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精疲力竭、暗潮涌动

郎听完之后却是未置可否，反而问道：“那焦顺是什么主张？”

    他张侍郎能隐居幕后，自己难道就不能有样学样？

    至于匠官的势力拓展到军方……

    那主事大失所望，心道这张侍郎好歹也是文坛领袖，不想竟如此胆小怕事，没有半点犯颜直谏的文臣傲骨，看来自己是找错人了，还是另寻旁的门路才是正理。

    “这……”

    如今见张秋拿阁老出来压人，他连忙也改口道：“是下官唐突了，不过这次匠户们闹着要扩招工读生的事儿，咱们礼部总不该坐视不理，否则……”

    “他们口口声声是要进学开蒙，可说到底还不是就想混个官身？！如今虽只有头名得授九品下吏，可若不加以节制，日后未必不会变成三鼎、三甲，八品、七品！”

    “卑职虽不曾细查，但消息应该是没错的。”

    被他叫做太太，尤二姐却难免有些尴尬，看看焦顺再看看那对儿夫妻，半晌才嗫嚅道：“先带他们下去吧，等、等大爷养养神儿再说。”

    想到这里，他忙又躬身一礼：“大人远见卓识，卑职不能及也，只是……咱们若坐视不理，被那些匠户们造起声势来，再想辖制只怕就晚了。”

    焦顺满心的狐疑，却怎么也想不到薛姨妈此举，不过是为了替王夫人避嫌罢了——至于选在休沐日，而不是急着见焦顺，则是因为宝钗提议，让薛蟠先打探一下各家皇商的想法，到时候也好有来有往、互惠互利。

    还有就是……

    倘若到时候真遂了那些匠户的意，开始扩招工读生，甚至增加毕业授官的力度，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但张秋却兀自不放心的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再次叮嘱道：“记得，千万不要替那些匠户隐瞒，但凡他们有不轨之举，一定要如实禀报本官！”

    听到这里，张秋头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情，追问道：“此言当真？”

    那主事虽有些不耐，却还是如实告知：“官办工坊的大使〔九品〕、副使〔从九品〕虽多由匠官出任，可但凡千人以上的大厂提举〔八品〕，却是以举业未成的读书人居多，而内中有一人恰是卑职昔日同窗，故此……”

    而这场最终面试，自然是在客厅里举办的。

    本来这一套走完，就该焦顺开口发落了，可贾芸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动静，回头看过去，才发现焦顺以手托腮打起了瞌睡。

    薛家守着贾王两家姻亲，许多事情只怕比焦顺自己去打听起来还方便，如今说要当面请教，那自然和他的本职差事脱不开干系。

    前期的筛查工作，焦顺都交给了贾芸和倪二负责，因听说是给焦大人置办外室，两人觉得是被托以腹心，都卯着劲儿的卖力，短短两三天就网络了不少相对靠谱的‘求职者’。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更何况卑职风闻，各大皇商乃至民间巨贾，也都在走门路想把手下匠户商户送进去，这里外若是合了流……”

    双方如今都寄居在荣国府里，虽然男女有别不好相见，可也没必要专门去紫金街碰头吧？

    最近因为东南一战，武人集团的声势明显有所抬头，甚至还出了王子腾这样权倾东南的勋贵，如果匠官们能摊薄这些变态的势力，朝中文臣只怕还乐见其成呢。

    当然了，这也并不意味着张秋就支持焦顺的所作所为。

    ……

    却说与此同时，礼部左侍郎张秋家中，一位年过半百的六品主事，也正在向张侍郎慷慨陈词。

    主事闻言这才明白，张侍郎原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好一劳永逸的解决工读生的问题！

    主事先是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既然主动跑来揭发，又慷慨陈词劝说张侍郎不能坐视不理，如今又怎么会为匠户们遮掩隐瞒？

    这既然称呼焦顺为老爷，称呼尤二姐一声‘太太’自然也不为过。

    “我没有别的意思。”

    至少在工学这一点上，他是决不允许焦顺成事的！

    勤工助学的政策，虽然在一等程度上缓解了礼部的财政压力，可礼部上下却大都不以为荣反以为耻，尤其是一些皓首穷经，考了半辈子才考中进士的中老年官员，在惊闻工读生头名得了官身之后，更是痛心疾首的高呼国将不国。

    “怕什么，你娘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

    于是自然是加倍的百依百顺，才失身不过三五日光景，竟就从焦顺这里学了十八般妓艺……

    “凡事要讲证据。”

    一晃到了休沐日前夜。

    张秋有些不悦皱眉道：“焦畅卿虽出身低贱，却绝不是愚钝蠢笨之人，他既身处嫌疑之地，又怎会留下这样的把柄？况且只是登记在册，又不曾对下面许诺什么，别说把柄，恐怕连话柄都算不上。”

    尤二姐给焦顺沏了壶浓茶晾上，便坐在旁边发起呆来。

    他嘴里说是没有别的意思，却再三重复‘有人借机生事’的说辞，显然是在怂恿教唆。

    “且慢！”

    约莫面试到第七组的时候——前半段面试都是夫妻档，所以是一组一组的——贾芸按照先前的流程问了几个问题，又指挥着两人围着烛台绕了几圈，并尝试着搬运了几件重物，以确定他们并无残疾病弱。

    张秋听了这话，是满心的不以为然。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展开了人身攻击：“这等幸进小人，还不就是一味的逢迎上意？他本是奴籍，如今见陛下有意抬举匠人，便改头换面趁势邀宠，足见其厚颜无耻——要我说，这事儿说不定就是他背后主使的！”

    他瞧尤二姐多少有些使性子，便招呼着她坐到了自己怀里，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诉苦，表示自己并非是有意怠慢，实在是最近忙的狠了。

    这天散衙后，焦顺照例又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驱车赶奔尤家的新宅子。

    皇帝如今本就已经对礼部有看法了，倘若这时候主动挑起争端，皇帝肯定会选择偏帮匠户匠官，甚至多半会比先前来的更激烈。

    否则礼部最重要的‘为国选才’大权，岂不就要旁落了？

    徐氏不以为然的打断了儿子的话，又道：“我今儿还去了趟薛家老宅，姨太太说是有些官面上的事儿，想向你当面请教请教呢。”

    且不提焦顺事后回家，对着邢岫烟又是如何诉苦。

    若换成旁的事情，他只怕就要打退堂鼓了，可他却是宁死也不肯与那些泥腿子为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