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气势

    然而莫离，耳听佛音，却是面色迷茫依旧，他口中不停念着‘怨我……怨我……’这两个字，脑海中想的都是过往的许多事情。

    莫离缓声道：“我师祖他老人家，武学早便越过先天之境，他老人家迟迟都不愿离去，却被你这老和尚逼走，生死不知，与我等此生都不复相见，你还道与我武当无怨？”

    八思巴不愧是活了超过一百余岁的佛门天骄，面对莫离这般武功境界远远不如他的后辈，依旧如此小心谨慎，力争胜机，也难怪其人面对张三丰这般功力尚且超过他的存在，竟然硬生生的逼得张三丰飞升上界。

    三年枯坐，三年磨剑，今日再做剑神。

    一旦气势被压，信念被动摇，那十二分的功力，能发挥出七八分便不错了。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昔日初见宋远桥的情景，彼时，他还是被金毛狮王挟持在马上的一个小小孩童，而师父三人，仗剑行侠，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将他自最绝望和深渊处拉了出来。

    莫离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恭恭敬敬的冲着武当众人行了个礼，道：“弟子莫离，见过师父，诸位师叔，见过师兄。”

    山风拂过，吹得少年衣衫猎猎作响。

    一袭红裙，娇艳明媚宛如火焰的少女看着那道青衫身影，不禁小嘴微张，神色讶然。

    感受着那真武剑上细腻冰凉的触感，望着剑柄之上的黑白太极，莫离脑海里，再次闪过了张三丰的音容笑貌。

    而对于真正的高手而言，一线之差，便是生死，更何况是这般大的差距呢？

    他二人年纪相仿，自幼一起在武当山上长大，感情深厚之处，与亲兄弟并无不同，宋青书当然会心疼莫离了。

    这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战，此刻终是拉开了帷幕。

    “为师今日上山，带了两柄剑，一柄剑是真武剑。”

    高手之争，首重气势，何为气势，是心灵，是意志的争斗！

    莫离看着这两柄剑，伸手先是朝着真武剑抓去。

    他声如惊雷道：“红尘万丈，尽数皆为虚妄，我佛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痴儿，你还不悟吗？”

    挑战八思巴，九死一生，便是他心中对于这位爱徒期许颇高，也实不认为他能胜。

    他站起了身，转过头，一步一步朝着八思巴走去，背影沉重，步伐坚毅，不留一丝余地。

    在山野之间遭遇山匪，这本是一桩小事，可是山匪乱刀乱箭之下，伤不得他们，却是将他们的马匹射死了两匹。

    见他神色复杂，莫离心中已然明白他如何想，他没有再出言，只是提起了那一柄武当七侠费尽心力搜寻珍材匠人才重铸的子午剑，然后，朝着宋远桥便跪了下去。

    他挥了挥手，宋青书有些吃力的又捧了一柄剑上前，那剑虽在鞘中，可是到得莫离跟前，鞘内利刃，忽然轻声嗡鸣，仿佛欢呼雀跃，在这寂静夜色中听得极是清楚。

    宋远桥紧张的双掌握拳，骨关节一片煞白。

    眼前那道身影，身材笔挺，五官俊秀，仗剑在手，英气勃发，比她曾经幻想过的子午大师胡须下隐藏的真正模样和风姿还胜三分！

    武当派众人面色则俱都凝重起来，谁都能看出莫离情况的不妙。

    他道：“不过，你当知，就凭你这将将突破先天的剑意，想杀老僧，却是远远不够。”

    八思巴喧了声佛号，道：“张真人学究天人，远迈古今，老僧不如他远矣，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道：“师祖他老人家不在，此剑，便权且当做他老人家，在此观战吧。”

    宋远桥张了张嘴，有心想要呵斥几句，然而想起此时所处境地，万人瞩目之下，爱徒即将奔赴生死之斗，他心中诸般不满，尽数都化作了虚无。

    宋远桥几人心中亦是感慨无比，只怕再晚片刻，便错过了这场大战，当真是好险好险……

    剑神莫离，三年前的剑神莫离，终又重现了人世！

    总算是到了！

    原来，那些江湖传说不是骗人的，剑神当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不，青年！

    “阿弥陀佛。”

    八思巴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的道：“一切，都是你种的因，方得今日之果！”

    莫离喃喃自语，眸中闪过一丝迷茫之色。

    “师父……”

    莫离眼眶微微泛红。

    他抬手一扬，那一柄真武神剑当即飞出，当的一声，连鞘插在了一方大青石上，笔直立在那里，居高临下，将场中一览无余。

    却是他一行七人，快马加鞭之下，原本该三日前便到了此地，然而千里迢迢出行，又是这么多人，岂会不出岔子？

    长空之上，月色正明，华山南峰，一片银白。

    此一战后，或许世上再不曾有莫离这个人，十数载师徒情深，亲如父子，一切俱将成空。

    这两柄剑，哪一柄不是名动天下的神兵利器，当然，它们的名气，并不只是来源自兵刃本身，而是它们都拥有一个堪称传奇的主人，在这两柄剑锋之下，更是沾染了无数武林高手的鲜血。

    “我种的因……我种的因……”

    他沉默了几息，语重心长的道：“你大了，许多话也不必为师说，此事你做的对，我武当男儿，实不该畏首畏尾，许多事，便是明知必死，也当去做，方不负你师祖教诲一场。”

    一行众人迈步上山，漫山群豪都是自动让开道路。

    确实没有他上京师，剑斩汝阳王府全家，也不会有后续诸事。

    “子午剑……”

    望着那白衣僧人笑意吟吟之间，便将莫离的气势压了下去，在场观战群豪俱都心有戚戚，只叹剑神只怕又要重蹈三年前覆辙了。

    不过此时，明显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位唐家明珠的少女心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青衫剑客身上。

    “我瞧老和尚你是贪生怕死，所谓飞升，当真是成仙而去，还是道消而亡，谁又可知？”

    “你起来吧。”

    “好剑，好厉害的剑意。”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这老僧音调陡然一高，字字如同黄钟大吕，震得人气血激荡，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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