图高凌于巴萨房之上。而他所说的使他自己也惊异起来,像是他的言词先于他的思想。而实际上他上午试卷中的主意确是从这思想出发;但为谦逊起见,他厌恶在自己的语汇中,而尤其在和俄理维谈话时,显露他所谓的“夸大的情感”。因为一经表达,这些情感在他便认为不够真切。因此俄理维从不曾听到过他朋友提到“法国”的利益,这次是轮到他来表示惊异了。他瞪大着眼,已想不起再作微笑了。他已不认识他的裴奈尔。他茫然追随着说:

    “法国?……”接着为卸却责任起见,因为裴奈尔说的决不是戏言,“但是,老裴,这并不是我的意思,这是拉封丹的意思。”

    裴奈尔几乎变成挑衅:

    “天哪!”他叫着说,“我早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思。但是,朋友,这也不是拉封丹的意思。如果他只凭借这点轻浮,何况这种轻浮他自己在晚年也很追悔,他决不能成为我们所景仰的艺术家。这正是今天上午我在论文中所发挥的,我还用了很多引证去增强我的论据,因为你知道我的记忆力相当不错。但不久撇开拉封丹,论及有些浅薄的人们以为这种无忧无虑、谐谑讽嘲的精神可以在他的诗品中找到依据,我便对这有时使我们在国外名誉扫地的所谓‘法兰西精神’痛加了一通评责。我说那种精神只能认作是法兰西的怪相,连微笑也称不上;而真正的法兰西精神是一种探究的、推理的、仁爱的、深智洞察的精神;如果拉封丹不受这种精神所激励,也许他一样可以写出他的短篇故事,但决不会产生他的寓言诗,也不会有这篇令人惊叹的书简(我表示我知道其中的来历),今天给我们用作论题的诗句就是从那儿引来的。是的,老俄,全篇就是辩驳,很可能我会因此落第。但我不在乎;我非那样说不可。”

    俄理维并不特别坚持他适才所发表的意见。他只是顺从了一时想炫耀的心理,才装作漫不经意地引了一句以为足以使他朋友惊愕的警句。如今后者来势汹涌,他唯一的办法只能鸣鼓退兵。他最大的弱点由于他需要裴奈尔的友情远胜裴奈尔需要于他的。裴奈尔的议论使他感到羞辱与屈服。他自恨开口太快,如果他先让裴奈尔发言,他定会追踵唱和,如今则已失之过晚。但他如何能想到曾几何时,这叛逆的裴奈尔,竟成了巴萨房认为只应以微笑置之的这些情感与思想的辩护者?微笑,无疑这时他已再没有这样的心绪;他所有的,是羞辱。他既不能收回自己的话,更不能对裴奈尔真切的情绪起而抗辩,他只求设法自卫与闪避:

    “既然这些都是你写在文章中的,那末至少不是对我而发的……那就没有什么。”

    他说这话时颇感困惑,绝不是他自己自然的声调。

    “但至少现在我是对你而发的。”裴奈尔接着说。

    这句话正刺中俄理维的心坎。裴奈尔说时固然并不带有敌对的用意,但听者如何能不这样解释?俄理维不再做声。裴奈尔与他之间已造成一道深渊。他思索着用些什么论题才能把深渊两岸的间隔重又连接起来。他终竟一无所获。“难道他不理解我的窘困吗?”他自忖着;而结果更增加他的窘困。也许他还用不着忍泪,但他实觉心酸。这也是他自己的过失:如果他预期的愉快较淡,这次会见又何致使他如此伤心。这情形和他两月以前欣奋地去迎接爱德华是一样的。在他也许永远如此,他自语说。他真愿弃绝裴奈尔,忘去巴萨房,爱德华,从此摆脱一切……突然,一桩意外的遭遇打断他这阵灰暗的思潮。

    他们正走在圣米歇尔大街,俄理维迎面瞥见他的小兄弟乔治。他抓住裴奈尔的手臂,立刻转背拖着他急忙跑开。

    “你相信他看到我们吗?……我家里还不知道我已回巴黎。”

    当时小乔治并非一人,同行还有莱昂·日里大尼索与费立普·亚达芒第。三个孩子正谈得起劲,但这并不妨碍乔治的所谓“顾盼”。为倾听他们起见,我们暂时离开俄理维与裴奈尔。况且我们这两位朋友跑进一家饭馆以后,目前吃比说更忙,这使俄理维也放下心来。

    “好吧,那么你去,”费费对乔治说。

    “啊!他怕!他怕!”后者还刺着说,语调中充满着正足以激动费立普的讽蔑。而日里大尼索显作全不介意:

    “我的羔羊们,如果你们不想干,不如立刻就说。我要找几个比你们更有胆量的家伙并不困难。好吧,快还给我。”

    他转向乔治,后者手心中紧握着一枚钱币。

    “看我去吧!”乔治突然鼓起勇气嚷着说,“跟我来!”(他们正在一家烟草铺前面。)

    “不,”莱昂说,“我们在路角等你。费费,来吧!”

    片刻以后乔治从铺子内出来,手上执着一包称作“上等”的纸烟,分赠给他的朋友们。

    “怎么样?”费费关心地问。

    “什么怎么样?”乔治故意冷冷地反诘着说,像是自己适才所做的事突然已变作那么自然,在他已不值一提。费费却坚持着:

    “你把它用出去了吗?”

    “自然啰!”

    “别人什么也没有说吗?”

    乔治耸一耸肩:“你希望别人说什么呢?”

    “零钱也找给你了?”

    这次乔治已不屑置答。但因对方还带疑惑与胆怯,并坚持着:“拿出来看”,乔治便把钱从袋中取出。费费数着,果然是七个法郎。他还想问:“至少你相信它们是真的吧,这一些?”但他忍住了。

    乔治是花了一个法郎买这假钱的。当时说定找回的钱以后大家平分。他递给日里大尼索三个法郎。至于费费,活该一文也不能到手;至多给他一根烟抽,这可以让他受一次教训。

    由于这初次成功所得的鼓励,如今费费也很想一试。他要求莱昂也卖给他一枚。但莱昂看出费费畏葸不足持,而特别为使他警醒起见,故意对他先前的怯懦表示某种鄙弃,并且佯作恼怒。“他早不打定主意;没有他,我们一样干。”加之初次尝试以后,紧接着再作第二次的冒险,莱昂认为太不谨慎。而且,如今时间已太迟。他的表兄斯托洛维鲁等候他去午餐。

    日里大尼索并不愚笨到自己不会把这些钱币流散出去;但遵从他表兄的吩咐,他设法觅取同谋。他将报告他这次任务的圆满完成。

    “有门第的孩子们,你知道,我们所常需要的正是他们,因为事后万一破案,家长们会设法去暗中了结。”(对他说这话的是他的临时保护人斯托洛维鲁表兄,其时他们正在午餐。)“只是把这些钱币逐一脱手的办法总嫌倾销得太慢。我有五十二盒的存货,每盒二十枚。每盒应售二十法郎;但你知道,并不能随便售给任何人。最好能组织一种团体,加入的人应先备担保品。必须使孩子们卷入旋涡,呈缴足以牵制他们父母的一切。在出让钱币以前,你先得使他们明白这一点。啊!自然用不到恐吓他们。对孩子们永远不应加以恐吓。你对我说莫里尼哀的父亲是法官?很好。那末亚达芒第的父亲呢?”

    “上议院议员。”

    “那就更好。这点世故你得有的。你知道任何家庭都有它的秘密,被人发现时当事人就会不寒而栗。应该让孩子们去搜索,免得使他们闲着无事。平常他们在家里都觉得气闷,而且,这可以使他们学习去观察,去探究。事情很简单: 谁不带什么来,就不给谁。当有些家长们知道自己落在别人手里时,为堵口起见,他们就不惜偿付最高的代价。自然啰,我们并不存心想要挟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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