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什么幌子了,苦着脸拱手施礼道:“世兄昨儿那篇议政书,可方便借我抄录一遍?老爷命我据此写一篇时文,若没有原稿比对借鉴,着实有些难办。”
因又想起,倪二成日在街面上厮混,三教九流的都认识不少,便主动打听道:“你可认识闲赋在家的穷书生?最好是有些账房手段,能写会算的。”
他既做过皇庄庄头,也不知肯不肯来自己这里屈就。
反观焦大爷自己,却只有第二项能拿的出手……
不过……
赵彦连道:“就是咱们所里自己的手艺,让吴吏目张罗张罗……咦?吴吏目呢?”
说到半截见赵彦表情有些异样,这才突然醒悟过来,感情问的是那种荤素。
听他这一说,焦顺却忽得恍然。
故此倪二特地携了礼物登门拜谢。
这和焦顺幻想的铁与火,却是半点也不搭边儿。
发行文催人家送炭敬,这不跟公开索贿一样么?
“这……”
这差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若能聘来做个师爷,倒未必就比那些专司此道的人差了多少。
果然是官僚机构,随随便便就能将部分功能停摆两个月,出奇的是竟还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这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是川宝麾下的美国政府?
焦顺第三次发问,这回刘长有便把目光投向了赵彦。
原来昨儿刘长有找吴天赐,就是商量这事儿。
这越发扯淡了。
“大人有所不知。”
好在也不是什么正经贵客,倒不影响贾宝玉登门拜访——这来人不是别个,正是那醉金刚倪二。
听他说的轻车熟路,焦顺砸着嘴追问了句:“可有前例?”
这些细枝末节且先不提。
谁成想一直等到散衙,也没见司内有什么动静——只能说,他再一次高估了这些官僚们的办事效率
即便杂工所的主政方式,本就是抓大放小的粗放型管理,但焦顺这个所正要想事事躬亲,却怕先要请三五个师爷帮衬才行。
啧~
“年年如此。”
因就奇道:“哥儿这是?”
“快别拦着我了!”
焦顺心下恍然,虽对那御厨的手艺也颇为期盼,嘴里却装腔作势道:“既已经错过了,又怎好再劳你们破费?”
赵彦也识趣略过这一节,又问:“不知大人是喜欢荤些,还是素些。”
“大人放心,卑职必然加倍监管,绝不敢有半点疏漏。”
正疑惑不解,袭人扫见焦顺出来,忙讪讪的解释道:“焦大爷别误会,我们爷是听说史大姑娘到了,所以才……”
倪二挠了挠头,为难道:“闲吃干饭的穷书生倒是不少,可要说有些账房手段的,却多半多在铺子兼了差事。”
“必是肯的!”
不曾想只这么会儿的功夫,那宝玉竟就急的热锅蚂蚁仿佛,错非袭人、晴雯拼命拦着,怕是早就跑的没影了。
焦顺狐疑道:“那依着你的意思是?”
赵彦忙赔笑道:“老吴的手艺配上国公府的好酒,明儿我等可算是有福了!”
“除了那些订单呢?”
感情是讨要原稿来了,这却算什么登门请教?
于是便随手卷了,重又回到院里。
正说着,就听守门的婆子进来禀报,说是宝二爷已经到了。
新奇之余,便差了栓柱过去知会。
于是也只能进一步筛选:“比较要紧的订单有哪些?”
一路无话。
怪道都喜欢当官呢!
等回到家中,就听香菱禀报了司棋的回复,又说起说宝玉要登门求教的事儿。
他原本在来顺面前就不敢造次,如今换了焦大爷,就更是诚惶诚恐,只在下首斜签坐了,满口都是拜年的吉祥话。
……
焦顺便也由着他去了,然后径自迎到了外面,却见宝玉已经跨过了院门,正伸长了脖子四下里张望。
下意识看了袭人一眼,却见她满面的尴尬,显然也没料到宝玉会如此行事。
说到这里,他又连忙撇清道:“下官等人倒都没什么,可若短了上面的孝敬,却怕是年关难过。”
晴雯怎么也来了,方才好像没她吧?
正想着,忽又听倪二一拍大腿道:“对了,小人倒突然想起个极合适的人选!这长盛坊里有户姓张的,原是皇庄里的庄头,因吃了官司家道中落,这张诚旁的不说,账头倒是极清楚的。”
咦?
焦顺不无遗憾的选了素餐,随即又道:“我从国公府讨几坛好酒,届时咱们不醉不归!”
赵彦大喜,迫不及待的躬身应道:“下官过会儿就去存档房调阅!”
“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
若真是如此,他倒也能称得上清廉二字——毕竟杂工所可不是那些清水衙门,想捞些油水易如反掌。
俗话常说的‘潘驴邓小闲’,除了第二项暂时不好考证,他竟约略占去了四样。
“还是素净些吧。”
虽利润远不如放高利贷、设赌抽成,却胜在细水长流,现下又是独门买卖旱涝保收。
倪二忙道:“因他儿子张华欠了一屁股债,我带人几次找上门去,逼得他几乎当了裤子,大人这时候要抬举他,他哪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不过要真是像赵彦说的那样,请师爷的事儿就迫在眉睫了,起码这案牍工作以及核对账目的事儿,得有人帮自己撑起来才行。
这倒真是个意外之喜,焦顺当下忙命他写了那人的地址,打算先让自家老子帮着探查探查。
即便充作客厅的公堂并不算大,也依旧显得空落落的没什么人气。
其实也没几个人,算上焦顺自己在内,有正经官身的也才七个,实际到场等更是只有六人。
后面袭人忙上前笑着打岔道:“二爷,你不是要来讨教文章么?却怎么偏说起香菱来了?”
宝玉倒也不避讳,大喇喇道:“先前时常在宝姐姐那里见着香菱,这月余未见倒有些惦念。”
这方面他同样是无肉不欢的主儿。
赵彦解释道:“自八月里虞衡清吏司拆分,咱们所内就少了主官,故此曾行文命各处暂缓造表、请款诸事——现今防寒的行文一下,各地呈文怕就要雪片似的涌来呢。”
这让焦顺颇觉得不可思议。
刘长有板着指头如数家珍:“枪托、枪背带、铅子儿木塞、粘合枪身要用到的胶——还有军官们胸章上缀的穗子,都是咱们所里供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