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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见识过提炼煤油的手法,乌西使团隔三差五就要派人来杂工所,一是系统性的学习煤油的提炼流程,二是希望借助夏国的工匠,研讨解决一些与此有关的难题。
等焦顺在大堂里坐定,赵彦、刘长有两个便联袂而来,分列公案两侧。
刘长有立刻领命去了西厢。
这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事情自然就变得难办起来。
不提她如何后悔。
等到了苏侍郎的值房里,就见这位胡须花白老者,正在一份公文上勾画圈点。
不过这一点焦顺也有考量,当下又道:“那就设法弄些便宜反光的涂料,抹在粗陶内壁,将光亮聚在一处,这样照明范围虽不如,但亮度胜过寻常蜡烛,日常所耗又少于油灯,应该足够支应百姓家中的日常照明需求。”
“大人教训的是。”
依照时下的风气,只怕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但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在消耗差距不大的情况下,用照明角度换取更多的亮度提升,其实是十分合算的。
说到半截,他就大摇其头,显然也知道这事儿断无可能。
等到焦顺的叙述告一段落,苏侍郎立刻颔首道:“工读生三字倒也贴切,不过这工读工读的,工在前读在后,首要还是多学些工坊里能用到的东西。”
当然了,焦顺提出的将战争赔偿化为补贴的办法,也是他们愿意就坡下驴的重要原因之一。
焦顺不慌不忙的捻开了折扇,轻摇着问:“昨儿咱们议到哪儿了?”
却说焦顺到了杂工所的小院,一进门就见几个黄头发绿眼睛的,正同刘长有师徒在煤油池边儿比手画脚。
焦顺一面恭声领命,一面却忍不住有些纳闷。
顿了顿,又补了句:“虽然我一再要求降低成本,但咱们也不能只算经济账不算政治账。”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朝廷为此决意增购猪鬃〔制作毛刷〕、桐油。
旧式油灯能照亮的范围也有限的紧,与这定向照明的煤油灯比起来,不过是胜在照明的角度更广罢了。
刘长有苦着脸支吾道:“卑职已经尽量削减了,若再细些会影响火势,且容易在玻璃罩上烧出颜色,若再矮些,又拢不住火苗,一则容易受风摇曳,二来又容易走水……”
途径院内,就见徐大宝、赵九斤和那些高鼻梁的乌西人,正围着一只木桶和一个油篓品头论足。
单论能力眼界,工部上下能与其比肩的,只怕不出五指之数!
焦顺只得撇下赵、刘二人,跟着那书办赶奔苏侍郎办公的所在。
乌西人的舰队初次入侵长江口的时候,定、镇两处布置的大炮毁于战火的不多,但在事后直接报废的却不在少数,究其原因就是长期以来缺少保养。
沉默半晌,他又示意道:“还有什么,继续说下去。”
桐油一向是冶炼所供输,而这采购猪鬃制作毛刷则是杂工所的差事。
焦顺捡着重要的一五一十的说了,苏侍郎初时仍在公文上勾画,后来渐渐停了笔,边听边捋着胡须沉吟不已。
这依旧是西夷闹海引发的后续影响。
看来今儿讨论的是容器问题。
这时苏侍郎挑眉瞥了焦顺一眼,似是瞧出了他心下的疑惑,又开口道:“你这回去了主要负责联络的,就是督察院和刑部,尽量同他们商量出一套稳妥办法,把这惠民之举落到实处,免得这补贴全都贴补进狗肚子里去!”
这事儿说来不难,民间有不少猪鬃都是白白浪费掉的,只要扩大宣传、提高收购价格,增购指标很容易就能完成。
可惜焦顺这出身……
见焦顺没有反对的意思,刘长有接茬道:“卑职问过冶金所和皇城司琉璃局,因陛下拟在三年内增设十余家大型工厂,近期铁料愈发吃紧,恐怕绝无降价的可能——不过若能等到三年后新钢厂投产,这铁料的价格预计就会下降不少。”
可事情难就难在上面并未增拨这部分的经费。
故此他并不讳言其中的弊端。
这回各部委合议赔款的配额问题,旁的部门也还罢了,多多少少都与这事儿有些关系,可六部当中的刑部去凑什么热闹?
“再就是……等这一批工读生毕业的时候,下官准备择优留下一些,由工部大匠们专门领着,负责改进相关的工艺流程。”
眼见焦顺再无别话,苏侍郎又嘱咐道:“你入职也有些日子了,不用总把眼界拘束在杂工所那一亩三分地上,衙门里各处的事物,都要熟悉一下才好。”
听焦顺大略讲解完,刘长有又在心下仔细一盘算,立刻喜形于色的躬身作揖:“大人高见,卑职这就带人试做几个样品出来!”
他只盼着这事儿能早日落实,届时也不用再去寻什么财路了,同刘长有合作搞些发明出来,然后等着坐收渔利即可。
朝廷在挥师西南扬威域外的同时,同样也派了专员去东南调研,复盘与西夷数次战斗的前后经过,总结出了许多经验教训。
啧~
不过……
刘长有忙把脊梁又弯了几度,讪讪道:“其实铁料不足,也还有些替代的法子,譬如支架、把柄都可以换用木料甚至竹料——但这透明玻璃却是避无可避,即便选用薄脆有瑕疵的,成本也占了整体的半数以上。”
当下喜不自禁的应了,又在苏侍郎的示意下,躬身退出了值房。
眼见他急匆匆就要离开,焦顺忙喊住了他:“且等议完事再说——既然煤油灯的事情有了定论,那咱们就议一议增购猪鬃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