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正把个金镯子往司棋手腕上套。
薛姨妈兀自未觉,依旧满口心疼女儿:“说是要过中秋了,但外面自有你姨妈、表姐支应,你也用不着这么操劳。”
宝钗登时羞红了脸,暗暗瞥了莺儿一眼,这才撒娇不依道:“妈妈说的什么话,她有没有……女儿又如何能知道?”
“这……”
“竟还有这等事?!”
到了最近,因来顺居中主持得当,使得轮胎铺子一开张就生意火爆,薛姨妈更是把来家父子夸了又夸。
要知道先前莺儿隔三差五套话,她可是好容易才守住了这个秘密。
她没好气的瞪了香菱一眼,径自回了榻上,又探手拍了拍炕桌对面,示意香菱坐过去说话。
那日实是晴雯吃了瘪,她又未曾损失什么,自不会像晴雯那样念念不忘。
其实她原本是有意要问个究竟的,可又怕会牵扯出来顺和司棋的事情。
梨香院内原本已是夜深人静,堂屋里却突然冲出个跌跌撞撞的的身影。
来顺一面隔着肚皮,感受血脉之间的联系,一面也是莫名其妙的紧。
司棋只当是个‘小玩意儿’,故此也没太在意,随口应下这事儿,又同杨氏说了香菱的请托。
只可惜……
香菱也自知冒失,讪讪的没了言语。
司棋虽是在挣扎推拒,可似乎又怕伤了那妇人肚子里的胎儿,手上便没什么力道,瞧着倒有些欲拒还迎的架势。
“我就说她是个有分寸的!”
原本凭借旧日的情分以及新近的热络,双方该是亲密无间才对。
她平常虽是温柔安静的性子,可一旦全情投入什么事情,就会不管不顾旁若无人起来。
虽是临近中秋,天气却仍是闷热难当,偏薛姨妈又最受不得凉,一贯不肯用冰盆解暑,故此只裹缠了条水蓝色的抹胸裙,外罩着一件淡黄的透明轻纱,露出大片莹腻肌肤。
见司棋没有反对,她这才把晴雯托了莺儿、莺儿又托了自己,自己又托到司棋面前的事儿,绕口令似的说了一遍。
……
“不是这个。”
一面说着,她一面打开了房门。
“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司棋一面极力否认,一面却忍不住用右手去摸左腕上的镯子。
司棋忙也起身把她送到了门外,又吆喝着让个小丫鬟陪杨氏去茅厕,免得在里面磕着碰着。
故此几次欲言又止之后,也只能糊里糊涂的应了,硬着头皮去寻司棋帮忙。
“说说吧,你这急惊风似的跑来,又是为了哪一桩?!”
没等放门开圆,香菱就呲溜一下钻了进来,二话不说冲进了卧室。
却听杨氏又道:“我这回也不白替他跑腿儿,他还答应要贿赂我一个长命锁来着,到时候就说是你给的,记得千万别把事情捅漏了,否则我可不帮你瞒着!”
不过香菱脸上的茫然,很快就化作了纠结,且几次欲言又止后,还是点头应道:“那你替我把这些花瓣收起来,我去帮你们想想法子。”
司棋被她笑的恼羞成怒,起身跺脚道:“你这丫头是不是专门来气我的?你再要提起那贼杀才,我可就往外赶人了——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莺儿依旧装腔作势:“太太不是让你陪着说话么?怎么……”
“胡说什么!”
“妈妈放心,我理会得。”
这也是宝钗常说她是‘呆香菱’的原因之一。
说着,把簸箕塞给莺儿,苦着脸匆匆出了院门。
顿了顿,她又笃定的摇头:“应该不至如此,香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便真有什么私情也不至于乱了方寸。”
却说她主仆寻到堂屋东间,薛姨妈正歪在榻上,由着几个丫鬟轮流扇风。
薛姨妈满面喜色的道:“你这几日看牢些,等过了中秋就选个日子,让你哥哥收她做个通房。”
莺儿见状心下也不由诧异,暗想着太太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验证,怎么就……
就听莺儿板着指头道:“咱们要是从荣国府搬出去,左右不过两处可去,一是舅老爷府上,二是咱家在京城的老宅。”
司棋连连跺脚,羞恼道:“我、我是怕受了这赃物的连累!”
薛姨妈这才后知后觉,于是忙将个娇养的身子坐直了,拿雪白光洁的胳膊挽住宝钗,连声追问:“我的儿,你莫不是遇见什么难处了?莫不是外面那几个管事娘子又……”
司棋又瞪了她一眼,喝问:“你这是又做什么妖?”
看她这口不应心的样子,杨氏先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又捂着肚子宽慰司棋:“你就放心吧,那铺子生意这么好,府里总不能让他白忙活,单只是老太太和二太太就赏下小二百两银子,更别说薛家、王家也有他的好处,这东西一准儿经的起查!”
却说香菱到了贾迎春院里,恰巧撞见绣橘带着两个小丫鬟,正在院里布置过节时要用的彩灯。
“姑娘还是再想想吧。”
宝钗闻言先是松口气,半晌又叹了口气。
司棋便急忙将袖子捋了,要把那金镯子脱下来抛给她。
却说宝钗听了这前因后果,心下也信了个十成十,随即又牵出种种愁绪。
香菱这般举动,等于明摆着承认自己与来顺有私情,否则她又怎会二话不说,就接下了这等请托?
他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在杨氏的肚子里——这两辈子头一个血脉,也不知是儿是女。
薛家更是多有仰赖来旺之处。
见香菱突然闯进来,两人先是一呆,紧接着司棋就忙用袖子掩了那镯子,又红头胀脸的呵斥:“你这小蹄子,怎么也不敲门就闯进来了!”
而那来旺也是尽心竭力,且又恪守本分,该拿的不该拿的,竟是一概不曾伸手。
说不得日后自家的生意,也能受他几分助力。
有那么一瞬间,莺儿都险些被她这‘演技’蒙骗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香菱登时松了口气,连道几声谢,却又把话题扯到了那镯子上。
“那镯子……”
想到这里,宝钗甚至生出了劝母亲搬离荣国府的念头。
这些弊端宝钗又何尝不知?
母亲或许会为了‘穷亲戚’的颜面,违拗哥哥的心思,可换成是来家这样煊赫的豪奴,却未必能拉的下脸、狠的下心。
“瞧瞧、瞧瞧!”
杨氏一句话就止住了她的动作,又笑着道:“他说这是感谢你当初暗中示警,既然是谢礼,你又不会欠下他什么,便收了又能怎得?”
司棋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薛姨妈这才觉察出不妥来,忙拍了拍女儿的后背,讪讪道:“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
若依着她,若香菱和来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索性不如便成全了他二人,这样也能让来旺父子更为亲近自家。
说着,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道若非哥哥执意要收香菱做屋里人,将那丫头许了来顺,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姻缘?
她这刚和袭人、晴雯搭上桥,正要从中使力呢,若是这当口薛家搬出了荣国府,这一番苦心岂不全都付诸东流?
微微叹了口气,宝钗捻着团扇道:“要照你这么说,怕就只能把香菱这事儿,禀报给太太知道了。”
当天晚上。
……
说到这里,薛姨妈苦着脸道:“我可就不知道该如何向你哥哥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