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谋权势五儿欲入门、卖扇骨婆媳再争锋

bsp;  焦顺便也抖去肩头的积雪，转身进到了东厢，又向玉钏儿讨来宝钗的回信细瞧。

    因与薛家对接的是香菱，这事儿素来都是香菱负责传话。

    柳嫂子脸上露出些失望之色，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堆笑道：“不妨事，我不过是送了些山货过来，倒也用不着惊动婶子。”

    一面巧舌如簧道：“先前那工部精编的蓑衣，便有钱都没出卖去，且大小也是个体面——这么着，我从公账上支二百两银子，全当是买那些蓑衣斗笠了，如此老爷只再拿出五百两就成。”

    不过这会儿邢氏再看贾迎春时，却少了一贯的厌弃，反多了几分奇货可居的意思。

    等他步出堂屋时，果然看到香菱正拿着把小铲子，在那边儿认真的堆雪人。

    不用说，这是催着要扇子呢！

    “哎！”

    “不必了。”

    因有贾琏在场，凤姐儿倒也没避讳什么，让平儿打着伞、小丫鬟提着灯，款款的走到了近前。

    按理说，待嫁闺中的女孩家是无需站规矩的。

    不料贾琏刚起了个头，贾赦忽又想起什么来，吩咐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让凤丫头去后院见一见母亲，她先前说有事情要嘱托。”

    多亏的王熙凤又在一旁圆场，气氛这才又缓和了些。

    这时王熙凤突然自外面进来，打断了贾赦的混账话。

    教条主义了。

    谁知香菱却摇头道：“金陵三年里倒有两年会下雪，不过很少下这么大，也积不了这么厚。”

    这时焦顺也已经拍实了雪人的大脑袋，见香菱把些削好的时蔬双手奉上，他却摇头道：“你自己安上就是，等我给他弄两条胳膊来。”

    知道邢夫人再怎么不得宠，毕竟占着‘婆婆’的名分，若真与她当面顶撞起来，只怕是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

    谁知这回刚起了个头，还没等看到正题呢，外面仆妇进来禀报，说是琏二爷派了人来，请焦顺陪着去东跨院走一遭。

    宫灯摇曳、白雪皑皑、襟带飘飘，这一对儿主仆在杏粉色纸伞下婀娜缓行，真如同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循声望去，却是王熙凤主仆。

    可再怎么咒骂，却也奈何不得这精明强干，又得了老太太宠爱的儿媳妇。

    他一路寻到东跨院，早有探头探脑的小厮去里面通禀，等跨过门槛时，贾琏已经自门房里迎了出来，批头便是一句：“那扇骨可带来了。”

    而邢夫人听王熙凤当面应允了，登时喜的眉开眼笑，甚至还主动将王熙凤送出了仪门。

    想着那俏寡妇形似熙凤的五官，贾赦一时愈发痴了。

    贾琏这才塌下心来，忙催促道：“快走、快走，老爷在里面早就等急了，方才连催了好几回呢！”

    不由将王熙凤骂了千百遍！

    “咱们的人？！”

    刚走到厨房附近，就听里面厨娘和帮厨的仆妇闲聊道：“可惜我家的闺女还小，不然送过来伺候太太，倒是极好的。”

    若徐氏不肯，这所谓礼数便也只是些等价的回礼。

    正拥着香菱想些有的没的，就听玉钏儿在东厢门前干咳了一声，转头看去，又听她扬声道：“爷，今儿下午薛家又送了回信来。”

    见她不管不顾的撕破了脸，王熙凤也忙换了颜色，陪笑道：“我能活了多大，知道什么轻重？况且这病才刚好些，难免有糊涂的地方，还请太太不要见怪才好。”

    焦顺本也懒得多说什么，便闷头跟他往大厅里赶。

    “二奶奶谬赞了。”

    “老爷！”

    王熙凤虽素来刚强，却更是个精明的主儿。

    刚走到原中央，却听廊下有人招呼道：“顺哥儿、顺哥儿！”

    焦顺全程板着脸，等到和贾赦银货两讫之后，立刻拱手向贾琏、王熙凤一揖，告罪道：“既然事情了了，我家里还有些俗务需要处置，便先行一步了。”

    向贾赦告罪一声，忖量着调头出了客厅。

    焦顺趁势要过她那小铲子，撸胳膊挽袖子，边堆雪人边吩咐道：“去灶上讨些萝卜、土豆，削成鼻子眼睛什么的，等爷弄好了正好安上。”

    “太太误会了！”

    这几日焦顺虽交卸了监工的差事，可无论贾琏还是贾珍遇到难题，请示贾政如何处置的时候，贾政却都是一概推给焦顺来办。

    这模样倒像是正处在戒断反应的瘾君子。

    打从和宝钗成了笔友之后，他起初满脑子都是‘鸿雁传书、情牵一线’之类的。

    又暗想着，这回省下了两百两银子，倒正好去崇文门寻那俏寡妇消遣消遣。

    若能拉拢他过来……

    贾赦原本正直勾勾的盯着那扇骨，这时听焦顺竟‘还敢拿乔’，不由抬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既有你们奶奶的面子在，却怎么还敢坐地起价？我原说是两柄一千两，如今你只肯拿一柄出来，却要作价七百两银子，这敲竹杠倒敲到我头……”

    于是放下那飘着淡香的洒金笺，又命玉钏儿取来那‘诗书礼乐’的扇骨，怏怏的出了家门。

    “太太明鉴。”

    直到玉钏儿扁着嘴回了东厢，焦顺这才吩咐道：“再去厨下吩咐一声，让她们弄些驱寒暖胃的来——你这呆头呆脑的也不知穿个靴子，只怕身上早受了寒气！”

    这丫头素来喜静，今儿就疯成了这样，显是爱极了这场大雪。

    “迎春。”

    迎春早被她折腾的战战兢兢，一时虽脑补不出她问这话的用意，却还是小心答道：“司棋确实是这么说的，若是太太有疑惑之处，我唤她进来一问便知。”

    送走银蝶之后，焦顺又忖量了片刻，却依旧不得要领，只得暂且将这事儿压在了心底。

    焦顺谦逊道：“我自小就没少得奶奶……平儿姐姐照应，些许玩意儿又算得上什么，何况还是我治下的积货。”

    焦顺因拿不准母亲对其观感如何，想了想也便没有推辞，只道：“那劳烦嫂子送去灶上，等我母亲回来，自也不会短了礼数。”

    如此一来，焦顺虽少了监工的名头，话语权却并不在贾琏、贾珍之下。

    偏她又舍不得那修别院的好处。

    “我倒不图什么好处，实是太太、老爷都是知道下面疾苦的，性子又仁善，再说白日里也不用支应什么，早晚忙一会儿就得，吃不着苦受不着累的，岂不好过别处百倍？”

    这片刻间，亏她能雕琢的如此形似，足见是把焦顺放在了心里。

    邢夫人气的什么似的：“我身边几个得力的都闲着呢，哪里就一味的安插了？！还是说只有你们夫妻的心腹，才算是‘咱们’的人？！”

    也亏得焦顺这一年里涨了定力，这才没有在人前失态。

    “总归是你自己花钱破……”

    “这……”

    香菱欢快的应了，提起裙摆踩着雪，蹦蹦跳跳的直奔厨房。

    思来想去，突然就把目光落在了二姑娘贾迎春身上。

    焦顺满是不快，可昨儿已经收了‘利息’，若不将这本金送去，平儿那边岂不是要鸡飞蛋打？

    他在‘平儿姐姐’四字前面略略停顿，王熙凤和贾琏并未听出什么，平儿听了却心领神会，一时霞飞双颊眼波盈盈。

    等回到雪人跟前儿，就见那眼耳口鼻都已经镶了上去，看着却似乎有些眼熟的样子。

    不想刚跨过门槛，迎面便又撞上个挎着篮子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