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贾母寿辰（下）

    “叔父，你就应下吧。”

    当下也顾不得是在老太太面前，急道：“母亲，这怕是……”

    说到这里，老太太拄着拐杖环视周遭，最后目光落在了贾赦身上：“老大。”

    焦顺虽然早有所料，但还是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不知这警从何来？”

    不过……

    邢氏不便探问，王熙凤却没有顾虑，当下忙将平儿拉到一旁，追问究竟。

    毕竟这回来是有事相求，而且讨要王熙凤的陪嫁家人身契，就等同于是谋夺对方的嫁妆一般，即便是顶着婆婆的名义，也绝占不了什么道理。

    “你！”

    “哈哈……”

    刁奴欺主、刁奴欺主啊！

    难道是她们都不方便出面？

    林黛玉一张瓜子脸涨的通红，半晌才又挤出句：“你这分明是在胡搅蛮缠，明明还有别的法子可想！”

    内中唯独贾赦和邢氏面有异色。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这毕竟没什么要紧，况且也不好因为些许小事扫了婆婆的颜面，故此她便应承道：“既然太太有意，媳妇自然……”

    大好的日子，又赶上贾政千里迢迢回来，方才老太太直乐的合不拢嘴，怎么突然就恼了？

    焦顺如果想要讨她欢心，就该顺水推舟营造一番痴情人设。

    立下这等人设，以后再显出花心本质，岂不弄巧成拙？

    这边和焦顺闲话几句，贾母便又重新坐回了原处，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的消失了。

    邢氏倒也料到事情不会一帆风顺，又试探了两句，见王熙凤愈发坚决，咬死了不肯交出来旺夫妇的身契。

    “你！”

    王熙凤一愣，东西二府里的头面人物都已经到齐，这时候还要等谁？

    这下贾赦哪还不知是走漏了风声？

    可在这讲究三从四德、媒妁之言的时代，女儿家又能做些什么？

    贾政见状也恼了，起身厉喝一声，随即跪倒在贾母面前：“儿子愿为家中祈福！”

    更何况月前工部惊变，充分展现出了皇帝对焦顺的器重与欣赏，老太太为此也多了三分忌惮。

    盖因这阖府上下，谁不知道贾赦夫妇是最不讲体统的，偏怎么突然就顾及起荣国府的颜面风评了？

    这话一出，登时全场哗然，有劝老太太的有劝贾赦的，乱哄哄闹作一团。

    不！

    众人诧异之余，倒也并未觉得惊奇，毕竟以焦顺如今的势头，给来旺夫妇脱籍是迟早的事情。

    “这……”

    打头的正是来旺，紧随其后的则是徐氏、焦顺母子二人。

    说完之后，她却又有后悔了。

    贾母亲自上前扶起了焦顺。

    她便退而求其次道：“既如此，我就不多事了——不过等到她夫妻脱籍的时候，可一定要有我在场才成！”

    若事情和迎春有关，来的也不该是林黛玉的丫鬟。

    这一说，王熙凤就更莫名其妙了。

    “大哥！”

    但如今毕竟不是无法无天的乱世，贾赦更不是没根脚的主儿，想要宰了这厮又不沾因果绝非易事，须得从长计议徐徐图之才行。

    “示警？”

    故此略一犹豫，他便直言不讳道：“事已如此，谈何相处？以后不过是桥归桥路归路罢了。”

    “身体不适，才正该去佛堂里静养一段时日。”

    依照林黛玉的人生经历来看，她欣赏的肯定是那种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痴情男子。

    正想些有的没的，林黛玉终于晃过神来，冲着焦顺微微挥了万福，正色道：“焦大哥，我这回是受邢姐姐所托，特来向你示警的！”

    但焦顺这时却又拱手一礼：“邢姑娘、林姑娘今日的好意，焦某人必有后报！”

    “母亲，使不得啊！”

    “我承了这因果，不也要面对荣国府的打压报复？”

    不成！

    这小姑娘最关注的，果然还是感情问题。

    林黛玉一时有些迷茫，下意识想要询问焦顺——毕竟这事儿就是焦顺挑的头。

    老太太哈哈一笑：“莫说三五年，便十年二十年也只管住着——往后若得闲，就和宝玉一起过来，这老了老了就越喜欢和少年人相处，尤其是你这般有出息的好孩子！”

    说完眼见林黛玉怒发冲冠，攥着拳头瞪着眼睛，好像是随时要一头顶过来似的，焦顺又道：“也罢，那我就再出个主意——二姑娘若肯学红拂夜奔，再当众表示非我不嫁，这桩因果我倒也不是不能扛下。”

    莫非是宝兄弟……

    林黛玉先天就娇弱，如今更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心智倒是早熟，可这体态就……

    贾赦恨的直咬牙，起身也不多话，转头就往外走。

    绣橘和自家常来常往，司棋就更不必多说了，却怎么越过她二人，反差了林黛玉的丫鬟来？

    怎么老太太也问身契？

    焦顺直视着林黛玉那一双婉转多情，偏又满含义愤的眸子，毫不避让的哂笑道：“那姑娘想让我如何？跪倒在令舅面前哭诉非他的女儿不娶，为此甘愿作奸犯科贪赃枉法，用民脂民膏供他挥霍？”

    焦顺听完直气的牙痒痒，恨不能将这贾赦挫骨扬灰，方消心头之恨。

    走出两步，贾赦忽得想起了什么，猛然回头望向了焦顺，却看到焦顺也正好不避讳的望着他，见他回头，更是挑衅似的扬了扬眉。

    等到了荣禧堂内，见到一脸颓唐的宝玉，王熙凤就更是认定如此了。

    焦顺定了定神，上前拱手一礼：“林姑娘。”

    谁知这当口贾赦为了几千两银子，竟就要与其反目成仇！

    “起来、起来！”

    这已经是林黛玉今天遇到的第三个薄情之人了！

    等了片刻，却见林黛玉恍似魂游物外，对自己的到来全无反应。

    眼见连推脱到邢氏身上都不成，贾赦愈发没了忌讳，索性挺直腰板质问道：“母亲素日里有什么好事，都先紧着老二，这祈福消灾为何不让他去，偏要我去？！”

    原本以为李代桃僵的做法就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还有更恶毒的在后面呢！

    先前积攒的怨怒——尤其是宝玉身上积攒的怨怼，一时齐齐涌上了心头，不由激愤道：“二姐姐分明早已倾心与你，你难道就这般轻易辜负了她不成？！”

    在老爷出关之前，必须想个法子找补找补！

    这下却终于引起了王熙凤的警惕。

    只这一句，便断了主仆之契。

    这一番话说出来，林黛玉登时哑口无言。

    焦顺嗤之以鼻：“既说是男子薄情、女子深情，自该是深情的来想法子才对。”

    不过想到邢氏当初说要把侄女许给焦顺，如今又特地把邢岫烟一家从南边请了来，王熙凤也只以为她是急着与焦家结亲，倒没多想什么。

    虽说萝莉有三好，但他焦顺也不是没有底线的人——只是这底线很低，而且越来越低就是了。

    故此一笑道：“不瞒您说，媳妇早就惦记这事儿呢，准备等过了老太太的好日子，就给来旺夫妇脱籍。”

    “去拿来吧。”

    “老爷，可不敢将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

    焦顺好容易才忍下冲动，没有伸手按住那起起伏伏的小脑袋，肃然正色道：“若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自可稳坐家中等着男子求娶——如今既要随心所欲，又瞻前顾后的不肯付出，依旧等着别人劳心劳力……”

    “须知这门亲事，乃是大太太主动许诺，非是我登门求娶，现如今大老爷夫妇出尔反尔，又意图讹诈勒索于我，结果我倒成了薄情寡性之人——如此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林姑娘不觉得可笑吗？”

    先前因孙绍祖一事，他就曾被勒令在家紧闭月余，不过那毕竟是在家里，虽然出不了门，但在东西二府肆意取乐却是无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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