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贾政的外书房。
正跟着金钏往里走的来顺,脚下登时就是一顿,暗道这怎么还有自己的事儿?
紧接着又有小厮上前,狗儿也似的一边翻看一边乱嗅。
那里里外外把着门的,全是王夫人、王熙凤的丫鬟——既是要用丫鬟理事,偏跑到外院作甚?在内院不是更方便么?
等到了地方,来顺心下的疑惑就更浓了。
那重量自有账房计数,入库的手续则另有小管事支应。
那小厮抬手指着东北方道:“不过人就在二老爷的外书房,来管家让您忙完了手里的活儿,就过去……”
二人面和心不和的耍了几句嘴皮子,就见王熙凤自里间出来,劈头盖脸问了句:“你们男人账面上,可有明显的亏空?”
当然,来顺还是坚持认为,自己这主要是饿的紧了。
十几个力巴便用草席卷了冰块,放到早就备好的大秤上。
而以贾王两家的姻亲关系,又是为了一起做买卖,临时拆解些‘不加利’的款项,也实属正常。
……
而且里面那杀猪似的嚎叫声,似乎也有些耳熟的样子。
随后周瑞媳妇也忙跟着表态,说自家丈夫素来勤勤恳恳,绝不曾有什么亏空。
即便拖着三成利不给,钱也已经‘躺’在账目上了,足够让王熙凤抹平亏欠。
先前那些惯爱自我标榜的,自然也都臊眉耷眼的偃旗息鼓了。
却原来今儿上午,徐氏因未在二门鹿顶内轮值,故而就按惯例去了王熙凤院里问安。
却说这日天还没亮,藏冰库门口就架起了四口大锅,里面清汤寡水的只煮了些绿豆汤,锅底却堆了十几根铁条。
“先前大公子借银子,许下三成利的事儿,你可还记得?”
毕竟他们表面上是受害者联盟中的一员,实际上却是推波助澜的‘加害者’。
私对私,妹妹未必能拿哥哥如何,可若摆在台面上公对公,王家却总不好昧下这笔本金。
“我当时都懵了。”
来顺因就笑道:“所以爹您就放宽了心,谁会想到那些刻意针对王家的谣言,会是咱们‘王家人’自己传出来的?”
不过在路上,他却是隐隐有些奇怪。
得了答复,王熙凤二话不说,就带着大批账册先去了王夫人院里,然后姑侄两个又到了贾母房中。
来顺一时急的越过了金钏,几步抢到偏厅门前向里张望,却见那当中跪着一对儿男女。
尤其是现在这种状况,她二奶奶摆明了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娘家自然不好因此苛责她,反而会尽力帮她圆场。
徐氏道:“我也是今儿才知道,感情前两日她特意把这笔私贷过了明路,说成是大公子为了那轮胎生意,专门代表王家挪借的本钱。”
谁知周瑞家的竟也在院内。
随便在门外抓了个探头探脑的壮丁,命其去厨房帮自家传饭。
不过……
来顺忙凑趣捧哏:“她打的什么主意?”
王熙凤放出十成银子,借据手续上却都写的是十三成,这里外里一倒手,账面上自然就多了‘三成银子’。
“查出来了?!”
说到这里,徐氏捂着心口后怕道:“咱家的也还罢了,二奶奶那些糊涂烂账怎经得起查?直到查账查到半截,我才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
下面的话声音渐低,却是听不太真切。
徐氏和周瑞媳妇都是吃了一惊,但徐氏毕竟早有预料,于是抢着表示自家绝无问题。
“自然记得,可这之间有什么干系?”
来顺精神为之一振,忙问:“这始作俑者究竟是哪个?”
偷偷炮制谣言的、暗中推波助澜的、出面逼宫追查的、趁机洗白烂账的,竟然全都是王家自己人?!
在经过那几口大锅时,就会有两三个壮劳力,用湿毛巾裹住铁条的把手,将烧红了的尖儿用力插入坚冰之中。
“自然是有干系的!”