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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中国诗的节奏与声韵的分析(上):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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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声的分析

    声起于物体的震动。物体的震动酿成空气的震动,再由空气的震动引起耳的鼓膜的震动,成听觉而为声。这种震动如风起水涌,起伏成浪,所以有“声浪”或“音波”的称呼。在物体由震动而生“声浪”,在知觉由声浪刺激而生声觉。声浪如水浪,有长短、高低、疏密各种分别,声的各种不同就由此起来的。

    第一是长短,亦称音长(length,quantity,duration)。比如按同一琴键,按一秒钟和按两秒钟所发的声音有分别。这种分别就是长短,起于音波震动时间的久暂,久生长音,暂生短音。音的长短在物理学上以时间计,在音乐上以拍子或板眼计。这是声音的最易了解的一个分别。

    第二是高低,亦称音高(pitch)。比如弹第二协(octave)的C音和第三协的C音,或是笛子上吹“合”音和吹“凡”音,所用时间尽管相同,所发的声音仍有分别。这种分别就是高低,起于音波震动的快慢,震动快,震动数就多,声音就高;震动慢,震动数就少,声音就低。第二协C音(C2)的震动数为129.33,第三协C音(C3)的震动数有C2的两倍,为258.65,所以C3高于C2。

    第三是轻重或强弱,亦称音势(stress,force)。比如按同一琴键,出力和不出力所发的声音不同,读同一个字,重读与轻读所发的声音不同。这种分别就是轻重,起于音波震幅的大小,大就重,小就轻。

    以上三种分别在物理学上通常用下列图形表示:

    此外还有一个音质(quality)的分别。比如一个高低长短轻重都相同的字音在钢琴上奏和在笛子上奏不同,一个高低长短轻重都相同的字音张三发的和李四发的不同。这种音质的分别起于发音体的构造状况不同。就音波说,它由于波纹的曲折式样不同,如上图AEB线和CGF线显然不一样。

    灌声音于蜡片成为留声机片,就是根据这几条音波的道理。“留声片的刻纹便是声音的全体:它的疏与密,是声音高与低;深与浅,是强与弱;长与短,是长与短;高下间的曲折是本质”(刘复《四声实验录》)。

    二 音的各种分别与诗的节奏

    声音是在时间上纵直地绵延着,要它生节奏,有一个基本条件,就是时间上的段落(time————intervals)。有段落才可以有起伏,有起伏才可以见节奏。如果一个混整的音所占的时间平直地绵延不断,比如用同样力量继续按钢琴上某一个键子,按到很久无变化,就不能有节奏,如果要产生节奏,时间的绵延直线必须分为断续线,造成段落起伏。这种段落起伏也要有若干规律,有几分固定的单位,前后相差不能过远。比如五个相承续的音成1∶5∶4∶3∶9的比例,起伏杂乱无章,也不能产生节奏。节奏是声音大致相等的时间段落里所生的起伏。这大致相等的时间段落就是声音的单位,如中文诗的句逗,英文诗的行与音步(foot)。起伏可以在长短、高低、轻重三方面见出,这三种分别与节奏的关系可用下列线形表示:

    诗的节奏通常不外由这三种分别组成,至于音质与节奏有无关系,待下文再论。因为语言的性质不同,各国诗的节奏对于长短、高低、轻重三要素各有所侧重。古希腊诗与拉丁诗都偏重长短。读一个长音差不多等于读两个短音所占的时间。长短有规律地相间,于是现出很明显的节奏。例如维吉尔的名句:

    Quadripe————|dante pu————|trem soni————|tu quatit|ungul|campum

    含六音步,每步含三个音,第一音长,第二、三两音短。两短音等于长音,所以最后一音步虽仅含两音,因为都是长音,读起来所占的时间仍略等于其他音步。用“————”为长号,“(”为短号,拉丁诗的长短音式六音步格可以表示如下:

    ———— ————( (————( (————( (————( (————( (———— ————

    这种长短相间式是希腊诗和拉丁诗所共同的,所不同者拉丁诗音步中长音同时是重音,希腊诗音步中长音同时是高音。希腊文和拉丁文的长音都是固定的,所以一个音在音步中宜长在语气中也一定是长的,这就是说,音乐的节奏和语言的节奏冲突甚少。

    在近代欧洲各国诗中,长短的基础已放弃————朗费罗(Longfeliow)、莫里斯(William Morris)诸人模仿希腊拉丁用长短格的尝试不算成功————代替它的是轻重,尤其是在日耳曼系语言中。比如英文,诗的音步以“轻重格”(iambic)为最普通。重音不一定比轻音长,至于高低则随读者视文义为准而加以伸缩,字音的本身并无绝对的固定的高低,因为音步的轻重有规律而语气的轻重无规律,在音步宜重的音在语气中不一定重,在音步宜轻的音在语气中也不一定轻,这就是说,音乐的节奏和语言的节奏有时不免冲突。例如莎士比亚的名句:

    To be|or not|to be:|that is|the ques-|tion

    是用轻重五步格,第五步多一音,第一步、第三步的重音同时是长音,在读时比第二、第四音两音步都较长,但英文诗并不十分计较这种长短的分别。第四步的语气的重音应在第一音(that),而音步的重音却落在第二音(is)。如果严格地依音律读,is应由轻音变为重音。本来轻而要变重,音调也须由低提高。不过就常例说,音的高低对于英文诗音律的影响甚微。这种以字音分步的办法通常叫做“音组制”(syllabic system)。近代英文诗有放弃“音组制”而改用“重音制”(accent system)的倾向,就是每行不管有几音步或多少字音,只管有多少重音。比如一行通常有五个重音,字音不必限于十个或十五个,多少可以自由伸缩,有时两重音之间可以隔四五个轻音。这样一来,长短对于英诗节奏的影响更微细了。

    法 文 诗 不 用 这 种“音 组 制”或“重 音 制”而用“顿”(cesure),每顿中字音数目不一定。法文诗最普通的格式是亚力山大格(Alexandrine),每行十二音,分顿不分步。顿的数目与位置有古典格与浪漫格的分别,古典格每行有四顿,第六音与第十二音必顿,第六音(中顿)前后各有一顿,惟位置不固定。例如拉辛的名句:

    Heureux|qui satisfait|de son hum-|ble fortune.|

    浪漫格每行只有三顿,第十二音必顿,余两顿位置不固定。例如雨果的诗句:

    Il vit un oeil|tout grand ouvertl dans les tnbres|

    每顿字音数目不一律,所以不能看作“音步”。法文音调和英文音调的重要分别在英文多铿锵的重音,法文则字音轻重的分别甚微,几乎平坦如流水,无大波浪。不过读到顿的位置时,声音也自然提高延长着重,所以法文诗的节奏也是先抑后扬。例如上引拉辛的句子,依音律学家格拉芒(Grammant)的估定,音长、音势和音高合在一起成下列比例:

    Heureux qui satisfait de son humble fortune.

    2 3 1 1 1 3 1 1 3 1 1 3

    所以法文诗的节奏起伏同时受音长、音势、音高三种影响,不像英文诗那样着重音势。换句话说,轻重的分别在法文诗中并不甚明显。

    总之,欧洲诗的音律有三个重要的类型。第一种是以很固定的时间段落或音步为单位,以长短相间见节奏,字音的数与量都是固定的,如希腊拉丁诗。第二种虽有音步单位,每音步只规定字音数目(仍有伸缩),不拘字音的长短分量;在音步之内,轻音与重音相间成节奏,如英文诗。第三种的时间段落更不固定,每段落中字音的数与量都有伸缩的余地,所以这种段落不是音步而是顿,每段的字音以先抑后扬见节奏,所谓抑扬是兼指长短、高低、轻重而言,如法文诗。英诗可代表日耳曼语系诗,法诗可代表拉丁语系诗。

    三 中国的四声是什么

    我们费许多工夫讨论欧洲诗的音律,因为中国诗的音律性质究竟如何,最好用比较方法来说明。中国诗音律的研究向来分声(子音)韵(母音)两个要素。这两个要素是否能把中国诗的音律包括无余,此外是否述有其他要素,待下文详论,现在先分析声的性质。

    声就是平上去入。我们在上文说过,声音上的节奏可以在长短、高低、轻重三方面见出。所谓平上去入究竟是长短,是高低还是轻重的分别呢?在实际上,每个人都不觉得辨别他所生长的区域中的四声有什么困难;但是分析起来,要断定四声的原素和分别,却是一件极难的事。这种困难有两个来源:首先是各区域发音的差异。我们通常笼统说“四声”,但是南音的四声是平上去入,北音无入声,四声是阴平阳平上去。如果再细分,广东有九声,浙江、福建有些地方有八声,江苏有些地方有七声,西南中部各省有五声,北方只有四声。如果拿长短、高低、轻重做标准来分四声,各区域的读法不一律(比如同是平声,北平人比成都人和武昌人读得较短,入声普通很短而长沙人读得很长),也很难得到普遍的结论。其次,每声在时间上都是绵延的,同是一声或是先高后低,先轻后重,或高低轻重成不规则的波纹,我们不能很单纯地拿高低轻重来形容它。这也是研究四声的困难原因之一。

    先说长短。四声显然有长短的分别,有些人在长短以外就听不出四声有其他的分别。顾炎武在《音论》里说:“平声最长,上去次之,入则诎然而止,无余音矣。”近人多持此说。钱玄同说:“平上去入,因一音之留声有长短而分为四。”(《文字学·音篇》)吴敬恒说:“声为长短……长短者音同而留声之时间不同。”易作霖并且拿拍子来说四声,他说:“四声是什么?……它是‘拍子关系’,譬如奏1音,奏一拍便像‘都’,奏1/4拍便像‘笃’,就时间上分出四种不同的声音,就是平上去入的四声。”

    四声有长短的分别,大概无可讳言,不过这种长短的量实不能定,一则各区域发音不同,二则同一区域各人发音不同,甚至于一个人在不同状况之下,对于同一个字发音前后也不能一致。入声最短是通例,但据刘复的《四声实验录》,北平人学发的入声反比平声长,武昌、长沙的入声也特别长。北平的去声比平声长,长沙和浙江江山的去声比平声短。这是刘复所得的结果。但据高元的研究,北平阳平一拍,阴平半拍,上声一拍,去声3/4拍,去声实比阳平短。据英人姜恩斯(D. Jones)和广东胡炯堂的研究,广东平声与上去二声均成一拍与半拍之比;但照刘复的实验,它们相差似没有这样大。这些“结果”可以告诉我们两件事:第一,同是一声,各地长短不同;第二,许多测量结果常相冲突,可见声音长短不易测量,四声长短比例至今还是没有解决的问题。依这样看,四声虽似为长短的分别而实不尽是长短的分别,因为四声的长短并无定量。

    次说高低。四声有高低的分别,从前人似乎都忽略过去。近代语音学者才见出它的重要。刘复以为高低是四声的最重要的分别,甚至于是唯一的分别。他说:“我认定四声是高低造成的……我们耳朵里所听见的各声的区别,只是高低起落的区别;实际上长短虽然有些区别,却不能算得区别。”至于轻重,他认为与四声绝对地无关(下文详论)。四声有高低的分别大概不成问题,成问题的是高低的测定。如果一个声音在它的习惯的音长之内,始终维持一律的音高,则高低容易断定。比如钢琴上第二协的C音与第三协的C音的分别不但是很明显,而且也很纯粹。四声的高低难判定,不但因为各地发音不同,尤其因为每声在它的习惯的音长之内,不能维持一律的音高,有时前高后低,有时前低后高,有时起伏不平。如果用线形表示,音高所走的路程不是平直线而是不规则的曲线。姑举刘复《四声实验录》所载的北平四声为例,其线形如下:

    据赵元任的《国音新诗韵》,五声的标准读法如下:

    阴声高而平。阳声从中音起,很快地扬起来,尾部高音和阴声一样。上声从低音起,微微再下降些,在最低音停留些时间,到末了高起来片刻就完。去声从高音起,一顺尽往下降。入声和阴声音高一样,就是时间只有它一半或三分之一那么长。

    赵氏的阴声即刘氏的上平,阳声即下平。如果取赵氏的解释和刘氏的线图比较,我们可以看出,上平下平大致符合,其余三声都互有出入。如果取刘氏所实验的十二个地方四声所得的线图看,则各地四声的高低起伏,各不相同。不过有一点是很明白的,就是同一声音的高低前后不一律,我们不能概括地说某声高或某声低,只能说某声在某一个阶段高,某一个阶段低。因为各声内部都有较高较低部分,所以四声的分别也很难说完全在高低。

    最后说轻重。从前人分别四声,大半着重轻重或强弱的标准。最早的关于四声的解释当推唐释神珙所引《元和韵谱》的话:

    平声者哀而安,上声者厉而举,去声者清而远,入声者直而促。

    流行的四声歌诀也说:

    平声平道莫低昂,上声高呼猛烈强,去声分明哀远道,入声短促急收藏。

    按这两段话的语气,似都以平去较轻,上入较重。顾炎武在《音论》里说:

    其重其急则为入为上为去,其轻其迟则为平。

    依这一说,则三个仄声都比平声较重。近人王光祈则以为“平声强于仄声”(《中国诗词曲之轻重律》)。

    否认四声与轻重有关的也有人。据高元的研究,轻重在江苏七声上特别重要,在其他区域影响甚微。刘复《四声实验录》则绝对否认强弱或轻重与四声有关。他的理由是:“无论哪一声都可以读强,也都可以读弱,而其声不变。”这话似有语病。我们的问题不是某一声是否因读强读弱而变为另一声,而是某一音的四声有无强弱的比较。我们可以套刘氏话来说:“无论哪一声都可以读高,也可以读低,而其声不变。”男音低于女音,文字声音的高低可随意义伸缩,都是事实。我们能否据此否认声与高低有关呢?刘氏的实验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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