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节外生枝（三）

    王夫人微微颔首，恍然道：“是为了焦顺南下两广的事儿吧？”

    这也正是宝钗迫切想让哥哥出彩露脸的原因所在。

    “奶奶。”

    那丫鬟苦口婆心的劝道：“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但近来被兼祧的说辞乱了心绪，这评价就不自觉的修正了一些。

    大观园清堂茅舍内。

    只听她叉着杨柳蛮腰，茶壶似的指着外间骂道：“先前轻慢环哥儿也还罢了，如今这么大的事情，竟也不跟咱们商量一声！”

    再后来王子腾亲自给焦顺起了字，她便又顺势改称起了‘畅卿’。

    “不了。”

    赵姨娘这才恍然：“怪道他没空理会环哥儿呢，原来是自顾不暇了。”

    依旧是这日下午。

    “阿嚏～阿嚏～”

    因徐氏的缘故，薛姨妈一直都将焦顺当成是亲近的子侄辈，后来两家结亲的事情黄了，虽然主要诱因是宝玉，但薛姨妈却始终觉得亏欠了焦顺。

    薛姨妈为之愕然，想了想又重复道：“不能吧？”

    说着，忽又觉察出不对来，抬眼稀奇的打量女儿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还什么名臣能吏的，莫不是……”

    说着，迈步进了堂屋。

    “这该死的狠心贼！”

    见她实在可怜，尤氏倒也动了恻隐之心，可最后却只能无奈的表示：“我的事儿也瞒不过你，干脆就实说了吧，你焦叔叔若在京城，我庇佑你自然不难；可如今他也要跟着南下，我能护住芎哥儿就属不易，那还管得了你？”

    贾赦有些嫌弃的往后躲了躲，再次环视了一圈，见能翻的地方都已经翻遍了，除了几两碎银子之外再无收获，便也只能悻悻的拂袖而去。

    “哼～”

    “嘁～”

    探春其实早琢磨这事儿许久了，当下脱口道：“他既要革除积弊推行新政，自免不了得罪小人——古今的名臣能吏，哪一个不是七灾八难重重险阻？”

    “也未必就是太太。”

    贾蓉送走焦顺之后，又陪着父亲贾珍用了晚饭，这才施施然回到家中。

    “应该是南下避祸。”

    见女儿说的义正言辞，赵姨娘却并不买账，在圆凳上翘起一条修长笔直的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道：“我早说这事儿算不得什么，你就是年轻见识少，大宅门里腌臜事儿多着呢，别说咱们是和外人，就亲爹亲兄弟也不是没有……”

    贾蓉绕过她往罗山床上一瘫，混不在意的道：“我左思右想，你还是留在京城的好。”

    只要薛蟠照着去做，不敢说在一众皇商中鹤立鸡群，起码也能让人对其呆霸王的印象有所改观。

    自从失身于焦顺之后，她抱着知己知彼的心思，对焦顺在官场上的作为了解了不少。

    探春听她这话难得在理，也只好偃旗息鼓，暗叹贾环实在不争气。

    听母亲言语间并无多少自信，宝钗正要宽慰几句，忽又听薛姨妈关切道：“你说什么众矢之的的，莫不是顺哥儿遇见了什么凶险？咱们家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时赵姨娘忽又好奇道：“你说他这突然要去南边儿，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愿如此吧。”

    这两日着实为此气恼了几回。

    探春冷哼一声打断了赵姨娘的话，板着俏脸道：“我是听湘云和林姐姐、宝姐姐说的——我虽鄙弃他的为人，但他也确实做了些利国利民的事，这一点无须讳言！”

    薛姨妈忙也跟着起身，趿着绣鞋挽留道：“你在这儿吃了晚饭再走吧。”

    说着，起身不耐烦的将手一摆：“事情就这么定了，你留下来好生服侍老爷太太。”

    宝钗叹道：“云妹妹昨儿得了消息，就不眠不休的绣荷包，说是想拿给焦大哥践行，我得回去瞧着她些，免得那疯丫头累坏了身子。”

    同样三个字，表达出的意思却截然不同，前者是脱口而出的否定，后者却带了些不确定的猜疑。

    也唯有薛姨妈才知道，她那身布衣之下裹着怎样的一团心火。

    薛姨妈闻言也便没有挽留，披上外衣将女儿送出门外，看看天色，就转到了王氏所在的堂屋。

    想想焦顺足足许诺了两倍的回报，她便求神拜佛，满心期盼着这‘良人’能尽早归来。

    ……

    进了院门就见两下游廊里，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丫鬟婆子们依旧穿花蝴蝶似的，不住从里面捧出东西来，分门别类的往里装。

    薛姨妈微微叹了口气，地动山摇的拧转身子，将晾在炕桌上的茶水递给女儿：“我也不求什么好彩头，但凡你哥哥的亲事能早些定下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许氏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攥着帕子捧着心口质问道：“爷说好了要带我一起的，我娘家的五千两银子都……”

    许氏迟疑道：“可、可太太一直不怎么喜欢我。”

    至于那些一心想要攀附的小门小户，别说是薛姨妈不乐意了，连宝钗这一关都过不去。

    故此听说焦顺遇到了麻烦，她头一个念头就是尽量施以援手。

    薛姨妈坐下之后就侧着身子端详姐姐，第二次与贾政闹翻之后，王夫人明显清减了不少，面容也从原本的端庄和蔼，转向了清冷自若。

    探春其实早就从史湘云那里，得知了焦顺即将南下两广的消息，并且还进一步从林黛玉、薛宝钗嘴里探知了不少相关讯息。

    “你还好意思说！”

    东跨院里，邢氏正赌咒发誓自己绝没有私藏体己，忽就连打了两个喷嚏，于是忙用帕子遮住口鼻。

    于是连夜寻到尤氏院里跪地哭求。

    探春虽认定王夫人是清白的，却也知道赵姨娘钻了牛角尖，自己不拿出实证来，再怎么也是劝不动她的，故此只是模棱两可的提了句，便又换了话题：“他走后，姨娘正好过几天安生日子，好好敦促环哥儿读书上进才是正理。”

    在外人看来，她是失意后彻底心灰意懒，准备在这茅舍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赵姨娘闻言连连摆手：“就你兄弟那气性，只怕不是去读书，而是去结仇的！”

    她虽没有自知之明，对儿子的脾性倒是一清二楚。

    说是这么说，但她的表情却明显缓和了些，心想等宝钗下次过来，倒要问一问是否如此。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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