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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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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会退隐到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洞穴里。”她微微一笑,把话题拉回到日常生活当中,结果却愈发增添了其中的悲苦。“到了那儿就再也不会有年轻人跑来提出各种问题并期待着答案了。某个可以安息的地方。”

    “话是不假,可还没到那一天就要有一场法庭审判了,”她儿子盛怒道,“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认为,我们最好还是齐心协力,相互帮衬着共渡难关为好,而不是自己先内讧起来。您到了证人席上也打算这副口气说话吗?”

    “我为什么要跑到证人席上去呢?”

    “为我们证据当中的某些要点作证。”

    “我跟你们那荒唐可笑的法庭没有任何关系,”她说道,生气了。“我根本就不要被你们给硬拖进去。”

    “我也不想她被硬拖进来;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再增添任何麻烦了,”阿黛拉叫道,又去握老夫人的手,莫尔太太再次把手缩了回去。“她的证词根本就没什么重要的。”

    “我原来还以为她会乐意出庭作证的呢。没有人会责备您,妈妈,但事实却是您在第一个石窟就打了退堂鼓,并且还鼓励阿黛拉孤身一人跟他一起继续游览,而如果您当时身体支撑得住,也跟他们一起去的话,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他这都是计划好了的,这我知道。您也同样是落入了他的圈套,就像菲尔丁和安东尼在您之前一样……原谅我说的这么直白,不过您确实无权面对法庭摆出这么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姿态。如果您病了,那当然另当别论;可是您自己说您好好的,而且看起来也确实是这样,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原以为您会希望承担起您的责任的,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我不会让你去惹她心烦,不管她到底有没有生病,”阿黛拉道,离开沙发拉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叹了口气把他的胳膊放开,又坐了下来。不过他很高兴她已经跟他站在了一起,而且以一种屈尊俯就的态度俯视着他母亲。跟她在一起他从来都不会觉得轻松惬意。她绝非外人所想当然以为的那种善良可爱的老太太,而且印度又使她的个性显露无遗。

    “我会参加你们的婚礼,而不是你们的审判,”她正告他们,一边轻轻敲击着膝盖;她已经变得坐立不安,而且相当没有风度了。“然后我就返回英国。”

    “您不能在五月份回英国,您原本答应好了的。”

    “我已经改了主意。”

    “好了,我们最好还是结束这场意想不到的口角吧,”罗尼道,一面大踏步地踱来踱去。“您表现得像是想要置身于一切事务之外,够了!”

    “我的身体啊,我这糟糕的身体,”她叹道。“为什么它就不能结实一点?噢,为什么我就不能走开并且就此离开?为什么我就不能完成我的责任后就此离开?为什么我走不上几步就头痛欲裂,就气喘吁吁?自始至终都要做这做那,而且还要以你的方式做这、以她的方式做那,每件事都要沆瀣一气,全都混杂不清,而且都要相互分担彼此的负担。为什么这件事就不能就此完结,以我的方式来完结,在全都完结以后让我得到一点点安宁?为什么无论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去做呢,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嫁啊,娶啊?……如果婚姻有任何一点用处的话,整个人类早在多少个世纪之前就已经变成一个人了。还有所有这一些关于爱,关于教堂里的爱、洞穴里的爱的一派胡言,就仿佛这其中有丝毫不同似的,而且我还得把我自己的事情放到一边,为了这些鸡毛蒜皮忙活个没完!”

    “您到底想要什么?”他万分恼怒地道。“您能用简单的语言说说清楚吗?如果能,那就说说。”

    “我要我那副玩单人牌戏的纸牌。”

    “很好,那就去拿吧。”

    不出所料,他发现那可怜的姑娘又哭了起来。而且就跟往常一样,有个印度人紧贴在他们窗外,这次是个园丁,在偷听他们讲话。心烦意乱之下,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仔细考虑了一下他母亲以及她那种种倚老卖老横加干涉的行径。他真希望他没邀请她到印度来,希望对于她,他并没有这么些不可推卸的责任。

    “唉,我亲爱的姑娘,这可真算不上是回家来了,”他最后道。“我真不知她还藏着这么一手。”

    阿黛拉已经止住了哭声。她脸上有一种颇不寻常的表情,半是宽慰,半是恐怖。她不断地念叨着:“阿齐兹,阿齐兹。”

    他们全都避免提及这个名字的。它已经变成了邪恶势力的代名词。他是“那个犯人”,“那个嫌疑犯”,“那个被告”,他的名字现在听来就像是奏响了一部全新交响曲的第一个音符。

    “阿齐兹……是我弄错了吗?”

    “你太累了,”他叫道,并不感到太过惊讶。

    “罗尼,他是无辜的;我犯了个可怕的错误。”

    “唉,无论如何先坐下来再说。”他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但只有两只麻雀在相互追逐。她听从了他的劝说,并握住了他的手。他抚摸着她的手,她微微一笑,吁吁地喘着气,就像刚从水下浮到水面上一样,然后摸了下自己的耳朵。

    “我耳朵里的回声好些了。”

    “很好。要不了几天你就完全康复了,不过你一定得养精蓄锐,为庭审做好准备。达斯是个好伙计,我们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可是罗尼,亲爱的罗尼,也许根本就不应该有什么庭审了。”

    “我不太明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而且我觉得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如果阿齐兹医生没有做过那种事,就应该把他给释放。”

    罗尼浑身打了个冷战,就像正在迫近的死亡从他身上一掠而过似的。他忙不迭地说:“他本来已经被释放了——直到发生了斋月的那场骚乱,当时又不得不把他关押了起来。”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跟她讲了那个故事,为的是逗她开心。努尔丁偷了伯哈德老爷的小轿车,却在黑地里载着阿齐兹一起掉进了沟里。两人都从车里翻了出来,努尔丁的脸上划了道大口子。他们的哀嚎被信徒们的喊叫声所淹没,过了好一段时间两人才终于被警察给救起。努尔丁被送往明托医院,阿齐兹重新被关进监狱,又加上了个扰乱公共秩序的额外指控。“稍等片刻,”讲完这则轶事后他对阿黛拉道,然后前去给卡伦德打了个电话,请他一俟方便的时候就来看看阿黛拉,因为她在这次回家的路上身体状况并不容乐观。

    等他回来,她又处在一种神经崩溃的危机当中,不过这次采取了另一种不同的形式——她紧紧地靠着他,呜咽道:“帮助我去做我应该做的事吧。阿齐兹是个好人。你听到你母亲这么说的。”

    “听到什么?”

    “他是个好人;我对他的指控真是大错特错啦。”

    “妈妈从没这么说过。”

    “可是,罗尼,我听到她说了。”

    “纯粹是幻觉。你这样是好不起来的,是不是?竟然平白编造出这样的事情。”

    “我想我是好不了了。我是多么令人吃惊啊!”

    “我刚才一直都听她讲话的,至少能听到的我全都听到了;她真是前言不搭后语,简直语无伦次。”

    “她的声音放低时她说到了这个——将近结束时,当她说到爱情——爱情——我不大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就在那时她说道:‘阿齐兹绝没干过这种事。’”

    “她是这么说的吗?”

    “话虽不是这么说的,意思是这样。”

    “绝没有,绝对没有,我亲爱的姑娘。彻头彻尾的幻觉。谁都没有提起过他的名字。听我说——你是把她跟菲尔丁的信混为一谈了。”

    “对了,这就对了,”她叫道,大感宽慰。“我就知道我在某个地方听到过他的名字。你把这件事帮我理清楚了,我实在是太感激啦——正是这样的错误最让我困扰不堪,这也证明我确实是有些神经过敏。”

    “所以你不要再说他是无辜的了,好不好?因为咱们家里的每个用人全都是密探。”他走到窗前。那个园丁已经走了,或者不如说已经换成了两个小孩儿——他们不可能听得懂英语,不过他还是马上把他们给打发走了。“他们全都恨咱们,”他解释道。“等到判决宣布之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啦,因为我倒要为他们说句公道话:对于既成事实,他们确实是会接受的;不过眼下他们正在流水一样地把钱往外撒,为的就是抓住咱们的把柄,像你刚才说的那种话正是他们千方百计想抓住的。抓住这样的话柄以后他们就能说这是咱们官方设好的圈套和诡计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莫尔太太回来了,仍旧是同一副脾气乖戾的样子,砰的一声重重地在牌桌旁坐下。为了把混淆的情况一举澄清,罗尼直截了当地问她先前是否提到过那个罪犯。她不明白这个问题所为何来,罗尼只得解释了一下他这么问的缘由。她回答道:“我从未说起过他的名字。”然后就开始玩起了单人牌戏。

    “我原以为您说过‘阿齐兹是清白无辜的’这句话,但事实上那是菲尔丁信里的话。”

    “他当然是清白无辜的,”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这是她第一次就此问题表达自己的观点。

    “你看,罗尼,我是对的,”那姑娘道。

    “你并不是对的,她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她是这样想的。”

    “谁在乎她怎么想?”

    “红桃九对黑桃十——”牌桌上传来这样的声音。

    “她能这样想,菲尔丁也能这样想,可总该有真凭实据的吧,依我看来。”

    “我知道,可是——”

    “是不是又该我来说上两句了?”莫尔太太问道,把头抬了起来。“显然是的,既然你们在不断地打搅我。”

    “只要您不胡搅蛮缠。”

    “噢,多么令人生厌……琐碎无聊……”正如她刚才嘲笑爱情、爱情、爱情时一样,她的思绪仿佛是从某个遥远的而且是暗黑一片的地方朝他们转移过来一样。“噢,为什么所有这一切仍旧是我的责任?我什么时候才能从你们这些大惊小怪、小题大做当中解脱出来?他当时在那个石窟里吗?你当时在那个石窟里吗?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有一子为我们而生,有一婴孩赐给我们[4]……我好吗?他坏吗?我们得救了吗?……那回声结束了所有这一切。”

    “现在我已经听不大到了,”阿黛拉道,朝她走过来。“是您把它给送走了,您真是只做善事,您真是太好啦。”

    “我不好,不,而且很坏。”她语气愈发平静地道,并重新拿起牌来,一边把它们翻开一边道:“一个很坏的老太婆,很坏,很坏,简直可憎。在孩子们长大成人的过程中我曾经是个好人,在清真寺里碰上那个年轻人时也还好,我曾希望他能幸福美满。善良、幸福的小人物。他们并不存在,他们只是一场梦……可我绝不会帮助你们为他从未干过的事情去折磨他。恶的方式各有不同,而我宁要我的,不要你们的。”

    “您有对囚犯有利的证据吗?”罗尼以公正法官的腔调问道。“如果有,您责无旁贷应该走上证人席为他而不是为我们辩护。没有人会阻拦您。”

    “一个人是能够了解别人的品性的——姑且就用你们的这种说法吧,”她轻蔑地反驳道,仿佛她知道的还不止于人们的品性,只是无以言传罢了。“我听到过不论是英国人还是印度人都对他交口称赞,我觉得他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来。”

    “软弱无力,妈妈,太站不住脚了。”

    “软弱无力之至。”

    “而且太不体谅阿黛拉了。”

    阿黛拉道:“我要是错了的话可就太可怕啦。只有一死才足以谢罪。”

    他突然对她发作起来:“刚才我是怎么提醒你来着?你明知你是对的,而且整个官署驻地全都知道这一点。”

    “是的,他……这真是太,太可怕了。我仍旧像当初一样肯定他跟在我后头……只是,有没有可能把这个案子撤销?对于提供证据的想法我真是越来越怕了,而在这儿你们对女性全都这么好,而且你们拥有的权力远比在英国要大得多——看看德雷克小姐霸占的那辆汽车就知道了。噢,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我为提到这样的问题感到羞愧;请原谅我。”

    “这没关系,”他言不由衷地道。“我当然会原谅你,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但这个案子现在必须得提交给一位地方法官来审理了;真的必须得这么做,司法机器已经开动了起来。”

    “司法机器是她启动的;那就一定得得到一个结果。”

    听到这句毫不留情的话,阿黛拉又差一点流下眼泪,罗尼拿起那份轮船班次表,脑子里跳出一个绝好的主意。他母亲应该马上离开印度;她留在这儿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任何人一点好处都没有。

    * * *

    [1] 还有几百根仙人掌的刺得从肉里拔出来:一九二一年在印度南部的根加沃蒂,福斯特曾找一位医生从肉里拔出不少扎进去的仙人掌刺;这些刺是他在参观一座由仙人掌树篱环绕的马德加尔堡(Mudgal fort)时不小心扎到身上的。

    [2] 这个案子不会由我来审理:在印度刑事案件审理程序的修正案于一九二三年通过之前,一桩牵涉到英国女子的刑事案件是不会让“达斯来审理”的;在正式成为法律之前,一八八三年的“伊尔贝特法案”[伊尔贝特法案(Ilbert Bill)于一八八三年提出,次年由印度立法会议通过,此法案的主旨是使印度人高级法官有权处理在印英国臣民的案件,原本英国臣民是不接受印度人地方法官的审判的。英国驻印度总督里彭勋爵(Lord George Frederick Samuel Robinson Ripon)一八八三年提出英国臣民有服从可能由印度人主持的高等民事法庭的义务,此提议引发激烈的反对,最后规定:英国臣民可以要求陪审团中有一半的欧洲人。]为了适应诸如此处的“震惊了殖民官署”的英印人的“愤慨”早就已经遭到阉割。达斯和巴塔查里亚貌似相互娶了对方的姐妹(参见第五章)——也许是由于作者的一时失察造成的。

    [3] 在西方文化中,直接称呼某人的名字(即教名),而非称呼姓氏(某某先生,某某小姐或太太)是亲昵的表现。

    [4] 有一子为我们而生,有一婴孩赐给我们:典出《以赛亚书》第九章第六节,略有出入(“子”【son】与“婴孩”【child】调换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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