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满月酒（三）

    却说外面的丫鬟们眼见春柳吃了排头，都不知她是怎么得罪了大太太，唯独绣橘立刻就想起了焦顺的承诺，欢喜之余，忍不住跑到偏厅里，向贾迎春加油添醋的描述了方才的情景。

    春柳大失所望，又好奇大太太究竟对鸳鸯说了些什么，于是等到邢氏从外面进来，就忙满面堆笑的迎了上去，一面伸手去扶，一面巴结道：“太太，您……”

    贾琏见没了银子可看，便愈发没了兴致，甩手道：“我们老爷今儿不在家，有什么你明儿再来吧。”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且不说当着外人的面直接扣下银子，等同是和荣国府彻底撕破了脸；就算不顾忌这个，眼下凭他自己人单势薄的也压根没这能力。

    谁成想邢夫人二话不说，抡圆了就是一巴掌招呼在春柳脸上，嘴里恶狠狠骂道：“下流没脸的东西，我安排你到二丫头身边，是指望你像司棋那样用心照料她，谁知你这骚蹄子吆五喝六的竟骑到主子头上去了！”

    等宾主尽欢的送走了孙绍祖和焦顺。

    春柳冷不防被打了个趔趄，等站稳脚跟儿就觉得半边腮帮子都火辣辣的，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脱口辩驳道：“太太怎么怪我？明明是你……”

    直到昨儿听人说荣国府的宝二爷，竟与当今陛下有断袖分桃的美事儿，他这才突然改了主意。

    王熙凤虽然和丈夫分居多日，可听婆婆把这档子事推给贾琏，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下意识补了句：“让顺哥儿也陪着走一趟，若遇到什么事情也有个帮手。”

    孙绍祖显然没料到这一茬，当下忙盖上箱子，佝偻着腰讪讪道：“让二爷见笑了，孙某只是想略表歉意，万没有班门弄斧的意思。”

    ……

    贾琏见他那豪横的样子，忍不住就有些打怵，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焦顺。

    贾迎春闻言信以为真，想到自己当初因胆怯辜负了焦大哥，如今他竟还肯为自己出头，一时又感动又愧悔，忍不住掩面啜泣起来。

    王夫人也不过是随口说一句，并没有要参合大房家事的意思，于是就此揭过这茬不提，招呼邢氏一起回到堂屋，却只见除了王熙凤、李纨之外，屋里又多出了一个薛姨妈。

    等确认一共是五千两银子，贾赦欢喜的心情突然就打了折扣，倒不是嫌少，而是想到了方才送客时，焦顺一语双关旁敲侧击的情景。

    彼此见过之后，邢氏便问：“姨太太既然也要来吃酒，方才怎么没跟我们一起？”

    王夫人虽然舍不得她，但又想着等到明年开春给两个小的定了亲，宝钗总不能继续留在大观园里，先打理修整一下紫金街的老宅也好。

    明明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这平白无故的，主仆两个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这且不提

    顺着墙根到了那油黑大门左近，就只见人高马大的孙绍祖正负手站在台阶上，一张莽张飞似的黑脸上看不清喜怒。

    可她到底不敢忤逆主人，只好用帕子捂着半边脸哭哭啼啼的去了。

    “孙某知罪了、孙某知罪了。”

    说着，又朝贾琏深施一礼，憨声道：“二爷，我老孙先前不晓事，亏得世叔非但不怪，还将我举荐给了王太尉，我老孙才有如今的风光——没别的，我今儿是特意来负荆请罪的，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全凭世叔处置！”

    正左右为难之际，忽听贾琏在一旁感叹：“真是想不到的事儿，当初王家舅舅调他去东南不过是权宜之计，谁成想就让姓孙的落下这么个肥缺。”

    孙绍祖一脸为难的望向焦顺，显然是希望焦顺能帮着说两句好话。

    然后又招呼焦顺和孙绍祖：“这里不是说话的所在，咱们且进府一叙。”

    春柳被如此当众折辱，一时又羞又恨，且当初明明是大太太暗示自己，不妨给二姑娘些苦头吃，谁知如今又倒打一耙，反怪自己刁奴欺主！

    贾琏轻车熟路的卷到手上，大致确认了一下面额之后，脸上登时就和缓了不少，叹道：“罢罢罢，原本这事儿没那么容易揭过，可谁让二爷我心软呢？”

    循声往外张望，却是司棋的外婆王善保家的找了来。

    说着，又对孙绍祖使了个眼色。

    于是便依依不舍的应了。

    起初看到那白花花的银子，他脸上的桀骜登时化作了贪婪，因近来实在穷的狠了，两眼之中几乎都要伸出手来。

    邢氏方才自己针对鸳鸯时，倒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见王善保家的大呼小叫闯进来，却觉得在人前落了面子，沉下脸来呵斥道：“慌里慌张的成什么样子？什么姓孙的，就值得你这般呜嗷喊叫的！”

    然后又力邀薛姨妈暂且搬去青堂茅舍，剩下时日姐妹两个也好在大观园里多多亲近。

    薛姨妈想着总不好拖家带口的都住到荣国府里，便打算跟姐姐商量商量，先让人仔细修整一下老宅，等过了中秋就搬去紫金街那边儿。

    可转念一想，这都是给贾赦的银子，凭自家老子那贪得无厌的脾性，自己只怕是一分也落不下，当即就又觉得索然无味。

    贾琏也是刚才听焦顺剖析的，这时候就拿来现学现卖：“听说等津门水师建好了，来往高丽、扶桑的商船都要受其节制巡查，这一年少说也能捞上几万两银子！若是行情好，十万两都未必打的住！”

    绣橘看了又是心疼又是解气，拿出帕子正要给她擦拭，忽听外面有人大喊大叫道：“大太太、大太太！可了不得了，那姓孙的又找上门来了！”

    邢氏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扫到一旁的王熙凤，心下登时有了主意：“你去前院找贾琏，让他出面先把那姓孙的打发走，甭管有什么，都等老爷回来了再说！”

    听说是来请罪的，贾琏登时就把腰背挺直了，原本是低着头抬眼看人，如今则是抬着头拿鼻孔看人，嘴里更是拿腔拿调：“不是我说你，你这厮忒也不识抬举，我们家是什么门第，难道还能赖你几个小钱儿不成？偏就闹的满城风雨，连累的老爷被关在小佛堂里足足小半年呢！”

    邢氏也怕贾琏撑不住场面，忙不迭的点头附和。

    “对对对！”

    却说焦顺这边儿心思电转，一旁贾琏也是千头万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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