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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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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她妈妈死后,她就到劳德夫人那儿去了,其中的压力、艰辛和漫长的煎熬,让她回味无穷。她别无选择:她自己的家里一贫如洗,随着女主人病入膏肓,未付的账单不断累积,她又不能拿任何东西来换钱,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属于“遗产”,至于遗产的命运如何,那是个绝对令人生畏的秘密;她和玛丽安曾经担心遗产所剩不多,实际上也跟她们想象的差不多;不过,女孩感觉,那些遗产本质上是给玛丽安和她的孩子们留下的,她自己终将一无所有。那么,她到底想怎么办呢?说句实话,她很想放弃,放弃自己的权益,若非受到莫德姨妈的强烈干涉,她无疑早就放弃了,现在莫德姨妈的干涉尤其强烈,对于她的干涉,要么全部接受,要么全部拒绝。然而,到了那年冬末,她却几乎说不清自己决定要采取什么立场。她只能又一次啼笑皆非同时又不敢露任何声色地接受别人的解释。多年来,她最终总是任由他们按自己方便的方式处理,这似乎就是生活的规律。

    兰开斯特大门那堂皇、气派的大厦,就在海德公园和南肯辛顿赛马道的另一侧,自从她的孩提时代,直至她长成了大姑娘,乃至现在,那里一直是她年轻而模糊的世界的极限。她自己的生活圈相对比较狭小,虽然也有一些比较远的目标,常常沿着街道向远处眺望,那些地方已经让自己感到自惭形秽,但兰开斯特大门还要更远很多。她生命中的一切,最多发生在克伦威尔路的周围,再远也没有超过肯辛顿公园。相比之下,兰开斯特大门的生活非常遥远。劳德夫人是她唯一的姨妈,是很亲近的,不像婶婶或者舅妈之类的,因此,不管在从前,还是大麻烦到来的时候,她总是所有人中最适合做指示的人;在我们年轻女士多年来一直珍藏着的印象中,劳德夫人所做的指示与实际情形都不是很一致。对克罗依一家的年轻人而言,这位亲戚除了让她们感受到自己的社会分量之外,就是让她们知道自己不能指望什么。凯特的知识面拓宽之后,重新思考了这些事情,并没有发现莫德姨妈还会做出什么不同的举动,但她也发现有许多事情本应该是什么样的;她同时还发现,如果她们一直有意识地生活在极北地区的寒流下,那么,她们会做的事情可能不会更少。比较肯定的是,如果说劳德夫人讨厌她们,讨厌的程度也不如她们想象的那么深。无论如何,她会时不时地来看她们,也会定期邀请她们去她家,目的在于要表明,她其实不想讨厌她们。也可以说,她与她们保持这种关系,就是她怀念妹妹的最佳途径。凯特知道,可怜的克罗依太太对她姐姐一直有怨气,因此,她让玛丽安,她的儿子们,还有凯特自己形成了一种特别的态度,每逢莫德姨妈邀请她们去她家的时候,她们会向莫德姨妈表示他们可以自足,不过,她们还是接受并非常感谢她的慷慨。凯特后来发现,她们之所以形成了这种态度,是因为她并未满足她们的需求。对她所提供的援助,她们总是接受得很勉强,不过那并非因为援助过多,而是太少,这伤害到了她们的心。

    我们这位姑娘站在俯视公园的朝南的窗前,向外远眺,可以发现许许多多新鲜事物,虽然有些新东西只不过是旧事物的变样或者翻新而已,而因为新鲜事物太多,她越来越觉得生活的面孔是那么陌生。她年龄已经很大,她觉得等到二十五岁再重新考虑就太晚了,而且,她最大的感受就是遗憾:她竟然没有更早发现。这个世界与她通过初级读物认识的大不一样,不管是更好还是更坏,所以她觉得过去的岁月都是虚度的。如果她早些明白,她就会多做些心理准备,会更好地面对。她每天都有新发现,有些是关于自己的,也有关于别人的,而有两个发现交替着特别引起她的焦虑。第一个发现,是物质的东西对她的吸引力越来越强。她红着脸感觉到,如果说与从前的某些方面相比,现在的生活就像一件装饰得极漂亮的衣裳,那么,关键就在于各种花边和绲带或者说缎带绸布丝绒的作用。也就是说,她可以通过类似的方式获得快感。她非常喜欢姨妈为她安排的住所,这里十分漂亮,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一样东西,但是她也十分害怕她的亲戚洞察到这个真相,所以感到极其不安。说实话,她的这个亲戚确实是个天才。从早到晚,这里的一切都可以让人嗅出她的存在;但是,与她这样的人相识程度越深,只会让你更提心吊胆,这当然也许是很奇怪的。

    女孩的第二大发现是,莱克斯汉姆花园的那个家时时浮现在她的脑中,让她日夜挂念,虽然劳德太太不会很在意。整个冬天,她几乎都惦记着,因为她都是一个人待着;最近所发生的事情,让她可以享受到一定程度的清净,而就她清净或者说孤独的时候,她最能感受到身边这个人的影响。莫德姨妈坐在楼下,距离可算很远,可是她的存在,对于一个敏感的外甥女来说,就是一种很大的压力。这位敏感的外甥女感觉到,她的背后被人家做了记号,人家还在背后死死地盯着她。十二月份的一个天色阴沉的下午,她一直坐在楼上的火炉旁,心里翻滚着各种各样的认识。而正是因为她认识得太多,才离不开那里,她只能不时地在照着火光、包着绸缎的小沙发和那幅巨大的灰色米德尔塞克斯地图之间来来去去,无休止地徘徊着。如果她真的走下楼去,放弃这个避难所,在途中必将遭遇自己所发现的某些威胁,到时她就不得不面对,要么就得惊慌逃窜;此时,这些威胁就像在天空中隆隆作响,似乎从远处轰炸自己所在堡垒的炮声。这几个星期里,她几乎喜欢上了给她制造悬念、向她施加压力的种种情形:母亲去世、父亲沉沦、姐姐困苦、一家人的前景越来越暗淡,特别是她自己很确切地意识到,如果她选择自己认为体面的生活方式,即仍然为别人做奉献的话,那么,她自己也必将一无所有。她认为她可以按兵不动,这段时间她伤心是正当的,她正利用这个借口拖延,而她所要延缓的是屈服,虽然她也不能确切说明白到底要屈服于什么;但有时自己会想明白,那就是屈服于莫德姨妈的存在和她的个性。莫德姨妈的存在十分奇妙,她的整体存在是模糊的、缥缈的、无所不在的,但有些部分却是很清晰、触手可及的,不过,无论如何,她的存在蕴含着坚定的意志和高超的手段。凯特十分清楚,她总有一天会被吃掉,就像一个浑身颤抖的小孩,先关一两天再轮到她,但迟早要被送进母狮的笼子里。

    那个笼子就是莫德姨妈的房间,那也是她的工作室,她的会计室,她的战场,总而言之,是她施展特别能力的场所。它位于底楼,门朝大厅开着,当我们年轻的女士进出大厅时,那简直是狱卒的哨房,或是桥梁道路上的收费站。那个小孩能意识到有一头母狮正等待着她,而这头母狮也知道身边有一块相当鲜嫩的肉。她同时也是一头很适合作表演的母狮,很漂亮,不管关在笼子里还是在什么地方,相貌都非同寻常;魁梧威严,色彩鲜艳,像永不败坏的绸缎,也像呜呜作响的号角和闪闪发亮的宝石,她的眼睛像玛瑙,光彩夺目,全身皮毛乌黑发亮,面容光滑靓丽,胜似得到精心呵护的瓷器,而且,似乎因为皮肤过于紧绷,这种感觉在弯角处特别强烈。她的外甥女悄悄给她取了个绰号,不过她只在私下叫叫而已:在异想天开的时候,她从嘴里冒出“市场上的不列颠女神”几字,对!就是不列颠女神,肯定不会错,只是她的耳朵上多夹了一支笔。她觉得,女神要是头上戴一顶头盔,一手拿一面盾牌,另一手拿一支三叉戟,或者拿一本账本,她的形象就更加完美。然而,凯特觉得,不能说她的力量主要来自她那线条简单而又宽阔的身材;毕竟她每天都在研究她的这位同伴,迄今为止最大的发现就是,自己以前过于轻信类比。她发现了不列颠女神庸俗艳丽的一面:她浑身插满色彩鲜艳的羽饰,长裙拖地,她的家具精美绝伦,胸部上下起伏;她的品味低俗,说话的用词和语调也不上档次,但是,如果过于关注这一面,必将产生错误的导向,引发某种危险。这位不列颠女神性格复杂,非常难以捉摸,既讲究实际,又激情洋溢。她装着偏见的口袋,和装着钱的口袋一样深。钱就是印着她头像的硬币,人们大多是通过这个头像认识她的。简言之,在她咄咄逼人而又防守紧密的表面背后,随时酝酿着取决于她的智慧的行动。我们已提及,我们这位处身城堡之中的年轻女士,就认定她是一位围攻的发起者。她的存在之所以让人觉得可怕,是因为她一向随心所欲,又缺乏道德准则。因此,在安静的时候,凯特总能清晰感受到她的威胁,因此这位年轻的女士只能徘徊并躲藏于阁楼之上,看着楼下斗志昂扬、手段圆滑的年长女士占据几乎整个地盘。但是,说到威胁,除了生命和伦敦,又有什么能对她构成威胁呢?劳德夫人恰恰就代表着伦敦,代表着生命,她的声音就是围攻的号角,她就是最致命的杀手。当然,真的不列颠女神还会有所顾虑,而莫德姨妈却没有,即使要她费尽心思也不会让她动摇。

    然而,凯特极少与可怜的玛丽安分享这些印象。当然她还经常去看她的姐姐,而且都自称与她无所不谈,毫无保留。她之所以坚持不跟莫德姨妈做最后的摊牌,就是因为她这样可获得更多自由,能为这位与她关系亲近得多却又不幸得多,况且莫德姨妈明确表示她们间没有任何关系的亲戚帮点忙。她的处境让她感到很痛苦,尤其是她与姐姐的来往,让她感到了血缘关系在生活中的作用,当然并不总是能令人振奋或让人感到甜蜜,更使得她失去勇气,同时束缚着她的手脚。现在,她正面对着血缘关系的影响;她对血缘关系的意识,似乎产生于她母亲去世的时候,当然,她母亲的去世也让她失去了部分血缘关系,现在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就是她最关心的人,包括阴魂不散的父亲、恶狠狠的姨妈以及那些无遗产继承份额的小外甥和外甥女。她把这种关系,特别是与玛丽安的关系扛在自己的肩上,是因为她明白这种血缘意识能带来什么影响。很早以前,她便对这种关系有过盘算;当时,作为家里的第二个孩子,她觉得世界上没有人和玛丽安一样漂亮、一样迷人、一样聪明,她想玛丽安必将拥有幸福与成功的未来。现在实际情况变了,但她还是必须表现与从前一样的态度。她的判断对象已不像从前那么漂亮,而且判定她很聪明的依据也不再显而易见;而且,她现在成了寡妇,一切希望都落了空,精神低落,脾气暴躁。但是,凯特不仅一如既往地,而且更深切地觉得她是自己的姐姐,是自己的人。凯特总是觉得姐姐会让她做各种事情;每次站在切尔西租金低廉的小房子门口,她总要先问问自己这次姐姐可能会叫她干什么,然后才走进门去。她明显发现,失望可能使人变得自私;玛丽安让她做什么事情都那么想当然,她震惊于姐姐的平静——这是这可怜的女人唯一平静的时刻。在她眼里,凯特不过是低她一等的妹妹,妹妹的生命不过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资源。她的存在完全是为满足切尔西这幢小房子的需求,但是她已经发现,人奉献得越多,自己剩下的就越少。总有人想抓别人来吃,而在吃的过程中,他们自己永远不会意识到。他们吃人的时候,总等不及品尝出什么味道就吞下去。

    她进一步作出推断,这样的不幸,或者说这样的不舒服,不会马上发生或马上看得见。人们所看到的通常不是自己真实的样子,很难了解真实的状况。就她而言,因为她从未让玛丽安看自己真实的样子,玛丽安不可能意识到她自己看见了。因此,凯特觉得,她并没有装好人,因为她确实牺牲了自己,她是装傻,因为她把很多本不属于自己的事情都藏在心里。其实她知道,姐姐在竭力促成她向莫德姨妈投降;她也明白,如果你过于在乎自己的穷,你就会变得更穷。要利用莫德姨妈必须通过凯特,而至于凯特因此会落到什么下场,那是玛丽安最不关心的。也就是说,凯特必须把自己豁出去,玛丽安才会得到利益;玛丽安渴望获得利益,但忘却了应有的尊严,而凯特为了保持她们俩的适当尊严,就不得不自私,不得不采取自己心目中更理想的行动,绝不能为四个小家伙去捡人家散落的面包屑——而这可能是最自私的行为。对于大外甥女嫁给康德利普先生,劳德夫人痛心疾首,简直恨之入骨,至今还没有缓和。康德利普先生在一个乡村教区当牧师,在那里随处可见他那圣人般的面孔,外界对他的批评也无处不在。他之所以坚持展示那副面孔,是因为他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可以展示,否则他无法面对这个世界,而且他对于体面的生活没有愿景,也不知道什么是正当的事情。莫德姨妈对他的批评是一贯尖锐的,她甚至觉得为他的死而伤心,绝对是个错误。她是个不依不饶的人,对死者的身后人视而不见已经是最仁慈的表态了。她经常把婚礼与葬礼混为一谈,认为都是不祥的仪式,事实上,她参加了玛丽安的婚礼,之前她给玛丽安送去了一张颇为大方的支票,不过对她来说,那只不过是承认她与康德利普太太曾经存在一定的关系。她不喜欢吵吵闹闹而又没有前途的小孩,也不喜欢整天哭哭啼啼而没有任何作为的寡妇;因此,她就让玛丽安自己想悲伤多久就悲伤多久,这在以前一定是奢侈的特权。凯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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